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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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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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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银手镯》


1

一望无际的花椒树成了秦城靓丽的风景,也成了农民增收的钱袋子。坊传“秦城的花椒颗粒大,味道麻,商品出口东南亚。”出不出口咱先不说,但却是地地道道的特色“甘味农产品。”八月半间,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花椒采摘季,川道里,血红的椒串在枝头争相露脸,一串串犹若微缩版的葡萄挂满枝头,它们撑着饱满的脸蛋,咧着狂放的大嘴,口吐“仙气”,椒农们趁着麻醉的空气登高陶醉,一棵树,两棵树,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直到山屲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每到花椒“变脸”的时候,马成的母亲便坐立不安,她掐指掰算着采摘的日子,焦急却总是盼望着满山屲的花椒一夜红透,一夜咧嘴。

七十多岁的她独自务习着一亩多花椒地,修剪、喷药、采摘,无论哪一样似乎她都无力经管,可她却拒绝任何人的言语相劝。

村长说:“何家婶,人上了岁数要服老!养几只鸡,种几窝菜,也不耽误您锻炼身体,我知道你们老辈子人闲不住,爱在地里挖抓,但务几十颗花椒树,骑上趴下的,到底不是你干的活啊!”

她笑着没有吱声,眼神中充满了倔强。

侄儿子也劝她,“二妈,我哥在城里,每月给的钱都花不完,你把川道里的地承包给我,每年给您把承包费给高些。您老享享福不比啥强,那花椒树,年轻人都不好务习,你这么大岁数,腰来腿不来的,侄儿子心疼您的身体。”

她照样不吱声。

“二妈,您说每年采摘的时候,还得把我大哥叫回来,一来一去的飞机票,您说划来个啥!耽误大哥的工作不说,听说大嫂的意见还很大,您说您这地种的万一万一大哥跟大嫂

何老太的哽咽打断了侄子的话,侄子见状,只好灰溜溜的出了门。

临行又叹道:“二妈,有啥活了您就招呼一声,我和蕙兰帮您干,我哥”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何老太望着侄子离去的背影,眼泪像掘开的河渠,顺着满脸沟壑,汹涌而下,海水般苦涩的泪水沿着嗓子眼灌入了腔体,淹没了她的心、淹没了她的肝,也淹没了她的五脏六腑。

“我种这些树,就是为了见儿子,你们错了错了全错了!”何老太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她拄起拐杖,三步并作两步,浑身充满气力的向那片花椒园奔去。

 

2

儿子是那个年代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老两口那时年轻力壮,马成的父亲凭借着一手漂亮的木匠活,不算艰辛的让儿子读完了医学院。在那个苦焦的地方,人们对医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钦佩。马成考医学院是家族最大的愿望,马成的爷爷曾是乡里有名的赤脚医生,劁猪骟马,人畜通治,他行医半生却不想在一次事故中被取缔了行医资格,这不仅成了马成爷爷一生的心病,也成了全家人的污点。父亲暗暗发誓一定要亲手供出个医学院毕业的正规医生,洗清笼罩在家族上方多年的耻辱。

为此,马成的学业成了全家人的希望,懂事的马成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殷切期望,当年的高分足以让他的梦想更加丰满。可他心里十分明白,父母拼尽全力供他上学,就是为了摆脱当年的家族耻辱,完成爷爷的遗愿。爷爷的遗愿和他醉心于文学的梦想让他陷入苦闷,如鲠在喉,可他迅速在心里战胜了自己,在父母期盼的眼神中,个人的梦想和家族的荣辱让他咬牙走进了医学院。

五年的时光让马成蜕变成一名优秀的全科医生,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被分配在省城一家口碑不错的中医院。他成功了,亲戚朋友无不羡慕,心地善良的马成秉承了家族的宽仁厚道,无论亲戚,还是乡邻,他都竭尽全力帮助。父亲总是叮嘱他,“求到你跟前的都是要命的事,不可拿大,更不能摆谱,这是替你爷还债哩!”

那些年,马成在省城的医院,人好医术精,不仅成了乡里的名人,在老家秦城也是挂了号的。一时间,村里替马成父母干活的,替马成保媒拉线的一天好几拨,老两口虽搅的忙乱不堪,但心里却像吃了蜜糖一样。要问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儿女成才更让父母高兴的事呢?

高兴之余的老两口暗自运作,货比三家,在心里一直为马成的婚姻忙碌着。可老两口却不知道,优秀帅气的马成在省城也同样遭遇“爱情轰炸”。在多次“突围”战中,儿子马成也已心有所属。

年夜饭上,老两口试探着儿子的口气,将心里默认的儿媳妇人选含糊其辞的说给了儿子,儿子也向老两口说了实话。老两口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兴奋,也没有明确的反对,他们对儿子口中的儿媳,一个省城的中学老师,在心里没有更多的了解。母亲只是觉得自家是农村的,儿子会不会被人家低看一眼,娶回来一个城市姑娘,她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父亲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儿子也已走出了农村,该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上大学,儿子在填志愿时对他言听计从,婚事他也不便再说什么。

在父亲枕边风的吹动下,母亲的疑虑也慢慢消散。

 

3

新婚伊始,如同万千走进城市的农村人一样,他们虽然成了城里人,吃在城里,住在城里,但他们却终究成不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总有些地方与这座钢筋水泥浇筑的繁华格格不入。

一次岳母家的家宴,让马成顿感心底悲凉,岳母言语间的冷落和不待见,与两个大姨哥判然不同。从那以后,他便很少主动登门,一来二去,两家人关系更显的生疏。让马成彻底心凉的是在小儿的百日宴上,岳父母对自己父母的百般刁难和羞辱。这一切犹如一根钢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底。从此,他沉溺酒局,整日和一群老乡混迹在一起,身在异乡,也正是这浓浓的乡情给了他很多宽慰。

一个寒冽的冬日下午,老乡白哥的父亲进城看病,在他的帮忙和关照下顺利住进了医院,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白老汉虽然保住了生命,但却瘫痪在床。无奈,老白便请马成和一群老乡帮忙将白老汉送往了他在城里的家。当病人送到门口时,老白的媳妇和岳母却堵在门口,破口大骂,坚决不让白老汉住进这个家。并当着众人的面揪住老白的衣领哭诉,“身体好能赚钱的时候不见你们家人登门,如今瘫痪了,你倒是想起来城里还有个家,这个家,谁都可以进,就你爸不能进!”眼看进门无望,一群老乡面面相觑,老白只好无奈的将父亲送回了秦城老家。

回家后的马成,二话不说就将远在秦城的父母接到了城里,他不想父母重蹈白老汉的覆辙,更想让父母在城里享受一下生活。可不同的家庭却有着惊人般相似的遭遇,自从父母到城里,妻子就回了娘家,马成只好谎称妻子娘家有事,将父母搪塞了过去。

可眼明耳聪的父亲早已看穿了事情的原委,老两口像是被圈在笼子里的惊弓之鸟,浑身不自在。每天面对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街道,最难堪的是蹲不下去的马桶,老两口被屎尿折腾的苦不堪言,每天辗转二里地以解后股之忧。难熬的日子掰着指头过了一个月,父亲说啥也要回秦城老家,儿子无奈也只好将父亲送了回去。母亲却舍不下孙子,担心保姆照顾不周,虐待孩子,便留了下来。

每当儿媳妇回来照顾孩子的时候,何老太便借故上厕所或者买菜悄悄溜到楼下,尽量避免与儿媳照面。但尽管如此,儿媳的眼神还是让这位久经岁月的老人心头发怔。

马成每天上班忙的不可开交,有时候回来已到半夜,无法陪伴母亲的愧疚,让马成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日,母亲精神出奇的好,他对马成说:“小区还有个秦城的老人,帮忙带孙子的,谝了一下午,把我憋了一个多月的话都说完了!”看着心情舒畅的母亲,马成连日来的愧疚感也稍有所减。

“好么!还是老乡亲近。”马成若有所思的对母亲说。

“我们上班忙,也没时间陪您,您要觉得家里闷,待着太急,就下去谝一阵,免得你寂寞。”

从那以后,马成发现母亲像变了个人一样,精神头足多了,每天下午,两个老太太便心照不宣的在五号楼下的长凳上拉话。马成几次下班远远看见,见两位老人聊得热火朝天,便没好过去打扰,可他心里似乎明白,两位老人闲聊的话题焦点。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母亲太需要倾诉,在这个几百万人的城市,不知道还有多少像母亲一般暂住在城里的乡下人。在城里,他们没有家的归宿感,成天看着后辈的眼色行事,他们变得谨小慎微,唯唯诺诺,他们整日过得战战兢兢,唯恐言行举止迁怒了他们的孝子贤孙。

沉思中的马成渐渐模糊了双眼,父母供了他这么多年,他却没能让父母活的体面。父亲的走,自己的软弱,面对妻子的刁钻和冷言冷语,自己的无能为力,让他的情绪显得异常激动。他要硬起来,他要让妻子知道谁是一家之主,他绝不做不肖子孙,绝不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老路,他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歌以壮行。

那夜,是他独自豪饮,酩酊大醉的第四十一回。

 

4

一大早,马成对买完菜回来的母亲说:“今天我休息,妈,我带您去逛逛街,来城里这么长日子了,也没带您去转转省城,咱娘儿俩今天去五泉山散散心,顺便给您买身衣服。”

“我还真是想去转一转,一辈子进城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土包子进了城,半辈子没见过个大牛㞎粪,走了就走,衣服就不买了,你妈我穿上新衣服浑身不自在。”母亲说着便开始收拾,娘儿俩高兴的出了门。

“林木葱郁花草香,雕梁飞阁泉瀑鸣。”五泉山是省城一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陇上胜地。五泉山因山上有五眼山泉而得名。相传武帝时,霍去病西征匈奴,屯兵此山,士卒疲渴,霍去病“着鞭出泉”,共计五眼,五泉千年不涸,至今犹在。

林荫的盘山小道上,母子二人谈笑风生,宜人的秋色装点着山峦,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蜿蜒盘旋的逶迤台阶,满眼的美景令人迟迟吾行。马成带着母亲游玩了半日,看着母亲春风满面,笑容可掬,马成郁闷的心情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怀。

当马成在商场里要为母亲挑选衣服时,却遭到了母亲的断然拒绝,母亲拒绝的理由一句接一句,理论一套又一套。马成拗不过生性倔强的母亲,他知道自从记事起,母亲就是个犟脾气,认死理,她不愿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也只好顺着母亲的性子。母亲在商场的举动让他既心酸又难受,他眼前不断浮现出和妻子逛商场的情景,每回购到大包小包提不动,她才悻悻而归。两个在自己身边女人,同是家人和亲人,竟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无论怎样,他今天必须要给母亲买一样东西,他在心里不住的思忖着。她边陪着母亲,边打量着商场的店铺,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了一家金银首饰的店铺。

“妈,给您挑一对镯子吧,新衣服您嫌穿着不自在,戴上一对金镯子沾沾福气,这一次您再不能拒绝儿子,在这样我心里就难受了。”

看着母亲不动声色,马成觉得母亲十有八九不会再拒绝自己的一片孝心了,可是当销售员报出价格后,母亲便扭头就走,马成只好尴尬的对销售员笑了笑,快步去追母亲。

“妈,您怎么连看都不看就直接走了?”

“瓜娃子,一对镯子一万七千五,我戴在手上害怕叫人连手都给我剁掉,妈是个庄农人,穷在脸上,苦在身上,戴上个‘手铐’连觉都睡不安稳,娃,你记住,‘一辈子当官,十辈子砸砖’,好日子要捋着过哩。”

“妈,您养我这么大,一万多算个啥!你还不给儿子给个孝敬老人的机会吗?”

“太贵了,我戴上后心胀的难捱哩。”

马成知道母亲是喜欢的,可老人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可他更知道,母亲的脾性,他多说也是无益。

“妈,那咱给您买一对银的,银的便宜,保证没人剁你的手。”

“我早都看好了,小区里秦城的你李婶戴着一对银的,看着讲究的很,我本来要等回了家,等你爸卖了花椒让给我买一对。”

“您跟我说和我爸说不都一样吗,一家人分那么清干嘛,正好,今天到这儿了,咱就挑一对讲究点的。”

“家里不是有一对吗?那天我打扫卫生,你们床头柜里就有一对,你们要是没人戴,给我就行,还花这冤枉钱干啥!”

马成才想起来,那是刚处对象的时候,他买给妻子的,那时候刚工作,经济不宽裕,就给妻子买了那对银手镯,可妻子压根就没戴过几回,后来结婚买了钻戒,买了项链,那对银手镯就成了压箱底的货。

“是是有一对,那是小宁戴过的旧的,不行,咱得买一对新的。

“啥新的旧的,最后还不都成了旧的,银子年成越久越好,你们赚钱不容易,孩子要花销,保姆要开工资,吃饭、喝水城里哪一样不花钱。

听着母亲又一阵言语轰炸,马成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他仰着头,想尽量控制住眼里的泪水,可越是控制,眼泪越无法噙住。

 

5

母亲回了秦城老家,戴着那对旧的银手镯。

妻子回家了,她伸着鼻子嗅着家里的每一寸土地,她挥舞着双手翻箱倒柜,检查着每一个可疑的角落,她该洗的洗,该扔的扔,然而,她仍觉得家里有一股令人厌恶的怪味。

“马成,你妈真不是个东西!”

妻子的话,让刚进门的马成莫名其妙,也让他怒火中烧。

“我妈咋就不是东西,就你们全家是个东西”

妻子哭诉道:“你妈手脚不干净,跑到城里丢人现眼,偷东西偷到自己儿子门上了,几十岁的人,我都替他丢脸。”

“你妈手脚才不干净,吴小宁,你别太过分了,我受够你的窝囊气了!你不是不爱回家吗?那你现在就滚!”

马成口中虽然硬气,但心中却已经没有了底气,他大概知道了其中原委,一定是那对银手镯的缘故。

“我滚就滚,你别后悔,我柜子里的镯子,你敢说不是你妈拿的?你妈就是个贼!”

啪!一巴掌打在了妻子脸上。

马成对着妻子怒吼:“是我给我妈的,是我给的,你看不上,我给我妈难道不可以吗!?”

妻子被马成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死声咷气,忿然夺门而去。

望着夺门而去的妻子,马成瘫坐在沙发上,伴着卧室儿子的哭声,马成从未感觉如今天般彻底的绝望。不用想,妻子肯定是去搬“救兵”了,这是她的惯用伎俩。每回但凡夫妻之间闹点矛盾,拌两句嘴,岳母必定会上门兴师问罪。

我错了吗?今天我还豁出去了,几年来,自己对妻子一家人总是千随百顺,言听计从,可换来的却是一家人的变本加厉。

马成已经想好了说辞,做好了抗争的准备,他心想,大不了一拍两散,没有什么路是人不走的。

一下午的会诊,马成显得心事重重,不在状态,他尽量努力调整自己的状态,可是眼前却不住闪现出无数的银镯子,搞得他心神不宁。细心的科室主任也发现马成心不在焉,会后,他将马成留下,就在马成想着如何解释时,主任先开了口,“马大夫,最近科室病人多,太忙,大家工作压力大,你家里孩子小,要是实在太累就回去休息一天,年轻人都不容易,我准假了。”

主任的一席话让马成顿时觉得心里一暖,他默默地看着主任,说道:“没有,主任,我没事,可以坚持,您放心吧,下午身体有点不舒服,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有困难随时找我,不要客气!”

送走了主任,马成一屁股塌在了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显得疲惫不堪。想到晚上回去,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他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看看手表,该死的时钟却一改往日的节奏,似脱缰野马般狂奔不止,眼看时间已逼近下班。管不了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马成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家。

 

6

“马成,我们小宁瞎了眼了嫁给了你们家,你现在长本事了,还学会动手了!你就这点怂本事吗?!”

马成进门的瞬间,就被岳母堵在了门口,他定睛一看,岳母、小舅子、妻子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少跟他废话!”小舅子话音未落,上来就掐住了马成的脖子,却被岳母拦了下来。

岳母厉声道:“你说,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你说你妈不在老家待着,非要来城里凑个红火,偷东西是个啥毛病,丢人丢到家了,难道你们家就是这种家风、门风?穷鬼转世的老穷鬼,一辈子都没戴过个铁环环。”

“一辈子都没戴过个铁环环”如火山暴发,一下灼烧了马成的神经,他再也抑制不住悲痛的心情,此时的马成感到一阵眩晕,他一屁股瘫在地上,止不住的哀嚎,那声音犹如一头发疯的老狼,痛哭撕扯着他全身的器官,只觉得胃里倒海翻江,浑身痉挛。

空气凝固了,马成泪如雨下的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本想回来跟家人好说好了,可他们没有给他发言的机会和权利。此刻他只想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仿佛属于自己又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小天地。家是温馨的港湾,此刻在他,家却成了噩梦的根源。自己的软弱让父母丧尽了做人的颜面,城市啊!日他妈的城市,我恨你们这些外表光鲜的冷血之徒。妈呀!买新的你不要,挑一副别人戴过的烂镯子,哪怕买一对金的,哪怕花多少钱,儿子心里也不会和今天这样难受。

他突然起身吼道:“小宁的镯子是我送给我妈的,买新的他舍不得让我花钱,我再说一遍,偷东西!我们家祖祖辈辈没那个‘手艺’,你们听好了,谁要在给我们家人扣屎盆子,我绝不答应,镯子,我赔你们一对金的!”

马成说完甩门而去,又是一夜“激战,”马成再一次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一万七千五,三万五,马成将母亲看过没舍得买的金镯子买了回来,一对赔给了妻子,一对留给了母亲。妻子夸他眼光不错,他只是轻声附和,“不就是一对铁环环吗?!你喜欢就好。”

 

7

花椒红遍秦城的季节,母亲手上戴着那对金镯子,耀眼的光芒闪烁在红果绿色的枝丫中间,显得格外乍眼。日子如常,马成每年都会如约回秦城帮母亲采摘花椒,母亲总是变着花样为儿子准备各种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饭菜。花椒成熟的季节,是母子二人最幸福的相依,只是她再也没有去过城里。

漫山遍野的花椒红了,何老太望着远处公路的尽头,下意识地挽了一下手腕上的镯子,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她在等待下一个采摘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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