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

一

晨曦未破晓，王老汉便从睡梦中苏醒。炕头的闹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在这静谧的窑洞里，那声音格外清晰，仿佛是时光缓缓流淌的足音。他伸手轻轻摩挲着炕沿，粗糙的触感传来，就像握住了生活的真实，让他心里无比踏实。身旁的老伴儿还在酣睡，均匀的呼吸声，伴随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交织成一曲乡村的晨曲。

王老汉轻手轻脚地起身，披上那件洗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每一块补丁都像是一段岁月的记忆，缝补着过去的艰辛与温暖。他趿拉着鞋走到窑洞口，推开那扇陈旧的木门，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冻得他浑身一哆嗦，却也瞬间让他清醒了许多。

此时，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远处的山峦在微光中影影绰绰，好似一条沉眠的巨龙横卧在黄土高原上。地上的积雪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冷的光，窑洞前的那棵老槐树，枝丫光秃秃的，像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枯手，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立春了，该准备春耕了。”王老汉望着远处，喃喃自语道。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一道道皱纹如同黄土高原上的沟壑，深邃而沧桑。一双浑浊却透着坚毅的眼睛，总是凝视着这片黄土地，仿佛那里藏着他一生的希望。

二

清晨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黄土高原上，给这片苍茫的大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村子里渐渐热闹起来，鸡鸣狗叫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充满生机的乐章。王老汉的儿子铁柱，已经在院子里忙碌开了。他身材魁梧壮实，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胳膊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高高隆起，充满了力量感。

“爹，你起来啦。”铁柱看到王老汉走出窑洞，笑着打招呼。

“嗯，立春了，可不能再耽搁。”王老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院子里，看着铁柱正在检查农具。犁耙、锄头、镰刀等整齐地摆放着，他拿起一把锄头，用手轻轻抚摸着锄头柄，那木头已经被磨得光滑，仿佛诉说着过往无数个农忙的日子。

“这锄头还能用，再使个几年没问题。”王老汉满意地点点头。

“爹，我看今年咱多种些玉米吧，听说玉米价格不错。”铁柱直起身子，看着王老汉说道。

王老汉沉思片刻，缓缓说道：“行，咱庄稼人就听土地的话，种啥能有好收成，就种啥。”

这时，王老汉的老伴儿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早饭从窑洞里走出来。“赶紧吃饭，吃完好干活。”她是个朴实的农村妇女，头发已经花白，脸上总是带着和蔼的笑容，身上围着一条洗得褪色的围裙，那围裙上也满是生活的印记。

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吃着简单的早饭。玉米粥冒着热气，就着自家腌制的咸菜，吃得格外香甜。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这平凡的一幕，却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三

吃过早饭，王老汉和铁柱扛着农具，牵着那头老黄牛，向田间走去。老黄牛迈着沉稳的步伐，“哞哞”地叫着，仿佛也在为新一年的春耕而兴奋。田野里已经有不少村民在忙碌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寒暄几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

“他王叔，今年打算种啥呀？”邻居李婶看到王老汉，热情地问道。

“种玉米，你家呢？”王老汉笑着回应。

“俺们家也种玉米，希望今年有个好收成，能卖个好价钱。”李婶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开始清理田地里的杂草。她穿着一件旧棉袄，裤脚挽得高高的，露出沾满泥土的小腿，手上戴着一双破旧的手套，手指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变形。

王老汉和铁柱来到自家的田地里，开始劳作。老黄牛在前面拉着犁耙，铁柱在后面扶着，王老汉则跟在后面，不时地用锄头把翻起的土块敲碎。黄土在阳光下飞扬起来，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股泥土特有的腥味。

“爹，你说今年这雨水咋样？”铁柱一边干活，一边问道。

“老天爷的事儿，咱管不了。只要咱把地种好，尽心尽力，总能有个好结果。”王老汉说着，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他抬头望着天空，心里默默祈祷着今年风调雨顺。

四

中午时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空，炽热的阳光照在大地上，让人有些燥热。王老汉和铁柱停下手中的活儿，坐在田边的土埂上休息。他们拿出带来的干粮和水壶，简单地吃了几口。老黄牛在一旁悠闲地啃着地上的枯草，时不时甩动着尾巴驱赶着苍蝇。

“爹，等今年秋收了，咱把家里的窑洞翻新一下吧。”铁柱突然说道。

王老汉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行，只要你有想法，爹支持你。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是该把家里拾掇拾掇了。”

“其实，我还想着给家里添些新家具，再买个电视，让娘也能看看外面的世界。”铁柱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小子，有出息。”王老汉拍了拍铁柱的肩膀，笑着说，“咱庄稼人，就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把日子越过越好。”

休息片刻后，他们又继续投入到劳作中。田野里，人们忙碌的身影在阳光下穿梭，锄头与土地碰撞的声音，老黄牛的叫声，交织成一曲充满希望的田园交响曲。

五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黄土高原上，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橙红色。王老汉和铁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老伴儿已经做好了晚饭，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了一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分享着一天的劳作和喜悦。

“今天在地里，听李婶说她儿子在城里打工，挣了不少钱呢。”老伴儿一边给大家盛饭，一边说道。

“咱铁柱也不差，在家种地也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王老汉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说道。

“爹，我也想过出去打工，不过我还是舍不得这片土地。”铁柱有些犹豫地说。

王老汉放下筷子，看着儿子：“儿啊，不管你做啥决定，爹都支持你。出去打工能见识世面，在家种地也能养活一家人。咱这黄土地，只要肯付出，就不会亏待咱。”

铁柱默默地点点头，他知道，父亲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这片黄土高原，承载着他们祖祖辈辈的梦想和希望，是他们永远的根。

六

夜深了，村子里渐渐安静下来。王老汉躺在炕上，却久久无法入睡。他望着窑洞的顶部，思绪万千。一年又一年，在这片黄土地上，他们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有过丰收的喜悦，也有过歉收的失落。但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他们都没有放弃过，始终坚守着这片土地，用勤劳的双手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生活。

“立春了，新的一年开始了。”王老汉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希望今年风调雨顺，庄稼有个好收成，孩子们都平平安安，日子越过越好。”带着这些美好的憧憬，王老汉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他仿佛看到了一片金黄的玉米地，饱满的玉米棒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一家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在这片广袤的黄土高原上，每一个立春都意味着新的希望和开始。勤劳、憨厚、朴实的黄土高原人民，就像这片土地一样，坚韧而顽强，他们在岁月的长河中，用自己的方式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故事，传承着那份对土地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