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是冬该有的模样,犹如冥冥之中的人生——有年少轻狂的青春,亦有年老慈祥的皱纹。
窗外庭院中,一株年岁久远的老桃树和一棵孱弱矮小的梧桐恍惚间又消瘦了一圈,桃树伛偻,梧桐笔挺,它们曾经彰显着满树丰盈透绿的叶子却日益枯黄起来,萧瑟秋风中早早儿地倒在树底盘着的一坨儿菜畦上,七零八落,不失些许苍凉,这坨儿菜地也冻瘦了几分,没有别的菜蔬,仅有几道道儿枯楚的黄葱在地里干巴巴地挣扎着、仰望着。院墙东南角的一簇瘦削的梅花不时瑟瑟抖动着,阵阵呼啸的寒风从院门挤出去,转身又挤进来,搅得片片黄叶蹦跶到院中曲折悠长的小径上,横七竖八地仰躺着,从树叶到屋顶全布满灰尘。残叶败枝遮掩了往昔的繁华,无人问津,更无人清理。
不知何时,一层凉薄的寒霜悄然而至,这宇宙间的“白精灵”是寒冬的天使,笼罩了整个窗外,整个院落。
这是故乡冬日的院落。别离太久,老屋无人常住,没人拾掇,显得格外苍老和荒凉。但这里是生我养过我的地方;是我童年中无忧无虑的乐土;是我少年时立志求学的起点。更是后来漂泊异乡而魂牵梦绕的归宿。如若没有她的滋养我又何来踏入现代城市生活的力量?
寒晨中尽管朔气袭人,叶落归根,走在故乡的田埂地头,跨过沟沟坎坎,聚一捧亲切的故土,仍是满腔热血沸腾……
冒着久违的严寒,年长的我重回故里,总是要住上一宿。再次静静地回味一遍“梅花香自苦寒来”的人生之路。
寒思
这个平常的冬日,步入了新迁的学校,一切都挺新鲜。倒是碰上的两回新鲜事,让我甚是“丢丑”。
崭新的校园令人耳目一新:高大的综合楼辉煌亮眼,里面有阔绰的部室,摆放着崭新的各类器材。学校的管理部门也身居其中,显得格外阔气。热闹的教学楼清新亮堂,布满监控,教室窗明宽敞,四壁鱼白,黑板高端,录播自如,彰显着智能化的教学设施。连紧挨着二十人的教师办公室也显现着几丝“高大上”。师生们面对新环境,充满着新期待和新梦想。
一日寒晨,下课刚走进办公室,校办室打来电话催促我去综合楼小会议室一趟,听语气很是郑重其事,不觉多问了一声:何事找我?因为平常很少有人呼我涉足那里。对方神秘而冷冷地解释了句:好像是局纪委的人搞座谈。我一脸懵逼,不由脱口大嚷道:纪委找我个普通一线穷教师何干?碰巧身边的几位同事听闻此话笑着与我调侃:肯定是因为你教龄长说话有分量啊!我尴尬至极地走出了办公室。向辉煌的综合楼匆匆奔去。
小心翼翼地推开小会议室的门,我看到一张椭圆的小会议桌子边迎面坐着两个陌生的男人,初次相见感觉他们皆都年过知命,一看都是有着丰富阅历的人。会议室很小,又开着空调,他们脱去了外套,露着一脸的冷漠。一个身着黑上衣,一个身穿白上衣,让我不由联想起“黑白无常”来,不由在心头哑然失笑。
当我再次回到办公室后,本以为同事们又得笑侃我了,让我很觉得“丢丑”。可奇怪的是办公室竟没有一个人好奇地询问我一言半句,多日依旧无人问津,似乎我去综合楼小会议那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可见人性的世故圆滑。但我心中嘀咕了许久:那两位老同志工作搞得也太细致了吧!连学校领导骂过我没也得专程来调查一番?他们该是多么辛苦啊!细发想想,不觉打了个寒颤,不由愈加忙碌起来。
冬日的新迁校园历经校长的一番金罗密布下文化氛围日益浓厚,犹如雨后春笋般迅疾蓬勃。综合楼、教学楼的楼道内外洋溢着浓浓的文化气息:各色文化墙赏心悦目,各样宣传语引人注目,从设计制作到上墙贴挂,大家心知肚明这都需要钞票“奠基”,仿佛那些全为金钱的异化样式,像变魔术一般,时下这流行的校园文化只是借鉴于别校而已,到处都一样,师生备受这表露于外在形式上的熏陶。校园里的各式大大小小的花坛早已修葺一新,绿化丰富、美观而惹眼,环境静雅迷人。
新学校里大家分外敬业,没黑没白地忙碌着。唯有每周一的升旗仪式时偶尔才能在综合楼前的广场上晒到一会儿阳光。曾经有几次,升旗仪式正在暖阳下有序进行中,师生队列齐整,沐浴着灿烂的阳光。也许是这份光芒太刺眼、太犀利,它会洞察和射穿人性的阴暗;也许是这冬日久违的光芒来得太突然、太热烈——队伍里的师生们大多是低头避让的姿态。而站在教师队伍最前列的是新调来的一位年轻副校长,站姿笔直,小腹微腆。队伍中的我百无聊赖地扭头扫视着身边一长方形的大花坛,花坛里满是几天前新栽的臃肿的绿植。也许是水土不服,或许是冬日栽种,由于生土缺水加之寒冷,花坛里的绿植看起来长得并不旺盛,才几天功夫就有一些绿植“黄瓢瓜瘦”起来。要是放在来年春天再种植它们或许会更好活吧!时不待我——也许是等不及了。
瞬间发现花坛深处鬓发花白的校长正撅着屁股挑拣一些日益干枯的绿植。花坛里一团团白亮亮的枯枝败叶显得丑陋不堪,显然新花坛不会有杂草丛生的。少时,校长左手攥满了枯枝败叶,眼看着快拿不下了,右手还在花坛的泥土上不停忙活着。我站在队伍中却纹丝不动,心中也有着一番矛盾忐忑:去帮还是不帮?大家眼睁睁看着……犹豫之时,忽见队尾的一位年轻人飞奔过来,接过校长满手枯枝败叶利索地投入拐角处的垃圾桶,队伍里纷纷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见状身后的同事扯扯我的衣角嘀咕:这就叫有眼色——后生可畏,有前途,像你就不行。我于是“丢丑”似的回过头,露出一丝尴尬的微笑。
冬日的阳光下,不禁若有所思:寒冬养春花,欲速则不达!眼疾手快也得看季节、见时机和分好歹啊!
寒心
康生是个复读生,听说康生在前届班级时影响极坏,多次惹怒了那位既是语文老师又是班主任的“严师”才落得如此下场。
面对新环境、新同学和新老师,大家一直盼望着康生会重新开始的。
曾经也坚信康生会学好的,会改变的。老师遇上学习有困难的问题学生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康生却是我从教三十多年后的一个例外的“奇葩”——顽固不化。根源在哪里呢?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康生头脑聪明灵活,一点儿也不笨。可怕的是其个人习惯和教养差到让人无语的地步。课堂上我行我素,偶尔独自哼着小调,无聊至极就主动找身边听课的同学低声闲聊,从开始的嬉皮笑脸到最后的肆无忌惮。即使老师来一番软硬兼施的教育后也毫无作用,甚至愈加变本加厉而形成对立。似乎不停在课堂上捣乱才是他追求的“存在感”。无规矩,没有敬畏心。
期中考试后,康生的成绩令所有任课教师愤然而哀叹!语文破天荒的给考了一个“鸭蛋”。似乎在康生幼稚的心灵中,那个老师越是严管他越是对着干,并天真的拿一个零分成绩去“报复”。像语文考试只要在答卷上写个作文题目也能得三分的。其实康生平时作文也能写得出三五百字来,但通篇声称自己是个“废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甚至就不把自己当人看。故意装睡之人如何叫得醒呢?
冬日一个隐晦的午后,屋外寒气逼人,大地开始上冻。一脸疲惫而无奈的班主任仰坐在办公椅上,拨通举在耳旁的手机。还没等班主任开腔,手机那头却传来一位妇女有气无力而吞吞吐吐的苦诉,不时地唉声叹气,似乎身患绝症般郁闷和沮丧——那是康生的母亲,因上周末康生参与小区拉帮结派打群架,他的母亲被气得病倒住进了医院。康生的父亲常年在外地打工,对孩子不管不顾而成了“甩手掌柜”,“远水解不了近渴”也无暇顾及。对孩子幼年时的过分“溺爱”和求学时期的不能“刻苦”是他们教子无方的“顽疾”。这是如今许多八零后为人父母者的“诟病”,也是这一年代人身为家庭“顶梁柱”的“后遗症”。这样的家庭教育着实令人心寒。
在这幸福安康的冬日里,在这美丽温馨的新校园里,盼望着早点儿唤醒那个善良感恩的“灵魂”——无知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