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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沐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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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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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瓜洲

古镇老街上,披着沧桑外衣的烟囱们陆续升起了炊烟,草木成灰后的气息,微微呛着喉咙,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白,羽毛般拂过脸庞,远远地飘向墙外的大运河,散入晴空。

跟着导游姑娘在老街草丛间东走西走,穿越一寂静树林,在小路尽头找到了瓜洲古渡。

楼船夜泊雪落无声的瓜州,与京口一水相隔的瓜洲,泗水流过汴水流过的瓜洲,唐代高僧鉴真东渡日本时的起航码头瓜洲,民间传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瓜洲,出现在无数古人诗词歌赋里的瓜洲,唤醒了无数后人迷蒙而美丽想象的瓜洲,如今,以一块石碑提醒我们:就是这里了。

石碑长方形,高过人头,灰白色,刻着“瓜洲古渡”四个红色大字,竖排,行楷,阴文,笔画饱满厚重,没有落款,没有花纹装饰,配合着花岗岩的粗糙材质,朴素而沉稳。几步台阶下面,立着一个高大的牌坊,两根柱子刷得雪白,撑起横梁和斗拱屋顶,对着河水的一面,横挂着木牌,黄底蓝字,写着“江天胜境“四个字。字迹和底色都有些剥落了。两侧对联:浊浪排空势吞吴楚,渡头纵目气贯江淮。

对联气势雄阔,描写的应该是渡口鼎盛时期的景象。唐宋以来,尤其是明清时期,瓜洲商贾如云,舟樯如林,是当时南北漕运货物集散之地和水路交通要道。瓜洲本是长江中一沙渚,长圆形,类似西瓜,故名瓜洲。随着泥沙淤积,这只西瓜渐渐长大,最后与陆地相连。唐开元年二十六年(738年),伊娄运河开通,长约二十五里,大运河于是不再绕道真州,而从三汊河至瓜洲古渡入长江,缩短了漕船的线路,水上交通更加便捷。瓜洲因此成为南北交通的重镇,富甲一方。伊娄运河两岸为自然岸线,基本保持完好,现为国家级文保单位,岸边竖着石牌和长廊,有详细的介绍。

眼前这条河流,江面不甚宽,水流不甚急,因为天气晴朗,能见度高,西岸镇江市的楼宇看得清清楚楚,更远处隐隐一团青黛色的山影,就是金山寺所在地。密密麻麻的渔船,紧贴着河岸停靠不动。

同行的摄影家放出了小飞机,从航拍的照片看,古渡口一带河道,仿佛传统祥云图案,以柔和舒缓的曲线,沟通连接起附近的水系,岸边五颜六色的船舱,仿佛给河道镶上了一道线条硬朗的花边。导游指着它们介绍说,渔船都是附近渔民的,因为古渡口一带的河道已经废弃,所以大家就近取便,把这里当成了停船场。

四下里异常安静。水波轻轻拍打石头堤岸,风轻轻吹过树枝,细微的扑扑簌簌声。地面上厚厚一层落叶,松针细长,深绿、柔韧、软绵绵,扇子形的银杏叶和巴掌般的杨树叶,黄褐色,薄、脆。大片大片的芦苇,枝干细瘦,苇絮蓬松,白得像仙鹤的翅膀,也许下一秒就会飞走,又像是一个雪白的梦境,响亮的汽笛也许会把它惊醒。杨树成排,几乎有五六层楼房那么高,威严地站着,不动声色,秋霜冬雨把它们的绿叶染成了浅黄、明黄、金红,衬着瓦蓝的天空,花团锦绣,美得人眼发花。

四下里异常安静。石头披着厚腻的青苔,植物举着最后的叶子,也许唯有沉默的它们,才是古渡的主人。我们的话一出口即被风吹走,于是语言多余了,手脚也多余了。只要静静地站着就好,站成一棵树,风来时和芦苇一起摇摆,风止息了,就在明净的运河水里,看白云悠悠掠过自己的倒影,看一滴水远远地攀着波纹而来,又紧紧地追随着另一滴水而去,水面一漾一漾的,无止休地起伏着,从唐宋,流到明清,流了一千二百八十年,然后,流向不可知的未来。

那么,作为水上交通要道,那些过往的船儿,现在都跑哪里去了呢?

它们奔向了附近新的瓜洲闸。装满货物的大船,吃水极深,河水几乎与船舷平齐。它们缓缓地挪动着,方头方脑,看似笨拙却灵巧,沿着笔直的水泥驳岸,驶过宽阔的节制闸,规规矩矩排成一字纵队,进入长长的船闸,等待下一道巨大的闸门打开,就可以从大运河驶进长江,或者从长江驶进大运河。

我们经过的时候,五六只大船正排着队等待过闸。它们庞大的身躯,在更为庞大的闸门面前,仿佛沦为孩子手里摆弄的玩具船。抽水机轰鸣,白色的水花飞溅,钢筋铁臂拉扯着闸门缓缓张开。人站在桥面上,脚底板隐隐感受到震颤。

看水,看树,看云,不停地用手机拍照,和可爱的导游姑娘谈天说地,只一会功夫,一回头,那些船就不见了,远处夕阳洒落,水面点点泛金,隐隐可见最后一只船匆匆的背影,拖着一条长裙般的水波纹,消失在水天交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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