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的风,凉凉的,飒飒的,带着哈素海的潮润,带着绿草的清鲜,浩浩荡荡直扑入怀,满身的烦热瞬间消解,精神顿时一爽。忍不住高抬下巴张开双臂,感受那风温柔有力而无形地托举,仿佛肉身已经幻化为蝴蝶轻盈的翅膀,于草叶间翩跹。
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敕勒川,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敕勒川,在古典诗歌璀璨的海洋里雄踞至今的敕勒川,只有亲自来到这里、双脚踏踏实实踩在这里,才能真正感受到它的壮丽。
清晨,推开蒙古包的门,淡青的晨光下,绿草地一夜之间神奇地变成了白色,茫茫一片令人惊奇。蹲下来仔细看,原来是无数露珠挂在草叶细长的尖儿上,宛如给草们盖上了一层薄纱织就的白披风,更像是传说中用千万颗珍珠连缀而成的珍珠衫,贴身穿可以养身健体。这是大自然珍重的赐予,北方夏季,只要夜间有露,白天晒得卷缩发干的植物叶子很快就会滋润得恢复原状,所以人们常把“雨露”并称,就是这个道理。
傍晚,夕阳缓缓坠入地平线,躺在草地上,遮阳帽盖在脸上,厚而绵软的草叶缓缓散发着白日的余温,熨帖着多年来因伏案太久而酸痛僵硬的腰背。尘嚣远离,一切烦恼皆暂抛,神游八荒,心怀舒畅。这时会特别理解古希腊哲学家第欧根尼那句著名的话:他正躺着晒太阳,国王来拜访,故作谦虚实则傲慢地问:我能为你做点什么?他说:请你走开,别挡住我的阳光。
深夜,虫鸣四起,星星一串串冒出来,那么多那么亮,低低地垂在头顶,仿佛一棚晶亮的葡萄架,抬手就可以轻轻摘掉最大的那几粒。萤火虫的灯笼一只跟着一只点燃了,它们是人间的小星星,颤颤悠悠地飞,时间在它们那里变得很慢,但每一秒钟又似乎那么饱满。它们三五成群,掠过草丛模糊而浓重的暗影,消失在茫茫夜色,像一个被惊醒的梦。
下雨的时候,两个人在半明半暗的蒙古包里挤在一起,听水滴敲击帐篷的声音,像一首无字的歌,有着冬不拉和马头琴的旋律,简单、悠扬、纯净,听久了会催眠。雨点在半透明的帐篷顶绽开圆花瓣,如同一朵朵刹那怒放又刹那凋零的透明向日葵。水流在草间汇集,成小溪、成河流、成小型湖泊。雨停了,赶紧出去走一走,脱了鞋袜光着脚,草叶痒酥酥挠着脚心窝,钻进脚趾缝又从脚趾缝钻出来,每个人都咯咯笑着变回小孩子。一只红蜻蜓飞过,大家喊叫着去追,气喘吁吁。
敕勒川的美无论白天夜晚都令人欣赏不够,不仅因为其独特地理位置与丰富物产,更因为近年来的开发建设使得自然人文资源进一步丰富。如今的敕勒川占地面积约三万亩,以种植天然牧草为主,保留草原本真模样,让久居内地的人惊叹旷野之美。哈素海是蒙古译音,意为青色的湖水,湖面开阔,盛产鱼虾,湖边芦苇深深绿柳依依,风致独特,特别是恼包村,村里小桥流水风格的园林建筑让人恍惚如入江南。
这里更有别开生面的游览项目,让人充分感受到民俗文化魅力。胆大的可以骑马,体验游牧民族马背驰骋的豪情;喜欢安逸的可以滑草,在长长的坡道上享受滑梯般的快乐;带着孩子的可以去华谊兄弟星剧场,汇集文化、旅游、商业、演艺等多种功能于一体,一站式玩个够;喜欢露营的可以去陆游房车营地,营地内物联智能水电桩、餐厅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睡在森林星空下,感受独特的草原露营体验。舞剧《千古马颂》里马术表演技艺高超,融合全息影像技术呈现百骏出征的壮观场面,唯美震撼。到恼包民俗美食街享受纯正的地方美食,蒙古老酸奶滑爽香浓、六蒸六酿的马奶酒清冽甘甜、烧烤牛羊肉鲜嫩醇厚,各种美味入口难忘。
一首《敕勒歌》从南北朝时期传唱至今,此刻,站在草原极目远望,依然是天野相接无比壮阔的景象。凉风起,打着小小的旋儿,于青萍之末飒然而来,无数草叶跟着起伏宛如深深浅浅的绿色海浪。就变成一棵小草吧,站在敕勒川,向着天空伸展纤细而挺拔的腰身,听土壤深处先民的马蹄回响,看千年前的明月俯照今天的篝火,只安静地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