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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远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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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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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登峨峰山

“松哥,我又着了,帮我拔哈!”

“松哥,县城全看到了,快上来!快上来!”

爬行在峨峰山山上,我兴奋地、不停地冲落在后面的松哥叫喊。

松哥,岑巩县羊桥土家族乡杨胜松,比我大几岁,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写的诗歌绝大多数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松哥的诗歌语言流畅,表达含蓄,具有较高的思想高度和艺术水准,比我的写得好,但爬山爬不赢我,老是被我甩在后面。

峨峰山,又名魏家坡,在新城后面,是峨山山脉岑巩段最高峰,站在山顶俯瞰新城,几乎一览无遗,这高度,放在古代可修建“封禅台”,放在今天可修建观光塔,既为居民提供登山休闲之地,亦为县城增添灵气。

爬山,衣服和皮肤常常被各种刺勾破,有时,刺条会紧紧勾住衣服、皮肤,有时,刺头会从母体上脱离而勾在衣服上、锥在肌肉里。勾皮肤多是勾手和脸,被勾时自己可以拔,我却喊人帮忙拔,讲述这事时用了一个关键词,“多”,怎么回事呢?个中原委,读者朋友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们攀爬峨峰山,看似偶然,却不是偶然,这个冬天爱出太阳,只要出太阳,我和松哥必定出去爬山、走玩,玉屏、岑巩、镇远,三县交界处走了个遍,前天登玉屏新店火焰山,看见岑巩县城后面有座山一峰独秀,突兀在天穹深处,萌生“征服它”的念头。这座山就是“峨峰山”,不过,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它的名字,是今天去爬的时候,当地乡亲告诉我们的,得知我们要上去,这个乡亲告诫我们说:“你们今天不要去了,我们去都要一个多小时……现在没有人走,都没得路了,你们明天早点来才(走)得到(山顶)。”我们听了,二话不讲,义无反顾朝山脚的寨子走去,决意爬山。

乡亲说“都没得路了”,此话一点不假。从山脚住户家过去也就几步路路程,树叶将尺把宽的山路掩盖得严严实实,若中间再长几棵竹子,就看不出是路,山上的可见一斑。落叶满径是铺张诗意,眼观,红黄相间,因乱而美,曲径通幽,倍感亲切;耳闻,声音细碎,虽不清脆、悠远,却也悦耳怡人。路的左边是刀削般的悬崖峭壁,虽长草木,用余光看仍会眩晕,担心摔倒。坎下是个十几亩宽的堰塞湖,山泛青泛红,倒影在水里,水鸭荡起水波,水动山也动,看着,喜不自禁。

我爱摄影,一路走一路拍,松哥把我甩在了后面,敢情好,有了免费模特:

一色的天空,一色的松树,松哥走在熟土边、松树下,天高、地阔、松耸、松哥小,诗歌散晕,盈满天地,我拍摄这个特景,是捕捉诗人行吟、留存诗意。

“往这边走吧?”过了熟土,进入密林,有两条路,松哥像自言自语,又像问我。我赶上去,两人站定,拿山头、码方向,看主峰在哪里,好决定走哪条路。“拿山头”是山里人常用的导向方法,“条条大路通北京”,只要拿准要去地方的方向,不管有几条叉路,只要朝那个方向走就能到达。我们站在密林里,看不到峨峰山主峰在哪里,我默默想了一下,凭一路走的感觉,右边是山背,右下是寨子,决定往左边的路走去,纵然那路荒芜,于是,冲松哥说道:“走左边!”

路,越走越难走。越往上,松树越小棵,刺越多。我刻意拉开与松哥的距离,以防他用手拿开树枝,松开后打到我。这是一个经验,在山里行走的人必须掌握,以保护自己。

一路走来,几乎都是上爬,两人都累了,几次坐在铺满松叶的林中小路休息,路很干净,不脏裤子,山风被外层的树林阻拦住,松叶轻轻晃动。这情景,真想多坐一会儿,或者就这样坐着,说说话,看看眼前景致,对对诗。“我们要赶上太阳!”松哥以为我是累得不想走了,给我鼓劲道。于是,我们又站起来,继续往上爬行。

冬天的太阳很暖和,光辉从松树的缝隙照下来,打在满地的松针上,暗红,却有光泽;打在树叶上,虽不青翠欲滴,却有反光感。我身体差怕出汗,索性脱掉衣服,以免怄汗感冒。

“这些是才栽的!”松哥也是一路走一路看风景,似自言自语,又似跟我说道。确实,这些松树都不大,都是才栽的,以前的砍伐殆尽,后来,国家做出决策,决定退耕还林,这片山林的松树应该是在这期间栽的。退耕还林,贵在“还”,“还”贵在不砍,因为大自然有超强的生命力,山上的这些树,只要你不再砍伐,尊重它,它就繁育出大森林来,到那时,别说苍天大树,销声匿迹的野兽也能“生育”出来。

过了次主峰,主峰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到了,道路却更难走了。这是好事,归功于退耕还林,和农村青壮年都出去打工,家里煮饭、烤火烧电不烧柴,很少有人上山打柴,原有的小路荆棘密布,封路了。看这情形,我赶紧超越松哥,不再让他,光着上身趴在地上,然后钻进刺丛探路。

我赶上前“探路”,是考虑松哥是退休干部,长年不钻刺丛经验要少一些、身体弱一些、不经痛一些。我双眼瞪得大大的,看哪里是刺、哪里没刺,看见有刺,双手将刺条撇弯,或者掐断,然后钻过去,钻过去了,才喊松哥:“可以的,来嘛!”

其实,我也怕那些弯弯的、尖尖的刺锥人,那玩意儿看起来不大,却有毒,锥在身上口子不大不致死,却也疼痛,划的话几乎都成条,流出殷红的、渐黑的血来。不过,很奇怪,年轻时打猎,一路奔跑撵肉,身上划破了,别说痛,连划伤都全然不知道,是那时勇敢?还是现在娇惯了?该是“要面对的就勇敢面对”吧,尽管经受伤痛,我从不丧失那份烂漫,这刻也是,拍视频作乐,人生本该如此。

我随身背着个包,包里放相机和随身证件,脱下的衣服缠在相机背带上,一路走来老是被刺勾住,行动极为不便,快到山顶时,索性就将包摘下,放在不是路的“路边”,回来时再拿。

“松哥,刺勾到我了,给我拔哈!”“松哥,我又着了,帮我拔哈!”尽管是爬行,尽管再小心,刺还是勾到了我,因为是趴在地上爬行,因为脱了衣服,因为刺在背上,拔又不到,动又不能动,只好喊松哥赶上来帮忙。这样拔刺不同于平时拔刺,平时拔刺是将刺扯出来,或者挑出来,这时拔刺,刺勾着身子,连着藤子或树枝,要顺势倒退,如果不顺势倒退就会造成创伤,疼痛无比,好在松哥是从农村出来的,平时也爬山,知道个中厉害,顺势倒拔,“放”我前行。

“松哥,县城全看到了,快上来!快上来!”不知爬行多远,到一个相当狭小的、屋脊一样的、没有土的“坪地”,身子可以透过刺丛站起来了,站起来一看,前面是县城,后面是冷水溪,欣喜若狂地冲松哥喊道。

“看到啊?我来了!”松哥也兴奋了,顺着我的“脚印子”爬上来,速度比我快许多,到了“坪地”,不管有没有刺,急忙钻出来,站起来,放眼打量冬日暖阳普照下的县城,发出“是看到哦”的感叹。我看着松哥,他那只被划伤的耳朵,血液已经干涸,在太阳的光照里特别显眼,而我身上的划痕也有几十条,有的正溢血,有的已经干。

我不停地拍照,松哥也掏出手机拍着。“姚治彪要把我们写入县志!”想到我们是第一个从最高山拍摄最全县城,我幽默地跟松哥说道,松哥还在欣赏美景,想也不想地答道:“那是!”

主峰就在眼前了,山脊上不长松树之类,荆棘更多了,“路”也更窄了。续行不远,我决定和松哥分开走,他走左边,我走右边。我选择走右边,是考虑到这里近些,而且还可以观赏冷水溪的风景。冬日的冷水溪没有春夏的灵秀,散落的民房、蜿蜒的公路、隐秘的小溪,以及干涸的熟土,和若隐若现的山路、成丛的树林、铺地的狗尾巴草,组成一幅看似萧瑟却暗藏生机的画面。狗尾巴草在太阳的照射下略显银白,和青松相互映衬,在不通透的光阴里,别有一番韵味。推土机的声音也很清晰,那是禾山溪这边在修产业路,虽然看不见,却感受得到挖机轰鸣、忙碌的情景。

到了山顶,岑巩县城看得更全了。

“到了没?看得好全!”松哥正从另外一处爬上来,我催道。“卡住了,过来帮我扯哈咯!”松哥后背的衣服被刺勾住,站也站不得,趴也趴不得,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冲我发出求救。“慢点慢点,等我拍个照给嫂子看,哈哈……”

我走过去,看到松哥狼狈,感觉好笑,拍了照才给他将刺拿开。

两人一路披荆钻刺,吃了不少苦,终于到达山顶,对着苍穹下的岑巩县城欣喜地观看,这种“观看”百感交集,既是惊喜,又是感慨,既是享受,又是构想。

县城不大,在天空底下、群山之中只是条缝,著名高楼“黔东神话”不如一根竹笋,神不起来,人就更小了,小得看不见,只能感受人们忙着上班,忙着卖菜买菜,从这里走到那里。

松哥一路走一路讲“要(建议)修塔”,这刻,“修塔”的愿望更加强烈,只是,我们都是小人物、老百姓,如果谁哪天挖几条路上山,修几座观光塔,县城徒增灵气,人们徒步上山,即健身又观光,又吟诗作对,若是下雪,站在山顶远望,哪里有条路都看得清清楚楚,那该多好!

山顶这里有人工开挖的沟壕,据当地人介绍,这是战壕。这一代以前住的是苗族,后来苗族走了,这些当地人才住进来。想想也是,高速路、医院、武装部这边,地名叫“苗冲”,虽然没有去了解是不是“苗族山冲”,但根据史书记载,历史上,苗族是岑巩的主体民族,时移境迁,物是人非,我这个苗家人难免唏嘘。

我们是下午两点二十七分才登的山,不敢久留,拍照后就匆匆下山。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前俯,下山后仰,脚的支撑点也不一样,容易滑倒,但,我们还是急行,好赶回家煮饭。

途中,我的右脚突然疼痛,走不多远,走不得了,松哥喊我席地而卧,休息一下,然后再走。

眼看天色渐晚,为了赶时间,我们决定垂直下行,抄近“路”回家。这一抄,走错路了,顺着新挖的产业路走到禾山溪方向去了,走到荒村至堰塞湖一头,没有路了,于是返回,从堰塞湖边的寨子往上走,十六点五十一分下到山脚的寨子,全程用了两小时十四分钟。乡亲招呼我们喝水,松哥进屋,我站在外面和“当家”大叔了解情况,问他这里有没有姓魏的?大叔告知,他们姓甘,没有姓魏的。这山,没有姓魏的叫“魏家坡”,历史真微妙!

走过堰塞湖,我又拿起相机对准峨峰山主峰拍照,想起乡亲“不要去了”的忠告,心里很欣慰:

我们不仅登上了山顶,还能赶回家煮饭,如果听从劝告折回,第二天拿刀来,就不会有这效果,不亦乐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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