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 情

不久前，受邀参加一位诗人的新书发布暨诗歌朗诵会。据说，该诗人才华横溢，从喝酒吃饭到口水唾液，从睡觉到隐私，信手拈来，没有什么不可以入诗。刚开始，我还充满期待。随着高潮迭起的朗诵和插科打诨的涌现，我越听越不是滋味，加上现场人多，还有人抽烟，我的脑袋开始晕晕乎乎，仿佛掉进了一个混沌世界。明明是些逗趣搞笑的段子，偏偏说成“具有先锋和批判精神”的诗。像某些作品研讨会，只有掌声、笑声和喧哗，而没有发自内心的聆听、诗意的氛围、批评的声音。

在编辑稿件时，我也发现不少贴上“散文诗”标签的段子散文诗。与其说他们是诗人，还不如说是段子高手。讥讽挖苦、自我作践不等于幽默睿智。他们之所以喜欢“卖弄”，除了博取眼球，实则是骨子里的矫情在作怪。矫情，也是散文诗被诟病的主要根由之一。

矫情散文诗的特征明显：虚饰，没有真情实感，只会激动而不会感动；缺少节制，常常“一发而不可收拾”；悬浮状态，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散文诗功能被过分放大，以为一章散文诗就是一剂“救世良方”；有些人本想写几首诗来拯救世界的，可一到关键处便欲言又止，好像害怕被人发现他的伟大理想，要人去猜、去帮他解读；哗众取宠、装模作样、不好好说话、为赋新词强说愁、功夫在诗外……

鲁迅先生做人为文从不矫情。他的《野草》无疑是散文诗世界里的一座高峰。他认为，他的散文诗只是些“小感触”，但这些“小感触”是他思想的晶粒，情感的飞絮，源自生命的感悟。小感触里隐着人生哲学，“入于心”，让人回味、深思。

生活的优渥，思想的浅薄，助长了矫情的泛滥。科技的发展，也使许多事物的功能被无限放大，或者被过分遮蔽。我相信，无论是散文诗写作者或者阅读者，安静仍然很有必要。泡沫都会有破灭的时候，喧嚣也终将归于宁静。适时审察自我，寻找病症，少些轻浮、睥睨和矫揉造作，才能走得更远。

这几年，我写散文诗越来越小心谨慎，我不想过分低估或放大散文诗的功用，生怕自己随手写下的文字有负于我多年来对散文诗的热爱。

除去修饰，我们只是一张朴素的面孔。本真的情感，才能耐得住咀嚼，经得住时间之潮的淘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