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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衣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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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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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街小巷

我的大街小巷

   在我近乎成年之前,我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边缘的小镇上。

   城是座小城,位于小城一隅的小镇就更显得淳朴了,没有过于现代化的高楼,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景色,居民们住的地方大多是颇具苏皖风格的民屋,由中心那条通往地平线的街道的两侧排排展开。穿过居民区来到街上,最为注目的便是那蓝棚菜市场,规模不大,步行几分钟便到了尽头。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居家无事,便将门前的一小块荒地开发一番,种些青菜萝卜,也并非为了赚钱,只求打发打发时间,你若是称了半斤青菜,还会特地赠上两捆刚从地里摘来的新鲜小葱。正天明出门买菜,兜兜转转,要不了多久便能闻到菜市场旁的早餐小摊传来的香气,这地方不大,吃的倒不一而足,油馍,酥茶,苏式面,灌饼,包子,胡辣汤,真真令人馋涎欲滴。其中最为著名的,当数那小馄饨铺了,四元小碗,五元大碗,主打经济实惠,做馄饨的老板手法娴熟,半勺鲜肉放入手中的面皮,轻轻一攥,便是一个精致的馄饨,及端上,热气扑面,香气四溢,三勺辣油一勺醋,再加少许香油,增了这料,先喝汤,再吃口馄饨,啧啧,真是不枉此生啊。

   小镇居民颇喜热闹,常在街上举办各种活动,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开庙会,一周一小会,逢年过节一大会。小会自不必多说,全市各类小贩经营的小本买卖,或是卖生活用品的,或是卖点童装女装的。而大会可真就不止是繁盛二字得以形容的了,从那街头直到地平线尽头的街尾,目之所及皆是灯火一片,世间最繁华的事物仿佛聚集于此,令幼时的我无比神往。

  然而天不时,地不利,人亦不和,我家曾住在居民区的边角处,虽距大街不是特别远,但也是段令人感到疲倦的路程了,父母工作又颇为繁忙,难以抽出时间,又担心我年龄小出危险,故而每每推却。然而终是抵不过我次次哀求,在一年端午的庙会特许了:“这次就和你小叔一起去吧,骑车危险,你俩走着去吧。”小叔是我五爷老来得子,住在我家正对门,大我七岁,按辈分理应叫他声叔,我却只叫他涛哥,母亲对此颇有微词,本人却不大在意。听了这个消息,三言两语实在难以形容我的喜悦,只是拿了零钱就出门了,却见小叔已经在等我了,他虽不善言辞,但举足之间也尽是期待的样子,伴随着身后父母传来的最后几声叮嘱,我们踏上了去往庙会的路。

   时值盛夏,午后,下了点小雨,不久,云散,雨过天晴,清爽无比。我同小叔沿镇边河前往大街,这条河贯穿街道,两侧种满了柳树,阳光照在刚被雨水擦拭过的深绿柳叶上,闪闪发光,青苔爬上树干,散发着泥土的香味,清风徐来,带着些许的水汽,颇有股江南的韵味。路边有小店,也有普通的民屋,人们生活在这里,诠释着人间烟火,诠释着淳朴而幸福的生活。路上并非只有我和小叔,三三两两的人群,嬉笑打闹着,亦是为了那繁华的庙会,却又为这江南美景添上几分俏皮之感。也有些不喜热闹的老人,摆了几桌象棋,坐在路边神华内敛,运筹帷幄,时不时瞄几眼过路的人,然后同身旁的老伙计感慨着时代,舒然的笑着。

   路虽远,很快就到了,正赶上镇长结束发,斟了碗黄酒,向天一撒,庙会正式开始。人们欢呼着,迫不及待的涌入街道,身处人流,仿佛江海中的一滴水。目之所见,奢华之极,吃喝游戏,应有尽有,及走完主道,竟不觉天色暗淡,流连忘返。

   此后,但凡街上有活动,我便求着小叔同我一起去。我将童年献给了这条大街,它将如葡萄果实般的美好记忆伴随欢声笑语,永存于我心。

   然而,白驹过隙,亦白衣苍狗。小叔高考失利,没选择继续读书,去外省打工了。市长总觉小镇过于原始,于是在一次冬天为小镇送来条马路,贯穿大街,故而诸如庙会的活动也渐渐遗失了。

   小叔每年寒假都回来,一开始我非常高兴,然而逐渐的也终是不耐烦了。从早上天明,便拉着睡眼朦胧的我上街吃馄饨,刚走回来,又叫我同他一起去买菜,到家休息没多久竟还让我再同他去街上买点零嘴,家中已然制备了诸如电瓶车的代步工具,可他却执意选择步行,一天十几回,累的我筋骨麻痹,终于忍不住问他:“涛哥,这离大街也不近,有车为什么不骑啊?”小叔只是笑笑,摸了摸我的头便再没拉着我上街了。

   直到又一年端午,五爷请酒,早些年前就已搬走的我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旧居,大人们喝的越发尽兴,敦促我到大街再买些酒来。本就感慨万分,如今又要回到那个承载回忆的街道,竟也萌生了步行的想法,然而终是怕误了正事,没有如愿。

   时值盛夏,热浪滚滚,燥热,骑车能鲜明的感受到灼烧皮肤的微痛感。苏皖风格的民宿大多已经拆毁,重盖上单调无比的小洋房了,路上几乎没人,也见不到下棋的老人。菜市场换成了崭新的大超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柏油马路贯穿大街,像一把匕首刺穿了我的回忆,撕扯下残破的幻象。唯有那通往街道的柳树又苍老了几分,热浪下微微摇曳,仿佛在发出声声叹息。时事变迁,回忆变得寡淡无味,却又仍然忍不住期待起来年冬天,同过去一般,与小叔共食馄饨了。

   往事再难回首,日后的我或许并不会再梦见这里,但我想,无论多少年以后,那排紧挨着长河的柳树们定会常常怀念起,它们新发的嫩芽,曾在一个回忆中的街道上摇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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