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梅每木夫的头像

梅每木夫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5/24
分享

庆幸从油烟里重生

并不是夫人一遍二遍催促,我才知道家里的脱排油烟机犯毛病了。早一段时间,我就知道它犯上不轻的病,就像前几年犯过一场病一样,我只是懒得理它,也怕动手,动手起来,可真三天提不起食欲。

它的毛病,听运转的声音就知道,嗡嗡,先是乏力,起步滞缓;然后艰涩沉重,拖拉机上坡似的。毛病是命中注定的,这在于它的职责。只要一运转,油烟就马不停蹄、呼哧呼哧往它肚子里钻,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油烟凝固,堆积肚里,马达转起来耗尽九牛二虎之力,哼哧哼哧,像是叫苦,又像哭。

脱排油烟机“太太牌”,买时花了不少钱,全身不锈钢,装在厨房间,算是件象样的电器。弯弯的流水型线条,外壳贼亮贼亮。一通电,LED小灯有红有绿,炫酷得很,厨房间的气氛美滋滋的。

夫人掌厨,刚买回来时一开机,呼呼声响起来,节奏轻快、均匀,夫人烧菜愈加的自如,手脚麻利。一会炒,一会儿爆,一会儿蒸……嚓嚓声此起彼伏。油烟从锅底腾起,弯弯绕绕,转转兜兜,一眨眼钻进了油烟机的肚子里,无论甜味咸味苦味辣味酸味,油烟机来者不拒,像透了烟瘾子。油烟显然危害不浅,但油烟机一派奋不顾身、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大有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厨主、保护屋子洁净的坚贞。

我想自己动手给它一次清洗,也算对它近十年操劳的回报。这回正遇迎接龙年,得大动干戈,来个彻底清洗,也好还它一个生龙活虎、龙腾虎跃。

我把机器从壁上拆下来,与夫人一起躲躲闪闪抬到阳台。衣裤倒是没有沾上油腻,两只手却难幸免。破布用劲擦,油腻柏油一样的咬住皮肤,夫人直叫:“吃的油竟也脏成这样!”

确实,大多肮脏垃圾,都由吃的而来。

打开后箱盖,吓一大跳,近十年的油腻全都藏匿在机箱里,厚厚实实,挂挂拉拉。内层已经板结、发黑,最外一层黏黏稠稠、黄乎乎的,像人拉的屎,看了令人作呕。夫人弯腰看一眼,紧锁眉头,说:“哪下得了手,丢掉算了,换台新的吧。”

我理解夫人的话,又震惊夫人的话。这是人们惯常的思维,有用时是个宝,没有价值时不如草,包括人本身。这台机为我家已经服务近十年,一日三餐,只要灶上点火,它总是勤勤恳恳、呼啦啦的旋转,把肮脏的油烟大口大口地吸进自己肚里,从不怕累、不嫌脏、不叫苦。照儒家学识,我们这是“过河拆桥,以怨报德”。要油烟机是个人,它会怎么想?会采取什么措施报复我们?

毕竟有与它近十年相伴的感情,也凭着我内心“新三年旧三年修修补补再三年”的朴素理念,我决计一定要拯救它,给它新生。

拿出起子、老虎钳等工具,我开始细心的拆解。每一块结实的钢板都包裹在厚厚实实的油污之中,每一条接缝都钻进了油污,每一颗小小螺丝螺帽,都覆盖在油污里,靠摸才能找到。

油污无孔不入,有着死皮赖脸的破坏力。

一个马达,除了转轴干净,浑身蒙住油污。不知道马达发热以后,热量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可见马达受尽了折磨和苦难。像汽车轮胎一样的叶轮,叶槽里满当当堵住硬化的油污,叶轮的份量大有增重二三倍,别怪马达叫苦连天,声音难听。

弯腰曲背劳作的我,双手粘满油污,手指黏稠得灵活不起来。不一会,起子、老虎钳都沾满油腻,拧个螺丝滑溜来滑溜去用不上劲。按照网上教的方法,我把一个个拆下的部件泡进水里,加进酸醋、食盐、小苏打、肥皂粉。第二天一盆的黑水,捞出部件,油污却还老样子牢牢粘在上边。我拿出钢丝球按住部件猛刷,不一会钢丝球里里外外糊住油污,滑来滑去,没有了擦洗能力。换上新钢丝球再擦,一次次,垃圾桶里丢满了肮脏不堪的钢丝球。

我的手受够了罪,粘一手脏黑不说,皮肤受钢丝球磨擦,掉去一层皮,有的地方扎进钢丝,与受到刺激的指甲一起,生生的痛。这个时候,一股望油兴叹占据我的心,也有了怕苦畏难的情绪。我突然后悔,早知道这样,不如听夫人的话,换一台省事。

但,毕竟一个男人,又不想在夫人面前显出无能,我改变清洗办法,从网上买回来两支充气火枪,把一个个部件摊水泥地上,火枪对准油污猛烧。火枪温高二三千度,叶轮上、钢板上、滤网上、螺丝螺母上的残留油污被烤化开来,叭叭的烧得脆响。黑烟滚滚,臭气直扑鼻孔,火越烧越旺,直烧到油干灯草尽。

再一洗,这个时候,油污变成了灰,水是黑的,部件一身干净,像脱去一层皮。

火真了不起,清除油污不费吹灰之力。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能留下的唯有真金。

复原起来,只化一二个小时。脱排油烟机再挂上墙时,已经看不到一点油腻斑迹。不锈钢面板还是新崭崭的,LED灯换了新的,红光绿光明亮亮,照得油烟机还像初入我家门时一样,一身的“太太”气派。

这时我松出一口气,直呼幸亏没有当垃圾丢掉。

马达再次转起,呼呼的轻快。LED灯一亮,倒像是向我射来的感恩眼神。

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我也好像获得重生的欢愉。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