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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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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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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老头的心事

这天早晨,大学放假的孙子小楠吃着闫老头切好的苹果说:“这苹果不错,又甜又脆。”

闫老头笑嘻嘻地正要接应,忽然瞥见孙子宽阔的脊背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这熟悉的背影咋这么像过世十一年的二儿子!他鼻头一酸,老泪在眼里打转,孙子说什么早已忘记。小楠见爷爷不吱声就转头找他,他怕孙子瞧见,赶紧抹去泪,假装四处找东西。

“爷爷,我和你说话呢?”孙子有些不耐烦。

“啊?你说啥?”他一脸茫然。

“我说苹果很好吃!”

“哦,你妈买的,好吃就多吃点!”他心不在焉,随口答道。

“我妈说下班买菜来这儿做饭。我半年没回来了,想出去转转。爷爷,没啥事儿吧?”

“没……没……你早点儿回家吃饭。”他痴痴地看着孙子,接应了一句再没说话。

小楠答应着穿鞋出去,闫老头不移视线,追着孙子的身影像当年追着二儿子的身影一样送他到门外。

孙子离去许久了心里五味杂陈的他还立在原地,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记得那一年二儿子就是在毫无预警地离开这里后出的车祸,高高大大的一个人,出门时满脸笑意,归来却成了经法医解剖后火化的冰冷骨灰。“呜……呜……”闫老头捂住老脸哭起来,直哭到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孙子今年二十一岁,不知不觉二儿子离开他已经十一年。可是他的心里怎么能忘了呢?每每夜晚哭过二儿子,天见明他就想到可怜的二儿媳和小孙子,便会对他们投入更多的关照之心,包括钱财、感情……大儿子和女儿起初并不说什么,毕竟骨肉情深,谁也没有那么绝情,可时间长了他们的意见就大了。现在十多年过去,闫老头不仅没有改变偏心的做法,反而越偏激了,偏激到把退休的工资卡都交给二儿媳保管。这下大儿子、女儿更不高兴了,别说是冷淡待他,来也不来了。

对此闫老头很气愤,觉得不止他应该帮助二儿媳一家,大儿子也应该出些力,毕竟大儿子膝下是个女孩儿,能继承他闫家衣钵的也只有小楠这个孙子,何况二儿子还是这么个情况,大儿子为啥就不能多替这个大家分担些忧愁?更让他生气的是,大儿子不帮也就算了,对他的偏心眼还心怀反感,反感似乎说得还轻,应该说是满怀怨恨,怨恨到连他的家门也不愿登了。唉,别光说大儿子,女儿又何尝不是?人家各有各的小家,早把他们的兄弟忘得一干二净!他这样去想时心里就无比凄凉,但他态度还很坚决,到目前为止都没后悔把工资卡交到二儿媳手上。

两位老人一直这样怜惜二儿媳,让感受到关怀的二儿媳非常高兴,所以小楠上大学前他们隔天不隔天地来照顾老两口,使饱受失子之痛的老人在天伦之乐中挣脱枷锁,得到慰藉。她自己也从丧夫的悲哀中缓过来,重新踏上正常人的生活轨道。那不短的相互怜悯、相依为命的岁月加固了他们的亲情,也给成长中的小楠提供了更多层面的呵护。

去年闫老头的老伴儿离世后孤单的老人就更依赖二儿媳了,可是他们毕竟是公公和媳妇的关系,媳妇不能白天晚上地呆在这儿,自家人觉得不方便不说,外人看着也不成体统。因此除了孙子放假二儿媳母子天天来陪他吃饭外,平日二儿媳总是来去匆匆,买来吃的喝的、送来日用品、打扫卫生等都是呆上一会儿就走。

这样老人就更孤独了,孤独得就盼孩子们来。于是他常常站在窗前向外瞭望,期盼大儿子和女儿也来探问他的寒暖,可是这一年他们的态度变化太快了,从来得次数越来越少到后来干脆不见人影,连电话也不接了,像在这个星球上消失了一般。

望眼欲穿的他非常失望,静下心来也不免苦苦思索这件事,在内心分析和反省自己的行为。他们都说我偏心我承认,可二儿子抛下家业走了,留下孤儿寡母,小楠又是我闫家唯一的根,我不应该多管管吗?为什么他们两个全乎家庭会这么记恨我?为啥他们的想法和我不一致?被纠葛不清的家务事扰得心绪烦闷的他,不是哭丧着脸哀叹几声,就是眼里流露出近乎绝望的神情。

这一阵子,情绪低落的他陷入混乱的思绪中难以自拔,说话做事注意力一点儿都集中不起来。本来准备去卧室拿眼镜,但走进去却忘了干啥,折出来恍然想起才又进去一趟;擦家具时临时去做别的事,做完了便忘了抹布的位置,又四处转着寻找;天天用水壶滚水,可一打过手就忘了将开水倒进暖瓶保温,等想喝了才发现水已放凉。

他抱怨自己老了,变成老糊涂了!事实上他七十三岁,确实老了,尤其在老伴儿过世后他感觉自己老得更快了。稀疏的头发掉得不剩几根不说,腿脚慢得稍走长点儿的路就迈不开步。因没个人陪他说话,性格也变得越发孤僻。一个人的生活总归不是健全的生活,再加上两个儿女和他意见不合,他的心里皱巴巴得怎么可能舒展?

不过人总是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想办法让自己活得舒坦些的,闫老头也不例外。他尝试着走出家门,拿个折叠椅和其他老人坐在附近街角晒太阳、闲聊天打发时光。生活方式转换了心情随之惬意起来,烦忧的家事也暂且被他抛到脑后。可日子不可能长久这么和顺,吃睡都不如从前规律的他身体的健康指数眼见地在一天天下降,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他老感到身体乏力,一侧手臂或腿突然间麻木无觉,但好在一会儿便恢复如初,所以起先有些警觉的他后来也没当回事,觉得自己老了有些症状可以理解,不曾想因没引起足够重视,动脉供血不足引发脑梗住进医院。

这一住院,生活中的很多弊病就都暴露出来了。

“姑姑来了?哥来了?”二儿媳向匆匆赶来医院探望的姑姑和她的儿子问候。

“嗯,你哥把我送来的,”姑姑解释了一句,然后着急地问:“你爸怎样了?”

“轻度脑梗,还不严重,您别太担心!现在正在打点滴,咱们去病房!”二儿媳领着姑姑娘俩走进病房,倒了水后借故出去,留下他们唠嗑。

等和哥哥了解清病情老妹妹的心稍放宽些,她瞧瞧左右,没见另两孩子,便随口问了句:“老大和闺女呢?是轮着在照顾你吗?”

闫老头一怔,眼里的泪一下涌满眼眶,什么话也说不出,只发出重重的叹息。透过泪水涟涟的眼睛和沉重的哀叹声老妹妹感知到了他满怀的失落和忧愁,她下意识地和儿子对视一眼,四目惊疑,儿子冲她摇摇头,她马上会意,便不再追问,聊起其它。

从病房出来,知道哥家有事发生的老妹妹心绪难宁,她放心不下,坐在走廊的长条椅上等回转的老二媳妇询问详情。

“孩子,你爸住院这两天,是你们三家轮着在照顾吗?”

姑不提老二媳妇还正盘算着说呢,姑一提她的话匣子一下便打开了,“姑,你还不知道哩,快半年了,那两家人来也不来爸家了,你说气人不?”

“哦?”

“更可气的是爸病成这样,我给大哥和小姑打电话,他们接都不接,我又让远在外地的小楠给他叔打电话也不接了。”

姑姑和她的儿子听完更愣神了,瞪大眼睛呆在那儿一动没动。

老二媳妇接着气愤地说:“他们干脆不管了,一点儿亲情也不顾了!爸发病那天早上我买了烧卖给他捎进去,进门后看不见人影,四处一找才发现他跌倒在地上,想挣扎着爬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我吓坏了,赶紧拿出手机给大哥和小姑打电话,没一个接的,急得我满地打转,可我一个寡妇能咋办,只好给120打电话把爸送进医院。这两天病情稳定了我心才放平展,可总得有人陪床吧,我又打了几通电话,仍没一个接的,没办法,我只好白天陪着,晚上继续雇护工照应。”

听到这儿姑姑的眼里已盈满泪水,她定了定神,对儿子说:“我还是暂时留在这儿吧,帮着照顾一下你舅。等他过几天出院了,我再打电话通知你,你来接我。”她儿子点头应下,先离开医院。

因有姑姑这么个人帮着老二媳妇轻松了许多,闲暇下来她也曾产生这样的想法:要是那两家能像姑姑一样和她一起照应老人该多好!

这一点姑姑和老二媳妇想到了一块儿,所以瞅着间隙老人就和老二媳妇探讨家事,了解他们这个大家庭矛盾的根源,以便寻求解决办法替住院的哥哥分忧。

“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爸和老大、闺女的关系闹下这么僵?”在医院的第三天,趁闫老头午休姑姑又招呼老二媳妇坐在走廊的长条椅上问。

“自打妈过世后,爸就把工资卡交给我来保管,吃喝用具都让我来买,”老二媳妇正说得起劲,忽然瞧见姑姑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心里一急忙解释道:“不过平时的花销我都记着帐,没私拿过爸的钱。后来这事被大哥和小姑知道了,两人气得要命,一接一和说老人的退休费都给我们孤儿寡母花了,每次说起来都满面怨愤。不就是小楠考上大学给了五万块钱吗?他爸在他十岁时就出车祸走了,他爷爷、奶奶怕他缺失父爱,一直照顾着我们,爷爷也能顶半个爸吧!何况我们娘俩过去常和老人吃在一起,其实也算是相互照应。直到去年妈走了,小楠也考上了大学,我去的次数才少了。”

姑姑点点头接上话:“这个我知道,小楠他爸不在后小楠上小学剩下的那几年,都是他爷爷在接送。不过……”迟疑了一下,姑姑难为情地又问:“老大女儿早上大学了吧?你爸有过表示吗?”

老二媳妇一下楞在那儿,想了想摇摇头说:“没听说,我也不知道。”

“哦……”姑姑不说了,低下头去,但心里明白了些什么。

过了几天带了一些药离院的闫老头终于回家了,不过他打了几天点滴身体还很虚弱,即使能勉强自理也怕再跌倒犯病,二儿媳不方便,就只能留老妹妹多照顾几天。

松弛下来的老兄妹得着空唠了一下午嗑,听哥明一句暗一句的表露妹妹了解了他家更多的家庭问题,有话赶话,没少劝慰观念陈旧的哥哥。而哥哥呢?虽然在不同观点的博弈中一会儿和妹妹争吵辩驳,一会儿沉思反省,但可以明确的是,由妹妹在一旁点拨,他混沌的思路开始变得清明。

晚上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的他反反复复想着妹妹说过的话。“你没把一碗水端平,本就不对。你把它倾斜得太厉害,就更不对了!三个子女干啥事儿都该三等分,即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分时不可能太匀称,但总得做到差不多才行!你老说孙子是闫家唯一的根系,孙女、外甥就不是了?那不都一样吗?不都是有闫家血脉的人吗?现如今孩子少了,一家也就一两个,生男生女都是根系了,有啥区别?再往后了说,如果小楠将来生个闺女,你这根系又咋理解?哥,不能再按老辈‘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办事了,得跟上时代,跟上形势,要不无法和孩子们相处。”

他的内心矛盾重重,自我的陈旧观念和儿女的全新思维格格不入,难以融通。可老妹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表面上不愿意承认,其实心里已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自己从没把儿子、女儿放到同等地位,也没把孙子、孙女放到同等地位,外甥更不用说。唉!以后孩子少了,真的男女都是根系了,分什么孙子、孙女、外甥?都是骨肉,一碗汤是应该分开喝才对!正如老妹告诫他的:“你执拗地坚持自己的意见,在的时候孩子们不来照顾你,走了也不说你好,你为啥?再者说,他们还要长久活在这世上,不知哪一家哪个时候就会经历磨难,亲兄弟姐妹都活成了仇人,还能上哪儿去找帮手?你真的要亲手把这个家拆得四分五裂?”

想到这儿,他的牙齿上下打颤,浑身冰冷得瑟瑟发抖。

“可是……”有一点他始终想不通,他也和老妹妹沟通过,“二儿子走了,不多帮他们一家我死了也不放心哪!”记得当时说这话时他哭了,哭得呜呜咽咽的。

老妹妹听了也觉难为,可她毕竟是旁观者,最终还是站在客观的角度给他作了分析:“天灾人祸谁能避免?正因老二走了,你们老两口才帮了他们这么多年,现在小楠长大了,三两年毕业也能找工作挣钱,你这个爷爷已经够合格了。返回来说你那老大和闺女过得也不是很好,你不能光考虑这一家不为其他两家着想!虽然你没几个钱,他们的光景主要得靠他们自己过,但你兼顾了他们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就能感到地位的平等。理通情顺了,又因有血缘这根纽带维系着,今后他们才愿意来照顾你,兄妹三家也才有相互帮助的可能。”

是啊,老妹妹说得对呀!她的这番话对他触动太深了,他不得不佩服这个教师行业退休的人。虽然身处黑暗的房间,但他因自己犯了错烧得发烫的脸火辣辣难受,而身体却仍如跌落冰窖一般冷得直打哆嗦。因为没有处理好家庭问题,家人之间像结了仇似的难以相处,他的责任无法推卸哪!偏心也得有个度,我再不该这样行事了!老妹妹的提醒,加上大儿子和闺女让他寒心但同时也让他头脑清醒的做法,使他的思路一下捋顺了,心结跟着也解开了。

闫老头和妹妹意见一致后,老妹妹便开始谋划下一步行动。

回家的第三天老二媳妇又买来肉菜,姑姑见机便和她拉起话来,“孩子,你坐下,姑有几句话和你说。”

老二媳妇楞了一下,忙笑着坐下,两眼盯着姑姑,不知老人要说啥。

“你爸和你大哥、小姑的关系闹下这么僵姑很惆怅,你说,咱们该咋做才能让他们关系缓和一些?”姑姑严肃而认真的讨教表情让老二媳妇心里一动,想到这几日交谈的内容,她立刻领会了姑姑问这话的用意,神经陡然绷紧。

“嗯——他们知道爸让我保管工资卡后一下便没了影儿,是不是——因为这?”沉思片刻老二媳妇嗫嚅着说,然后又交代一遍:“不过我记着帐呢,他们可以看!”

姑姑苦笑一声,没接话。

老二媳妇马上转过弯来:“那我把工资卡拿给爸吧!这样他们就不会往偏想,和爸的关系也缓和了。”

话音落下她没多犹豫,转头就朝坐在沙发边上晒太阳的闫老头说:“爸,工资卡在家里,我下次来拿!卡放在你手上大哥和小姑估计就没说法了。”

闫老头没法说好,也没法说不好,交给老二媳妇再要回来他觉得难为情。姑姑心如明镜,帮他解围说:“也许这是个办法,不是你爸不信任你,只是他们两兄妹反应太大。你爸越来越老,身体也越来越差,单靠你们娘俩照顾实在太困难,怎么着也得三家合力照顾才行!”

看着姑姑说这话时为难的神情老二媳妇重重点了下头,简明答道:“知道。”

“你真是个孝顺又开通的媳妇!这个周末我想让你、你大哥和小姑来这吃饭,咱们一家人聚聚,你觉得咋样?”

“行啊!”姑姑以商量的语气征询她的意见,让心里有些别扭的老二媳妇舒服了很多,她爽快地应下。

姑姑亲热地拍去老二媳妇肩头的灰尘,凑近她耳边说:“我也想借这个机会给你爸和那两兄妹说合说合。一家人和和睦睦相处有啥不好?大家分担开照顾老人不说,以后哪家有个事儿了还有另两家照应,不管咋说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总比外人强!”

“姜还是老的辣”,姑姑就是厉害。老二媳妇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其实从拿上工资卡那一天她就心怀忐忑,觉得老人的袒护和怜爱太过,但她被照顾惯了,迟疑了一下也没推辞,后来大哥和小姑都不登老人的门她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不合情理就是不合情理,自己拿着显然不对。但没个由头她不好硬还,也只好一直拖着。今儿碰巧姑姑提到这个话题,反省过多次的老二媳妇趁势就表了态,把这事儿作了了结。回家的她虽然感到这样做有些遗憾,但终于心安。

隔了几日到了周末,姑姑以自己的名义打电话邀请大侄子、侄女和二侄子媳妇来哥哥这儿团聚,孩子们不好回绝,不到中午都来了,众人一齐下厨饭菜很快便摆满一桌。在姑姑招呼下,大家客客气气坐下来,但不是绷着就是佯笑着的表情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尴尬。姑姑环视一圈,避开哥哥涨红的脸,笑盈盈地对大侄子和侄女说:“也许你们还不知道,前几天你们的爸住院了,轻度脑梗。好在不严重,这两天医生让他带了些药回家来休养……”说到这儿姑姑故意停下来,瞅喝水的空偷窥两人的反应。大侄子闻声表情更尴尬了,睫毛虽长却遮不住羞愧的眼神。侄女的头则一下低垂下去,脸色一阵红似一阵。孩子们还是有羞耻心的,他们并没有因怨恨完全失去孝心。姑姑放下水杯,心里一阵难过。

“你们的妈去了,想再见她一面也见不着了。你们的爸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强壮,你们还得多来照应照应他!”姑姑话说得软绵绵的,但眼睛却硬生生盯着大侄子和侄女等着他们回应。两孩子想到过世的母亲心生不忍,又对着姑姑期待的眼神不好意思,心里不是很情愿也勉强点头答应。

“你们应下我就放心了,咱们边吃边聊!”姑姑松了口气,给哥哥和孩子们都夹了一些菜,桌上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老二媳妇见大哥和小姑都答应照顾老人了,就赶忙拿出工资卡和记下的账本放到闫老头碗边,“爸,这工资卡还是你拿着吧!我替你保管还得记账,怪麻烦的。这是以前记下的帐,你们都看看!”

闫老头点头装起卡,这个环节是老兄妹预料到的,所以他们并不诧异,诧异的倒是另两孩子。

老大瞟了瞟账本,心里踏实了些,但他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翻,便说:“看什么看,你既然都记这儿了,我们相信你。”

姑姑知他言不由衷,但也不好谷顶分明,就把账本插在书架边上,让大家看到它的位置,然后转回来又盛饭夹菜。虽然气氛还不融洽,但已和顺了很多。

不过多年的积怨一下无法消除,大儿子和闺女谁也不愿和父亲搭话,互相都揣着心思坐着。他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绷起脸;他低头吃饭的时候,他们又都偷眼看他。闫老头心里清楚,他们和他生分了,老妹妹今儿给他提供这么个机会不容易,他必须得把握住!想到这儿他放下端着的架子,晃晃悠悠站起来,拿起公筷给妹妹和三个孩子各夹了一块排骨,夹的时候还特意在盘里挑来拣去,选了三块大小差不多的让孩子们趁热吃。老人这一碗水想端平的做法大家一下都看明白了,大儿子是男人,别过头去掩饰住内心的委屈,但闺女吃着排骨眼圈却润湿了。

姑姑趁热打铁,赶紧把想好的“工作”分配下去:“姑姑来这儿时间也不短了,明儿就准备回去。你们的爸身体还没好利索,近两个星期你们三家还得轮替着照顾他一下。老大,你能不能晚上陪着你爸,晚上你在最方便?”

“行!”老大一口应下来,虽然面无表情。

姑姑不介意,笑了,随即又对另两孩子说:“你们住得都近,一人一天咋样?就是白天来给你爸做两顿饭,或者不在这儿做送来也行。”见大哥答应了,闺女也点了头。姑姑眼圈变红,心里叹道:“这我就放心了,至于他们一家的关系就让他们慢慢缓和吧!”

孩子们离开后,闫老头感激地看着妹妹,心彻底放宽,他知道怎么来补救一些差错了,情绪变得分外激奋。午间躺在床上他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想到以后能和三家坐在一个桌上欢畅共饮老泪纵横。这热乎乎的泪水流经脸颊,浸湿枕巾,同时也淌入心怀,滋养了他干涸枯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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