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空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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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头更钟，花底离愁。
三月，雨。
黄州城，黄府宅院。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趴在亭子的石桌上，对着池子读着东坡先生的词句：“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
雨水滴滴嗒嗒地打在池面上，有个年长一点的穿着缁衣的年轻书生接道：“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
女孩抬起头来说：“夏哥哥，寒哥哥，你们也来了，纪先生呢？”
缁衣书生黄民夏道：“纪先生是要这场雨后才会来的。”
“谁知道这雨会下多久，纪先生提的要求可真奇怪。”女孩孩子气地说，“莫非他能算到这雨什么时候停？我可不信。”
“当然不是雨停了立马就到，他是雨停了才来。”
青衫年轻人黄民寒说：“人言纪先生是跟随有名的武师学艺归来的，到底是学艺归来的，架子都不一样。”
黄民夏替纪先生说话道：“这雨着实不小，雨后来也是应该的。”
“雨后来就该他请人来告知我们？等他来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女孩说。
黄民夏摸了摸她的头说：“你的脾气都被你的那些哥哥们给惯坏了。”
“你不也这样想？偏偏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
缁衣书生不再说话，这雨还哗啦啦地下着，不知何时才能停下。
2
雨停了，是在午后停的。
雨停不久，纪先生提着伞来到了黄府。名声已经打出去了，能不能成为黄府内教授众公子小姐武学的一名先生，还得看他的本事。
黄家家主黄生则拱手道：“纪先生，久仰大名。”
纪先生回礼道：“不敢不敢。”
黄生则寒暄道：“听说纪先生师从武师文恬？”
纪先生谦逊地说：“不过是在家师身边修习过几月，学得的不过皮毛。”
一旁有个穿黄衣的壮汉嗤之以鼻地说：“皮毛也配来教我？”
“不如让纪先生露两手，也好让大家开开眼界。”一个穿锦衣的青年起哄道。
黄民夏说：“我来陪纪先生练练。”
黄民寒争先道：“我先来，我先来。我等纪先生来，可是等了好久。”
“好，请。”
纪先生的武功是好是坏，是否适合传道解惑，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一比。如此一试，便可以试出许多东西。
究竟如何，一试便知。
黄民寒先动手了，纪先生见他年纪尚轻，想着先让他几招，却没想到黄民寒还挺厉害。纪先生只好认真起来，他擒住黄民寒的手腕，顺势往自己身边一拉，脚一靠，黄民寒就摔在了地上，落败了。
接着是缁衣书生、黄衣壮汉、锦衣青年，嗯……还有个女孩子也要跟纪先生比试，但都无一是纪先生的对手。
纪先生还是有些实力的。
对这些书生、女孩子，纪先生也是挺照顾的，可以说给足了他们面子。
3
纪先生觉得自己的表现还行。
回去的路上又下雨了。他撑着伞，在雨中慢步。雨天，出行的人很少，纪先生的后面有个人跟着他走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后面的人明显是向着他来的。
“黄府武师的这个位置你最好别争。”
“阁下何意？”
来人道：“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听不出来？”
“我不会放的。”
来人抽出了刀，纪先生可不怕。纪先生也不受这威胁。
刀向着纪先生来了。
纪先生躲刀，收伞，用伞挡刀。
来人敌不过，恶狠狠地道：“很好，不过你不放弃这并不算完。”
来人走了，纪先生的伞被刀砍坏了，他全身也湿透了。
来人的威胁，纪先生并不放在心上。他撑开他那把破伞，跟平常一样，慢慢地走。
4
“你以为纪先生如何？”黄府内有个门房问他兄弟庞内德道，他们俩都在黄府做事。
“武功还行。做武师，”庞内德刚从外边回来，他瘪着嘴，摊开手说，“不太行。”
“家主对他也不太满意。他可撑不起先生二字。奈何人家有个好的师父呢？”
庞内德脱掉他湿透的衣衫道：“师父要是假的呢？这年头挂名的也不少。是个人都可说是谁的弟子，师从某某什么的，又无法考证，谁知道呢？”
“你的意思是纪先生并没在文恬身边学过艺？”
庞内德找了件干衣衫穿上道：“你咋这么笨呢？学没学过重要吗？关键是别人信不信。你想他来我们府上做武师吗？”
黄府门房实话道：“不想，我侄子也外出学过几年武，我想我那侄子来。”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至于别的，就交给我来做吧！”
5
“怎样？”纪先生的姐姐问。
“还好，只需要等黄家主答复即可。”
姐姐看着纪先生瘦瘦的脸说：“你这两日就安心在我这儿住下。你看在外的这些日子都把你给饿瘦了。”
“我待会还得去拜会大娘，可能晚点才会回来。”
姐姐教道：“去吧！别什么都不懂，空手而去。”
“我知道。”
6
纪先生带着礼物来到大娘家，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大娘。”
大娘收下礼物问道：“去可按我说的做了？”
“我去与他们闲聊了几句，就与他们比试了一番。”
大娘提高了语调问：“你与他们比试了？”
“嗯！”
“他们知道了你的底细，你日后如何以对。恐怕他们已经觉得你担不起先生二字。”
“那……”
“我再帮你问问。”大娘心累地说，“我千叮咛万嘱咐，你怎么就不听呢？”
纪先生沉默了，片刻后，纪先生说：“我回来的时候，遇见有个人威胁我，叫我放弃黄家武师这个位置。我与他交手了，他不是我的对手，但我想他还有后手。”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黄生则怎么看待你。罢了！罢了！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是。”纪先生恭敬地退下说。
7
纪先生已经在他姐姐家待了两天了。
黄府那边没有消息，大娘因事出门了，昨日来通知了他，话中含义也是让他等待消息。
之前威胁他的人也没动作。
他等待消息，人家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手段，只怕默认为他已经受到威胁，不敢再争。
他清楚，他应该是没戏了。怪只怪他自己在黄府的言行举止。有名的师从又有何用呢？
“小二上酒！”
他去喝酒了。他很少喝酒，今日他却只想喝酒，想一醉解千愁。醉后不管今时今日，忘却万千愁绪。
酒，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有人来到了他的桌前，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
“你是纪先生？”
“是又如何？”他微醉，谈吐有点不清晰。
“你可知你为何未被选上？”
“你知？”
那人笑了，他说：“这世上名人众多，冒充其弟子的人很多。”
纪先生听明白了，他声音提高了些许，“你说我冒充是文恬的弟子？”
“不是我，是黄生则。”那人说，“他得到消息说你是冒充的，还有些生气，这才是你没被他选上的真正原因。”
“他未做查证，怎敢作出这等判断。”
“你怎知他未作查证？我来问你，文恬的绝技是什么？”
“文家拳。”
“而你只用了擒拿，有人使出了文家拳。”
“谁？”
“据说是黄府门房的侄子。”那人说，“当然这不重要，但有人相信。”
纪先生带着醉意说：“我找他去。”
“已经晚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因为我们对你有兴趣，有兴趣加入我们吗？”
“你们？”
“我们是一个组织。”
“组织？”
“快哉风。”那人说出了组织的名字，并解释道，“专为解决世间不快之事。”
这时候，有风吹过，有幼儿啼哭。那抱着幼儿的人，将目光转到了那人的脸上。
邻桌有个穷酸书生，背着手拿着本书，看着他旁边争吵的两人，摇头晃脑正念着东坡词：“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纪先生似有一点快意，借着胸中酒气，不禁畅然念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门外又下起了雨，纪先生跌跌撞撞地同那人一道走了，嘴里还不住地说着胡话。
8
几天后，纪先生的姐姐在长亭望着纪先生远去。
她又想起了纪先生年少时的那次远行，毅然决然，毫不犹豫。
果然无情不似多情苦！她想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惦念的人啊！早就不见了踪影。
唯余。
长亭古道，绿杨芳草，无尽处，天涯地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