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父亲

                   关于父亲（二首）

                       蒙如运

父亲，我看见你走进一片山林

四十三年了，父亲

你去天堂，一直没有回来

我在家园的草垛，手搭凉棚

我望穿秋水

但是，梦中

我看见你走进了一片山林

你的身后，四十三年的光景

很陈旧。你随身的农具

比如镰刀和锄头

也很陈旧

你沿着旧时的土路

在山林中穿梭时光

你步态苍凉

一步一个脚印

你似乎想走出山林

但是，你最终丢失了自己

父亲，四十三年

世事依然，没有隔世之感

我在一条河岸

邂逅了苦难

一次沦落中，风尘

把我打造成为一个诗人

让我在想象中任意表达一生

我手捧诗稿

为一棵桃树低吟

桃树为你所栽

从树的年轮中

我感悟了四十三年前

一场风暴，登陆了你的灵魂之岛

袭卷了夕阳下的故乡

父亲，你为何要选择走进一片山林

你为何不选择河岸行走

你为何不篡改农具

那阴森的铁

为它寻找焕发光彩的机会

你应该朝着田园意境

迈着稳健的步伐

登上一线阳光的平台

使记忆从永恒中向往光明

你应该把自己的际遇

在期待中层层剥离

最后，撕开胸襟

展示你的

疤痕的新血

                 多想站成父亲的墓碑

一九六八年，天塌下来

父亲，我听见万物被压碎的声音

响在心脏的内部

你去远方，忘记了归程

云贵高原的山路

断在了

一颗泪水的深处

那个飘雪的子夜

四岁，我就发现

搂着我的那双手没有了踪影

我站在风雨飘摇的村口

等待了四十三年

我也站成了一个父亲

父亲，我想去一趟天堂

去跟随你的身影

叫一声：父亲

如今，四十七岁的我

多想站在你的墓前

一直

站成你的墓碑

         注：此作原载《上海诗人》2015年第肆期。后一首入选《〈上海诗人〉作品精选》（2007—2017

）上海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