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时,新疆的春天来得比较晚,依旧冷冽的气息,让我想起多年前和爱人去天山深处217国道(著名的独库公路)旁的伊犁州尼勒克县乔尔玛烈士陵园,拜祭168位烈士的经历。
那次祭拜,我们在陵园门口看到一位穿着旧军装的老人,正为人们进行讲解。他就是曾被中央电视台报道过的“感动中国”人物——陈俊贵。
作为建设独库公路的一名老兵,1984年退伍的陈俊贵担负着乔尔玛烈士陵园的守护任务。
在这座烈士陵园里,沉睡着为独库公路工程献出生命的战士。陈俊贵就在这里为牺牲的战友们守墓,向更多的人讲述战友们的故事,一晃就是40年。
独库公路位于天山中部,起于217国道北疆独山子,终至南疆库车,因横穿天山,集险、俊、奇、美于一身,有“一日游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壮美奇景,被称为“全国最美公路”。 公路沿线地质脆弱,地形复杂,气候恶劣,雪崩、塌方、泥石流等频发,又被称为“中国公路病害博物馆”。
1974年4月,军委工程兵1.3万人奉命进疆。之后,他们风餐露宿,用10年时间开山辟路,克服种种艰难险阻,终于打通天堑。1983年9月,独库公路全线贯通。
我还记得,陈俊贵的故事发生在1980年4月。当时,一部分战士被暴风雪围困在天山深处。通信中断,山下的大部队和山上的留守战士失去了联系。山下部队安排陈俊贵等4名战士沿线检查电话线路,联系山上留守的战士。
他们4人在没过膝盖的雪地上艰难跋涉。鹅毛大雪夹着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得脸生疼。走了3天,身上带的干粮即将吃完。班长把最后一个馒头递给了年龄最小的陈俊贵,嘱咐说:“赶快去找救援部队,如果能活着的话,以后去老家帮忙看看我父母。”陈俊贵哭着应允。
陈俊贵继续艰难跋涉,终因体力不支,倒在距离山上留守人员3公里处。这时,恰巧一个哈萨克族牧民骑马经过,赶紧把他救起,并安顿到自家毡房。他才活了下来。
陈俊贵醒来后,才知道班长和一个战友牺牲了,他和另外一个战士冻伤致残。他悲痛欲绝,号啕大哭。
在接受4年冻伤治疗后,陈俊贵复员回到辽宁老家,但他始终没有忘记班长的临终嘱托。
1985年冬天,陈俊贵带着妻子和刚刚出生的儿子,来到班长和战友牺牲的天山脚下,开始为战友们守墓。
…………
在乔尔玛烈士陵园,矗立着一座筑路英雄纪念碑,碑体最上方是红色的五角星,碑体正面写着“为独库公路工程献出生命的同志永垂不朽”。碑体后面镌刻着碑文,碑体下方是为修筑独库公路而光荣献身的战士们的姓名。我和爱人向烈士纪念碑敬献了花束,并深深三鞠躬……
陵园很安静,我和爱人慢慢走着,直到一个刻有熟悉名字的墓碑出现在眼前。墓碑主人叫李善国,是独山子独库公路博物馆原馆长毕鸿彬的作品《啼血相思》的主人公。
1976年春,李善国参与了“飞线”施工,这是独库公路最险要的路段。本该休假的李善国,决定放弃休假。那年7月15日下午,李善国与5名战士在施工现场突遇大塌方,上万立方米的土石,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将6人埋没。只有卫生员被一块巨石挡在面前幸存下来,其余5人不幸遇难。这就是建设独库公路中的“7·15”大塌方事件。
我们缓缓走着,依次看着。爱人说:“你看,他们的年龄最小16岁,最大的才31岁。”
看着眼前一个个墓碑,我仿佛看到,有的战士手抠石缝,脚蹬石壁,冒着生命危险攀爬上山;有的战士将钢钎、铁锤、炸药等大量材料人拉肩扛背上山,在半山腰打眼放炮;有的战士在陡峭的山崖上轮捶砸石,有的在挥锨铲土……
为了修建独库公路,平均每3公里就牺牲了一名战士。年轻的他们还没有体验人生的美好,就这样突然消逝……想到这些,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现在,陈俊贵退休了,守墓的任务交给了退伍的儿子。可他习惯了每天到陵园转转,和战友们说说话。
为修建独库公路牺牲的烈士们,在有限的生命里,建造了一个人间奇迹。他们虽然牺牲了,但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碧血洒满天山,捐躯为谁?为国威军威振奋!夫妻十年分居,幸福何在?在千家万户团圆!”这是战士们曾写过的一副对联。我想,这是对他们生命意义的最好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