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跟大多数孩子一样,最盼望的是过年了。在那个物质并不富裕的年代,过年对于孩子们来说,依然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和期盼。尽管很多家庭买不起年货,买不上新衣服,更别说买昂贵的玩具了,但孩童们依然对过年充满了热切的向往。因为过年,意味着可以享受到平日里难得的乐趣,如杀年猪、做套环(米制品)、放亲手做的孔明灯,还有玩鞭炮……在这些乐趣中,我印象最深的是捡鞭炮。
在我们这个农村,过大年初一有着放爆竹的习俗,称之为“开财门”。家家户户都会选好时辰,燃放鞭炮,以此祈求来年的好运和财富。除夕夜零点过后,村里的鞭炮声便开始此起彼伏,响彻云霄。大人们一边放鞭炮,一边打开大门,让鞭炮从屋里响到屋外,再从屋外响到屋里,寓意着“满堂红”“里外红”,寄托着人们“辞旧迎新”“接财神”的美好愿望。鞭炮声绵绵不断,一直持续到天亮,为过年增添了浓厚的喜庆氛围。
然而,对于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放什么样的鞭炮,那是大人们的事情。我们最关心的,是那些没炸响的鞭炮,因为那是我们过年最好的玩具。在那个年代,家里除了买“开财门”和“出行”用的鞭炮外,很少会额外买鞭炮给孩子玩。于是,捡鞭炮便成了我们过年时的一项重要活动
捡鞭炮,看似简单,实则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和经验。多年捡鞭炮的经历,让我对这项活动变得十分“内行”。我学会了“听音辨方位”,通过鞭炮声来判断鞭炮的来源,基本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我还学会了“听音辨威力”,通过鞭炮声的大小和脆度来判断鞭炮的个头和威力。若要捡得多,就要学会“听音辨哑炮”,那些鞭炮声断断续续、夹杂闷响的,往往意味着没炸的鞭炮多。
捡鞭炮时,我们通常会选择那些“当旺”的人家去捡。因为这些人家往往经济条件较好,买的鞭炮也多。而且,有的人家很喜欢小孩在“开财门”时串门,认为这有“添丁”的寓意。所以,这些人家往往会提前把地上没炸的鞭炮捡起来,等着孩子们来捡。我就特别喜欢去一户爷爷奶奶家捡鞭炮。他们的儿子在外工作,每年回家过年都会带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回来。爷爷奶奶很慈祥,每次我去他们家捡鞭炮,他们都会额外给我一小挂鞭炮、几个冲天炮,还有一捧纸包糖和两毛钱红包。那时,这些对我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礼物。
捡到了鞭炮,我们当然要好好地玩一番。孩童们的创造力是无穷的,我们总能想出各种歪点子来玩鞭炮。比如,把大个的鞭炮插在淤泥里,点燃后一炸,淤泥便飞溅到了人家的白石灰墙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痕迹。虽然这样做有些调皮捣蛋,但看到大人们无奈又不敢骂我们的样子,我们总是觉得特别好玩。我们还把小个的、威力不大的鞭炮偷偷塞到伙伴的口袋里,看着他们的口袋被炸出一个个炮印,我们总是笑得前仰后合。
当然,我们也做过一些恶作剧。比如,看到妇女在河边洗东西时,我们会丢一个水炮过去,溅她们一身水。妇女们虽然恼怒,但也会舀水还击,于是我们便在河边上演了一场场“水战”。还有,我们把鞭炮丢进人家的牛舍、猪栏里,吓得那些猪呀、牛呀四处乱窜,表情怪异得好像在说:“这是人干的事吗?”而那些悠然自得的鸡们和谈情说爱的狗们,也常常被我们的鞭炮吓得鸡飞狗跳。
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读书在外,参加了工作。我再也没有捡过鞭炮了,但童年捡鞭炮的经历却依然历历在目。每当过年时听到鞭炮声响起,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段快乐的时光。或许,这是对过去年味的回味;或许,这是对过去贫苦生活的刻骨铭心;亦或许,这是一种怀旧情愫使然。
现在的孩子们已经不用捡鞭炮玩了。他们的生活条件好了,玩具多了,乐趣也多了。他们玩的鞭炮种类也很丰富,有摔炮、花炮、烟花……尤其是今年的加特林烟花,更是给孩子们带来了许多乐趣。然而,对于我来说,那些捡来的鞭炮、那些童年的恶作剧、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才是最珍贵的记忆。它们如同一串串璀璨的烟花,在我的心中绽放着永不褪色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