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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尚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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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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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劫皇杠

酒城不远的地方,有个山清水秀的乡场云滩。场下住着一个老实巴交的佃农涂老柴,靠着自己的苦心经营,日子过得还能糊口。儿子有用很精明,三岁大小,就晓得去扳香案上的供果来哄肚子,涂得满嘴满脸都是。大人说,这个东西吃不得,吃了遭天打雷劈哟。他笑嘻嘻说道,不得,神龛上的先人板板们,都长得慈眉善目,喜爱小娃娃哒。

十来岁的光景,就跟着娘老子上地里干活。也是哟,这地方濒水而耕,水草丰茂,一年到头收成裕足,大米白来小麦黄,红苕堆得压高粱。驼田湾里的打谷场,碾滚子忙得来都磨滑了,猪圈岩上的晒谷场,晒谷子的苇席子都晒裂了。寒时八候,围仓里总挂着整整齐齐的腊肉,坛子里总泡着青枝绿叶的红椒鲜姜,染房里的生白布一丈卷着一丈,油房里的自榨油一桶挨着一桶。喜得涂老柴两口子逢人嘴巴都笑烂了。三边两户都认为涂家人厚道可交,总爱来给他家提亲说人户,原本光滑的门槛儿,都踩塌了。

有用吃得饱穿得暖,日子有滋有味,也就依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仅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地娶了正房,还没隔两年,就亟不可待又收了二房,三房,俨然一个大土财东。家业大了,娘老子年岁大了,忙不动了,就请长工短佣,张三老坎家的大儿子,李四快嘴家的小媳妇,王五幺舅的老妈子,赵六太婆的长三老哥,通通的用起,管吃管住还给不菲的工钱,逢年过节还专门送些节货。

于是涂家大屋的三进三出大院子里,青砖灰瓦盖面,琉璃屋顶封脊,楼台亭阁星布,曲径回廊网络,藤萝花爬满墙,马蹄莲浮水池。再看那些居家别院,小巧而全面,巷曲又幽深,门墙装饰繁华,过厅设计精巧,天井透着秀气,大堂露着宽绰,厢房里干干净净,粮仓中满满囤囤。

涂老柴心头想,咦,小老儿这些年勤巴苦做,托老天爷的福祉,谢云滩场这地界,三边两户和睦邻友好,自己家里妻贤子孝,看来硬是遇到好光景了哟。

可惜他农民终究是农民,没出去操过,更没见识过江阳书院里边的子曰诗云,不晓得人要会想,人要会过,人要明明德,人要立德立功立言,所以,在他还没想伸头的时候,儿子有用就乱来了。

饥寒起盗心,饱暖思淫欲,这话不假。有着一套四合小家院,百亩良田好收成的富足日子不过,他开始走上人生的背字了。有钱有闲,踱进花园,三茶一碗,谈天摆玄。“有用哥,清吹莫啥意思,不如来点刺激。”“啷个耍?”于是乎,你就看那云滩子正街上,终日里都有他的身影。茶馆里边泡,酒馆里边喝,烟馆里边抽,赌馆里边耍,摆明是这个地方最成功人士了。

人都这样,你若稀里糊涂满足于幸福的山顶,就乐极生悲必然滑下后悔的深渊。江边上的老渔头说,鱼看到诱饵的时候,忘记了鱼钩的存在,说的就是有用这种精明过头的人。乡场上那个略带黑髭的微笑老鬼,叫秦四爷,开了一家叫“发字号”的牌馆,贴的也是“小耍怡情,大赌伤身”的口号,干的可是惊天动地的买卖。有天晚黑,发字号里边的大贰牌如火如荼,吸引了乡场上好吃懒做的一槽人。尖嘴猴腮的,脑满肠肥的,牙尖舌怪的,懒心无肠的,嘿嘿,三教九流聚一窝,五行八作汇一炉。场面热闹起来后,人们就发现,今晚黑,那个牛哄哄的涂大脑壳,咋个汗水八颗八颗在滴,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哟。好多时候都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的哟。哦,他娃遇到对红心,黑煞神了。一个是下江无二的李老憨,你以为他真憨,就上瓜当了。他默起牌来,和孔明先生有一比。一个是云滩大喉咙付铁牛,别看人粗,心里的小九九可不粗,他可是学费交够了的。一个是弯二爷龚麻子,麻是麻,每一饼都有来历的。今天四个人对战,有点华山颠上论武艺的样子。果然,有用平时有用完了,这个时候没一点用,连遭三家碰牌、坎牌、招牌,最后连吃带和,像滚铁链铰一样,东西南北,前后左右,轮流转,但就是不到他这头来。

一根田坎三截烂,今天运气都遇缘,咋个总这么孬,这么臭,有用反复问自己。不行,扳一扳庄,可能有起色,可惜事与愿违,屋漏偏遇连夜雨,船破又逢打头风,几个虾子不是你有天和,他吃地和,还有红通棒的飘,恰十和的棒,连歇底的,都要捡到吃,吃成大肥猪。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太有用,你嵬儿不可能永远走红运噻,也有走麦城的时候哟。老子接二连三输,输了几十回,裤儿都输脱了,差点连婆娘都输跑了,这回子轮倒你了哇?”弯二爷的噻话跟婆婆嘴一样,弯酸人。

“少说,这些那些,泸州纳溪,有种再来。”年轻气盛永远都会吃亏,今晚上的有用也不例外。

“你不是叫有用吗,没得啥,来就是,老子赢了钱还怕哪个不成。”这弯二爷,可别小瞧他人都站不伸,他有个在成都省吃官差的小舅哥,隔三差五就给他堂客捎些大城市的洋玩意儿,让他家人好生耍,好洋气嘛。

“吃不到牌,还碰不到牌,好不容易有个现张,轮到自己割一把,嗨,他娘的,上家又来个截和,而且是十番二十番的红。”涂娃自然就有些急了,“妈哟,老子不信神!”说这话的样子,跟他小时候偷神龛菩萨上的贡果那样,完全一个德行。但是所有的赌鬼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态都不平静,血管都暴胀着,而命运,也就霉得起冬瓜灰了。

人家是见好就收,你也可以见孬就收噻,不,绝不认栽服软,那不是有用的面子,更不是有用的脾气。人啊,有时候,好和坏,都因为这脾气二字。

为了照顾他这脾气,牌家就请人拿来笔墨,开始借账,一百,两百,三百,五百,千而八百,哦嗬,除了他自己那一身,通通都洗白,等他滚出秦四爷的发字号牌馆,已经昂不起脑袋了。

几千年来,牌桌上都有这个规矩,愿赌服输,尽管这个规矩,没得哪一个政府承认过。

隔年,为了还债,他只好听从秦四爷作为中人的劝,进了龚麻子给他指的路,叙府红安场税捐办当走卒,谁叫几个人关系那么铁,是牌友噻,更不要说,有用还非常梗直地把输了的家产,一分不少地给了债主秦四爷几位。打牌,就要跟有用学,不赖账。

涂老柴,这个老实巴交的小老儿,真的没什么太大的福气,因为锦衣玉食才刚开始没几年。但是,他没有悔恨,他是带着满足,和他的结发老娘子,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间,这,有他儿子的败家功劳,也有看尽人生的红尘超脱。

人生多么奇妙啊,昨天还在颐指气使,吆五喝六,对着家奴指手画脚,摔盆打碗,今天就卑躬屈膝,忍气吞声,成了被拳打脚踢,克扣压迫的奴才。这跟舞台上的演出一样,人生如戏啊,一不小心角色就互换成对立的两面。

这几年如何过来的,有用心里肯定有个五味瓶。

小时候,自己那样调皮捣蛋,娘老子没怎么处罚自己。等到娘老子发了家业,自己捡了现成,日子过得贵如皇帝老倌儿,都妻妾成群了。自己害上了赌牌瘾,云里雾里,稀里糊涂,毁家败业,一切富贵也如浮云。这才几年时光,身体瘦得跟破响竿儿一样,真的是甘尽苦来,挨打受气,东跑西颠儿。

可是,这个在肚子里晓得艰难,在牌桌上见过瞒骗,在官场中尽讨人厌的东西,终于在人人竖着耳朵,睁着鼠眼的衙役生涯中,学会了见风使舵,学会了偷奸耍滑,学会了欺上瞒下,学会了阳奉阴违,信奉起“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处世哲学来。很快,由押运司的小差狗,藉着给上司点烟,送烟,使小钱,谋小利,爬上了押运司的小领头位子。慢慢地,也习惯性地开始人模狗样,干起唱红吃黑的勾当来,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说,人生岂止是戏,还是起伏的波浪,看你如何折腾呢。可是这波浪也吓人,一不小心,谨防要你老命呢。有用在押运司,跟盐巴有个一回刻骨铭心的接触。

盐巴就是白花花的颗粒,并不醒眼。但是,在万千张嘴一日三餐中,不用诰命御封,或打锣宣传,就人人拥戴地坐上百味之王的宝座,到底是因为吃盐长力啊。那甜城甘蔗吃得口水长飙,也只是添个肥赘,养分蓄膘嘛。这个发明,归哪个祖先,已经不太清楚了。但是只要有利可图,那些官盐,私盐,就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成就万贯家财,一方富贵。这种事情,朝廷何曾打过让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了这一条金科玉律,盐务摇身一变,成为民脂民膏中最为肥厚的那一块。各地缴齐了苛严的廷贡之余,还有不菲的盈余,于是,路府州县,便蹬起八字脚,搞起花儿开了。还籍此成立了名目繁多的盐务机构,反正就是黄狗掉进粪坑里——大家都搞肥了。为了自己那些丰腴的油水,各地也把朝廷的盐课作业,理得头头是道,顺顺当当。毕竟,有了皇帝老子和京畿的充盈擘画,才有小的们的裕足花销啊。所以先把散碎的税银归整,再把归整的盐课入库,最后送到京城交差,这就变得天经地义,一成不变。

这是宣统某年农历七月初的一天,一支队伍缓缓行进在叙府通往酒城的官道上。两个头目模样的官军,脸上泡泡肉一闪一闪的,惨白惨白的,一看就是油水吃得够足而熬夜熬得太多的烟枪体质。他们腰别短枪,肩插大刀,趾高气扬地走在前头。这猴瘦的一位,就是经历了人生起落的涂有用。后面跟着十名挑夫,每人挑了一付并不多大的担子。担子只是一对木匣,匣外用盖有藩库大印的白底蓝字封条,严严实实地封好。虽然挑子不大,但挑夫们走得左脚打右脚,一摇又三晃,为啥,因为沉甸甸的银锭,还是很有些份量。其实,按当时官场的定制,每一匣就是一鞘,每一鞘装银五百两,一担约合百二十余斤。队伍在两名挑夫之间,夹有一个背着老式毛瑟枪的巡防兵丁,最后还有两名士兵押阵,一行恰好二十三人。这个跟脚的比挑脚的还多的阵势,就明明白白提醒路人,这是押运朝廷收库银两的“皇杠”,是盐务巡防军押送征收的盐课银两,正从叙府前去酒城盐务局缴库,那木匣匣里装的,就是盐课银子,就是银鞘,就是杠银。

有用本以为,这回的银鞘押运,完事了可以给押运司表表功,得些好处,孝敬税捐办的顶头上司,自己也可上爬一步,所以,他的炮火别得硬生生的紧。

唐代有个王毂,深知夏天的痛苦,写了一首《苦热行》,那是雕花匠一样的刻画,太精确了。

祝融南来鞭火龙,

火旗焰焰烧天红。

日轮当午凝不去,

万国如在洪炉中。

五岳翠干云彩灭,

阳侯海底愁波竭。

何当一夕金风发,

为我扫却天下热。

诗虽然散打,押了两部韵,但内容却句句不离热。这祝融就是火神,阳侯就是波神。老太爷在诗中,把夏七月的天气比作一个大洪炉,颇富神话色彩,火神驱赶着火龙,烈焰把天空烧红,太阳停留中天,万里都是红炉,山上树木干枯,波神害怕海干,哀叹一夜秋风吹,好改换季节退烧,不然,真的热得没有办法啊。

此时此刻,川南的盛暑,正好就是这样,赤日炎炎似火烧,酷热难当莫法熬。挑夫们虽是惯走山路的长年苦力,但烈日之下的急急赶路,又热又渴,脚步不由放慢了下来。至于那些巡防兵丁,一年到头能接几回这等差事哟,都是欺行霸市的小恶人,哪习惯这种热哟,一个个热得蔫头搭脑,连张口喘气的劲都没得了。走不多远,只听扑通、扑通竟接连中暑晕倒了几个。多亏挑夫们围上来,按人中的按人中,揪印堂的揪印堂,压胸的压胸,刮背的刮背,才把人救醒转来,七手八脚扶到前面山谷中树荫下去歇息。

“官长,要出人命哟,这样走,是个人都遭受不住哟。”那些裸着上身的挑夫,身上的肉跟腊肉颜色差不多,汗水满身,就像刚蒸熟的一样。虽然块头比烟枪巡防兵丁结实,但是,也忍受不住这个过于毒辣的天气呀。

“活宝些,大老爷我不热哇,要你们来教吗,记到,大家的马儿大家骑。”有用在下属面前,根本用不着客气。

“也该歇下梢嘛,走了百十里山路了。”挑夫虽然嘴不敢狡,那帮长期输钱给有用的赌鬼巡防兵丁,确实也来不起了。

“你几个狗东西,不晓得宋江们智取生辰纲吗?这地方荒天野地的,来一群棒老二,来几个袍哥,咋个办?”有用多少也听过水浒,晓得剪径的厉害。

“哪儿就菜子落到针眼里——遇了缘了,除非棒客晓得我们要走这一趟差不多。再说,我们手头的烧火棍,也不是吃素的噻。”一个兵丁扬了扬手中的毛瑟枪,尽管举得不高。

“傻儿些,那就搞快点,这地方肯定不能久呆。”有用的心思还是一个“怕”字,谨防山贼蹦出来,我们这十来个人,哪是红眉毛绿眼睛的下饭菜哟。

山谷长不过半里,两面都是缓坡,长满一人多深的丝茅草,还有黑森森的一大片林木。两头谷口及中间谷腰都很狭窄,形如一个葫芦。本地人爱用葫芦剖开作水瓢,于是称之为瓢儿谷。

说话的,走路的,两个头目与众兵丁及挑夫们,进得谷来,赶紧将枪与挑子放在树荫下面,都扑到谷底小溪边去饮水,冲凉。

凉快啊,清爽啊,松活啊,安逸啊,不客是挑担的挑夫,还是押阵的兵丁,一停下脚步,一卸下累赘,人整个就感受到了清闲的幸福,停顿的满足。倚的,靠的,蹲的,坐的,趴的,躺的,二十来个人,就有十几样姿势,真的应了啷个舒服啷个来的懒散心态。

树荫外毒日如蒸,树荫下却凉爽如春,小溪的水解渴又清凉,四周十分的安静,仿佛世界在此时此刻远去,只有他们这一群世外桃源之人,超然,而且泰然。

但是,这世界更怪,有些事情真就说不得,有用刚才那几句担忧,分明就是有意安排的一样,被印证了。

莫名其妙的,就听得一声“冲天炮”响。紧接着,四面林中冲出一伙手执火铳,刀叉,棍棒的蒙面黑衣人来。

只见一个铁塔似的大汉儿,手执玄铁鬼头大刀,起码有三二十斤重,舞动得如黑鹰翅膀飞,嘴里还嚷嚷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胯下一头黑叫驴,被他压得很不自在,想挣又挣不脱,正惊风火扯往这边赶,冲在最前面,比人快得多。

后面两骑,一左一右,紧紧相随。驴上两人,一瘦一胖,瘦子使一柄没有护手的短剑,划风而来。胖子使一对虎头钩,如箭直奔。

三骑突前,势如迅雷。

再后边,还有十余骑,成伞状散开,潮涌而来,一幅黑云压城的画面,直奔溪边饮水的巡防兵丁而去。

驴阵之后,几十个挥动刀叉,棍棒的彪悍家伙,一路冲杀过来,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脚下风风火火地跑着,直奔向树荫下的枪支与“杠银”。这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伍,也是分工协作的战术,各干各的,各追各的,气势和动作都很猛,很快。

要说,这个世道虽不太平,却也还说得过去了。狗东西,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拦劫官府武装押运的银饷,怕是不要命了,有用正想着对策,却没瞧见任何一个自己的兄弟伙,能跳出来,跟自己扎起,抽起,雄起,只看到那些平日里和自己一样趾高气扬的怂货,一个个吓得脚粑手软,连逃跑都没有脚劲儿和力扎了。

也就是电光石火间,黑大汉一骑当先,已经冲到有用面前,因为巡军头目的打扮,明显与属下兄弟不同。有用来不及拨枪上膛,急忙背手拔刀,就势劈下,猛砍过去,借势把黑大汉斩下驴来。可惜,平时间练得太少,没甚大劲儿,只听得“铿”的一声,自己的虎口被震得发麻,手中之刀,硬生生被黑大汉的鬼头大刀震飞。

哎呀,妈呀,厉害呀。

当他回过头来,定神一看,那一瘦一胖两条汉子手中的短剑与虎头钩已对准了自己,还有班副刘二垮子的咽喉。

还敢犟啥子,投降吧。

再看自己那帮歇凉的手下,早被后面冲上来的英武汉子们,用武器逼住,一副死眉烂眼相,根本不敢说个不字。

倒是那些穷骨头挑夫们,一个个跪在地上磕头捣蒜:“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我们只是挑脚的,官长在上,有啥事跟官长说。”

黑大汉叫手下把有用和刘二垮子及众巡防兵押到林中,捆在树上,“我们不杀人,只要货,民脂民膏取之于民,敛财浮财归还于众。你等狗奴才,不要作恶多端,要用心尽善,否则,”他那鬼头大刀一挥,一根胳膊粗的树杈,被齐展展劈斩成两截,“就是这个下场。”

这群吓得六神无主的兵丁,哪还敢吱声,早魂飞魄散,连呼饶命呢。最后,被这些彪悍绿林,捆在树上。

杠银不用挑了,都分载到驴背上,显然轻省多了。这些绿林好汉,扛着缴获的枪支,押着十个稍事休息的穷骨头挑夫,唱着得胜歌,大摇大摆走了,留下这群如梦方醒的巡防兵丁,面面相觑。

妈哟,这是咋个了,一眨眼的工夫,棒老二来了,皇杠没得了,挑夫也不见了,押运就结束了,自己被绑了。

哎呀,当真今天起得早,闯了鬼了嗦?唉,不对哟,这个样子,兄弟们还咋个活,那可是杠银啊,交酒城盐务局的呀,那可是永宁道的官库的啊,我们这个样子,交得了差吗?

要命啊。一个二个垂着原本已经很低的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太阳公公一点同情心都没得,照例是火辣辣的,晒得大家既口渴,更心焦,没一会儿,都晒蔫了,沉默了。

过了好久,两个上瓢儿谷来扒柴的村童,远远地望着这树下有些奇怪,跑过来看稀奇,才将他们从树上解下来。有用和刘二垮子两兄弟哭丧着脸,借了农家两条赶脚驴子,飞奔知府衙门报案去了。等待他们的,谁都晓得不是一顿洗刷那么简单,但是,总比立即掉脑袋要强得多嘛,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二○○五 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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