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见闻

如是见闻

     那天，武汉大雨，街上的积水和被淹的现象明显减少，自2016年以来，城市的管网改造加速，成果初显。风约好了医生，要去同济医院做个小手术，我陪着去。但为了防备积水，我和风都穿了一双高统套鞋，打着一把大号的雨伞。在街边拦的士，雨那么的大，竟然，很快就有一辆空载的的士驶来。我扬了扬手，它迅速的泊在我的身旁。我撑着伞，让风先进车内，等我收伞再进去时，一只肩头竟被雨水打得透湿。足见雨水够猛的，街上看得见流水在急切切的往低处流。

     车过长江大桥、江汉二桥。从车窗探看长江、汉水，已涨得满满的，原来两岸的江滩已淹在滔滔江水之中，河面陡然宽阔了不少，偶有大轮在乘风破浪，犁得水花四溅；原来青色的江水，已经变成黄汤，一个漩涡打着另一个漩涡，浩浩荡荡，争先恐后朝宗大海。风担心着手术，心事沉沉，无心看窗外的风景，我一个劲地劝慰，但作用甚微。

    很快就到了同济医院。的士泊好车，付费下车，一波暴雨倾盆而下，撑着的大伞几乎倾斜了。我和风都穿着高统套鞋，不惧怕雨水，任性地在流着雨水的路面行走。其他的行人都是小心翼翼，寻找无水或水少的地方走。到同济医院门口，却积了一凼子水，行人在此踯躅，脚确实不知从哪下才好，不急的人只得退却，绕路而去；或有急切的人，或许无所谓，就那么蹚水，管它皮鞋胶鞋，鞋过处，水花乱溅，皮鞋胶鞋注定会变成雨鞋。我和风穿着套鞋，就无所顾忌了，从水中从容蹚过，周边众多的眼光都赞我们有先见之明。只是涉水而过时，能感到水有点点凉。蹚过这滩积水后，其他地方就还好。但走过处一病房时，见有一根长长的抽水管，在拼命的向外抽水，看来里面积水不浅。

     到了8号外科楼，风的姐姐已从老家赶来，在这里等候多时。医院疫后管理仍然很严，平日里岔着进出的住院部，而今，大门封着，那道窄窄的门，还有两个小伙子把守。我们被哼哈二将挡在外面，小伙子问：是干什么的？风说：和医生约好，今天手术。小伙子接着问：做核酸检查没？风连忙从塑料袋子里掏出一叠单子，找出核酸检测单递给他。他看了看，再把目光投向我们：你们有吗？我们说：是来陪护的。他开始不耐烦地说：要有核酸检查，没有的一律不能进。风的姐姐说：我做了，有电子单，可以不？并把手机显示给他看。他却看也不看，说：要纸质的。后来，七说八说，小伙子才勉强看了看，最后说，行吧。我却没有做核酸检查，再怎么好说歹说，小伙子铁面无私，头摇得像拨郎鼓：不行就不行。没辙，那只能由风的姐姐陪着进去做手术了，我就在楼下当保管呗。风脱下套鞋，换上皮鞋，把套鞋和伞全递给我，风的姐姐也把伞给我拿着。一下子，我的双手上全是东西，拿都拿不过来，真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

    在门口远远地看着风进了电梯。我才想起得找过地方歇着，否则站几个小时，够呛。但8号外科楼下的大厅仍然封闭着，无法进去，那就只能在大厅外的屋檐下等。屋檐太高，伸出来很少，即使站着靠墙，也得撑伞，否则，雨就飘到了身上。而且，怎么站，都不舒服。正好，有一辆电动车停在屋檐下，我便坐到电动车的后座，把东西靠墙放在旁边。这样，才稍微舒服点，只是不时有雨打到脸上。但也只能如此。手机真是个伟大的玩意儿，看新闻，发微信，时间过得很快，要不怎么捱过这忐忑等待的时光？我问风：估计什么时候可做？风说：人好多，排了好长的队，怕是要到下午一二点。哦，那得等到猴年马月？

    我仿佛有点饿。于是，准备出去觅点吃食。看到手中的东西没地方存放，都得拿在手上，心里不由得烦躁。但没法，总不能丢掉吧，无可奈何。于是，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拿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了院门。天还在下雨，又有这些东西，真是沉重的负担啊，那就近找一家小吃店吧。小吃店的老板问：先生，吃点什么？我说，来碗热干面。热干面下好后，老板说，隔壁有一个厅堂，可去那坐着吃。顺着老板指的地方，果然，小吃店旁有一个不小的厅堂，看来，平常这里定是食客盈门，可今天，厅堂却空荡荡的，疫情后遗症还不小。也好，我能把东西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慢慢地品食好久没吃的热干面。主要是能避免去8号外科楼的屋檐下站岗。但吃着吃着，感觉有些热，汗从额头沁出来，背上也仿佛有被洇湿的感觉。武汉的天气就是这样，即使下雨，到这个季节，也还是感到闷热。只得草草吃完热干面快点离开，想在这里蹭一会的愿望落空了。

     又回到同济医院8号外科楼的屋檐下，那辆电动车的后座被别人占去，我的“宝座”也没了。只得靠着墙站岗，看手机里文章，读朋友的微信。忽然，一坨雨打到了我的手机屏面上，我下意识地用手去拂拭。不知是动了哪个键，手机竟黑屏了，再怎么弄也弄不亮。我拨弄着右侧仅有的几个按扭，也无济于事。长按了开关，似乎能隐隐约约看得见桌面，但无法输入密码，也就无法用手机了。我有点急，倒不是没有手机不能活，而是，风在楼上做手术，万一有什么事呼我，我却不能及时知悉信息，误了大事就不好。见旁边有位先生，正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我顾不得那么多，打断了他的津津有味：先生，不好意思，能用你的手机给我的手机打过电话吗？他不解其意，疑惑地望着我。我说：你看，我的手机黑屏了。他说：是不是没电了？我说：不会的，有电，也能隐隐约约看得见桌面，但就是无法用。他拿过我的手机，看了看，瞧了睢，说：找个暗一点的地方试试呗。我估计那样也解决不了问题。就让他试着打了我的电话，我的手机铃响了，但就是无法接听电话。见状，他无奈的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我谢谢他，只得又拎着东西出院门，找地方修手机去。

    这时的雨几乎停了，可以不打伞。出同济院门后，我左看右瞧，别的地方随处可见的卖手机、手机维修店，在医院门前却杳无踪迹。向东向西，一时犹豫不决。于是，问一位坐在电动车上的老汉：你家知道附近有修手机的吗？老汉挺好的，往西指着说，那边有。我道声谢，就急忙奔西去。老汉的声音又飘来：有点远，坐我的电动车吧！我回头看了看，老汉慈祥的目光让我心一恸。就问：几角？他说：5角。我说：好。他的电动车就滑了过来。坐在他的后座，双手都拿着东西，只好把身子尽量往他身上靠，免得出现意外。我问：远吗？他说：有一脚路，我带你去一熟人那。我说：行，能修好就行。解放大道往西走，我已经很久没过来了，已是大变样：武汉体育馆因军运会已整饬一新，老木吐嫩枝；艳阳天恢复营业后，食客回归；梅园酒店、蓝天宾馆改造后，已华丽转身；尤其是高架桥四通八达，像卧波长虹......我们的武汉真是每天不一样。

    一会儿，老汉把我带到了靠近硚口公安分局的一条街上，卖手机的，维修手机的店都有，但也不是很多。老汉的电动车在一家门店前停了下来，说，就是这家。我对老汉说：那你家等哈我，手机没修好，我无法转钱你，荷包里没现金。他说：那让我的熟人先转给我，你再转给他。我说：这是一个办法。可我准备进店时，老汉伸头望了望店里头，却没有跟着进来，只是在马路牙子边等我。难道他和他并不熟？我没多想，只愿快点把手机修好，就进了店。只见一位男子离店门远远的，懒懒地靠在一张竹躺椅子上，见有客人来，却并没有招徕生意的意思。我迟疑地站在店门口，不敢向里深入。那男子这才瓮声瓮气地说：进来撒，么事？听后，我很不爽，心里想，这人怎么这样呀，难道不想做生意？但想着手机等着用，也就懒得和他计较了，还是怯怯地迈步，向他走去。他仍然躺在椅子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我说：手机不知怎么就黑屏了？麻烦你家给看看。他缓缓伸出手来接过手机，在手上弄了弄，看了看，劈头就问：密码？我说：XXXXXX。他随即甩出一句：30元。说完，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让人格外不舒服。本来，我想，手机肯定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自己摆弄不好，他能修好，30元就30元吧，或还可以和他讨价还价，总是会让他修的。可看到他那副嘴脸，我也没好气的伸手就把手机拿了过来：不修了。说完，迅速离店，一刻也不想看到他那副满不在乎的脸。

     出店门后，骑电动车的老汉一直盯着我：怎么？没修好？我说：看他那态度，是不想做生意，不在这家修了，再找一家。我顺着问了一家卖手机的店，他们却只管卖，却不管修，但告诉我前头有家店可以修。我准备走过去，老汉说：坐我车啊。哦，看把我气糊涂的。便又坐在老汉的电动车上，很快在一家门店前停了下来。我刚一到店门口，就有人迎出来：先生，什么事？我向他描述了手机的情况。他热情地接过我的手机，看了看，问：密码是多少？我把密码报给了他。他借着微弱的光亮输进去，就没看见他再动作了，并把手机递给我。我以为他修不了，正准备问是什么问题？可一看：哟，好了，手机黑屏的问题解决了。真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专业人士一出手，就手到擒来。我问：几多钱？他笑着说：小事情，不要钱。哦，那真谢谢您！我是欢喜地离开的。

    老汉的电动车还在等着我，见我出来，问：修好没？修好了，还不要钱。老汉也很惊讶，有这好事？我说：是呀，但确实没要钱。干脆再坐你的电驴子回去，给10元钱。老汉笑容可掬地说，好嘞。坐在他的后座上，我问：先前那个店老板，你家不是说认识吗？他回答道：认识的老板今天没来。我感叹地说，要是他态度好一点，我30元肯定会让他修的。而这家，给我修好了，一分钱都没要，真是人与人比，差别怎么这样大呢？老汉嘿嘿地笑：和气生财嘛，那货不是干这个的营生。

    说起这，我又想起了一件事。那还是我在邾城任职的时候，单位食堂没开早点，我每天得跑到街上去寻早点吃。紧邻单位的一个早点铺，我去得最多。它的吃食品种多，味道还不错，但收银员却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味，尤其总是马着一张脸，问她话，回答也是硬绑绑的，仿佛所有的人都欠她的钱一样。本来，那位收银员长得不赖，人又年轻，如果再挂一点听微笑，一定会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有时，为了不看她那张脸，我也会走远一点，去寻早点吃。但经不起那里美食的诱惑，而且隔单位近，又总是习惯踏进那家店的厅堂。突然有一天，发现收银员换了，心情一爽，再看现在的收银员时，她一脸的笑，真诚而自然，说的是当地话，总是轻声轻气：“先生，你想吃点什么？”“还需要什么吗？”“我们这里新推出了一款早点，要不要试一哈？”“你家慢走，欢迎再来。”尽管都是一些寻常的问候，还夹带一些营销，但却让你不反感，反而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后来，我去多了，她也仿佛认识我，总是给我打招呼，问我好。一直到单位食堂的早点开起来，我才没去那家早点铺，也就没看到她了，但她的质朴真诚的微笑，想起来都温暖。后来，在单位的营销服务会上，我是给新员工们反复讲过这个例子的。 

     “先生，到同济了。”电动车老汉说。我扫码付了10元钱，便往8号外科楼去。刚到楼下，风的电话就来了，说手术已经结束。哦，现代医学发展得真快，这手术的时间绝对还没有等待手术的时间长。而且，居然院都不需要住，给伤口贴块创可贴就可以回家。见到风，情绪也不错，没有手术后的疲惫感。正好雨完全停了，云霞中还露出一缕阳光。叫了一辆专车，上车后，问了风的手术，也分享了我今天的所见所闻。

     其实，做生意与为人是一个道理，为什么有人会成功？或许他只是比你多了一个类似真诚、热情和微笑的东西而已。因而，你对待生意的态度，就是你对待人生的态度。信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