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半的烟火本命年

马上春节，蛇年就要到了，那将是一个特殊的年份，是我另一半的烟火本命年。

说起本命年，可能如四季的交替一样周而复始，又如事物的发展一样往复轮回，每每谈及人生，多有“岁岁年年人不同”的慨叹，而对于另一半的她，我却有一种“年年岁岁花相似”的烟火。自古以来，本命年意味着一个轮回的起点，象征着一个新的开始，正如和她初次相遇时，那温柔的目光和灿烂的笑容，开启了我心中一段美好的旅程。

那是2001年的国庆假期，在我只身一人在外地闯荡仍无头绪的第三年，于迷茫之中，我和好友苏兄安排了一场天堂寨跟团游，目的无非是换个环境散散心，驱逐一下心中的阴霾，而之所以选择天堂寨，或许隐约之中还尚存有一丝美丽邂逅的童话吧。20多人的一个团，挤满了一辆中型巴士。山路崎岖，一路颠簸得人昏昏欲睡，仿佛一颗凡心“醉”入“天堂”前的节奏。

天堂寨，果然名不虚传：深山，密林，奇峰，飞瀑；古林幽谷，苍松挂崖，烟云僻径，真乃另一番别与人间的胜景。回味天堂寨，那伴着山水流韵的风景，至今仍像一首似水柔情的诗篇沁润心扉；一段段斗转曲险的山路，一片片阔远内敛的美景，如心中的天堂，娇美而不妖娆，迷人而不迷幻。

因山路崎岖狭小，队伍拉得很长，我和苏兄跟着导游走在第一梯队，似有一种独领风骚的畅快。其间，一位中年妇女，中等身材，精瘦干练，皮肤略黑，肩背大背包，只身一人，拄着一根登山杖，努力地跟在身后。我和苏兄一边驻足欣赏美景，一边埋头赶路，还不时回望行进的团队。不一会，导游提醒，前面一段险坡，请大家注意脚下安全。我抬头掂量了掂量，又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中年妇女，迟疑了一下，然后勇敢地上前搭讪道：“阿姨贵姓，这段路较陡，我来帮你背包吧？”中年妇女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笑着说道：“谢谢你，小伙子，我姓宫，就叫我宫老师吧。哎！到底是上了年纪，还真是有点儿累，这山路是够险的呀！”说话间，我接过背包，背在了肩上。苏兄和我一前一后，与宫老师一道，放慢了脚步。

宫老师是一名初中老师，她谈吐诙谐，性格随和，平易近人。与宫老师同行，改变的不仅是沿途的“风景”，更是我人生前进的道路和方向。

就在回来后的一个月，我接到了宫老师的寻呼机留言：“给你介绍个对象，如有意，可回电……”我连忙找了一个无人的公用电话，忐忑地拨打了过去。

“还记得天堂寨旅游团队里的一对姐妹吗？个子高点儿的是妹妹，人很老实，单纯，心地善良，单位也不错，全家都是自来水公司的……”

有人说，命运的丝线错综复杂，却总有一些美好的交汇点，那就是贵人出现的时刻。宫老师就是我人生中的那个贵人，她以丰富的经验和敏锐的眼光，用一颗热情真诚的心把两个原本平行的世界牵在一起，产生了交集，从此，两朵生命之花才得以绚烂绽放！

后来得知，在天堂寨入住酒店时，宫老师和那对姐妹分在同一房间，当晚，宫老师在卫生间洗漱时间偏长，其中的妹妹担心有什么不测，主动敲门询问，确认安全。其中的妹妹，后来便成了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妻子（以下称你）。

如今，二十四个春秋已过，孩子也已上了大学。岁月无声，却悄然改变着万物的模样，而我想说，你一头乌黑的秀发没有变，你白皙透红的皮肤没有变，你笑起来脸上的酒窝没有变，你清脆悦耳的声音没有变，你走路前倾似跑的脚步没有变，你的美丽善良仿佛从“天堂”掉落，从未褪色；你的质朴纯真似从“寨子”的泥土滋生，始终如初。可以说，自从那次交集，是你蜿蜒着思绪，带领着我，走过了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而如今，你恰如一杯陈酿的老酒，越品越香；又像一首韵味醇厚的诗，字里行间饱含着对家庭、孩子的关切。每当我凝视，你的眼眸就是宇宙的星辰；每当我聆听，你的声音就是拂过心田的春风。

然而，生活不是一汪静潭，而是一堆油盐酱醋茶的琐事，其中有溪流，也有潮声，有晨曦晚霞中的飞雁和归舟，也有风雨交加时的困顿与呐喊。于是，拌过嘴，生过气，闹过别扭，为此，哭过，笑过，沉默过。不管我如何地着急、过火，你总是一副平静得仿佛以不变应万变的样子：我不说，你也不说，只要我一生气，嗓门高，你说也不会惯着，也会生气，嗓门也会高，到头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总是我主动向你低头，就这样，生活一直继续着、前进着。只是近些年，岁月的沉淀让我平静了许多，阅读的洗礼让我从容了许多，而你就是一面镜子，静静地悬挂在我生命的长廊，让我反思，让我成长，让我进步……

你讨厌喝酒交际，尤其不愿见陌生的人，还有那些你看不上的熟人，而我碍于面子，常常以家庭为单位的聚餐，我总希望能拖着你参加，为此，你受了不少的委屈。你晕车，不愿打车，还说生活要务实，不想买车，而我总想和别人一样，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为此，多年来，我们一直拖着、僵持着。你喜欢游戏，喜欢童话动漫里的卡通人物，而我却不以为然，认为那些脱离实际，远离现实，缺少深度，还会误导孩子，为此，我们有过争吵。如今，孩子上了大学，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也没有跑偏，或许是我多虑，患得患失的太多，反倒是孩子上大学后，百里挑一，凭一己之力成功竞选加入学生会，着实让我大吃了一惊。正如孩子所说：“游戏里的世界就是模拟成人的世界，同样充满着各种矛盾、竞争和挑战，别忘了，这一点，妈妈比你清楚！”噢，原来是我OUT了呀！

如果说天性纯真、本性善良是你与生俱来的底色，那么疾恶如仇、是非分明就是你后天学习、家庭熏陶形成的秉性。你不挣强，却可怜穷人，同情弱者；你不谋利，却憎恨强权，讨厌不公，为此，你曾雨夜喂过流浪的小猫，养过迷失的白兔；平时清理家用物品送给楼下打扫卫生的住户；公然谴责私自霸占公共资源的乱象，坚决抵制损人利己、无理取闹的行为，每每念及于此，你那种以柔克刚、刚柔并济的智慧和勇气总能让人心悦诚服。孩子出生后，为了家，你曾放弃过一段时间的工作，其间，为了家，你又曾加班加点，自主创业，开过淘宝店，薄利和真诚让你拥有越来越多的客户。可以说，你是生活的强者，你是家的主宰。

岁月不饶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你渐渐有了睡眠困难的毛病，手脚也变得有些发凉，我曾建议到医院找专家看看调调，而你总说不碍事，于是，就一拖再拖了下来。十年前，你的后磨牙坏了一颗，不得已拔除后，本想找专家做一颗种植牙，但你担心创伤、脸肿，借口不怎么影响吃饭，至今还一直在拖着。近些年，我越来越感觉到你的头发掉得多了，每次扫地，都能明显感觉得到，而你却说：“头发本来就多，掉些正好！”。生命如草芥，脆弱如游丝，那静静掉落在地板上的一根根秀发，就像万千颗殒落于大地的星辰，虽不像照亮夜空的流星划过天际，却也总能于无声无息之中带着一丝不为人知的辛酸与感动……

听老人讲，本命年可能会犯太岁，诸事应小心谨慎；我想，大自然千变万化，神秘莫测，唯独对你，更应“宁信其有”，为此，我特地准备了红袜、红鞋、红腰带，希望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2025年是乙巳蛇年，其中“乙”为五行之木，寓有“破土而出，弯曲生长“之意；“巳”为五行之火，象征着“阳气已出，阴气已藏”。更为巧合的是，2025年是“一闰两头春”，代表数字“六”的“巳”字，又逢闰农历六月，寓有“六六大顺”之意，“巳巳如意”，也谐音成了“事事如意”；“两头春”为年头年尾各有一个“立春”，意味着一年双春、双破土，代表着双倍的生命力，寓有“生生不息”之意。于是，木之逢春，便成了“向阳花木”；蛇遇双春，便有了“遍地黄金”。如此，合情合理厚重有趣的中国文化，对你本命年真诚的祝愿，俨然成了一副无限美好的画卷！

一路走来，还记得那条定格了生活和故事的山路吗？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里的一桩桩、一幕幕犹如生命的轮回，在一遍遍地播放。我知道，生命的枝叶，曾经翠绿，也会枯黄，曾经做过的青葱的梦，也会在风雨之中潇潇飘零。在这个霓虹灯下的都市，有烟火璀璨的瞬间，也有灯火阑珊的光亮，唯有那株窗前的百合，在静静地绽放着、摇曳着……

韩传宝 2025-1-28 1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