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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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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40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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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年华》里挖掘杨明先生驾驭宏大主题的艺术功力

读完了杨明先生《年华》,合上书,狼剩饭、老李、白云、王栓娃、猪圈,一个个人物像过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不得不佩服杨先生驾驭宏大作品的功力,一座山,三代人,四个姓,半个世纪,他以多元视角把脱贫致富,乡村振兴的弘大主题,融入到一个村庄的发展史。这里不光有逝去的岁月,更有隐匿在年华里的恩怨情仇,与因果轮回。闭塞、落后的黑山村,昔日曾经土匪横行,鱼肉百姓,曾经点蜡灯、住窑洞,撒尿随意在院子的树下,原生态的居住环境里,吃顿肉饺子都会幸福得泪流满面。党的精准扶贫政策,第一书记驻村,黑山村终于迎来了新的历史机遇:如何脱贫致富?如何振兴乡村?这是一位有丰富基层工作经验的乡镇干部对三农问题所做的深入探究,更是一位有责任心、使命感的作家立足社会变革时期,山村所呈现出人性的复杂性,多样性,给乡村发展探寻的一条出路。

一部好的作品,一定有作家独特的艺术手法。笔者试图从纪实的笔法、全景式的视角,鲜明、立体的人物形象,魔幻现实主义、意识流手法,诗性的文字、哲理化的语言,这几方面解读杨明先生创作的30万字的长篇小说《年华》的艺术特色。

一、纪实的笔法,全景式的视角。

《年华》跨度近半个世纪,铺写了一个村、三姓人在贫穷中的抗争,对土地的执着与坚守,精神突围的困顿。围绕“是什么导致贫困?为什么要扶贫?如何打赢脱贫攻坚战?如何振兴乡村?”这一系列问题逐层展开。

 

一开头就给我们展现出与外界隔绝的自然环境。

“读书要到山前的村中去,来回20多里地,几乎全是山路。遇见雨雪天,山路封了,他们只有待在家里,等路能走了,回到学校,课程怎么也赶不上。”

“一座黑山,隔离开两个世界”

“眼前的一切消失,只有那条出山的小路,弯弯似扯不断的线,绕过村子向前蜿蜒而去。”

“满地的果子丰收,红彤彤的果子,果商满眼看上,可惜他车进不来,果农得用架子车送到山前去。”

杨先生写熟悉的山,熟悉的人,熟悉的生活,写村民第一次目睹水龙头流出水的惊喜:“水哗哗地流着,还带着土地的浑黄色,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围着,老李戴着墨镜,叮嘱群众不要拥挤,轮流着到水管头看。王拴娃从群众里挤出去,水哗哗地从水管里喷出,王拴娃抱着水管喝一口,被冲出的水流呛出两股眼泪。”

写村干部王拴娃对新生事物的兴致:“王拴娃对电推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致,在头上吱吱地响,头发一片片地落,而人却感不到疼痛,而且有阵阵酥麻的舒畅。从小时候起,王拴娃对推子有抵触情绪。不是推头发,是拔头发,推子上滴些菜油,再紧个关口螺丝,还是拔头发,他满街跑,狼剩饭满街追,压倒他,给他推头。他杀猪般地嚎。”

 

……

 

写坡地改梯田,写猪圈买回机动三轮车引发的震动,写王栓娃第一次吃饺子的,半斤饺子下肚还未尝出味道,写移民搬迁遇到的阻力,写文姓人的闹事……他从最真实的生活出发,在历史纵深中全面展现了脱贫攻坚过程中人的变化、生活的变化和社会的变迁。作者杨明先生以黑山村为支点,以一个生涩的村干部的视觉,窜连起乡镇、县城、省城的灯红酒绿对他的诱惑,思想的撞击,通过修路,砖井,移民搬迁,种植御杏,建采摘园、观光带、窑洞民宿、太阳食堂、直播带货,用全景视觉呈现给读者一个乡村振兴的模版,作者没有一味强调经济效益,而是加进自己的深思与感悟:振兴不能光靠输血,发展不能只抓经济。

二、鲜活立体的人物形象。

“人”是一切文学艺术作品的核心要素。人物形象立住了,作品就立住了。《年华》作者杨先生善于刻画人物,塑造人物,不管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没有一个雷同,形象鲜明,活灵活现,如同一个真实的小社会。

1、通过细腻生动的细节描写,使人物极具质感又贴近生活。文中杜志谦,秉承中国农民最朴实的信念,骨子里有对土地的信仰,随着农村经济的转型,作为支书的他,因为保守,不思进取,渐渐失去了权威。“见到牛,是他心情最高兴的时候,还有牛粪,总有一种亲近和亲切,即使在路上,看到一摊牛粪,干的,他小心地拾起来,装在口袋里。刚拉出的,有办法拿回的,一定想办法带回家;没有办法解决的,用木棒将其拨弄到路边不显眼的地方,第二天再去拾。小时候,他和母亲住在沟里的烂窑里,冬天母亲带着他拾牛粪,冷天了点着牛粪,可以取暖,也可以烧热炕,牛粪就是温暖。这个信念一直陪伴他成长,年纪越大,信念越牢固。”

秋丰收是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青年,他有点奸猾却不乏聪明,总想在人前显摆,却缺乏能量。“他尽一切能力巴结杜志谦,当王拴娃当选村主任那晚,他哭了一晚。第二晚还气不顺,半夜偷偷跑去杜志谦家门口,向杜志谦家里扔两块石头,往回走时,走得急,崴了脚。天亮了,才爬进自家的门。”

2、作者运用干净、简洁、细腻的语言,三言两语就将人物的个性气质勾勒出来,跃然纸上。

王栓娃身上既有与生俱来的自卑、懦弱,又有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心。

“王拴娃偷偷地学抽旱烟了,呛得咳嗽不说,还吐了一地,昏睡在坡地一棵松树下。灵醒过来后,天完全黑下来了,几颗星星很亮,他想多看会星星,可想到坡地夜里有狼出没,立即一骨碌起来,跑回家了。”

“坡地走一步,听见扑地一响,一只里野鸡从草丛里飞窜出来,王拴娃用土块打,没打中,急得追撵,想抓住野鸡,可追撵不上,坐在坡地无限地怅然。”

“王拴娃打不过猪圈,只有在心中痛骂,盼望有天能骂出声来。没有这一天了,王三娃对自己说,他感受到骨子里的怯懦,慢慢地勇气也没有了。但夜静时,他心底有无数的呼唤,渴望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最低也要让猪圈另眼瞧瞧。”

杜四爷好面子,有农民的狭隘,爱贪便宜,觊觎女色,却有贼心没贼胆。

“杜四爷爱在烟叶上“做文章”,今儿将烟叶堆堆,明儿一一铺晾场畔,为的是有女人在身边转悠。谁家儿子结婚,第一个来洞房闹热闹的,一定是杜四爷。嘴巴咂烟锅叭叭地响,目光在媳妇的屁股上转来转去的。媳妇是街上的女孩,几乎天天见面的,但杜四爷说:女孩有什么,结了婚就是女人了,就有看头。”

写范丽红,一个毫不掩饰自己欲念的有点放浪却能自已的泼辣女人:“她不知道是王拴娃还是老李,她需要将他俩其中的一个作为突破口,浸润自己的情感,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了。但随着一声笑,她的情愫从躯体的每一处浸透出来,秋丰收极熟悉这种浸透,每次做爱达到高潮处的淋漓宣泄,宣泄使他想起了过年放的大炮,导火索嗞嗞响,轰地一声,满地的纸片片。王拴娃被范丽红的笑感染了,心里痒痒的,肌肉紧缩为一张弓似的,他想起媳妇那热乎乎的奶子。他摸摸那东西直直的,他使劲压下怕挑起裤子,被人发现,他不怕秋丰收,见老李没有注意他,心静下来,那东西也不用压了。”

…………

正是这一个个各具特点的人物群像,一言一行,悲悲喜喜,最终拼成了黑山村这一变革中的多彩世界。

三、独特精到的艺术手法。

 

1、魔幻主义现实主义,意识流手法。

小说的写法较为新颖,借鉴意识流、魔幻现实主义等西方现代主义的手法。构思巧妙,跳跃式结构、双线重叠设置了今昔交织的两个时空:立体而丰富的前尘往事,动荡而不安的现实生活,既有因果轮回的隐喻,又有精神图腾的象征。

“母亲说,一次和杜四婆想哭,没有地方。到了山顶却不想哭了,心情也静了,也许是缘分。”

“两位老人的身影似一条平静的河水,弯弯曲曲的向前,向前是一条宽阔的大道,伸展在黑山的脚下,远处忙碌的人影和车辆正在拓宽这条大道。目光落下去了,黑山村和整个世界连接在一起了。”

写王栓娃初任村支书后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和精神状态,感受细腻而真实。

“王拴娃有了压力,也有了一股火气在心底旋转升腾,随时要爆炸了一般,可就是爆炸不了,这种难受使他犹如拔光了毛好斗的山鸡,在山顶了,有了气球爆裂化为片片碎屑的快感。”

“王拴娃十几年也没有弄明白,他爷那么强悍,却没有遗传他一丝的霸气,常常一肚子的窝囊。”

“王拴娃突然有了莫名的悲哀,自己喜欢看猪圈的脸色,猪圈高兴他就高兴。猪圈不悦他就不安。他问了自己十万个为什么,可没有答案……”

这部小说在现实中穿插奇异事物,将幻象与现实,欲望与生存,物质的艰难与精神困顿,交织在一起,使故事更加奇幻动人,如:

 

“狼剩饭突然仰起了头,满脸的鳞片闪闪地发光,眼睛闪起了电光,他嗅到了蛇的味道。……他腾跳起来,扑过去,夺下塑料袋儿,迫不及待地两手撕裂塑料袋儿,蛇掉出来,一只手在空中逮住,大口吃起来,两眼熠熠地闪亮起绿莹莹的光。”既营造了神秘氛围,又吊足了读者胃口。

2、语言独具特色。

①诗化的语言

《年华》中的语言,无论叙事、抒情、描写总是娓娓道来,用词典雅纯净,表现了如诗一般的特质。杨明先生通过诗化的语言,营造了山村宁静优美的水墨山水画。他运用大量的比喻和拟人等修辞,将梦想与希望,星光与灯光交相辉映,意境优美,意韵深远。

“王拴娃闭目坐着,自己如同一柱星光,四周亮了,远处的灯火向着这里燃烧。”

“王拴娃更喜欢去山顶了,尤其是喜欢晚上一个人坐在山顶,星光静静地泻下来,以前黑山村是一片黑的,现在也是点点的灯光了。”

“醒来时四周一片黑,远处一片灯光,扬起头来有几颗星光?或是去山顶上放眼一望,心旷神怡,好像自己是一座山或者一道星光了,尤其是在夜里。”

“今夜已经深了,月光洒下来,黑山犹如小石堆的雪娃娃,一身圣洁的蹲坐在大地上,星光闪了,黑山也一身光亮,闪闪耀目。”

 

②哲理化的语言

杨明先生用哲理性的语言将深刻的人生哲学娓娓道来,引导读者思考,并从中汲取人生启迪和哲学。

“一些东西似乎藏匿于人的脑海最深的地方,平日里,他安静在那里,如一块儿巨石,可当人想起时,却是轻浮的东西,瞬间飘在脑海面上,久久沉不下去,使人很难接受,不能自已。”

“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一个阶段一个想法,不见得后一个想法就比前一个想法成熟,幼稚往往是很成熟的产物,或者孪生妹妹。”

“逝去的一些东西在心底的一角发酵,滋生痒痒的野草,枯了荣了,荣了枯了。”

“他的目光充满新奇,新奇是成熟的一种标志。他的新奇和成熟,标志这片土地的苏醒,苏醒有时是一种阵痛,他现在很享受这种阵痛。”

“他坐在蒲团上,心怎么这么大,远方都能装进去。他忍不住将手伸向天空,一滴滴雨,犹如一颗颗星。他要翻越这座黑山,不是每日面对远方,而是每天背对远方。”

3、灵活运用俗语、谚语、顺口溜等。

如:“拔个球毛吊死了”“大麦没黄,小麦黄了”“得是吊死鬼,找绳呢。”“闪远,各干各的事。”“瓜子笑多,母牛尿多”……俗语、谚语、顺口溜等灵活运用,不仅突出小说语言的生动形象,也突出它们活泼的生命力和泥土气息。

 

《年华》的作者摆脱了一般作家写脱贫攻坚这一宏大题材的惯例,笔触涉及生活在原生态的山村里的青年人,描绘了他们丰富的、多层次的内心世界:有卑怯懦弱,有羡慕嫉妒,有赤裸裸的欲念。他们被动地裹挟进历史的洪流,有点茫然失措,有些力不从心,最终被带动,被帮助,蜕变为有魄力,有情怀,有担当的村干部。这正是作家杨明的高明之处,避免了同类作品同质化的讴歌与赞美,更多地是带给读者灵魂叩问,如何在乡村振兴过程中提升人的精神境界?如何在这个时代的历史巨变中,塑造这个时代的精神图谱?从这一点说开去,《年华》是这几年我国文坛不可多得的长篇小说。可以大胆地预言,过不了多久,这部作品会光芒四射的。我们拭目以待。

 

                   2023年1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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