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国庆节,便坐不住了。天一放晴,便呼朋引伴进山访秋。山里景色一日一个样子,昨天还苍翠欲滴,转瞬便五彩斑斓了,还未回过味来,又变成红彤彤一片。真可谓“万山红遍,层林尽染”。蓝田的山很有特点,可谓层峦叠嶂,沟壑纵横。置身山顶,便能领略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奇趣。山上的树木也很奇特,同一座山峰,阴面多是四季常青的松柏,阳面却是落叶乔木。俗话说:向阳花木易逢春。同样,向阳花木易落叶。不过,落叶前,叶子先由绿变黄、变红,等真正落尽,也到了深冬了。文人墨客喜欢用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云淡风轻等词描写秋,更有“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诗句传世。作为文学爱好者,不敢说踏遍家乡的山山水水,也徒步走访了出名的山林沟壑。
登上了汤峪西峰,我才知道了白居易何以写出“枫叶荻花秋瑟瑟”名句。整个山头白茫茫一片,像极了一位鹤发童颜、衣袂飘飘的仙翁在冥坐参禅。一阵风过,涌起白色的浪花,起伏摇曳,极有韵致。山间雾气缭绕,恰逢妙龄女郎隐身其中,她们为了拍照,豁开荻花,露出迷人的笑脸,却再现了“蒹葭苍苍”的意境,只是不知哪位情郎有如此的幸运,恰在此时,恰有这样的情调。
见识枫叶的红艳,是在赛峪的谷底,那是资深驴友的福利。不过赛峪的柿子可是出了名的。霜降过后,红红的叶子落尽,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树梢,透过阳光,便如亮晶晶的红宝石,随手摘一颗,放进嘴里,绵软、滑润、甜美,让你一次尝个够。
最喜欢蓝桥的红叶,独具特色。重重叠叠的山峦,奇石嶙峋的山峰,没有高大的乔木,多是丛林,于山石凹凸间点缀那么一束、一团、一丛的红花,似花团锦簇的裙裾,似精工细织的被面,是花工培育的苗圃。走近了,圆圆的、红红的叶片,如一面面旗帜,在风中摇曳,疏朗有致,风情万种。摘一片,摸一摸。没有了绿叶油油的质感,放在空中,通过阳光可以看到叶脉,根根数得清。
一次误打误撞,见识了竹篑寺的酸枣。那是在向阳山坡,满坡满岭,淡黄微绿的小圆叶间挂满指甲盖大的酸枣,黄绿泛红的那种最好吃,酸酸甜甜的。等一场风过,叶子落尽,便剩直愣愣的枝干上的红枣,不过这已经变软泛酸了。伴随着酸枣凋落的还有桔梗草,直愣愣地指向空中,像不屈的战士守卫着山林。
去蓝关古道,最吸引我的,却是黄灿灿的野菊。整个山洼,百草衰枯,唯有野菊兀自逍遥。纤弱的枝干上,小小的花,黄黄的蕊,一簇簇,一丛丛,灿烂绽放。因为徒步,蓦然看到这么精神的花,年轻的小妹不由自主地摘一个,插进耳鬓,回眸一笑百媚顿生。瞬间涌起一阵自豪,客串了一次陶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虽未见到篱笆,却也流连至日之西斜。
野竹坪简直是世外桃源。村子掩映在崇山峻岭间,过了蓝桥街道,从国道右拐,顺着曲折蜿蜒山路,翻过山,村口是合抱粗的核桃树。一进村便看到狗,我们止步不前时,热情的山民告诉我们,狗不咬人,果然,那些狗,连头都不转地走自己的路。这里还是柴房,白墙、蓝瓦。檐下是堆积整齐的柴火,房前屋后是高大的果树,稍有点距离,便看不清掩映在树丛之间的民房。能听到村民说话的声音,要看清说话者的容颜,得走一阵子。每家门口都晾晒着刚收获的黄豆,玉米,有的玉米还没有剥,被沿着一个桩子垒成圆柱形,有的直接架到柿子树、核桃树上。有一家村民正在打黄豆,是用链枷打,这是一项很原始的方法,村民自如地挥动链枷,“哐!哐!哐!”豆秆在它的打击下裂开了。旁边是女主人用簸箕正在簸着,一起一伏间,豆子分离出来了,“哗啦!哗啦!”很有节奏,悠然自得。几只鸡慢悠悠地在席子周围转悠,懒洋洋、慢吞吞的,主人并不驱赶它。
天蓝莹莹的,一丝云彩都没有。坐在山民的场院边,欣赏着他们和谐的劳动,便生发久违的感动。如果不是徒步,怎能有如此雅兴,细数着透过树梢的一束束光线?如果不是徒步,怎么可能踏上厚厚的软软的落叶,眯上眼,吮吸自然的精气呢?如果不是徒步,怎么可能看到这些蕴藏在山间的美呢?如果不是徒步,怎么能知道还有这么一些人在努力坚守着农耕文明呢?
林清玄说:“若能与落叶飞花同呼吸,能保有在自然中谦卑的心情,就是住在最热闹的城市,秋天也不会远去。”很庆幸,我做到了。在如此美丽清明的秋天,让自己足迹遍及空山,赏满山红叶,品故乡秋天特有的韵味。何尝不是一种清朗圆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