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纪事（组诗）

钟表匠

青铜的沉默在表盘深处结痂

你擦拭每粒锈蚀的时分

指缝漏下1972年的雪

拧紧发条的鸽子忽然扑向

解冻的边境线 羽毛散落成

电报局墙上褪色的寻人启事

当雨水在齿轮间长出青苔

所有停摆的黄昏开始倒流

你终于修好了那枚

在防空洞里发芽的童年

无名广场

大理石裂痕中游出黑色风筝

牵着广场上所有失重的影子

向纪念碑倾斜

花岗岩喉咙里卡着未诞生的国歌

旗杆折断处 野罂粟

正用暗红填补弹孔

穿军靴的云碾过广场时

有人把钥匙埋进混凝土裂缝

等待锈成种子的形状

灯塔看守人

你把潮汐装进陶罐

腌制成发霉的航海日志

盐粒在玻璃眼球里结晶

每夜擦拭三十三块碎镜

收集沉船折射的月光

直到指节长出藤壶

当鲸群驮着溺亡的星群游向

没有坐标的海域 你突然

吹灭灯塔 任黑暗

从瞳孔深处漫出磷火

地下铁

隧道的牙龈咀嚼着人群

我们是被时代反刍的碎光

在荧光灯下褪去指纹

广告牌里开合的嘴唇

吐出1968年的梧桐叶

站台上堆满生锈的自行车铃

当防毒面具在车厢生根

有人摘下眼镜擦拭

镜片突然长出铁轨

通往所有未抵达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