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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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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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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声

大雪纷飞的日子,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魔力,将人拉回遥远的记忆深处。在这个南方冬日的薄寒里,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场大雪,那是属于儿时的深冬,如同一场无声的奇迹,笼罩着整个世界。

那一年,雪下得特别早,也特别大。从窗户望出去,天地之间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毛刷刷过,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屋顶上垒起了沉甸甸的雪檐,树枝像一双双伸向天空的手,挂满了亮晶晶的冰珠。雪静静地下着,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掩埋,只剩下风轻柔的低吟,和偶尔枝头雪块滑落时的微响。

我还记得那个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家门,雪的白光铺满了街道,晃得人睁不开眼。踩上去的第一步,发出“咯吱”一声,仿佛这片雪原在对我的闯入表示抗议。可那种抗议并不冷漠,反而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在逗你玩。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印记,而雪花落在肩头、发梢,悄悄融化,又冻结成细小的冰晶。

那是一个漫长的冬日,我的世界被大雪重塑。学校停课,街市冷清,炊烟在空中久久不散,像是冬天的符号。而对于孩子们来说,大雪的降临无异于一场盛大的节日。我们用木板拼凑成简陋的雪橇,从小坡滑下去;我们用冻得通红的双手堆雪人、打雪仗,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上飘荡。雪的寒冷似乎从来不是障碍,那时的我们,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欢愉,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为我们而铺展的舞台。

记忆中有一幕格外鲜明,那是一次和父亲同行的日子。雪越下越大,我们步行穿过一条空旷的街道。风卷着雪粒刮在脸上,刺痛得如刀割一般。父亲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一袋沉甸甸的米粮。他的背影高大却略显佝偻,鞋底在雪地里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像是一个又一个粗糙的标记。父亲回头看我,见我冻得瑟瑟发抖,便脱下自己的围巾递过来。他不说话,只是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那种沉稳的力量至今留在我的记忆里,如同冬夜里最温暖的火光。

大雪的日子里,家里最温暖的地方永远是灶台边。母亲总是在那里忙碌着,煮上一锅热腾腾的杂粮粥。窗外寒风呼啸,而屋内炉火熊熊,热气在昏黄的灯光下升腾,像是一场冬日的盛宴。母亲常会端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粥,递到我的手里:“喝吧,暖暖身子。”粥里放了红枣和糯米,香甜的味道滑过喉咙,仿佛雪天里最奢侈的礼物。

夜晚,大雪依旧在下,偶尔能听到屋檐上雪块滑落的声音。父亲坐在火炉旁,默默抽着烟,烟雾升腾,与雪夜的静谧融为一体。而我则蜷缩在炕头,裹着厚厚的被子,望着窗外的雪影发呆。风吹动窗纸,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雪在讲述它的故事。那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躺在无垠的雪地上,雪花一片片飘落,像羽毛一样轻柔,最终将我包裹成了一座静默的雕塑。

如今,已过了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大雪。生活在南方的海岛上,现在的冬天最多只有一场短暂的霜,轻轻覆在叶尖上,像是不敢惊扰人们的日常。而那种铺天盖地的大雪,似乎只存在于童年和记忆里。

每当想起大雪纷飞的日子,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追忆一种渐行渐远的纯粹。那时的冬天寒冷而清晰,每一场雪都是那么真实,每一个脚印都是那么坚定。而如今的日子,或许更温暖,却少了些许那种直抵人心的力量。

我曾试图向现在的孩子讲述那种雪夜的情景,却发现语言是多么的无力。没有亲眼见过漫天飞雪的人,又怎能明白它的壮阔与孤寂?雪的寒冷,是一种渗透骨髓的静谧;雪的落下,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而雪的消融,又是一种无声的诀别。

或许,雪花从未真的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于我的记忆深处。那些被大雪覆盖的日子,像是一首无声的诗,轻轻落在时间的长河里,泛起微微的涟漪。而我,只能在冬日的阳光下,静静怀念它的洁白与纯粹。

大雪纷飞的日子,虽已远去,却永远停留在我心灵的深处,成为一种永不凋零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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