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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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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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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 念 大 姑

大姑十几岁嫁到一个叫银家拉嘎的地方,我们这里处在东北和内蒙古交界的地方,地名都是蒙古名,名字有些怪,其实都有蒙族意义。

姑父是一个解放战争的退伍军人,脾气暴躁,小时得天花落了满脸的麻坑,那时都是父母包办婚姻,大姑十几岁嫁过去,看到姑父是一个麻子,哭得泣不成声,哀叹自己命苦,怎么会找个麻脸丈夫。嫁的不如意,大姑一生哀怨,好在大姑是个性格爽朗的人,在困苦不如意的婚姻中善待一切,人格得到升华。

大姑个子矮,说话嗓门高,左邻右舍有事总要去帮个忙,村里人亲切地叫她“小老赵”,因姑父姓赵。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大姑那由于过度劳作,指关节变得很粗糙的双手,还有生活虽然困苦却郎朗的笑声,所以晚辈们都很喜欢大姑。

父亲他们兄弟姐妹七个,那时奶奶家很拮据。大姑排行老大,父亲老二,父亲经常说,小时候,我是你大姑背大的,那时你大姑个子小人瘦,却总是背着我,一口好吃的都给我吃。父亲对大姑有一种浓浓的手足之情。

大姑家银加拉嘎,是三面环山的地方,二十几户守着一口辘轳井。

记得我小时候和叔叔到大姑家,那时还没有公路,坐着小毛驴车,晃晃荡荡走在全是沙土窝的路上。转了一个山头,又转了一个弯,转的我都睡着了,迷迷糊糊的问老叔:“老叔什么时候才到我大姑家?”“快了快了,你睡觉吧!一会到了我招呼你。”从早晨走到下午,才到大姑家。

毛驴车终于停在三间低矮破旧的土屋前,屋后是一座小山坡。光秃秃的小院没有一棵树,园子里全是沙砾,屋里用报纸糊着,唯一的家具就是三节褪了色的红堂柜。

大姑看到娘家人来了,高兴的往外跑,喊着眼里流下眼泪:“看我大侄女来了,看看大姑这破家。”大姑忙着抱柴火,到鸡窝把仅有的几个鸡蛋放到锅里煮。煮熟了,大姑把热乎乎的鸡蛋剥了皮,看着我吃。“唉,你这穷大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大姑用她那粗糙骨节很粗的手拉着我,细细地端详“看我的大侄女多好看啊!”大姑嘴笑着眼睛流着泪,童年的我面对大姑的赞美心里甜滋滋的。嘴里吃着大姑煮的鸡蛋特别的香。

从大姑家走时,大姑拉着我的手送出村头,叫我上毛驴车,她在车后跟出很远,我和叔叔叫她回去吧,我送你们过那个山头,回头看大姑在用袖子擦眼泪,大姑站在小山包望着我们离去……走出很远看见大姑还在小山包站着望着,渐渐走远,看小山包有个黑点,我知道大姑还在那里望着,直到我们消失在她的视野,才会回去。

大姑家困难,孩子多,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父亲帮着大姑左张罗,右张罗,为四个表哥成了家。父亲对大姑的感情最深,做这些是唯一能报答幼时大姑背着自己长大的手足情。大姑见到父亲就说,要没我这好兄弟我这几个儿子就打光棍了,父亲总是笑笑。

正月新年的喜庆犹存,表哥来说大姑病了,到医院一看大姑,和从前的大姑判若两人,脸色蜡黄,刚近60岁的人,头发花白干枯,走路打晃。医生为大姑检查,我们惊呆了,胰头癌晚期,看着大姑难受的样子,谁也不忍心告诉她。父亲带着大姑到市医院再次检查,也是同样的结果。

大姑躺在旗医院的病床上输液,晚上痛的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下来,但她从不说,刚强地坚持着。反过来还安慰别人,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村里的人听说大姑病了,陆续来医院探望,拉着大姑的手说些安慰的话。大姑说:“你说我这败家的老太太,总花儿子的钱,过两天我好了,我就回去种地。”住了一段时间,医院不留了,父亲把大姑送回家。

后来我和父亲叔叔姑姑又去大姑家看望她,表哥说大姑晚上疼得在外面走,从没有对孩子说过痛。还在不停地安慰别人,我病好了,庄稼苗大了,我就去薅草。大姑拉着父亲的手,我没了,给我找个好坟地,让我的儿子们过得旺兴,父亲眼里流出了泪。大姑已经病的不能起床了,走时我们都哭了,谁都知道和大姑这是最后一面了。我们走了,大姑支持着爬起来,趴在窗户上往外望着我们离去。

这就是我的大姑,没有生时的繁华,有的是勤劳淳朴善良坚强和逆境中的朗朗笑声。如一片叶子,悄无声息地凋谢了。

时光的涓流将岁月汇成了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多少人和事都被光阴之水冲淡。有一个人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怀念,那就是离开我多年的大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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