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的老爷子在村里有些威望,村里人都叫他老朱头。一身黑色哔叽衣服干净合体,花白的胡须银光闪闪,头戴一顶狐狸皮帽子,显得高贵奢华,老人有仙风道骨的气质,手拄着拐棍,哪家有婚丧嫁娶都会将老人请到场说几句。一个人在村里受到如此尊敬,是因为这个人有高尚的品质和令人折服的为人。
朱家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在粮站上班,娶了本村崔家的女儿。一个在村子的东头路边开了一个副食品小铺,村里人习惯叫朱家小铺。到了八几年村里干什么的都有,有一些年轻人到外地打工,有些头脑活络的人在村里开厂子,开商店,开矿山,搞运输,乡村企业迅速成长。这些企业有的经营得很好,如李家的矿山就是财源滚滚,有的经营失败,如孙家的果丹皮厂。
朱家的大儿子朱贵和他父亲一样精明,口才好,在村里威信高。朱家老爷子走了,村里一些婚丧嫁娶的事就由朱贵主持。
朱贵在村子东头靠公路的一边盖了两间土房,开了间副食品商店,村民平时买油盐酱醋都到供销社去买,供销社离村子十几里地很不方便,村里有个小商店会方便些。
小商店放了两节玻璃柜台,里面放了文具、日用百货一些小商品,还有油盐酱醋。醋酱油装在缸里,去买时用漏斗往瓶子里打。红糖白糖也是在袋子里,要多少用秤称,用纸一包。一瓶瓶糖球在玻璃瓶里,闪着诱人的光泽。
我们放学路过朱家小铺,喜欢到里边逛逛,瘦弱的有些驼背的朱贵老婆,笑眯眯的问买什么?有时会买个本子,有时会买几块糖球,八几年自从单干以后农村的生活有些改善,还达不到富裕,粮食充足肚子吃饱了,农民的手里还是没有过多的余钱,一些地里不产的日用消费品还是紧缺的,例如对糖果、糕点我们还是心存渴望,喜欢糖果,喜欢糕点。苦透的心需要甜蜜,对于甜的渴望,就像熊见到蜂蜜一样全身心地扑过去。用舌头舔食甜品,整个味蕾都舒张,心里甜蜜蜜。
朱家小铺满足了附近村民的日常消费,一斤醋一斤酱油再也不用到十几里以外的供销社去买。
朱贵也是肯下辛苦的人,为了多赚些钱,他起早赶着骡子车,到70里地的旗里批发部去进货,进价便宜这样他就能多加点钱。早晨起早走,晚上回来,满满一车货物,朱贵脸上笑呵呵的,有一句话叫:和气生财,一个满脸一团和气的人财运会很好的。朱贵老伴躬着腰帮他卸下货物,朱贵和老伴平时住在商店,商店什么时候去都开着门。
我家里父亲上班哥哥上班,生活条件也有些好转,家里有点余钱,父亲就喜欢置办家业,父亲的思想很先进,我们那里流行什么他就买什么,也算是提前消费提前享受。
父亲和母亲商量说:“我看公社有些人骑上了摩托车,老大也上班了,咱们也买一辆摩托车骑着方便又快。”母亲问:“一辆摩托车得需要多少钱?”父亲说:“得七八千呢!”母亲说:“可是够贵的,那就买吧,老大也二十多了,也该说人了。”父亲和二叔到旗里买回一辆崭新的八零红色摩托车。
这可把弟弟乐坏了,弟弟本来就胆子大,不用半天的功夫就学会了,骑着摩托车在公路上跑。哥哥上下班骑着摩托车,父亲不骑,我胆子小从不敢骑。这摩托车就成了哥哥和弟弟的,上班哥哥骑,下班弟弟骑着跑。
弟弟平时总撺掇我骑摩托车,我对于机械的东西有些恐惧。放假了,夏天母亲炒两个菜,叫弟弟去朱家小铺买几瓶啤酒全家人喝。弟弟说:“大姐你骑摩托带着我,我教你怎样操作。”我骑着摩托车弟弟坐在后座指挥,在后面说:“拐弯时要减速,不要加油门,记住了吗?”我答应着,到金兰家门口处拐弯,我记住减速。可我却鬼使神差,把减速弄成了加油门,摩托车忽地一下向金兰家的墙撞去。弟弟使劲在后面拽摩托车,摩托车强大的惯性重重地撞在墙上,把我掀翻在地,膝盖摔破,鞋撕裂,弟弟也摔倒在地上,鼻子出血。弟弟吓得喊:“我叫你减速,你怎么加油门,我不拼命拽车今天咱俩就惨了。”我惊魂未定说:“我是减速,怎么就加油门了呢?以后我再也不骑摩托车了。”我对于机械的东西总是糊涂,所以什么摩托车汽车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和弟弟狼狈地推着摩托车回去,母亲一看“这是怎么了?”弟弟满脸怨气:“我大姐可真是笨,我叫她减速她却加油门,要不是我在后面死死地拽住车,今天我俩就惨了,你看把我摔得。”母亲说:“你姐骑不了摩托车你就别叫她学了,看这摔得,快去洗洗脸。叫你俩去朱家小铺买酒,酒没有买回来人却摔坏了。”其实人生就是一个尝试的过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摔倒也影响了我的胆量,心有余悸。因为害怕我也失去了尝试开车的乐趣,也是一种遗憾。
由于朱贵敢于尝试经营有方,朱家小铺生意一直很好,几年以后朱贵扩大经营,把原来两间土屋改成五间红色瓦房,生意越来越红火。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变成了百货批发部,附近的商店都到他这里进货。生活就是尝试,在改革的浪潮中,有智慧者成为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