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鞋的老头

找一截无风的墙根

退到人潮的背后

用一条小矮凳

安顿好一屁股的满足

一台手摇的“铁疙瘩”

被你的爱抚

抹出了不少温暖的亮点

不用吆喝

你那佝偻的身影

脑袋的一半埋进衣领中

偶尔幌动一下

就是一则半是生机

半是荒芜的广告

四里八乡的花甲女人

提着那些阴晴圆缺的皮鞋

凑到你的周围

把日子放慢把话题拉长

你将目光放到最低处

在一片讨价还价声中

你用那粗短的指头

细心地阅读着鞋掌鞋跟鞋帮上

那些高低坎坷风花雪月

你总能挑出些毛病来

双膝上架起的一条围裙

就是你的手术台

你那迟钝的目光

一触到鞋子就是X射线

任何不起眼的残缺

用一把剪刀一把皮刀一个锥子

就能将大嫂大姐大娘大妈的笑声

拉近、套牢、粘合、抚慰

你用自己的双手

端牢一个饭碗

无人来竞争无人来打破

让你多少有些孤独有些遗憾

就像你拉紧的针线

说不定那一天会断掉

被这街头的风一吹就散

忙碌的话题粘满了家长里短

不到20分钟

就结出了今天的第一枚硕果

那些一元五元的钞票

被你随便丢在一只旧鞋中

不用看管

渐渐地积累了一大叠人气

当那些乡音向你告别时

她们的脚下就有了底气

等到你收摊时

脸上的微笑逐渐晕散开来

数着一大堆收获

两张十元成了你手中的大钞

25元买足了你三个小时

埋头的人生

以及乡情的善良与忠厚

日子像一截线那么悠长曲折

停止了打着饱嗝的

手摇补鞋机像一个温顺的孩子

偎依在你的脚边

你在人生的最低处

像鞋掌一样一层又一层

用自己的信念与执着

垫高与放飞了别人的日子

       2022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