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在离家二十多里外的蓝村,无法天天来回跑,所以必须住校。
当时我们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一百多人,住校的男生有三十多个,都住在一个三间平房的宿舍里。进门靠南墙和北墙分别是上下两层木板通铺,下铺空间比较宽敞,上铺离屋顶近,几乎看不到窗户,且需要爬上爬下。宿舍地面没做任何处理,砖都没铺,坑坑洼洼的连门都带不上。所有人的脸盆都放在通铺下面,并且,因为离伙房近,一天三顿饭都在宿舍里吃,所以,地面常年累月都是湿漉漉的。于是大家基本都挤在上铺,下铺空很多。
铺盖都是自己带的,木板铺面太硬,每个人就都从家里带一个草褥子。草褥子是用比较便宜的、深颜色的布,缝一个单人床大小的袋子,里面装上晒干后打烂的麦秸或是玉米皮,松松软软的,既保暖又软和,直接铺在铺板上,上面再铺上褥子和被子。夏天太热,就拿掉草褥子,再铺一张草席。单纯一张草席太薄,硌得慌,只能再铺上一床褥子。由于都在宿舍吃饭,有时候汤汤水水就难免会撒到铺板或草褥子上,所以,时间长了,宿舍的味道就比较复杂。
宿舍的门常年不锁,也锁不上。冬天宿舍里没有任何取暖设施,门窗四处透风,晚上睡觉都穿着厚厚的衣服。为了取暖,也会把两个人的被褥合起来用,一起睡一个被窝,我和唐同学一直这样睡了三年。我一般晚上回宿舍晚,早晨又起得早,唐同学迷迷糊糊中很是受了些折腾。
那时候吃饭比较艰苦,虽然已经不用像初中时吃玉米面窝头了,但需要自己从家里带了面粉,到伙房按斤数交上加工费,然后换成饭票,菜则一般是自己从家里带咸菜。将芥菜疙瘩切片或是擦丝,加点酱油香油味精后装在罐头瓶子里,讲究些的就用油炒一下,要是能发现里面有点肉渣,那就更是美味了。食堂的菜也可以买,但吃得很节俭,因为吃不起。我和唐、任、肖三位同学一起搭伙吃了三年饭,打饭买菜打热水,分工合作,一般是打两份菜,打回来四个人一起吃。有一年夏天,黄瓜特别便宜,二分钱一斤,我们就去集市上买了些,回来自己腌了当咸菜吃,方便又省钱。现在看,营养肯定是不够的,但那时也没觉得有多苦,因为大家的条件都差不多。
想起当年的宿舍,我常常感叹,那样的环境竟然没人说差。我们南面的平房就是男教师的单身宿舍,两个人一间,冬天可以用电热毯,在我们看来已经很不错了。那时候还是年轻,一是抗冻,冬天宿舍基本在零度左右,脸盆里的水常会有冰碴,所以,早晨一般是到伙房旁边的水井里打井水洗脸,但也没见有多少人感冒。二是都没有失眠的毛病,基本都是沾枕头就睡,也没听过哪个同学打呼噜,更没有抑郁一说。有一次,班里一金姓同学半夜睡梦中,裹着被子从两米高的上铺掉到了地上,竟然没摔伤,他爬上去继续睡。
后来去大连上学,一个宿舍六个人,就感觉很满足了;等到上船工作后,每个人基本都有自己的房间,就有近乎奢侈的感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