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母亲看医生

到南京工作后，回家的次数比在大丰工作时少了，常常是电话与父母联系。电话正常在周五的晚饭后打，因为这个时候父母已经忙完田里的活计，喂好鸡、羊，自己也吃好晚饭在看电视，再晚他们就要休息了。电话基本都是我打回去的，父母很少打电话给我。

大约是去年春节后没多久，接到了父亲主动打的电话，我估计是有什么事。父亲说，你妈最近经常夜间胃不舒服，也有点便秘，在村医务室开了点药吃了，好像没什么效果。

我的印象中，母亲的胃不舒服好像有些年代了，据说是年轻的时候16岁就上河工，饿的、累的。对父母的身体状况我一直关注，他们每年的体检报告我都要细看一下。母亲最近胃病有点加重，我分析一个是年龄大了，更主要的是经历了新冠疫情，好多人体质下降了。咨询了几个医生朋友，又在网上查了相关文章，决定带母亲到医院做个胃肠镜。

老家的县医院也可以做胃肠镜，但考虑到老家所在的村子离县医院有10多公里，交通不方便，父亲也是80多岁的人，到了县城也搞不清方向，县医院现在都发展的很大，挂号、缴费、检查那套流程，楼上楼下的他们也会晕头转向，还需要我请假回去带母亲去医院检查。母亲是农保，在老家和南京做门诊检查，医保都不能报销费用，在哪里检查费用差不多，最后决定利用周末回家带母亲来南京，在南京的医院做胃肠镜，这样检查、治疗和照顾都方便。

在手机上挂了小区附近的四附院的专家周主任。周五门诊，开了检查肠胃准备用的药水，做心电图，麻醉登记，排周一检查，一切顺利。

周一早上7点半到医院排队，等候检查。等候的时候，看得出母亲有点紧张，我安慰她说，不要紧张，打了麻醉，自己没感觉，一觉醒来就查好了，很快的，前后最多半个小时。大约等了15分钟就通知母亲进去检查了，我在外面等候，不停有人检查好出来。中间看到有一个家属被护士叫进去了，肯定是检查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我在等候母亲的身影出现，同时担心护士叫我进去。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真的听到护士在叫：徐桂兰的家属在吗？跟我进来一下。徐桂兰是我母亲的名字。我急忙跟护士去检查室，医生让我看仪器的显示屏，说肠子上有一个比较大的息肉，需要马上手术切除，最好下午手术，我来不及思考，立即答复医生好的，听医生的。

从检查室出来，我扶着母亲去洗手间，母亲对我说，你真是个好人，还搀扶我去卫生间，谢谢你啊！不知我儿子去哪儿了。

我一听慌了，这是母亲不认识我了！从洗手间出来，母亲在大声叫我的小名，我忙迎上去，母亲说，你刚才去哪儿了，还是一个医生送我来洗手间的，我说刚才就是我送你过来的，我一直在洗手间门外等着你呢。哦，你看我这记性！母亲又认识我了，我心理很高兴。

下午的手术按时进行，手术进行了3个多小时，这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医生告诉我手术很顺利。

从手术室到了病房，挂水、安装监视器，母亲都很安静，护士让我去楼下超市买个便盆，叮嘱24小时不要下床活动。我买好便盆回来，刚从电梯间出来，就听到护士在大声喊叫26号床的家属。我心理一紧，不知出了什么事，进病房一看，原来母亲麻醉醒了，在与护士吵架，不让挂水，说挂这么多水要多少钱啊！吵着要回家。

一个护士把手臂给我看，“你看看，手臂都被你母亲抓红了”，我一边忙向护士赔礼道歉，一边安抚母亲。可母亲并不认识我，嘴里大喊，快去把我儿子喊来，我要回家，我不要浪费钱。”

闹了一会，可能是累了，再加上为了做肠镜检查，已经近20小时没有吃东西，母亲终于安静下来了，护士抓紧给她重新扎针挂水、安装监控。母亲醒来后虽然没有再闹，但神志不是太清楚，常常自言自语，说些小时候或年轻时候的事件，讲话神神叨叨，还断断续续的不认识我。

我很担心，也有点后悔，做了个小手术，如果把母亲治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不过知道大小便，还知道说不要听医院的乱花钱，这让我心理有点宽慰，感觉没真傻。问医生，医生说没事，应该是麻醉亢奋反应，过几天就好了。第四天开始状况逐渐好转，第六天就基本正常了，问母亲前面做的事，说的话，她说没印象。我想，可能就象我们喝酒多了，断片一样吧。

肠子里的息肉手术摘除了，胃镜检查结论是慢性胃炎。出院后，母亲的胃疼、便秘问题并没有解决，又在乡镇卫生院开了一些治胃炎的药，吃了都没多少效果。春节回家我和弟弟又带母亲去县人民医院看，挂了一个退休副院长的专家号，建议做胃镜，我说刚做半年左右。医生说，那做下胸部CT看看其他部位有没有问题。CT检查结果，肝胆胃脾都没有问题。医生说，既然都没问题是好事，幽门螺旋杆菌是阳性，这个也可能造成胃不舒服，要不先治一下幽门螺旋杆菌。开了治幽门螺旋杆菌的药，吃了倒是转阴治好了，但夜里胃疼烧心的症状并没有消除。

感觉西医已经无计可施了，又转向中医，带着西医检查资料，去请亲戚介绍的一个老中医处看，“望闻问切”一套下来，开方拿药，吃了5周35天中药也不见效果，这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认知里，中医治常见的慢性病还是疗效不错的，有医生解释说是现在中药材假的多，还用传统的方子，疗效就难说了，想想也是。后又在同学介绍的中医馆做了几天针灸，效果不明显，加之来去不方便，母亲没有坚持下来。

按照医嘱，肠息肉切除手术一年后要复查，今年五一节，我带母亲来南京做胃肠镜复查，看看手术伤口愈合情况，顺便再检查一下胃的情况。因为有过上年麻醉不良反应，麻醉医生建议这次做肠胃镜不要再用麻醉，说80多岁的人，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我想想也害怕。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说，能扛住，听医生的。不用麻醉，我担心母亲能否扛住，但坚强的母亲扛住了，说就是做的时候难过了一阵。胃肠镜检查结果，伤口愈合很好，胃部还是慢性胃炎。开了一些治胃炎的药带回去吃，吃了一阵，症状仍然没有消除，夜里还时常会胃疼烧心。

转眼到了国庆假期。我决定再带母亲来南京请几个专家看看，挂了鼓楼医院的一个专家，专家说这种慢性胃病，第一是忌口，生、冷、辛、辣、酸、甜刺激的东西不能吃。二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不能劳累。三要保持良好的心情，不能焦虑愁心事。第四才是药物治疗，看了我带来的吃过的6种药品清单（荜铃胃舒颗粒，养胃舒颗粒，庆大普鲁卡因维B颗粒，普通拉唑，奥美拉唑，雷贝拉唑），专家说上面3种没有什么作用，下面3种应该有点效果，既然都没有效果，我再开三种药：康复新液、艾司奥美拉唑镁肠溶胶囊、盐酸伊托必利片吃了试试，记住一周后复诊，结果效果也不明显。后来又挂了另外一个专家，说是胃肠功能紊乱，开了2种中药让调理一下肠胃，看看效果，吃了效果也不大。

回头再咨询给母亲做过二次胃镜的周主任，他说胃疼是一过性疼痛，疼的时候吃点东西可缓解，坚持一下，很快就会过去，不伤性命，不要紧，尽量不要吃药，吃多了会造成胃萎缩，更麻烦。

电话里母亲问我，你们都说这胃疼是小问题，可看了这么多专家医生，吃了这么多药，怎么不见好呢？问的很在理。可回答起来不容易。

母亲小学没毕业，平时不看书也不看手机，在她的认知里这么大的医院，这么多的专家，这么小的病应该都能看好。其实她不知道，医学的能力是有限的，好多小病都看不好，比如高血压、糖尿病、牙龈萎缩、关节炎…太多的小病、慢性病都治不了。医生自己有这些病也看不好。

我在电话里解释了半天，母亲好象听懂了。说，我知道了，疼的时候吃点东西缓一下，过了这阵就好了。

这二年带母亲看医生的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老了，小毛病就会变多，需要正确认识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一些小毛小病要有正确的认知，既不能小病不理拖成大病，也不能对“无伤大雅”的小病担心恐惧，坚持适当的锻炼、保持良好的心态。我也是60出头的“小老人”了，也要学习适应与变老的有点小毛小病的身体和谐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