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湖（组诗）

天心湖

穿过马路，向左拐，

不足百尺，就会到达天心湖。

我的踉跄，并非因月光不明，

——月亮就跌落在天心湖里。

越来越多的黑暗将我围拢。此刻的我

酒至微醺，话未说绝。

如果赶过去，我背着那么重的夜色，

是否还能够，将沉溺的月亮捞起？

梦中

在梦中我穿越回了

二十二岁。刚刚走出校门

那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

马路上没有那么多车辆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朋友

甚至，还没有爱情

一切都刚刚开始

天空中的云彩还那么洁白

山脚下的凌水还那么清澈

丘陵之上，牧羊人的歌声

还那么悠长，纯粹

我的脚步，还那么轻盈

坚定。还没有后来那么多的

行差踏错

临水而居

买了一户滨河的房子

坐在窗前，抬头可望远山

低头能看凌水，黄昏来临时

平视，即可见落日熔金

更多时候，我愿意煮一壶清茶

静下心来，看向河堤上的甬路

每天清晨，有那么多热爱生活的人

在结伴奔跑或悠闲散步

这个角度最大的遗憾

是不能够看到日出。直到有一天

看到两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在夕阳中相扶着蹒跚而过

我便释然了。游荡于山水之间

人生或疾或缓，既知归途，何必

在意来路

献花

公墓的焚烧炉扒掉了

我无法再给节俭的母亲

寄送纸钱了。今年的清明节

我终于能买一束鲜花

献给母亲

我必须顶着白眼

和花店老板娘讨价还价

——母亲生前从未接到过鲜花

她绝不允许发生与过活

毫无关联的开销

父亲听话，从没送过

我怕挨骂，也没送过

大雪

大雪正在扑向街区

我决定，还是冒险赶过去

一个内心早已大雪纷飞的人

并不在意一场喧嚣的雪事

就是被风指引着，走过去

直到大雪落满人间

直到一个雪人

拦住我的去路

风吹过

一个人在旷野里走了很久

目之所及，山如卧佛，水似明镜

风从不知处吹来

又向不知处吹去

不知名的野花开在路边

风吹过时，花瓣有零星的飘落

忽有一阵难过——

那么美好的盛开与凋谢

除了我，竟无人看到

暮春雨

彼时的辽西，把自己藏在一件

灰色长袍里。雷声由远及近

沉重的鼓槌开始敲打春天的

最后一个清晨

绵长的雨线串联起玉兰树下

潮湿而细碎的光阴

一只白鹡鸰鸣啭着划过树梢

绿色的叶片溅起波浪

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场春雨里

我们默默相爱，寂静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