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不变（组诗）

总有不变（组诗）

岁末辞

——写于长兴

塘中的七只白鹅，和我一样

身体已失去很多水分，

声音高吭，干燥。

三个饮酒人的黄昏

黯然于波光，

也试图融入白墙的倒影。

陈家村的第二个傍晚，

那些银杏，可以更晚些谈论。

用断瓦打水漂时

割伤的手指，给孩子指着自安吉而来

从前的行程

——这条小溪，

一沾上就会生痛。

总有不变

绕过山坡时，同事明显减速

向车窗外张望

喔，是一片红薯地

十几个男女，和沿途的芦花一样弯着腰

野性，清冷

我喊了一声，芦花齐齐竖立

在风中昂扬

一年中，这样的场景让人欢喜：

有些新鲜的事物可以触摸，特别是

带着泥土的气息

正月初一

早上，煮上五味粥

出门去买烟

小区内鸟鸣声声

路面上很少有爆竹的残骸

比较往年，也少了许多外地车牌

我与店主互相问好

谈了几句年味

又顺手抢到了两个微信红包

回到家，陪着不肯先吃饭的孩子

看动画片

楼下他的同学来了

他们一起去露台，摔爆仗

妻子在剥着松子追剧

我不想看书，也懒得去打牌

下午可以去寺里走走

一家人

去看一看那棵隋朝的梅

可还开着

白露为霜

清晨，沿溪的木栈道上，我们

显得年轻。一时算想

我折断过的芦荻，应该超过我们三个

加起来的岁数。

最近一次，是十年前的野炊，

朋友们都在笑

那个偷走菜刀的人。

旧房那只长颈的玻璃瓶，

早已无踪（那回我

插了五十二根荻花，放在桌上）。家中

如今多了些白发，随着我们

四下的走动，随意飘扬。

孩子叫你去剪短发，他已说了

好多次。他的确还小，

他总以为，是你留的太长。

珍珠鸟与轮胎

小男孩站在门口，递给我

一个鸟笼。两只白色的小鸟，上下扑腾

急促地鸣叫

我担心，自己像车轮上的黑色橡皮

已经磨浅纹沟

面对路面上的蚯蚓时，失去

让它幸存的可能

这两只小鸟，也同样难以照顾

难道，让它们住在轮毂里——那是

谁也到达不了的位置

他的语气坚硬，“说好了的”

他说，“老潘不在家吗？这两只珍珠鸟

帮我养六天”。我茫然地目送他离开

感到羞愧——我已很久

没有感受过小动物的恐惧

带来的会是信任

此刻，“童真”是那么美妙

奇迹般降临。让我稍感痛苦的

是没有年轻的躯体

或者更老，像那些当花坛用的轮胎

可以让这个小男孩

容易相信——他的目光

本可以更加笃定

如同这个夏日，早晨的阳光已遍及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