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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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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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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妹》

 

  

                    ——“七姊妹系列之

山里人(土家族)

白河流进了高岩之后,河两岸的山势瞬时陡峭起来。这是白河用它那温柔的河水,硬生生地在大山中冲出的一条峡谷,居然长达数十里。峡谷两岸全是悬崖峭壁,矮则数丈,高则百十丈,真让人不敢小觑,这看似温柔的河水,竟有如此大的力量。

在峡谷的悬崖峭壁之上,又是翠绿的山峰。居住在山峰上的人家,是望得见湍急的白河,就是很难取到白河的水来饮用,大有望水兴叹之意,这就包括一个叫麦啧的小山村。

麦啧,土家语就是天的意思,只是个叹词而已,翻译成汉语就是天啦天啊。麦啧人居住在山峰,最缺的就是水,因而,他们只能望着山脚下的白河“天啦”、“天啊”的叹息。

众所周知,麦啧缺水是缺出了名的。过去,山林砍光,水土流失,睛个十天半月,一盆子水是先洗菜,后洗脸,再洗衣,继而洗脚,洗猪草,澄一两天转清后再煮猪潲。一水多用,滴水如油。

记得,每到干旱季节,麦啧的几口水井都会干涸,水要到十里外的白河去挑,那上下河坎的路硬活像刀削一样,就是空着手上下,脚杆打颤也是常事。

有回,麦啧的一位女人去白河挑水,上到半坡时,脚一滑连人带桶摔下了深崖……日后,老人们讲,每到半夜,那陡峭的山路上常有啼哭声。竟害得麦啧一些淘气的伢崽,从此不敢下河洗澡。

这样,水可苦了麦啧人,更苦了麦啧的女人。然而,麦啧尽管缺水,可仍养育出许多水一般温柔的女人。

水妹就是这其中一个。她长着一副瓜子脸,一对杏仁眼,讲话几时都是温温柔柔地,听多了她讲话,山里的岩包子也会溶化,别说是男人了。

据麦啧的老人讲,水妹出生那年,麦啧遭遇了百年大旱,他父亲想是渴求水的缘故,便将她拜寄给了白河的水,就取名水妹”,至于她的书名,就没有几个人知道了

读初中时,水妹就长落成了一位温柔柔水灵灵的大姑娘。由于家里穷,弟妹又多,他的父母就盘算着将她嫁出去,好收些彩礼钱,供弟妹们读书。

那年月,刚好分田土到户不久,山外有点经济头脑的人,就开始做起了生意他们走村串户,把山里的土特产品销出去,把城里的百货布匹带进山来兜售,人们就叫他们生意客

有回,正是星期天,一位收山货的外地生意客到水妹家打住。水妹的父母便要她招呼生意客,她温柔地又是给生意客泡茶,又是给生意客煮饭,那份热情和温柔的劲头,硬把个生意客迷得团团转。

这天晚上,睡在吊角楼另一端的生意客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回味着水妹的那份温柔。这个常年四季在外跑生意的人,极度需要一份这样的温柔之情,那怕只要有一丁点儿,也会让他冲动不

此时,生意客终于按捺不住了那份冲动,他穿着短裤,提着钱袋子,轻脚轻手地摸向吊角楼的另一端,在水妹睡的房间停了下来:“小妹妹,开开门哈,是我呢。”

水妹一听,是生意客的声音。她以为这半夜三更,想必出了什么事情,生意客才会找来。她便毫无戒意地披上衣服,开了门:“生意大叔,你有什么事嘛?”

“没有没有,莫做声哈,我只是想你。”说完,生意客就一把将水妹抱住。水妹很快反应过来,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声呼喊着她的“阿爸、阿妮”。

“莫喊莫喊,我给你钱哈,一千块钱,郎个样沙。”生意客放开水妹,从钱袋子里掏出一沓十元人民币,塞在水妹手中,便迫不急待地扯烂了水妹的胸罩,依旧又一把紧紧地抱住水妹不放。

水妹的父母住在吊角楼下,听到水妹的呼喊声,便拿着电筒赶了上来。用手电一照,生意客赶紧放开了水妹,便一个劲地向水妹父母求饶:“大哥大嫂,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哈。”

此时,电筒的光影正照在了生意客的大腿上,一戳黑色的胎记显得格外黑。生意客仍在求饶:“大哥大嫂,我错了哈,但我真心喜欢你家水妹。”

“你喜欢水妹,也不能乱来。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对我们讲啦。”水妹的父母见生意客一再求饶,便发了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也是麦啧人的一种天性。

“那是,那是。”生意客的脑壳点得像鸡啄米似的,他听到水妹父母有饶他的意思,便赶紧说道:“只要你们二老同意,我愿出一万元彩礼,娶你们家水妹回家哈。”

在那个时候,一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莫说麦啧这个山村没有“万元户”,就是全县也找不出几个“万元户”来。水妹的父母一听,也乐意了,虽说生意客的年纪大了点,但一万元的彩礼诱惑更大。

然而,水妹死八个人也不愿意,一向温温柔柔的她又吵又闹,又顶嘴又绝食,将她父母气得半死。可是,一切都不顶用,一个温柔的姑娘,只得温柔地屈服。

没多久,生意客的锁呐吹进了麦啧,水妹也坐上了花轿。当接亲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地来到一片松林地时,水妹便温柔地对生意客说,她要在松林里撒泡尿。生意客心一软,将水妹从花轿中放了出来,水妹便一头钻进了松林里。

可生意客左等右等,也不见水妹出来,就叫接亲的女人们进松林里去看看。很快,去看的人就出来了,大声对生意客说:“老板,水了水了,水妹不见了。”

于是,生意客又折回水妹家中,在她家等了三天三夜,也不见水妹回来。生意客只得萎萎地出山去了,便一状将水妹的父母告到了乡政府,说是水妹的父母用婚姻骗他的钱财。

乡政府的司法员就将水妹的父母传唤去,了解相关情况。这一下,麦啧人都知道了,议论纷纷,说是水妹的父母骗钱,牢底都要坐穿。当然,这些话也被人传到了躲在雷打洞里的水妹耳朵里。

水妹便急急忙忙地跑出雷打洞,赶到了乡政府,只见父母正与生意客争执不休。老实巴交的父母显然争不过生意客,但又不愿将生意客蹭水妹的丑事抖出来。

乡政府的司法员便判定,水妹的父母退出一万元的彩礼,要是不退的话就要坐牢。水妹便赶紧走上前去,说这样判定不公平。本身她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是因为生意客想蹭她占她的便宜,没得逞之后才以一万元彩礼娶她。

生意客便急忙说道:“我什么时候蹭过你?什么时候占过你的便宜?你拿出证据来哈!”

这时,只见水妹从口袋里掏出扯烂了的胸罩举起:“这就是证据,这就是你那天晚上扯烂的我的奶罩子。”

水妹的父母一见,赶紧将水妹举起的胸罩抢下:“丑人丑人,莫在这里丢人现眼。”

“有什么丑人的,他敢做,我有什么不敢揭发的?”水妹理直气壮地回答。

“哼,那奶罩子是你个人洗烂的哈,还想往我脑壳上癞。”生意客赶忙辩解。

“那好,你大腿上有一戳黑色的胎记,那可不是一个姑娘家随便看见的吧?”水妹怒睁着杏仁眼,继续追问着生意客。

“你……”生意客无话应对。

只是水妹的父母在一旁不停地自言自语:“丑人,丑人。”

“我一不偷二不抢,有什么丑人的?”水妹一边回应父母,一边转向乡政府的司法员:“请问你们干部,用官方的话讲,生意大叔是不是犯了强奸未遂罪?”

这个罪名一下将生意客镇住了,只见他扯着脖子涨红着脸“我、我、我,你、你、你别乱安罪名哈。”

生意客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了,一时结巴起来,心里也有了几分胆怯。没想到一个温温柔柔的姑娘,竟将一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生意客逼到了绝境。

乡政府的司法员一听水妹这么说,便警告生意客,让公安的来人将他抓了,立案审讯。然而,水妹却说这倒不必,她也不想告生意客强奸未遂,只是想讨回个公道。

最后,乡政府司法员作了协商判定,水妹的父母退生意客的一万元彩礼钱,生意客赔尝水妹精神损失费两千元,解除所谓的婚姻。生意客这真是偷鸡不成倒蚀了把米,无二话可说。水妹呢,却因智斗生意客,整个乡里都出了名。

这一出一闹,水妹是出名了,可水妹的父母觉得是丑死卵人,他们说什么也不让水妹读书了。尽管水妹温柔地去求父母,极力地去讨好父母,可他们认为水妹在学堂里更会丢人现眼,心里吃了称砣铁心不动。

没过多久,水妹的父母就给她张罗了一门亲事。第二年,水妹就早早地嫁给了麦啧一位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汉子秋生。从此,她的父母也省心了,闲言闲语也没有了。倒是麦啧村的老书记,觉得水妹很了不起,便提议她进村委会,担任村妇女主任。

又过了几年,铁路修进了县里,乡政府便抽水妹的男人秋生去修铁路。去的那天,水妹送男人秋生过白河,温柔柔地对他讲:“你去吧,尽管放心,家里有我哩!

于是,水妹便挑起了全家生活的担子。在麦啧,一个家缺了汉子是多么艰难而不可想象,挑水打柴,耕土种地,一个温柔柔水灵灵的大姑娘,只十来年功夫就苍老了许多……

在麦啧村,水妹除了担任村妇女主任外,还兼了个村计育专干的差事。那个时候,计划生育抓得紧,这个专干不好干,事情又多,又要得罪人。

按当时的政策,汉族地区一对夫妻只能生一胎,麦啧是土家族地区,属少数民族特殊照顾,可以下蛮生二胎,但必须达到四年的间隔时间,生一胎上环,生二胎结扎,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生三胎。

可在麦啧这个偏远贫穷的土家族地区,“无后为大”的封建观念依然严重,一家人没有一个带把把的男子,在山村是抬不起头的,讲话都不硬气,别人会骂“绝代子”。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更重要原因,那就是山区耕土种地,体力消耗极大,许多繁重的体力活也只有男人才能完成。在山区一家人若没有一个男劳动力,那是万万难行。

所以,在麦啧有不少人家生了几个女伢崽,仍一门心思地要生一个带把把的男伢崽。乡政府派干部来抓他们,实行计划生育,这些人一是躲藏,二是推脱,假若二者都隐瞒不过去了,急红了眼,三者便是拼命。

黑狗就是麦啧村计划生育的顽固户,村书记和水妹也找过他无数回,他总是躲躲藏藏,他的婆娘依旧是一个接一个地生了四个女伢崽,至今还未采取措施。

这回,乡政府下了大力气,终于将黑狗的婆娘抓到。这样一来,黑狗便着急了,从家里拿起柴刀要和乡干部拼命,双方对持着,就像斗架的水牯牯,谁也不服谁。

水妹听说后,急忙赶来相劝。她说;“狗哥,你先放下柴砂刀,有什么话好好说。”然后,她又对带队的副乡长讲;“你们先放了狗嫂,去其他计划生育对象家做工作,这里交给我处理。”

乡干部们放开了狗嫂,走开了。水妹便说:“狗哥狗嫂,你们也是有点文化的人,现在什么时代了,男女都一样?你看,你们都生了四个女伢崽,吃不像吃,穿不像穿,不仅你们大人苦,几个伢崽也跟着你们受苦,何必呢?”

“是啊,我也和你狗哥合计过,不想生了。哎!可都是四个女伢崽……”黑狗的婆娘叹息着说道。

“女伢崽怎么了?你个人不是女人?女伢崽比男伢崽还会体贴父母,心痛父母。就算你们再生一个男伢崽,吃不好,穿不好,有什么用,莫拿小伢崽作孽。”

“阿爸阿妮,你们老了,我们养你们,照顾你们。”刚才还在一旁哭泣的几个女伢崽开了口。水妹接着说;“好了,好了,连伢崽们都懂事了,你们还有什么转不过弯来?如今计划生育抓得紧,男伢女伢都一样。”

“好,水妹,我们听你的。但我们一家有个困难你向政府反映一下,分田土时我们一家只分得一个人的田土,如今一家六张口要吃饭,一个人的田土养不活这么多人,我想承包政府林场里的那块空地,怎么样?”

“这个应该没问题,我给乡长反映一下。狗嫂,你今天就去乡计育办结扎,莫与政府对着干,今后你们有什么困难政府会解决。”水妹几番温柔体贴的话言话语,讲进了黑狗两口子的心里,他们高高兴兴地去了乡政府。

黑狗两口子的工作一做通,做了结扎手术,于是,整个麦啧村的计划生育对象都解决了。因为,全村人都是看着黑狗两口子。

这回,水妹因计划生育工作的表现,得到了乡政府的肯定。不久,她还入了党,担任了村支部副书记。老书记还说,适当的时候,他要将村支部书记的担子交给水妹。

一晃,又是数年,老书记己年过六十岁,他向政府提议让水妹担任村书记。此时,水妹已是四十几的人了,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许多皱纹。然而,她一经打扮,依然温温柔柔,平添几分风采。

记得,选举水妹当村书记那天,全村的党员干部都拢来了。一则是假若水妹当选,她便是全乡第一位女书记;二则是想听听水妹当村书记后,她一个女人家能为村里做些什么事情。

选举结果出来后,水妹全票当选为麦啧村党支部书记。这时,主持选举的乡干部要她讲几句话,她怔了半天,才温柔柔地开了口:大家都喊我水妹水妹,可我活了半辈子就没沾过水的光。如今国家来扶贫,我们要抓住这个大好机会。这里表个态,我要办的头一件事,就是引水进村。

水妹的话音一落,满屋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可引水进村,谈何容易。老书记想了一辈子,也做了十几年,最后因没有找到合适的水源而无结果。

然而,水妹将话像水一样泼了出去,又怎么收得回来。于是,她带着村干部一头钻进山里去找水源,找遍了山里的所有沟沟岔岔,依然没有找到。

这时,麦啧的老辈人告诉水妹,据说,过去有人进雷打洞挖土熬硝造火药,在里面发现了碓杆子大一股水,他们还用这水熬过硝。前些年,老书记也带人在雷打洞找过水,没找着,只是因为他们没找准地方。

水妹听说后,很是兴奋,便对男人秋生说,她对雷打洞熟得不得了,从小就在洞里钻过,那年躲婚在洞里,三天三夜她将洞钻了个遍,也没发现有水。

她再一想,便对男人秋生说:其实雷打洞里还有一些小洞,因人要倦缩着才能进去,便从没人进去过,这水源应该在这些小洞里。

“你莫着背时鬼,那些小洞从来没人进去过,里面说不定就是天坑,掉进去连个尸骨都找不到。”水妹的男人秋生便阻止她。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什么尸骨都找不到?你进去过,你晓得就是天坑?什么事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什么事不去做就是讲空话!”水妹睁大了杏仁眼,回驳着她的男人秋生。

“好好好,你有发言权,你不讲空话,你飞卵雄的,你去那些小洞里找水吧!”水妹的男人秋生一边说着,一边走开,去乡政府安监站上班了。

    水妹不顾男人秋生的反对,就带着村干部进了雷打洞,大家打起电筒分别去找洞中的这些小洞。水妹对雷打洞很熟悉,便最先进了洞,大家就在后面跟了进去。

    水妹在洞中越走越快,渐渐地将大家甩开了很远。她在洞中左窜右窜,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个小洞,便将头伸进这些小洞中探听,看有没有水流声。

    这样,水妹一连探听了好几个小洞,都没听到任何声音。此时,她也不知道在洞中钻了好久好远。现在,她已是独自一人,其他村干部都没跟上来。她觉得有些累了,便在洞里找了块石头坐下,一边取下挎在身上的水壶喝口水,一边等其他村干部跟进来。

    水妹喝了口水,关上电筒静静等待。此刻洞中一片漆黑,在漆黑之中,她好像听到了一点丝丝”细微响声。她便迅速打开电筒,寻着“丝丝”的响声找去。

    向前走了数十步,这响声越来越明显,她发现这响声是从一块凳子大的石头背后发出来的。她用口咬着电筒,双手使劲将凳子大的石头推开,响声和一股水汽便扑面而来。

    很显然,这凳子大的石头是有人专门堵上的,应该很有些年代了,可能是过去挖硝人做的。水妹便毫不犹豫地倦缩着身子爬了进去,此时,“丝丝”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她爬了一段路程后,洞内也越来越宽。她就开始蹲着前行,再走了一段,就可站起身来行走。

    水妹在洞内又走了一段路程,此时的“丝丝”声已然变成了“哗哗”的水声。她在心中兴奋地断定,这一定是水声,而且水流量还不小。她加快了脚步,快速向水响的地方走去。

    果不其然,在水妹前面数十步外,一股碗口大的泉水从石缝中汨汨而下,流在了洞内的一口小池塘中,发出了这“哗哗”的流水声,这水声如动听悦耳的音乐,将她吸引。

    水妹加大了步伐,迫不急待地向小池塘边走去。抑或是激动,抑或是兴奋,她一心只想着水,却忘记了脚下。由于洞内空气湿度大,地下光滑,突然,她的双脚一梭,“扑通”地摔在了地上。

    这重重地一摔,将她手中的手电筒也甩了出去,滚落到了前面的小池塘中,电光便在水中慢慢地熄灭了,洞内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在作响。

    水妹在地上躺了一晌,晃过神来时,洞内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摸着从地上爬起来,可脚腕子痛得不得了,怎么也无法站立。她心里想着,这下坏菜了,手电筒没了,脚又崴了,这该怎么走出山洞去?

于是,水妹干脆坐了下来,便用双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口前,朝着进来的方向不停地大声喊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整个洞内都是回声。

    可是,水妹喊了半天,都没有一点回应。口也干渴了,肚子也饿了,她从身上取下水壶,喝了几口水,静下心来一想:这样不行,还是爬也要往洞口边爬出去。

    水壶的水也喝干了,水妹便摸爬到小池塘边,盛了一壶水挎在身上。她又想去找手电筒,可不知道小池塘有多深,万一掉了下去,自己又是干蛤蟆,爬不出来怎么办?再说手电筒掉进水里也不能用了,何必冒这个险呢?

    她放弃了找手电筒的想法,便信估向进洞来的方向爬去。可是,在洞内也不知爬了多久,依然没有找到出洞口。这洞内是岔洞套岔洞,究竟哪个才是正确的出洞口?她失望了,茫然地坐下来,只得再一次休息休息。

    与水妹一起进雷打洞的村干部都出了洞,可他们在洞口等了半天,也不见水妹出来。大家便着急起来,村主任就安排人去给老书记报信,再从村里喊些人来,一起进洞再去寻找。

    老书记听到信后,柱着拐杖风风火火地赶来了,还带来了十几个人,十几支手电筒和几背篓枞膏油火把。村主任将大家分为三个组,分别进雷打洞的三个岔洞去寻找。

    三个小时过去了,五个小时过去了,大家只差将整个雷打洞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水妹。村主任只好派人向乡政府报告,并告诉水妹的男人秋生,请调搜寻的专业队伍来支援。

    在找水源的过程中,水妹突然失踪了,一天一夜都没找到,整个麦啧村的人都晓得了。于是,人们自发地来到雷打洞,在洞内洞外到处找,都没见她的影子,大家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水妹的男人秋生从单位回来,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带着专业搜救人员整天在雷打洞中呼天唤地找她喊她。然而,两天过去了,水妹仍无着落。

    水源没找到,反而赔条命,麦啧的人都以为水妹掉下了天坑,不在人世了。更有好事的人说,怪不得这几天夜夜都有夜老鸦叫,声音好惨好惨,害得胆小的人一黑就关了门。

    找了两天也没有着落,秋生和村里的干部虽然急急切切,但大家也累得不行了,连走路都打瞌睡,需要休息一下。天黑之后,大家撤回到村里,先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继续去寻找。

    在洞中的水妹也不知爬了多长时间,依然没有找到进来时的出洞口。只因出洞口太小,洞内漆黑,又没留下任何标记,实在不易找到。她爬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喝几口水,提一提精神。

    水妹记得,有几次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还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幸好洞内不太冷,等醒来时身上虽有几分凉意,但也没感冒。此时,挎在她身上的一壶水也喝完了。

    她休息一会儿后,又继续寻找出洞口。忽地,她在地上摸到了一粒鸡蛋大小的石头,这块小石头光滑圆润,与洞内棱角分明的石头截然不同,这一定是有人从外面带进来的白河石。

    这块白河石一头宽一头窄,难道这就是老辈人传说的“指路石”?水妹这样想着:据说,但凡在洞中求生,人们都会在石头上刻下痕迹,假若没有刻划的工具,人们就将事先准备好的白河石,一半露出一半埋在地下给人指路。

    水妹终于找到了救命草,这一定是一块指路石!她还听老辈人讲过,指路石一头宽一头窄,宽的一端是指引进洞的方向,窄的一端是指引出洞的方向,每隔十来步亦或在拐弯处放一块,一直从洞口放到洞内所到达的地方。当失去光亮时,这些白河石就指引人们进出山洞。

    水妹便奋力地朝着指路石所指的方向爬去。果然,在十步外的一个显要处,她摸到了第二块白河石。她再继续向前爬,在一处转弯处又摸到了第三块白河石,按照指路石所指的方向,她就这样一直爬了下去。

    终于,水妹爬到了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没想到的是,她先前搬开了的凳子大的石头又滚落下来,将洞口封住了。她推开石头,从洞里爬了出来。

    这里是水妹熟悉的地方了,就是闭着眼睛她也可以走出雷打洞。只是她脚痛得走不了,她坐在进洞时坐过的石头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朝洞口喊。

    可是,水妹没有气力,喊声也不大,嘶哑的声音根本传不了多远。她坐了一会,便决定继续向雷打洞口爬去,兴许村干部们就在洞口等着她。

    然而,水妹爬到了洞口,却不见一个人,虽有了一丝光亮,但仍然是黑黑的一片。她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候,自己在洞内待了多长时间,洞口为什么没人等她?

    这一定是到了半夜,村干部们都回去了,水妹这样想着。她便爬到洞外的一棵小树边,使劲拆断了小树用以当拐杖,便柱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村里走去。

    这样,水妹又奇迹般地回到了村里,一身伤痕累累,破衣烂裤。她到家门口后用劲敲门,最后支撑不住就倒在了地上,可嘴里仍不停地叨唠:水,水,水,找到了水。

    秋生听到了敲门声,便急忙开门奔了出来,望着倒在地上的水妹,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他又是惊奇,又是喜悦,又无不埋怨地嗔责道:水!水!水!找水只差将命都找打落了。

    事后,大家听水妹讲她在洞中找水的情形,都感动不已。那天她仗着对雷打洞熟悉,一人就风风火火地在洞中到处找水源,把一同进洞的村干部甩在了身后。

    在洞中一块凳子大的石头后面,她听到了微弱的水响声。这微弱的水声如果是人多嘈杂的话,就根本听不到,再加上有人用凳子大的石头堵住小洞口,这就是过去一直没找到水源的根本原因。

    她推开了凳子大的石头,从仅容一人的洞口爬了进去,到后面洞内宽敞,还找到了水源。谁知,凳子大的石头又滚落下来,将洞口原封原样堵住了,很难让人发现,这又是大家找没有找到她的原因所在。

    她打着手电进了洞,听到洞里“哗哗”地流水声。当时,她一心只想着水,等走到水边,摔了一跤,手电筒摔掉了,脚也崴了,洞内一片漆黑。

    这样,她只得满满装上一壶水,摸着黑一步步地往回爬。也不知在洞内爬了多久,最后摸到了老辈人留下的指路石,这才凭着指路石爬了出来。

    水妹还乐呵呵地说,幸好在洞内的池塘里装了一壶水,累了、饿了、渴了就喝上几口,是这一壶水保住了命,她这辈子还终于沾上了水的光。当然,也有老辈人留下的指路石救了她的命。

    很快,在扶贫办和水利局的帮扶下,雷打洞的水引进了麦啧村,流进了家家户户的灶台边。有了世世代代期望的水后,麦啧的生产生活条件大为改善。

    通水那年,县电视台的记者采访水妹,问她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她虽然摇了摇头但还是信心满满地说:“麦啧有了水,只是条件上的改善,水不能当饭吃当衣穿。要想麦啧人富裕起来,就要种柑桔,栽茶叶,搞产业,这可不是一年两年能做得到。以后还要建设新农村,将来付出的会更大。

    但不管怎样,麦啧缺水终于成了历史。如今,山村的家家户户都建起了桔园、茶园。这股清澈明亮的水,不仅浇灌着这片土地,也滋润着人们的心田。

 

 

 

 

山里人,实名彭昌辉,乡镇公职人员,湖南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龙山县作协副主席,《中华文学》签约作家,曾出过几本书,获过几次奖。电话:18608439200  QQ邮箱:qq4132725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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