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周鹏

刮目相看

“滴滴。”新世纪初某一年过年前的某一天，三辆小车依次停在文毋庸院门外的村道上，催促主人开门。

“庸哥，开门！”见无人来开门，有人跳下车走到院门前敲门。

“来啦，来啦。”文毋庸听到叫喊声，立刻跑出来。“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文毋庸打开院门，见是少时伙伴，初中同学，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请他们进来。“对不起，怠慢了，我不知道是你们大驾光临，我听到喇叭声，以为是过路的车。”文毋庸给他们道歉。

“车子停在外面没事吧？”其中的胖子问。

这位胖子确实胖，走路像一个圆球滚动，脑袋、躯干都冒着油脂，一看就知道小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最好开进来，停在外面不安全。”文毋庸见是高档车，就叫他们停在院子里。“停在外面，万一被谁家不懂事的小孩划一下不好办，快过年了，乡里乡亲，不是吵架的事。”

文毋庸家在一条村道旁，从这里出去几百米就可到芭茅街上，村道过文毋庸家门前后继续往前通向寨子其它人家。文毋庸家附近人家比较多，路上玩耍的小孩也多，人来人往，谁能担保那些不懂事的小孩不会划拉车子。

“那是，”其中的瘦子接过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的不要紧，我的是烂车子，划了干哥的，干哥会心疼得要死，他的宝马刚买不久。”

瘦子看上去就知道他营养不良，像一根干木柴，但是从他开的车来看，他不缺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身体有问题，吃得再多再精不长膘。

“是你自己不放心，别把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你的奔驰还高级些。”胖子反唇相讥。

说归说，他们和另一位师傅一起回头上车，把车子开进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停稳。文毋庸家的院子很大，停三辆小车绰绰有余。

“快进屋坐，快进屋坐，只是屋里不像样，让你们见笑。”三个师傅下车后，文毋庸连忙请他们进屋坐。

“就在院子里坐，搬几个凳子出来就是。”那个胖子接过话。“这么多人，屋里挤不下，也不方便。”

他们一共四个人，胖子车上还有一个女的。

“外面还舒服些，今天有太阳，不冷。”那个瘦子赞同道。“现在没有儿时冷了，这几年没见下雪了。”

“那就不客气了，都是老同学，屋里确实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你们要来，还没打扫卫生，”文毋庸朝屋里喊，“桂梅，你把凳子搬出来，是我同学来了，他们都说就在外面坐坐。”

“外面有点冷。”桂梅提着凳子走出来。

“嫂子还这么年轻漂亮。”胖子接过桂梅递来的凳子恭维道。“不冷。”

“这位兄弟真会说笑话，嫂子已是四十老几的人了，别拿嫂子开玩笑，农村人不像你们城里人，保养得如花似玉。”桂梅嘴巴这么说，不过有人夸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文毋庸妻子姓王，叫王桂梅，今年四十多岁了，但是她天生丽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是多是少，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她和文毋庸有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小的在高中，大的在大学。孩子们还没回来，一吃早饭就出门玩去了。

“从嫂子身上一看就知道，还是乡里的水土养人些。”瘦子接过话。

“这位是戈福到同学，之前在惠州开公司，腰缠万贯，”文毋庸插话指着瘦子给王桂梅介绍，“别看他瘦，却富得流油。”

“戈老板好。”

“嫂子别这么叫，这么叫太分生了，我比庸哥小一点，就叫我戈老弟。”

“这位是干币来同学，在惠州搞房地产开发，身价千万。”文毋庸指着胖子给王桂梅介绍。

“干老板好。”王桂梅嘴巴甜。

“嫂子又客气了，叫我干老弟吧。”

“嫂子，干老板才是富得流油，你看他身上到处在冒油啊！”戈福到抢过话。

“你们都是大老板，文毋庸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们，说你们好有出息，虽然以前没见过你们，但是我早就听到过你们的大名呀。”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都变样了，如果在外面单独碰到，我还不敢认你们。”文毋庸感叹。

“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了，老了，都老了。”干币来同感。

“我们打工去后就没见过面了。”戈福到补充道，他们虽然没机会见面，但是一直互通着信息。

“你们还好些，没显老像，你们看我家老文变化好大，头发白了，鱼尾纹好深了。”王桂梅感叹。

“我们的头发同样白了。”干币来附和。

“那是的，干老板来的时候才焗油，才染发，他怕不般配。”戈福到揭老底。

“这是干老弟的千金吧，”文毋庸指着干币来旁边的一个娇艳女子想也没想继续给王桂梅介绍，从下车到现在，这女子一直跟在干币来身边。

“哈哈，搞错了，那是你弟媳。”戈福到大笑起来。

“弟媳？”文毋庸确实有点吃惊，他想象中的干夫人没这么年轻娇滴。

“弟媳保养得真好，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还是城里的水土养人些。”王桂梅明白戈福到大笑的含义，猜出这女子不是原配或者有故事，马上圆场。

“嫂子也太夸张了，你弟媳看上去怎么都不止十七八岁，最起码应该有二十来岁了，哈哈。”最先跳下车喊门的那个人调侃。

这个人叫潘贵富，他原来在芭茅乡当乡长，现在调到邻乡当书记，他平时和文毋庸一家有来往，王桂梅认得他，因此不要文毋庸介绍。潘贵富同样发福了，肚子鼓起来了，走路一摇一摆的。政府干部天天酒肉穿肠过，能不发福吗。潘贵富虽然发福，但是一副满面春风、志在必得样。

“还是巴书记有眼力。”王桂梅夸潘贵富，潘贵富和文毋庸同学时叫巴节上，因此知根知底的人有时还叫潘贵富“巴节上”。

“今天早上，干币来和戈福到给我打电话，说好多年没见面了，希望大家聚一聚。”潘贵富对文毋庸解释。“我看天气好，就提议到你家来，我们就来了。”

“就是要来，来了才好，要是我知道你们回来了不到我家来，我会生气的，不过我这里比较寒酸，你们不要嫌弃，”文毋庸转向干币来和戈福到，“你们好久回来的？”

“我昨天到灵溪的，戈福到是前天到的，”干币来回答文毋庸，“我们回到灵溪，知道巴书记住在灵溪，就先和他联系了。”

“那是自然的，巴书记早就在灵溪安家了，他那里方便得多，他现在有权有势，有车有房，”文毋庸继续问干币来他们，“你们回老家看父母了？”

“老家只有破房子，没去。”

“他们不久前都在灵溪买了别墅，是我帮忙联系的，他们已在灵溪安了家。”潘贵富解释。“这次回来就不再去惠州了，他们把惠州的业务全部处理完了。”

“你们怎么不给我讲一下，我也好凑个热闹。”

“才买没好久，现在不是给你汇报来了吗，”戈福到接过话，“你在乡里，不太方便，就没吵闹你。”

“我们打算回来发展。”干币来接着说。

“你们也是，在外面搞得好好的，回来有什么出息，灵溪和惠州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们再看看我，一直呆在乡里，穷得要死。”

“钱是找不完的，父母老了，也该陪陪老人家，让他们享享天伦之乐，再说落叶归根，那边没有我们的根。”

“这话说得有点像人话。”潘贵富翘起大拇指。

“我什么时候没说人话，像你们政府干部，天天只知道卖嘴巴皮，日弄国家，日弄老百姓，”干币来反驳潘贵富，然后回答文毋庸，“现在这里发展也好快的，我们同样有用武之地。”

“我们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不像你们，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你们只知道赚黑心钱。”潘贵富针锋相对。

“那是的，你搞房地产开发有的是事做，现在县城天天在搞建设，一天一个样，”文毋庸岔开他们的争论，“乡里的建设项目也多，只要肯做。”

“在惠州虽然来钱，但是各种开销大，结果差不多，再说在惠州我们毕竟是外来人，我们不是大企业，也不是正规公司，别人给一点吃一点，要继续发展壮大也比较难，我们其实只比打工的强一点点。”

“那你呢？”文毋庸转向戈福到。

“我准备搞个车行，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买车的人多起来。”

“你有眼光，好多人想搞，但是没本钱，开个像样的车行本钱好大，”潘贵富接过话，“说实话，我曾经想和几个人合伙搞车行，但是没本钱，再说合伙做生意不长久，我就没搞了。”

“你最好别搞，你是一把手，当政，不愁钱，莫想太多，钱找不尽，如果出了问题乌纱帽丢了划不来。”

“我哪有钱，我和你一样属于工薪阶层，我那位子算什么，不过你说得对，别出问题，出问题了是划不来。”

“你钱肯定有，一把手没有钱谁相信，我现在还不要问你借钱，你莫封口，”文毋庸开玩笑说，“不过小心点为好，不要显摆，现在风声紧了，听说中央准备打老虎和苍蝇。”

“庸哥说得对，你是政界的人，小心点为好，不像我们这些混社会的，”干币来一语双关，“开车行本钱不愁，戈老板有的是，到时候得把你们的关系用一下，我们才来，还没有自己的关系网。”

“找关系找巴书记，他是政界的人，哪里都有关系。”

“我们如果找人，巴书记肯定跑不掉，你也要帮忙，庸哥。”

“我一个穷教书的，能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还没离开过芭茅，就认识学校几个穷教杆子，有什么用。”

“你是不认识几个人，但是我们知道，你是桃李满天下。”

“不说桃李满天下，在灵溪，在溪洲，你的桃李还是很多的。”潘贵富在旁边帮腔。

“我听巴书记说，在建设局就有你的学生上班，而且你们关系很好，到时候你得引见一下。”

“用得着那是自然的。”

“到时候我还要请嫂子帮我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妹妹推销车，”戈福到盯着干币来媳妇打趣道，“叫嫂子领班，到车子边上一站，谁不想买车。”

“你肘拐子怎么往外拐，我帮你说话，你还开嫂子玩笑。”

“我说的是实话，到时候是得叫嫂子帮忙，哈哈。”

“叫你找个年轻的兄弟媳妇，你又不要。”

“没那福分，不像你老哥，走桃花运，走到哪里美女一大群。”

“今天在这里吃晚饭，”文毋庸留客，“桂梅，弄饭去。”

“我们就是想吃农家小菜才往乡里来的，不然的话我们请你进城去。”

“那好，桂梅，你快点弄饭去，”文毋庸转向干币来他们，“你们饿了吧？”

“没饿，不要急，我们聊聊天，嫂子慢慢弄。”

“那你们老同学叙叙旧，我煮饭去了。”王桂梅贤惠，马上站起来走向厨房。

“随便弄一点，就到园子里扯几蔸白菜就行了，不是显摆，大鱼大肉我们吃腻了，”干币来说，“而且我们吃的那些菜，我总担心有问题，喷了农药，打了防腐剂。”

“你们放心，他这里是纯天然的，我有时候也到这里找菜。”潘贵富抢着说。

“庸哥，你家变化不大，还是老样子。”戈福到环顾四周说。

“嗯，我本来想把房子重修一下，但是手头紧，没得钱，只修了一下大门和偏房，正屋只好等以后再看，我打算先修偏房，然后拆老屋的时候有个地方呆，我工资不高，两个孩子在读书，你嫂子又没工作，加上你伯父伯母前几年治病花了一些钱，实在挤不出钱，只好告一段落。”

提到房子，文毋庸有点伤感，修这几间房子都是迫不得已，都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正房早已破旧不堪，文毋庸担心父母塌死在里面，就和王桂梅下决心修了这几间偏房。原来打算正房偏房一起修，但是成本太大，承受不了。偏房西边是河道，前几年涨大水，河堤被冲松动了。为了安全保险，文毋庸决定重新整修加固河堤，再修房子，这样成本增大了。父母已老，孩子在读书，王桂梅没工作，家里没多少余钱剩米，正房偏房一起修，实在吃不消，只好决定先修偏房，有了住处再说。

房子修好后，先是父母住在里面，父母去世后，文毋庸就从学校搬回家住了。文毋庸感觉到自己老了，没啥奔头，就利用业余时间栽花种菜，修身养性。

“现在不是说老师工资高吗？”

“那是宣传，老师是在涨工资，可是物价比工资涨得还快些，我们工资只听说要涨，还没落实下来，物价就已经飞涨了，再说我们的工资是死的，就那么几块钱，不像你们有外水，那些当官的有几个是靠工资养家糊口的，加上大的不争气，高考没考好，读的是一般本科，学费贵好多。”文毋庸有点伤感。

“你家地理位置好，离乡政府不远，现在车子可以进来了，我记得我们以前玩来，只有小路。”看到文毋庸有点伤感，干币来往一边引话题。

“那是的，寨子上的人一起让地盘一起修路，车子可以进来了，近年来政策好，政府还帮我们把路全部硬化了。”

文毋庸家在芭茅乡政府后面一点，左边的一个小山包上是芭茅乡初级中学，学校打上课铃下课铃这里听得到。文毋庸家背后是大山，右边是一条小河，环境优美。文毋庸在靠河的那边修了一栋简易的砖房子，三大间，外加一间厨房，现在全家人吃住就在那里面，正屋是一栋老木房子，看样子就知道已经有百年历史了。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不堪，可能好久没住人了。值得欣慰的是，文毋庸家院子很大，院子前面还有一大块菜园子，用篱笆围着，里面种着各种菜，从篱笆缝里依稀可以见到白菜、萝卜、青菜、大蒜、葱、莴笋等，它们泛着诱人的绿光，这在城里是见不到的。

“伯父伯母在哪里，我们来了这么久还没见两位老人家。”干币来、戈福到望着寂静的老屋异口同声问。

“不在了，前年走的。”

“不在了？不好意思。”

“没什么，人老了总要走这条路的。”

“他们身体不是很好吗，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以前身体是很好，人一老，病就多，花了很多钱也没挽救过来。”

“真是遗憾，两老人太好了，记得读书时候，我们经常来你家玩，伯父伯母就会给我们炒好吃的，说是好吃的，无非是比学校里的油盐多些，但是我们就是觉得好吃。”

干币来、戈福到、潘贵富和文毋庸虽然是同乡，但是他们三个都是住在离乡政府、学校较远的村子里，他们读书时是寄宿生，文毋庸是通宿生。他们和文毋庸同学后，玩得好，就经常来文毋庸家玩。文毋庸父母热情好客，尽管家里比较寒酸，仍然想办法给孩子们炒一点好菜，老人家知道，学校的伙食不好，没有油盐，大锅菜，没啥味道。

“老人家没在了，孩子们又不在身边，现在手头又紧，暂时就没打算修房子，我们住在砖房子里，木房子变成了杂物室。”文毋庸还在解释，他心里不是滋味，他们都比自己过得好。

“你这砖房子是新修的，能住人，等孩子们毕业了再说。”潘贵富比干币来、戈福到清楚文毋庸的情况，就安慰他。

“没办法，将就一下，等孩子工作了再说。”

“现在好了，大老板回来了，他们会帮忙的。”潘贵富转向干币来、戈福到。

“那是的，以前庸哥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们也该回报一下。”干币来和戈福到异口同声说。

“那是的，我们那时都没有庸哥读书厉害，他经常给我们讲作业。”潘贵富深有同感。

“开饭，边吃边聊。”一会儿，王桂梅把饭菜弄好了，叫文毋庸摆桌子吃饭。

“就在院子里吃。”有人提议。

“外面还宽敞些。”有人赞同。

干币来、戈福到从车子里拿出酒水和其它食物，一大码。

“你们还带礼物，怕我家里没有，我家再穷，饭还是吃得上啊。”文毋庸有点生气。

“哪里，我们本是看望伯父伯母的，很遗憾，老人家不在了。”

“老人家生前一直记得你们，夸你们都有出息。”

“什么出息不出息，都是混日子。”

“最没出息的是我，我一直在这里混日子。”

“你这里清闲自在，空气好，你这里像花园，冬天还有这么多花，住在这里寿命要长一些。”

这倒是真的，文毋庸在院子里紧靠菜园子篱笆专门开辟了一块花圃，里面有很多花盆，有些长着青青的苗，苗中间有开过花的枯茎，有的花盆上有干枯的叶子，以前一定开过花，墙边还有菊花开罢后的残枝，可以想象以前的热闹繁忙。特别是在这缺少烂漫的时节里，这里却还是热闹，东边墙角有几株梦花正在含苞待放，菜园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梅花正是万花颤动，时时飘来丝丝香气。

“庸哥还是这么热爱生活。”干币来和戈福到望着梅花感叹。

“这就叫穷快活。”

“哪里哪里，这是高雅的生活，在城里花钱享受不到。”

“来，喝酒。”文毋庸给客人倒酒。

“嫂子，吃饭，我们来给你添麻烦了。”干币来媳妇嘴巴乖巧。

“我就来，我装一下菜。”王桂梅一直在厨房和座席之间奔忙。

“你自己不来点？”有人发现文毋庸没给自己倒酒。

“你们知道，我烟酒不沾。”

“你现在还没学会？”干币来和戈福到不相信。

“没办法，我没那福分，喝酒头就疼，抽烟就咳嗽。”

“那就算了，兄弟之间不能互相为难。”

“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文毋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们随意，能喝多少喝多少。”

“我现在也不行了，胃都喝烂了，切了一多半。”戈福到首先亮牌。

“我也不能喝多，我们还要开车回去。”

“不能开车就在这里将就一夜，不好睡也只一夜。”

“不是这意思，是不太方便。”

“你是不是担心和嫂子没机会亲热。”酒还只喝一口，酒话就来了，戈福到调侃。“你们实在憋不住要亲热可以躲到你们车子上去亲热。”

“酒还没喝就讲鬼话，你嫉妒是不？”干币来的媳妇是见过世面的，针锋相对。“谁叫你不找一个。”

“我不行了，老了，不像干哥，牙口还好，老牛吃嫩草，不怕拉稀。”

“你这话错了，俗话说得好，不怕天干，只怕地润，趁桂梅嫂子没在，我给你们讲一下这个典故的由来。”潘贵富在政府工作，见多识广，哪样的典故都有。“有一个老头子顶着烈日走路，忽然见寨子那位俏寡妇在路旁栽菜秧子，觉得不可思议，就劝说那俏寡妇，天气这么热，怎么还栽菜秧子，不怕晒死。俏寡妇站起来直起腰，擦擦脸上的汗，露出红润润的脸蛋，笑着说，他大伯，你没看见我这地好润的呀。这个老头子一看俏寡妇脚下的菜园子是很湿润的，若有所思，觉得俏寡妇说的有道理。晚饭时分，老头子悄悄摸进俏寡妇家里，俏寡妇正在用餐，天气热，身上衣裳单薄，湿润润的肌肤忽隐忽现。老头子见了此情景，下面尤物蠢蠢欲动，就不顾一切猛扑过去。不怕天干，就怕地润，这个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哈哈，说得很有道理。”干币来和戈福到异口同声。

“你们讲什么笑话，那么好笑？”王桂梅添菜回到座席边，见他们大笑就问。

“文老师家里好热闹，好像过年。”有人把脑袋伸进大门，和文毋庸打招呼。

“他三叔，快进来吃饭。”文毋庸见是邻居张三叔，忙拉他进来。

“快坐。”王桂梅忙找来凳子给张三叔。

“都是以前的同学，过来看看我，大家一起聚聚。”

“很好，朋友之间就是要多走动，越走越亲热，”张三叔接过话，“我过路看你家好热闹，看见停着几辆小车，就知道有贵人来，就想沾沾光。”

“怎么这么说，乡里乡亲的。”

“这位我认得，是潘乡长，这两位是？”

“他现在是书记了，一把手，”文毋庸纠正，“这两位是大老板，这是干老板，这是戈老板，”文毋庸一一介绍。

“有眼不识泰山，见谅。”

“客气了。”潘贵富他们回敬。

“吃饭。”说话间，王桂梅已经盛了一碗饭给张三叔。

“我吃过了。”张三叔推辞。

“吃了再加点，喝点酒，扯扯谈。”文毋庸给张三叔倒酒。

“你自己没喝？”张三叔反问文毋庸。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烟酒不沾。”

“今天日子不同，你们同学难得见一面。”

“没办法，我没那福分，他们都知道。”

“我们都知道，庸哥是个大好人。”

“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文毋庸端起茶杯敬大家，“你们自己吃好喝好。”

“我们也不能多喝，回去要开车。”

“没回去就在这儿将就一夜。”

“今天就不了，以后会常来的。”

“干！”喝了几杯酒，话就多起来，热闹起来。

热闹传遍村寨，惊起了树上的鸦雀。陆陆续续有人来看热闹，来者都是客，都被文毋庸请进屋里。大家一起喝点酒，聊天，拉拉家常。

时间不早了，干币来他们执意要回去，吃完饭后就回去了。文毋庸把他们送出好远，乡亲们也和他们一一告别。

文毋庸回到家里，王桂梅还在收拾用过的碗筷，文毋庸就往房里提凳子。

“你这些同学都混得好。”王桂梅找话题。

“是的，没想到都活得人摸人样的，”文毋庸有点伤感，“想当年，他们哪是我对手，那个干币来和戈福到，读书时候成绩差得要命，每次考试前就和我打商量，要我给他传条子，巴节上也一样，虽然比他们强一点，但是总是在我后面。”

“好汉不提当年勇。”王桂梅抢白文毋庸一句。

王桂梅知道，文毋庸读书时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家庭条件差，填志愿的时候，不得已选择了师范学校，那时师范学校是公费的，并且还补一点生活费。

好汉不提当年勇，文毋庸见到干币来和戈福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想当年，不管是读书时的成绩，还是平时的表现，自己都是他们的榜样。可是现在，自己和他们有了天壤之别。没见到他们时，还有点沾沾自喜，因为自己有稳定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不用东奔西波，不用日晒雨淋，可是现在见到他们自己只有羞愧了。

人家高中没读，却活得人模人样，自己一个堂堂大学毕业生，却只能得过且过。想到读书时候，文毋庸还有点惭愧，那时自己成绩好，每到考试时候，干币来和戈福到就给自己进贡送礼物，要自己给他们递条子，可是自己有时候还装着没看见，不给他们递条子。不过，凭良心说，文毋庸不给他们递条子，也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希望他们懂得不好好读书就肯定考不好。虽然文毋庸没给他们递条子，但是过后会主动给他们补课，讲解题目。只不过，他们俩补课时心不在焉，也没把成绩当回事。一方面，干币来和戈福到不是读书料，一看到书本就头疼，二来他们也没想过要靠读书吃饭。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文毋庸从小坚信这一点，骨子里有点看不起干币来和戈福到。文毋庸认为读书才是正道，读书才能报效祖国，才能为人民服务。读书时文毋庸成绩好，老师说他是进大学的坯子。老师说考上大学后才会大有作为，才会成为国家建设的栋梁。老师还说考上大学才会成为国家干部，那时自己就是山寨里飞出的金凤凰，将会前途无量。听到老师夸自己，文毋庸暗自高兴得不得了，感觉到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感觉到自己将来必成大器，一定会为祖国做出伟大贡献，一定会成为世人敬仰的人。现在对比一下，那时太幼稚太天真太自以为是太自不量力了，自己到现在还只是一只丑小鸭，遭人嫌弃，任人摆布。想到以前的雄心壮志，文毋庸感到羞愧，自己大学毕业多年，只是按部就班把一届一届学生送毕业，其他没见怎么报效过祖国，反而做了好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相反，干币来和戈福到倒为国家经济建设作出了贡献，他们办企业捞钱，养肥了自己，养活了一些人，还多多少少给国家交了一点税，成了光荣的纳税人。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文毋庸出生在芭茅乡芭茅村。读小学时，文毋庸在芭茅村小就读。小学毕业时，文毋庸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升入到芭茅乡初级中学。文毋庸本来可以进县城读书的，他考上了灵溪第一中学初中部，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加上父母没有远见，就没去了。文毋庸父母认为到哪里读书都是读书，都是认字，到了学校能认得几个字就可以了，管他县城还是乡里。到县城读书花费太大，路又远，文毋庸父母舍不得，就把他送进了芭茅乡初级中学。这不能怪文毋庸父母，那时很多人看不到读书的光明前途，而是大队书记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你的命运和前途。

干币来是芭茅乡朱宝村人，戈福到是芭茅乡戈家村人，巴节上是芭茅乡东山村人，他们原本不认识，小学时都在自己村里的村小就读，只是进初中报名时分到一个班才聚在一起的。文毋庸家就在学校附近，是通宿生，在家吃饭睡觉，干币来、戈福到、巴节上是寄宿生，上课期间在学校吃住。

文毋庸成绩好，进初中时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名，因此新学期一开始就被班主任刘光爱老师任命为班长。文毋庸是读书的料，开学没几天就让老师和同学刮目相看。刘老师是个老教师，五十多岁，在芭茅乡初级中学教书多年，现在教文毋庸他们数学课，是芭茅乡初级中学资深的数学老师。刘老师教了多年书，还没遇到这样脑筋灵活、思路敏捷的学生，他经常拿文毋庸在别的班主任面前显耀，同学们也很羡慕他。每次老师布置作业后，别人要想半天还不敢下笔，可是文毋庸只几下子就交本子了，并且几乎每次都是全对。

“没有交作业本的同学站起来！”新学期开学一个多月，刘老师有一次发完作业本后大声严厉地说，开学这么久，刘老师还没这样发过火。

作业本发完了，还没念到自己的名字，文毋庸疑惑不解，也只得站起来，同时站起来的还有戈福到等。

“文毋庸，你是怎么回事，作业本不交，你是不是认为题目浅不必要交，”刘老师面对着文毋庸开始训话，“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不要认为自己成绩好，认为布置的题目浅，就不交作业，有了这种心态，以后做什么事都会马马虎虎应付一下，这样下去成绩肯定会垮，你要明白，你不是天才。”

“老师，我交了的。”文毋庸申辩，文毋庸被老师训了一通，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文毋庸记得交了作业的。

“你交了，那你的作业本呢，你以为我冤枉你是不，作业本发完了没有念到你的名字，你交了作业本，你的作业本在哪里？”刘老师其实最关注的是文毋庸，说实话，其他几个差生刘老师会睁只眼闭只眼。

“老师，我确实交了。”文毋庸仍然理直气壮。

“你交了，难道是鬼吃了？”文毋庸的申辩让刘老师生气升级了，眼睛瞪大了，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刘老师这次进教室来想教训的本就是文毋庸。“古人说得好，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忘乎所以，你就是天才也要学习，不然就会退步，何况你还不是天才。”

“我是交到科代表那里的，不信您问科代表。”文毋庸感到委屈，低下头。

“老师，文毋庸是交了的，我清理的时候看见了的，”科代表巴节上站起来证明，“我想起来了，我准备给您送来的时候，干币来过来翻文毋庸的作业本，说借一下参考参考，我不给他硬要拿，我只好叫他参考完后给您交，是不是他参考完了忘记交。”

“干币来你站起来，是不是这么回事？”刘老师转向干币来。

“我没有抄他的，我只是参考一下，我只看了一下他的答案就被戈福到抢去了，戈福到全部照着文毋庸抄的。”干币来拉一个垫背的。

“戈福到，干币来讲的是不是真的？”

“……”戈福到脸红了，支支吾吾起来。

“你检查一下，文毋庸的作业本在你课桌里没？”

戈福到弯下腰翻自己的课桌，手伸进课桌里半天没抽出来。刘老师见到此情此景就知道有问题，走下讲台，来到戈福到身边，从戈福到手里拿出文毋庸的作业本。

“你这个人真不可理喻，你抄别人的作业，还不把别人的作业交上来，害得别人挨骂，”刘老师用手在戈福到头上敲了一下，“你不会做作业，你要问老师，我天天给你们讲，不会做作业要问老师，你们问我作业我哪天没给你们讲，你们抄作业，自己又不会，不但欺骗老师，也欺骗你们自己。”刘老师借题发挥。“下次记得自己做，做不对问老师，听到没？”刘老师轻轻掐了一下戈福到的耳朵。“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上课。”说完刘老师走入正题，开始讲课。

“你这个人真是，我给你交了作业本，你要交给老师，害得我被老师冤枉骂一场。”

下课后，文毋庸把巴节上拉出教室，和他理论。虽然文毋庸是被冤枉的，但是毕竟挨了一顿批评，心里不好受。文毋庸是个要强的人，喜欢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只怪干币来不守信用，他拿的时候我给他交代了几次。”巴节上带着歉意。“干币来，你出来。”巴节上把脑袋伸进教室，见干币来正和戈福到等同学打闹玩耍，就朝他喊。

“有什么吩咐？”干币来跑出来给巴节上敬了一个礼。

“你这个人真是，讲话不算话，叫你抄完作业后一起交来，你倒好，自己的交了把人家的作业不交。”

“我准备交，戈福到看见了，硬要拿去抄一下，我不给，他就抢，我怕抢烂本子，就叮嘱他抄完后一起交，没想到他给忘了。”干币来给他们解释，然后把脑袋伸进教室门，冲着里面拼得火热的戈福到喊话：“戈福到，你出来。”

“什么好事，老大？”戈福到兴冲冲跑出来。

“我叫你抄完作业后，把文毋庸的作业本交上去，你怎么没交？”干币来质问他。

“不好意思，老大，我给忘了。”戈福到乐呵呵的，没当回事。

“你忘了？你自己的不交不要紧，反正老师天天点你名，你习惯了，文毋庸可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人家成绩好，表现好，不像你破罐子破摔。”

“老大，我给你赔不是，我确实忘记了，”戈福到嬉皮笑脸的，“我抄完后，有人叫我玩去，我把本子往课桌里一塞，结果就忘记交了。”

“你讨打。”

“下次不会了，下次抄完后一定记得交。”

“没有下次了，你再抄别人的作业，我给老师报告。”文毋庸接过话。

“别这样，兄弟之间别这样过不去。”

“谁和你是兄弟？”文毋庸气头上不择言辞。

“别这么说，你不就仗着自己成绩好，老师喜欢你嘛，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相信你没有求我们的时候。”戈福到不依不饶。

“老师说成绩好的要帮助成绩差的，老师讲的话你一点没听进去，你还说自己是老师的好学生。”干币来和戈福到臭味相投，见文毋庸和戈福到讲话语气在加重，就帮着戈福到说话。

“我不是说自己了不起，你们做不对题目可以问我，我又不是不给你们讲。”

老师是说过，成绩好的同学要帮助成绩差的同学，大家能在一个班读书，是缘分，大家是一个集体，要齐头并进，文毋庸想起老师的话。文毋庸是个听话的孩子，尽管内心深处有点看不起干币来和戈福到，但是老师说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要共同进步，因此文毋庸还是愿意帮助他们。老师还说，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我们要学会取长补短，才会有更大的进步。因此，文毋庸说出了这样的话，也愿意帮助成绩差的同学。

“这样说还有点人情味，像兄弟说的话。”

“可是你们自己上课也要认真听课，上课不认真听，怎么做得对题目。”

“好的。”干币来和戈福到嘴巴答应，其实心里在想，谁不知道上课认真听，可是听不懂思想就不由自主跑偏。

干币来和戈福到仍然是上课不认真听讲，下课只知道打闹，交作业时就拿别人的抄一下了事。他们的思路没跟上老师的步伐，对课文一窍不通，成绩肯定提不高。

没想到这以后，他们几个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下课，他们经常在一起玩，上课，干币来和戈福到从不影响文毋庸。和以前相同的是，干币来和戈福到成绩仍然一般般，尽管文毋庸经常提醒他们，经常帮助他们，但是他们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们不是读书的料。成绩悬殊并不影响他们的交往，文毋庸发现干币来和戈福到除了读不好书外，其他方面还是挺优秀的，特别是体育和交际尤为突出。还有如果有人和文毋庸过不去，他们俩会马上站出来，为文毋庸两肋插刀。

很快一个学期过去了，期末考试结束后，老师叫同学们过两天取通知书来，看看自己的成绩。

取通知书这天，干币来、戈福到、巴节上都早早赶来了，文毋庸不急，反正家就在学校旁边。

“同学们，一个学期结束了，通知书已经到了你们手里，成绩如何你们自己看看，不过成绩好差都已成过去，你们当务之急要争取下一个学期更上一层楼。学校为了鼓励先进的同学，决定给前十名同学戴大红花在芭茅街上游行，并组织人马敲锣打鼓欢送他们回家，让左右邻居知道他们有出息，将来就是祖国的栋梁，其他同学都要去，走在队伍后面，这样声势浩大些。”

刘老师给同学们发完通知书后，并没有急着叫同学们回家，而是宣布一条好消息。

“下面我念一下戴大红花的名字：文毋庸……巴节上（刚好第十名），我们初一共三个班，我班有四位同学要戴大红花，这是同学们的骄傲，也是我班的骄傲，特别是文毋庸同学值得大赞特赞，他为我班争得了好大的荣誉，他不但取得了全年级第一名，而且比第二名高好几十分，校长看了成绩都不相信，但是所有代过课的老师给校长保证，都说文毋庸是个读书的料，成绩是有那么好，校长听后对老师们说，我们学校有这样的好苗子，一定要好好培养，将来好为祖国的建设做贡献。”

刘老师夸奖文毋庸，文毋庸在下面听到后心里乐滋滋的，就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一定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一会儿，校长叫体育老师吹哨子组织学生集合。“嘘——”哨子响起。“集合——”体育老师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园。同学们听到号令，都往操场涌去。队伍站好后，校领导拿出大红花戴在受奖励的同学胸前。

“出发！”校长一声号令，队伍涌出校门，来到街上。“咚咚咚，锵锵锵，啪啪啪，”于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听到锣鼓声、鞭炮声，老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好多人向戴着大红花的孩子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文毋庸读小学时的班主任范文老师刚好在芭茅街上买东西，听到锣鼓声，扭头看见文毋庸戴着大红花走在队伍最前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们这是搞什么？”范老师认得刘老师，就拦住他问。

“学校为了鼓励成绩好的同学，决定给他们戴大红花游行，并且还要敲锣打鼓送近处的同学回家。”刘老师停下来回答范老师。

“文毋庸在你班上？”范老师先前见刘老师一直走在文毋庸旁边，就这样问。

“嗯。”

“文毋庸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他会为你们学校争光的。”范老师由衷地说。

“他在小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吧？”

“是的，从二年级开始，他就一直在我班上稳居第一名，五年级毕业，他本来考上了灵溪一中初中部，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来你们学校了。”说到文毋庸，范老师一脸喜悦。“他不但成绩好，表现也很好，每次勤工俭学，他总是超额完成任务，星期六搞义务劳动，他总是走在最前面，小小年级就晓得做好人好事。”

“他进了初中学习成绩和表现都很好，我会好好培养他的，你放心，”刘老师一脸喜悦，“我走了，我得赶队伍去了。”

街上游行完后，学校又敲锣打鼓挨个把近处戴大红花的学生送到家里。当队伍来到文毋庸家门口时，文毋庸父母少见多怪，不知所措。当老师说明来意，文毋庸父母更不知所措，但是惊喜挂满脸上，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邻居听到锣鼓声，都跑到文毋庸家里看热闹，夸奖文毋庸有出息，将来一定了不起。特别是隔壁张三叔，跑过来摸了一下文毋庸的头，“你小子真不错！”张三叔三十多岁，平时总喜欢逗文毋庸。

文毋庸此时此刻更是激动不已，又一次暗暗下决心，一定好好读书，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老师和父母的期望。

文毋庸成绩好，在小学时就已经显山露水了，这里就举两个例子证明一下。

第一个例子是全乡举行一次数学竞赛，文毋庸获得一等奖，他是他们班上唯一获得奖的同学。这事发生在文毋庸读小学四年级时，当时国家刚刚恢复高考不久，“科教兴国、尊师重教”开始提到日程上来，当时的芭茅公社为了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决定举行一次全公社小学高年级数学竞赛，看看各村小，各年级学生的成绩如何。既然是竞赛，题目当然比平时深一些，难一些，灵活一些。

文毋庸班上选了五个学生参加竞赛，竞赛地点在芭茅公社初级中学里。范文老师把他们带到中学后，文毋庸和同学们走进教室，按考号坐好。卷子发下来后，同学们傻眼了，题目很深，很多题型平时也没见过。文毋庸拿到试卷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几个题目能迎刃而解，他悄悄看一下其他同学，见同学们都是紧锁着眉头，他知道其他同学不一定比自己厉害。文毋庸有了信心，首先把几个能迎刃而解的题目干掉，然后做那些比较深奥的题目。

这次竞赛题目非同寻常，从题型来看，不像平时就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混合运算，或者简单的应用题。记得有一道题是给了结果，要推算等号前面括号里的数据。文毋庸开始看到这道题目，有点傻眼，不知从何下笔，等号前面有小括号、中括号、大括号（文毋庸他们还没学），加减乘除符号都有。文毋庸仔细一分析，觉得从答案往前面推算才有突破口。找到突破口，文毋庸把这个题目干掉了。还有一道题，现在想来就是鸡兔同笼问题，可当时文毋庸是小学生，根本没见过这样的题目，也没学过方程，可是他还是找到了突破口，又干掉一题。时间到，监考老师催交卷。来到场外，很多同学见到自己的老师就垂头丧气，抱怨题目太深了，有些内容还没学过。老师给学生打气，说竞赛就是这样的，竞赛的题目比平时是深得多，不要紧，深和难的程度对每个考生都一样。文毋庸听到同学们怨声载道，觉得自己比他们好些。当范老师问及文毋庸时，文毋庸把题目意思和自己解题思路讲给范老师听，范老师由衷地夸奖文毋庸有脑子。

结果出来后，文毋庸果然叫人刮目相看，全班就他一个人获得奖，并且是一等奖，他的成绩在全公社也是第一。

再举一个例子证明一下文毋庸不一般，那是在小学毕业考试时，考试地点同样在芭茅乡初级中学。那时芭茅乡各村都有村小，而初中只一所。记得是考试数学，卷子发下来后，文毋庸看一下题目，没觉得有什么难的，就唰唰做起来。监考老师在行间里来回走动，见文毋庸笔不停地做着，忍不住看了一下文毋庸做的卷子，然后走到另一位监考老师那里，指着文毋庸对他说，这一组有一个厉害的。当时文毋庸见老师看自己的卷子时露出了笑容，就知道自己答的题目没错。老师在看文毋庸的试卷时，文毋庸就停了一会儿笔，看着老师的脸色。此时的文毋庸还没有埋头答题，因此老师的举动被文毋庸捕捉到了。那位老师不相信，走下来看了一下文毋庸的试卷，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

成绩出来，文毋庸夺得全乡第一名，并且分数很高，被推荐到灵溪一中初中部读书。但是因为文毋庸家里条件不好，县城离这里很远，交通很不方便，加上目不识丁的父母还不知道读书有好大的好处，认为认得几个字就行了，就没有送文毋庸进城读书。文毋庸父母心想，成绩再好，没有大队干部、公社干部推荐，还不是当不了干部。

文毋庸进入芭茅公社初级中学后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学校领导老师都很喜欢他，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听说要给成绩优秀的同学戴大红花，干币来和戈福到高兴得不得了，他们知道文毋庸肯定在其中。当老师念到文毋庸名字时，老师话音还没落，他们就围着文毋庸，抢着给他戴大红花。他们脸上挂满笑容，就好像是自己获奖了一样。他们一直跟在文毋庸身边，直到把文毋庸送回家，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成绩好差并不影响他们四个人的友谊，他们玩的时候总是在一起。文毋庸总是在学习上帮助干币来和戈福到，只是干币来和戈福到是鸭子赶不上架，因此一直没有长进。巴节上呢，成绩一直稳步在那个位置上，尽管非常努力，但是总在文毋庸后面，巴节上是属于用勤补拙类型的学生。特别是越往高年级，教材越深，知识越多，巴节上越感到吃力。

文毋庸不但在学习上帮助他们，在生活上也是倾其所能帮助他们。文毋庸家就在学校附近，通宿，尽管条件差，但总能够吃上一口热的，一口油糊盐咸的饭菜。寄宿生就没这福分，大锅菜，没油没盐，去迟一点还是冷的。有些家里条件差的寄宿生，上学来经常带些炒好的干菜，干菜可以存放几天不变质，这样可以节约生活费。

干币来、戈福到、巴节上和文毋庸成了好朋友后，文毋庸经常带他们来家玩，文毋庸父母待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每次来后，文毋庸父母就给他们炒好菜，说是炒好菜，其实最好的就是鸡蛋拌香葱、韭菜。文毋庸家养有几只母鸡，每次下蛋了，文毋庸父母就把蛋藏起来，来了尊贵客人才拿出来。最常见的有酸萝卜，当地老百姓一到萝卜成熟后，就会把萝卜洗干净放在桶里、缸里，用水泡起来，过了一段时间，萝卜就酸了。干币来他们每次来，文毋庸父母都会给他们炒点酸萝卜叫他们带回学校吃。干币来他们至今还在回味那味道，细细想来，无非是多点油盐，多点辣椒，可是就是觉得好吃。

干币来和戈福到也会报答文毋庸。老师每次分配劳动任务，他们都会抢着帮文毋庸完成。特别是有人嫉妒文毋庸，要跟文毋庸过不去，他们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四个很要好，同学们几乎家喻户晓。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初中就要毕业了。五月末的一天中午，文毋庸和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几个同学来到学校旁边的一条小河旁。他们手里拿着书，但是没有心思看。现在是春末夏初，天气开始炎热起来，大家的心开始浮躁起来，他们就躲在树荫下扯谈。河岸边高坎上到处开满黄色的刺槐花，意味着夏天快来了，初中生活就要结束了。毕业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快乐地在一起了，因此有点依依不舍。

“毕业以后，你们准备去哪里读书？”文毋庸知道干币来和戈福到成绩差，考高中、中专没希望，就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能去哪里，考高中、中专没希望，要么再复读，要么回家。”干币来和戈福到有一点点伤感，他们心里清楚，现在形势大好，政策放开了，要改变农村孩子的命运，只有一条路，读书，鲤鱼跳龙门，可是他们就是不喜欢读书。

“巴节上你呢？”文毋庸转向巴节上。

“我想考中专，不过我怕考不上，我成绩没你好，高中我不想考，现在到了初三，我越来越感到学习吃力，听说高中的课程更加深，我怕以后上了高中考不上大学丢人。”巴节上知道，国家现在提倡建设人才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好些中专开始从初中招生并分配工作。

“你就好，成绩那么好，老师说，你进任何一所高中没问题，你考中专也没问题，你想去哪里？”他们反过来问文毋庸。

“我也想进中专，这样就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你们知道，我家里比较穷，如果读高中家里就要多盘几年书。”

文毋庸在家里是最小的，前面有几个姐姐，姐姐们都出嫁了，现在家里就剩两老和文毋庸了。从文毋庸懂事起，就知道父母已经很苍老。文毋庸父母没啥能耐，为了供文毋庸读书，就砍柴、磨豆腐卖。

“那是的，伯父伯母为了你读书，起早贪黑磨豆腐、砍祡卖，在山里找青藤、木姜子卖，挺辛苦的。”

“可是你读中专太可惜了，老师说，你这样的成绩读高中后考一所重点大学没问题。”

“如果能上中专也好，进去了再说，要发展以后还有机会。”文毋庸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文毋庸还清楚记得当年在刺槐开花时节他们几个人谈理想的情景。

很快就到毕业考试了，大家怀着各种心情进入考场。考试结束不久传来消息，文毋庸以优异的成绩中专入围，现在等着通知参加面试，文毋庸报考的是中师。

“面试无非是走过场，不要紧。”进城面试前，巴节上他们给文毋庸打气。巴节上差几分入围，没有去面试。

“你们面试考了哪些内容，你应该没问题吧。”文毋庸一回到家，巴节上几个就围着他关切地问这问那。

“首先看外表，老师看了我很久就问我年纪好大了，怎么那么老。”

“你不老，只是经常帮家里干活，日晒雨淋，皮肤显得黑些，我们还不是一样，”戈福到说，“农村孩子经常接受风吹雨打，当然显得老些。”

“然后问什么？”干币来问。

“然后问我为什么报考中师。”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想为祖国早做贡献，多做贡献。”

“答得好，你是有这理想，我们几个人中就你一个思想进步些，表现好些，有理想有抱负，刘老师天天夸你将来一定是国家栋梁。”

他们说的没错，文毋庸有这样的理想和抱负。文毋庸从小就喜欢看书，除了课本外还看科技书、文学书，那时家里穷买不起书文毋庸就借书看。

文毋庸梦想当科学家，想搞发明创造，想为祖国和人民做贡献。

文毋庸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分来一位工作组，这位工作组是城里人，经常带来书刊看。工作组喜欢文毋庸，文毋庸也喜欢呆在工作组身边，可以翻翻工作组带来的书刊。文毋庸很好奇，不管看得懂看不懂都要翻一下，总能长一点见识。

记得有一本画册，主要内容是介绍我国空军开飞机保卫祖国疆土的画面。里面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军机画面，里面有英姿飒爽的空军战士肖像，里面还有我国空军战士开着国产飞机英勇杀敌的壮烈画面，图片下面有文字说明。下面的文字说明文毋庸有的认得，有的不认得，但是他被那震撼人心的画面迷住了，翻了又翻。这位工作组见文毋庸好读书，成绩也好，就把这本画册送给他了。从那时起，文毋庸就有了祖国这个概念，就想着长大了一定为祖国做点什么。

文毋庸看书时好动脑筋，喜欢思考问题。他读到一篇科普文章，是介绍沼气的制取和利用。文章说现在农村烧饭取暖都要砍伐木柴，木柴就会越来越少，这样破坏了生态平衡。农村其实有很多资源可以代替木柴，但是没有得到利用，白白浪费了，譬如沼气，农村随处可以制取沼气，利用沼气。制取沼气方法简单，只要修一个密封的沼气池，用管子把沼气接出来就可以利用了。文毋庸看了这篇科普文章后很兴奋，马上按书上说的挖了一个池子，放进垃圾等有机物发酵。但是因为技术不成熟，没资金支持，夭折了。当时文毋庸才进初一，有这样的想法和行动很了不起，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可以证明文毋庸很有科学头脑。

文毋庸思想境界比较高，喜欢助人为乐，在学校里，时时处处走在别人前面。记得那还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暑假里，一天黄昏，屋门口突然走来了一位陌生老人，五十来岁，穿着打扮很不整洁，像乞丐，走路无精打采，像好久没吃东西。那人来到文毋庸家门口不动了，说是讨口水喝，讨点饭吃，好久没吃东西了，走不动路了。文毋庸父母把剩下的饭全给那个人了，那人感激不尽。那人说自己家乡遭灾了，为了活命，走路投奔远方亲戚。走着走着迷路了，几天没吃东西了，希望文毋庸一家行行好。他说他已经问了几家人，没人愿意留他，看到这里开着门，就想试试运气。吃过饭后，那人请求文毋庸一家人做好事做到底，让他在这里休息一夜，他实在走不动了，也没有去处，天黑了。他说让他在干处呆一夜，哪怕是屋檐下也好。吃点饭文毋庸父母还没舍不得，但是要借宿他们犹豫了，怕遇上坏人，万一晚上那人趁主人家睡着了偷东西怎么办。文毋庸看那人可怜，不像坏人，看父母在犹豫，就说服父母，让出自己的铺给那人。文毋庸想到老师的教导，好孩子要向雷锋叔叔学习，要助人为乐，现在就是助人为乐的好机会。雷锋精神已经扎根文毋庸心间，他时时拿雷锋精神鞭策自己。那人在文毋庸家里休息一夜，第二天早早起床，向主人家道谢，准备赶路。文毋庸一家留那人吃早饭，然后又叫文毋庸给那人带路，走出寨子。

文毋庸爱好广泛，进入初中后，文毋庸的志趣偏重文学，决定当一个文豪，像鲁迅一样，用纸和笔改变国人的精神病变。

文毋庸深深受到鲁迅先生的影响，鲁迅先生的文章太感化人啦，他读了鲁迅先生的几篇文章后，很是感动，很是佩服。特别是当老师讲到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原因是因为先生想用文字拯救愚弱国人的灵魂时，文毋庸决定走鲁迅先生这样的路，希望自己像鲁迅先生一样能用文字做武器，感召国人。

二十世纪初，日本和俄国交战，战场在中国国土上。日本屠杀中国人示众，原因是为俄国人卖情报。围着看热闹的都是中国人，面对被屠杀的同胞，有人还在旁边叫好，有人脖子伸得长长的，仿佛是被无形的手捏着。

文毋庸听到这个故事无比气愤，对那些麻木不仁的国人无比痛恨，他觉得鲁迅先生说得很对，当医生只能医治国人身体上的疾病，而不能拯救国人遇弱的魂灵，这样只能多几个示众的材料或看客。

文毋庸初中毕业时，正值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步入新的历史时期，实现“四个现代化”提到日程上来。此时，文毋庸的理想已经确定，就是当一名文人，用文字改变国人的精神面貌和思想上的疾病。文毋庸认为，现在虽然进入了新时代，但是国人的劣根性依然存在，自私自利、唯利是图、阳奉阴违、三心二意等不良风气依然盛行，这与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大相径庭，将会严重影响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文毋庸认为，大家只有围绕在党中央周围，齐心协力，艰苦奋斗，才能赶超美英，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社会主义强国才不会成为空话。文毋庸坚决拥护党中央提出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齐抓的决策，这也是社会主义国家优越于资本主义国家的形象所在。

快开学了，文毋庸一直没有等来中师通知书，只等来灵溪一中高中的通知书。老师不相信文毋庸没考上中师，他成绩那么好，超过分数线好多。刘老师喜欢文毋庸，就托关系打听情况，别人传来的内部消息说文毋庸面试不过关。面试老师看了文毋庸后见他显老像，就认定他是复读生，没发展前途；面试老师问他为什么报考中师，他说他报考中师是为国家做贡献，一个初中生，一个农村孩子这样讲纯粹是讲大话，讲假话。刘老师打听到原因后，心里凉了一截，真是屈才，天大的冤枉。文毋庸年纪不是很大，没有复读，只是小学一年级入门比较迟，耽搁了两年，那时农村孩子差不多都这样。农村孩子经常帮家里做事，文毋庸也一样，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不免有点显老。文毋庸没有讲假话讲大话，文毋庸是有很大的抱负的，他在学校表现很好，事事走在同学们前面。面试老师真是瞎了眼，刘老师有点抱不平。

“你读高中是一样的，你成绩好，在高中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到时候比读中师还好些，更加能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刘老师鼓励文毋庸。

“二位老人家，你们一定要送文毋庸读高中去，不然太浪费人才了，如果没有钱，我可以借给你们。”刘老师同时还专门做了文毋庸父母的工作，他知道文毋庸家里情况，小学毕业就是因为家境不好放弃了进城就读。如果现在又因为认识和钱的问题放弃深造，那太遗憾了，太浪费人才了。

“我们这回会让他读书去的，感谢老师关心，旁边人都劝我们要送孩子读书，都说孩子有出息。”文毋庸父母经历了很多事，认识到了自己以前的愚昧和短浅，这回下决心一定要把文毋庸盘出头。

暑假结束，文毋庸他们四个小伙伴各奔东西了。文毋庸进入灵溪一中继续深造，巴节上知道现在中专分配工作，加上自己成绩不是那么好，读高中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就改名换姓托关系跑到另一所初中又从初一开始读。干币来、戈福到没考上高中也没复读，而是回家进入老百姓嬉戏的“农业大学”里深造。

文毋庸初中毕业时，已经有人通过高考改变了命运，他们的语文老师就是恢复高考第一年上大学的，因而读书的好处开始在文毋庸及其父母心里烙下印记。

提到语文老师，这里插几句，因为她对文毋庸的影响很大。语文老师芳名叫喻群，高挑个儿，清秀妩媚，戴着眼镜，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喻群老师来到学校，特别引人注目，很多人见了她感到很新鲜，特别是那些老太太，像是见了稀奇古怪一样。一是因为她穿着扑朔迷离，要知道那时农村没有人穿连衣裙，在农村穿花花绿绿的连衣裙实属少见多怪。二是因为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严格来讲喻群是大专生，那时的人对大专、本科概念不是很清楚的），要知道那时有大学文凭的人是凤毛麟角。那时的老师要么是民办老师，要么是代课老师，他们大多是高中文凭，就是个别公办老师有文凭，那都是多年前的文凭。三是因为她是女性，更是块宝，逗人喜欢。她一来，很多男老师特别是年轻男老师有事无事就围着她转，孩子们也喜欢她。喻群老师光芒四射，走到哪里都很抢眼，走到哪里都如鹤立鸡群。

文毋庸当时是个孩子，对以上几条表示赞同，但不会参与其中，文毋庸崇拜的是喻群老师的敬业精神，她的学识和为人。喻群老师不是班主任，但是很多业余时间都花在学生身上。她是除了班主任刘老师外，和学生相处时间最多的老师。文毋庸成绩好，特别受到喻群老师的青睐，文毋庸跟着喻群老师也学得了很多知识。

喻群老师一来到学校就给他们上语文课，鲁迅先生能扎根文毋庸心中就是喻群老师的功劳，喻群老师给他们讲了很多鲁迅先生的故事，当然包括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故事。尽管喻群老师是块宝，很多人围着她转，把她捧在手心里，但是喻群老师只对教书感兴趣，只对学生感兴趣。喻群老师上课专心传授书本知识，下课还围着学生转，每天课余时间教文毋庸他们一首古诗。文毋庸对中国古诗的精妙和对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的初步体验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文毋庸从此爱上了文学，以至于读高中选择文科，读大学选择中文专业都与喻群老师的熏陶分不开，这是后话。喻群老师教书成绩优秀，又特别出众，文毋庸毕业时，喻群老师也离开了芭茅中学，上调到县城学校教书，这也是后话。

文毋庸没有考上中师，文毋庸父母不服气，他们知道文毋庸成绩很好，没考上是因为面试没过关。老师说过文毋庸有出息，是个读书的料，街坊邻居也劝文毋庸父母一定要送儿子读高中，不能浪费这块好料子。文毋庸父母结合自己前半生因为没有文化遭受的罪，也懂得有文化的好处，因此决定不管家里条件怎样艰苦也要盘文毋庸读高中，上大学。

上学这天，文毋庸起了个大早。其实父母起得更早，半夜就起来忙，他们把文毋庸的行李准备好后才叫醒文毋庸。芭茅到灵溪没有班车，只有赶到三十里外的杉河镇搭班车，而杉河镇到灵溪的班车也只有两、三趟，如果没赶上，就要走到灵溪，或者等第二天再赶车，那就更麻烦。走路去是不可能的，这里离灵溪县城百多公里路，再说还要挑行李，要走到什么时候。等到第二天也不行，到了第二天就要迟到，也很麻烦。因此为了赶班车，文毋庸一家起了个大早。文毋庸母亲还给文毋庸炒了几种干菜包好，干菜放得久，几天不变质。

文毋庸一洗完脸，父亲就挑着行李催文毋庸上路。文毋庸背着一个小包，跟着父亲踏着夜色往杉河镇走去。今天天气好，满天都是星星，这样能隐隐约约地看到路面。芭茅到县城要经过杉河镇，杉河镇比芭茅乡大得多，已经有班车来往县城。芭茅到杉河的公路才修通不久，很少有车辆来往，更不用说班车。文毋庸和父亲一出门，母亲就走出门目送着他们父子远去。其实父子俩一出门不久，她老人家就看不见了，树影和夜色淹没了父子俩的身影，但是她老人家在门边站了很久。孩子长这么大还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过，这次读书去后要等放寒假才能回来，要呆那么久，孩子过得惯吗？大家都说读书是求上进，是好事，孩子能读书说明孩子有出息，母亲转念一想，心里宽松了一些。

文毋庸和父亲走到杉河镇车站，天才麻麻亮。父亲把文毋庸送上车，把行李放好，叮嘱文毋庸好好照顾自己，父亲交待完后就往回走去。父亲本来想送文毋庸到县城的，因为考虑到要多送车费，就打住了，能省一点是一点。通知书上说，到了县城，学校会派人到车站门口接待新生，请家长放心。再说孩子长大了，应该让他独自闯天下，孩子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的。

文毋庸随着班车在通往县城的公路上颠簸着，文毋庸坐在车上感到新鲜，感到惊喜，自己很少出过远门，不知学校环境怎么样，过得惯吗。

班车到了灵溪车站，文毋庸下车后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去。一出车站，果见门口不远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灵溪一中新生接待处，旁边站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

文毋庸朝牌子奔去，拿出通知书递给接待处的人。接待处几位学生模样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他，并告诉他已经有几个人等在旁边，等再来几个人，就派车送他们到学校去。文毋庸就是那次参加中师面试时来过县城一次，那次是老师带着来的，并且当天来当天回，来去匆匆，还没搞清县城的东南西北。文毋庸不知道灵溪一中在哪个方向，就站在队伍旁边不敢乱跑，等着和大家一起到学校去。

文毋庸随着队伍来到灵溪一中，一切感到新鲜好奇，这里比家乡的学校大多啦，学校宽好多倍，教学楼高好多倍，房子多好多倍。这里的建筑物大多比较古老，看样子就知道这所学校历史悠久。

带队的人给新生指点，教室在哪里，寝室在哪里，食堂在哪里，指点完后叫他们自己先到寝室把铺睡弄好，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去报名好上课。文毋庸来到新生报名处办完手续，然后找自己的教室。还没有上课，文毋庸就到校园各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文毋庸以前没离开过父母，现在什么都要自己做，有点不习惯。吃的虽然比家里不得差，但是总没有家里的那种味道，衣服也要自己洗，以前父母再忙，都会把这些做好。才来几天，文毋庸就想家了，想念父亲母亲了。

最让文毋庸头疼的是，在这里遇到了高手。这里的学生来自全县各个乡镇，还有外县的，他们在初中时都是各学校的顶尖高手。

开学没几天，学校组织了一次考试，其实是为了分班。按惯例，灵溪一中新生入学后都要考试，学校根据考生成绩好差分班。成绩在前面的分成两个班，习惯上叫尖一尖二班，这两个班是为考重点大学做准备的。剩下的分成几个平行班，是应付考一般大学或中专的。

考试成绩出来后，文毋庸有点失望，名次很不理想，也就是说没能进入尖一尖二班。文毋庸突然感到压力好大，现在不像以前，在初中读书时，自己在班上轻轻松松稳拿第一。文毋庸通过这次考试，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文毋庸开始还没什么强烈反应，当他听说如果没有进入尖一尖二班，考重点大学是没有希望的，学校也不会特别重视。没有希望进入重点大学，学校也不会特别关注你，那就意味着自己没什么光明前途了。文毋庸有点心灰意冷，初中考中师因为面试被淘汰了，心想能进入重点高中读书也好，可以争口气，可是又分在普通班里。分在普通班里，学校只希望你为本校考大学凑个数，不会把你当成为学校争面子的料。文毋庸通过和其他同学闲谈才知道，这所中学是全县最好的中学，也是省里挂牌的重点中学，每年有好多毕业生能考上重点大学，就是进清华北大也是常态，只是多少的问题，因此学校不在乎一两个进不进大学，学校不会靠一两个人凑数字。

文毋庸参加学习几个月后，觉得有点寡不敌众，在普通班都不能领先，于是有点心灰意冷，想混混日子算了，因此进高中第一个学期，文毋庸的成绩就在中下游徘徊，不好也不坏。

很快一个学期结束了，文毋庸回到家里，父母自然很高兴，问寒问暖。一个学期没见父母，文毋庸突然觉得父母老了很多，背驼了很多。为了让文毋庸读书，父母几年没买一件新衣服，冬天穿的棉衣补了又补，有些地方能看到里面的棉花。文毋庸回到家时，已经是寒天冷冻时节，可父母没有在家烤火休息，而是仍然在山野里捡柴，或者在家磨豆腐，为的是给文毋庸凑集新学期的费用。

文毋庸看到父母辛苦的样子，不想拖累父母，想打退堂鼓。

“你必须读书去，我们没有读书，吃了很大亏，现在只能靠卖苦力挣几个钱，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风里来雨里去，你不读书，就会和我们一样，天天只能和泥巴打交道，我们盼着你读书读出头，你读书读出头了，当了干部，贵气得多，就会高人一等。”当文毋庸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时，父母坚持要文毋庸读书。

文毋庸回到家里，乡亲们见了他问寒问暖。和文毋庸说话，乡亲们充满无限羡慕的眼光。文毋庸是寨子里第一个进入灵溪一中读书的，乡亲们都知道，能进入灵溪一中读书，意味着大学的门对着他敞开着。进了大学，毕业后就是国家干部，从此就不要和泥巴打交道。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和泥巴打交道，从此要出一个大学生，能不让人羡慕吗。

新学期到来，文毋庸回到学校，成绩明显上升。想到父母含辛茹苦盘自己读书，自己怎么能辜负他们呢。乡亲们已经把自己看成未来的大学生了，自己怎么能让乡亲们看笑话呢。如果不读书了，自己的梦想怎么能实现呢。文毋庸想，别人是人，我不是人，我未必就比别人差一些。文毋庸的变化让老师刮目相看，不相信他的成绩上升得这么快。老师开始器重他，对他另眼相看，高二开学的时候，学校把文毋庸由普通班转到尖子班。文毋庸脑瓜子本来就很灵活，只要思想不跑偏，考出好成绩是情理之中的事。

进入高二，面临着一次选择，那就是读文科还是理科。按照当时升学来看，读理科有前途些。招收理科学生的大学多些，学校也是按一比三来分配文理科学生的。分科时，文毋庸咨询现在的班主任，班主任建议他读理科，因为他理科成绩好些。文毋庸最后还是决定读文科，原因就是因为初中时喻群老师的影响太深了，自己的梦想太吸引人了。临近毕业，填志愿又成了难题。文毋庸和班主任商量后，选择了省师大中文系，文毋庸做这样的选择，与他的家境和梦想有很大的关系。

喻群老师大学毕业分配到芭茅初级中学教书，给文毋庸他们带语文课，喻群老师一上课就征服了所有的学生。喻群老师很美，刚来的时候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很多同学盯着喻群老师的连衣裙看。喻群老师讲课全部用普通话，这在当时很新鲜。自古以来，这里教书或者交流都是讲方言的。喻群老师讲普通话，很多人还以为她是外地分来的老师，其实不是，她就是灵溪人。喻群老师声音甜美，讲课娓娓道来，同学们很喜欢她上课，就是像干币来和戈福到这样调皮的学生，虽然上课听不懂，也不吵闹课堂，还装模作样听她讲课。

喻群老师教书激情很高，除了把教材上完，还给同学们加餐。每天中午，喻群老师就会走进教室抄写课文里没有的古诗词叫同学们记下来，放学的时候叫同学们背，不会背的当然要关学呀。这些对文毋庸来说简单，因为喻群老师抄写的一般都是律诗或绝句，总共几句，文毋庸看几遍就能背下来。干币来和戈福到每次会吃尽苦头，每次关学都有他们的名字。当然喻群老师并不是无情人儿，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对策，像干币来和戈福到这样的同学，喻群老师会网开一面，像文毋庸这样的同学，喻群老师还会加码。当喻群老师知道文毋庸智力不一般，就不要他背，而要他默写。读书人都知道，默写比背诵更难，但是默写比背诵更有效一些。默写不但要求要能背诵，而且还要会写字。

喻群老师给文毋庸他们抄写了很多古典诗词，文毋庸通过记诵，不但体会了中国古典诗词的绝美精妙，还会写很多汉字。

语文课本里有一些长篇节选课文，喻群老师在讲授这些课文时，总会发挥，总会把原著尽量多扯一些。特别是讲到像《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古典长篇名著时，喻群老师就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喻群老师给同学们发挥后，文毋庸感受到了中国文学的博大精深。文毋庸很想知道原著是什么样子，但是因为家里穷，加上购书不方便，只好心想等有钱了，就把所有的名著买完读完。

喻群老师讲课，同学们经常听呆了，文毋庸也是。文毋庸暗自为喻群老师点赞，同时迷上了文学。喻群老师把鲁迅先生介绍给同学们，介绍给文毋庸后，文毋庸做起了文豪梦，以为文学无所不能。因此高二分科时，文毋庸思想矛盾了一会儿以后还是选择了文科。

高中三年结束，文毋庸如愿以偿进了大学，被保送到省师大就读，免学费，还有生活费。

文毋庸拿到省师范大学通知书后，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都跑来祝福。尽管他们初中毕业后没在一起，但是还是有联系，有机会还是聚聚。

巴节上初中毕业后，没有进高中，他看到现在形势越来越好，还是想读书，但是他知道自己成绩不如文毋庸，考好一点的大学比较难，就决定进中专算了。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因为自己初中毕业没考上，再读初三就不能报考中专，上面明文规定，中专不招收复读生。巴节上左右为难之际，有人给他父母出点子，叫巴节上到别的学校从初一再读，这样谁也不知道他是复读生。巴节上家里条件比文毋庸家好多了，家里许诺，只要巴节上肯读书，他读到哪里家里盘到哪里。

巴节上父母托关系把巴节上送到离芭茅乡很远的另一个叫西岐乡的初级中学读初一。为了保密，巴节上一家对谁都不说，还把他的姓名改了。他们知道，一旦事情暴露，巴节上就没有机会报考中专，那么这几年花的心血白费了。

文毋庸进高中一个学期结束后回到家里，邀干币来、戈福到去过巴节上家，但是没有见到巴节上，问巴节上父母，他们遮掩说巴节上走亲戚去了，好久不会回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了一趟，巴节上回来了我叫他找你们来玩。”出门时，巴节上父母对文毋庸他们说。

“好的，他回来了一定得告诉我们，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们想他。”

文毋庸他们回来后各自回家了，后来巴节上也没来找他们玩。

到了高中，学习任务更加紧了，文毋庸没有闲暇时间联系巴节上、干币来和戈福到。其实他们一直没见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和文毋庸还能偶尔见上一面。

干币来和戈福到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也没有在初中复读，只有回家和父母一起种田。他们回家不久就是农忙季节，是农民抢收季节。抢收时节农家无闲人，老少齐上阵，人越多越好。尽管父母知道他们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劳动习惯，也把他们叫去一起劳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没读书了就要种田，农田不养闲人。

秋收时节，太阳仍然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秋老虎下山。

一天清早，干币来父亲搬着打谷机，干币来母亲背着打谷机滚筒朝责任田走去，干币来挑着箩筐跟在他们后面。到了田边，父母看到金灿灿的稻谷满心喜悦，但是他们知道只有把这些稻谷放进了仓库里才算是到手的东西。他们一走到田边，母亲就拿出镰刀割谷子，父亲架好打谷机调试好后准备打谷子。

开始干币来帮父亲打谷子，他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应该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可是干了一会儿就受不了啦。干币来汗如雨下，汗水流到眼角里刺得眼睛张不开，还有手被秸秆叶子划破了，再被汗水一浸，刺骨痛。打谷子的同时脚还要用力踩打谷机踏板，滚筒才会转动，干币来以为自己有二两毛力气，开始打谷子时用力猛踩几下，可是没几个回合就力不从心了。干了不一会儿，干币来手脚开始不协调起来，然后累得直哼哼。打了一会儿，干币来和父亲一起拖装有稻谷的打谷机桶，这时的打谷机桶很沉的，干币来完成此项任务后，显得精疲力尽，无奈地站着，想休息一会儿。父亲见他那无奈样，就叫他帮母亲割谷子。干币来割了一会儿，腰杆弯不起，还把手割破皮了。

“你休息一下。”父亲心痛他，边打谷子边对他说。“休息一会儿又来，你要加强锻炼，不读书只有干体力活下贱活。”父亲同时教育他。

干币来累得实在受不了，也不管父母怎么辛劳，径直走到田埂上，躺在草丛里休息一会儿。他现在有点后悔以前没有好好读书，文毋庸现在坐在教室里，日不晒，雨不琳，但是自己不是读书料，羡慕别人也没用。

熬到了太阳下山，父亲才喊收工。回去的时候，还要挑一担谷子。本来就很累，还要挑一担谷子回家。干币来实在累不起，只挑半担回家，其他的任务都留给了父母。

今天是熬过去了，可是明天还要来，秋收才开始还得继续煎熬啊。

花了一个多星期，干币来家里的稻谷全部收完，这段时间里，干币来深深体验到农民的艰辛和困苦。干币来以为秋收完了就没事了，哪知道紧接着就是秋种。父亲把田地翻耕过来，然后栽种油菜、小麦，干币来也要跟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做老百姓的，没有一天能闲下来，除非到了眼睛闭上的那一天。”父亲见干币来不情愿下地劳动，就对他说，“谁叫你读书时不努力，现在只有种田的命，如果你有你同学文毋庸那样读书厉害能考上大学就不用种田了。”

“我不知道好好读书？可是就是读不进去。”干币来回敬父母。“打谷子这几天累死我了，现在没什么多事，让我休息一下，没有重要事不要叫我。”

“种田没什么出息，我们还是给孩子想条出路。”父亲知道种田发不了财，加上干币来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劳动习惯，就想给干币来找点有出息的事做，就和妻子商量。“再说家里就分得这三亩多田，有我们两个老的种就够了。”

“我也这么想，分田到户几年了，仅仅是有饭吃，靠种田发财是不可能的，粮食不值钱，我们就分得三亩多田，再增产也就那么多粮食，”干币来母亲也在思考干比来的出路，“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养儿不学艺，挑断箩筐系，我想他读书不行，只有学手艺。”

“好的。”

干币来父母想，不让干币来学手艺，以后只有死种田，就要和泥巴打一辈子交道，太没出息了。如果学了手艺就好讨吃些，人也贵气些，给别人做工，吃别人的，还能得工钱，多好啊。学什么好呢，学泥工，学木工？学泥工，可以帮别人修房子，但是现在修砖房子的很少，学木工，可以帮别人修木房子，可以帮别人打家具，相对来讲，学木工还有前途些。干币来父母思来想去决定让干币来学木工，决定后就给干币来找师傅，干币来父母给干币来找了当时比较有名望的向文师傅。向文师傅即是小料师傅也是大料师傅，就是能打家具也能修木房子的师傅，向文师傅确实出名，十里八乡的人都请他做木工活。

干币来跟着向文师傅学木工，开始没有工钱，就是能混碗饭吃，后来能做一些木工活了，就收半价，但是归师傅所有，不过有时候向师傅也给他一些小用钱。

等出师就好了，自己就可以拿工钱。按规矩，学艺至少要三年才能出师，不过跟着师傅也好，不要愁活。向文师傅比较有名望，找他干活的人比较多，哪家修房子，首先想到的是他，请他做掌墨师傅。哪家嫁闺女打家具，就会想到他，就会请他上门打家具。这样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干币来也跟着呆十天半个月，嘴糊得了。

戈福到初中刚毕业时回到家里，没什么多事做，整天东游西荡。很快到了秋收季节，这时同样会被父母吆喝着帮忙收割稻谷。戈福到家收割稻谷时，与干币来家不同，难度大得多。戈福到家水田多，在水田里收割稻谷，稍微凉快些，但是更累人些。在水田里来回地走，不一会儿就搞得你脚跛手软。还有就是打谷机陷进了软泥里，拖打谷机时先要使好大劲把打谷机提起来再拖。几个回合后，戈福到就累得倒在水田里，弄得满身泥水。父母见他那样，就叫他上岸休息去。戈福到家比干币来家分的责任田多些，还有几块高坡田，最远的有几里路，来回光走路就累人，可是还要打谷子挑谷子。戈福到每天一出门就是唉声叹气，但是没办法，父母去了自己不好意思呆在家里享清福。

秋收秋种完成后，戈福到什么体力活不干，整天游手好闲，说是补偿前几天的辛劳。儿大不由爷，父母没办法，讲不听，就由着他。

戈福到父母见戈福到整天游手好闲，怕他走邪路，也像干币来父母一样给戈福到做动员工作，叫他学手艺去。戈福到父母想来想去，决定要戈福到跟着一位手扶拖拉机师傅学开车，那时开车拿驾照还没那么正规，好多人就是跟会开车的人学一下就自己开车了，那时没什么好车大车，见得最多的是手扶拖拉机，偶尔也能看见几辆解放牌汽车。

戈福到父母想，学开车好，到哪里去不要走路，也方便给自家拖东西，省力得多。戈福到父母有远见，虽然那时还没什么车，但是从今天的现状来看，学开车是很有远见的。

戈福到跟着一位姓张的师傅学开车，张师傅开车，戈福到在旁边看，更多的时候是帮张师傅上货卸货。戈福到有点厌烦，但是父母告诉他，当徒弟就是屁股要轻点，不然师傅不会传授真功夫，等出师后就好了，因此戈福到耐着性子跟着张师傅东奔西波。

文毋庸、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他们四个自从初中毕业后，很少见面，特别是巴节上跟他们三个更是没见过一面。你说没有见过一次面，但是有一次，干币来感觉到见过巴节上，但是没有打招呼。

那次，干币来跟着师傅到西岐乡给人家打家具，那家人就在西岐乡中学附近。中午休息的时候，干币来没事，就到中学里面转一圈消磨时间。他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不是巴节上吗。可是那人对干币来看一眼，无动于衷，扭转头朝教室走去。干币来不解，就跑过去询问刚才和他在一起玩的那几个同学，问刚才进教室去的那人是不是叫巴节上。

“他不叫巴节上，你看错了，他叫潘贵富。”

“哦。”干币来有点疑惑不解。

向师傅这时叫他回来做事，干币来就离开了学校，但是他心里一直不美，觉得那一定是巴节上。回来后，干币来见到戈福到，把这件事说给戈福到。

“巴节上也真是，以前那么好，现在见了面招呼也不打。”戈福到听了很气愤。

“我打听了一下，他不叫巴节上，但是我看着好像，不过我们隔着一段距离。”

“肯定是他，他可能在复读，怕我们揭穿他的老底。”

“这人也真是，我们就是知道他复读，也不会讲出去的，他又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毕竟我们初中同过三年学，平时玩得那么好。”

“人家在奔前程，不像我们，浪儿一个。”

“自己搞自己的，我又不要将就他吃饭。”

“别说得这么难听，别人有别人的想法。”戈福到劝慰干币来。

分道扬镳

前面已经说过，临近高考，文毋庸找现任班主任商量如何填报志愿。班主任先问文毋庸的想法，然后问文毋庸家里人的想法。文毋庸把自己的志向和家里的情况全部说给那位班主任听，班主任和文毋庸谈了很久。班主任知道文毋庸的志向和他的家底后，建议文毋庸报考师范类的大学，因为师范类大学有学文学的，而且文学氛围浓厚，还免学费，并提供一定的生活费。班主任告诉文毋庸如果能考上省师大也很不错，因为省师大是一所名气比较大的师范类一流大学，学校里的中文系名气也大，近几年在校生里面出了几个知名作家。如果进了省师大，不但可以继续深造，还可以减轻家里负担。文毋庸想来想去，觉得老师的建议很实在，就决定报考省师大。正好从这年开始，灵溪一中有保送省师大的名额。学校综合评估后，决定保送文毋庸进省师大。这样文毋庸只参加了高考预考就拿到了省师大的录取通知书。文毋庸预考成绩很理想，平时成绩也不错，师大招生老师看得起他，文毋庸就被直接录取了，而且是文毋庸向往的中文系。

文毋庸没参加高考就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到家里，父母见了很高兴。父母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儿子就有了铁饭碗，就是国家的人，就是村里人十分羡慕的国家干部。文毋庸回到家里，成了寨子里茶余饭后的中心话题，这之后，亲戚朋友前前后后来文毋庸家里道喜。文毋庸为父母争了光，乡亲们都认为文毋庸家祖坟埋得好，出人了。文毋庸成了家长教育孩子的教科书，成了孩子心目中学习的榜样。

听说文毋庸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到家里，干币来、戈福到马上跑来祝贺。

“你真厉害，老师没说错，大家没看错，你有出息。”干币来和戈福到都很羡慕文毋庸，他们知道，这意味着文毋庸将要步入公家人的行列里，变成人们心目中向往的贵人啦。从此以后不要和泥巴打交道，不要经受风吹雨打，不管天干地涝都有饱饭吃。

“其实没什么，出来就是当一名老师，没什么了不起的。”文毋庸谦虚，他认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好朋友，他们的友谊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以后还会记得我们吗？”干币来和戈福到知道，虽然文毋庸出来是当老师，但是他们知道，文毋庸读的大学不是一般大学，就是当老师最低也是在县城教高中，分得好的话可以在州府、省府教中专或者大专，当然也有可能分到其他行业当干部。文毋庸祖祖辈辈和泥巴打交道，到了文毋庸这一辈，一下子变成了国家干部，变成了城里人，多了不起啊。

“你们说到哪里去了，我们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文毋庸确实没想到他们从此以后会有多大距离。

“怎么没见巴节上，你们有巴节上的消息吗？”文毋庸突然想到巴节上，就问。

“没有，我们以前去过他家，他父母说他走亲戚去了。”

“走亲戚去了那么久，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有人悄悄说他可能在西岐初中读书，我有次跟师傅在西岐打家具，打家具的地方就在学校旁边，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走进西岐学校玩，无意中发现有一个人影好像巴节上，但是一下子不见了，我问其他同学，他们说那人叫潘贵富，不叫巴节上，我就不好继续追问。”干币来说。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知道改名字的大有人在，但是改姓的没听说过，改姓就是出卖祖宗。”文毋庸怀疑。

“我敢肯定是他，他的背影烧成灰我也认得。”

“那他是不是怕我们说什么。”戈福到补充。

“怕我们说什么，如果是巴节上，那肯定是怕我们揭穿他老底，其实他想多了，就是我们知道他在那里，我们也不会说出来的。”文毋庸说。

“如果他在读书，也该参加考试了，不知怎么样，不管怎么样，大家聚聚多好啊，不然又不知好久才能相见。”干币来期盼着。

文毋庸父母留干币来和戈福到吃晚饭。吃过晚饭，干币来和戈福到留在文毋庸家里过夜，他们聊了很久。第二天，干币来和戈福到各自回家了。

要读大学了，要进大城市了，文毋庸父母喜上添愁。在县城读高中，文毋庸吃穿都不如别人，可那毕竟是在县城，勉强过得去。现在读大学了，而且是在大城市，穿戴太寒碜了怎么见人，于是文毋庸父母绞尽脑计给文毋庸从头到脚全部换了新的。文毋庸这个假期没什么多事，现在不要像读高中时那么拼命读书了，也不要像读高中时那么紧张了，于是走东家串西家，或者挑水打柴，或者呆在家里看闲书打发时间，等到九月初去省城报名。

没想到的是，就在文毋庸即将读书去的前夜，干币来和戈福到带着巴节上来到他家为他送行。

“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文毋庸见到巴节上又惊又喜。

“现在可以讲了，三年前初中毕业后我爸妈找关系把我送到西岐初中读书，我想考中专，你知道，我成绩没你好，我怕读高中以后没考上大学划不来，可是中专不要复读生，我只好到别的学校从初一复读，而且改了名换了姓，其他人就不知道我是复读生。”巴节上解释道。

“结果怎么样？”文毋庸问。

“还好，考上了州里的一所中专，学行政管理的，不管怎么样，包分配。”巴节上开心地笑了。

“那就好。”

“那次干币来到西岐中学来玩，我其实看到了他，可我怕他认出我，怕露馅，就装着没看见他，”巴节上回过头给干币来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

“其实没什么，不过你确实多心了，即使你见了我，我也不会讲出来的，我们毕竟是好朋友。”

“你们现在都好了。”戈福到对着文毋庸和巴节上羡慕地说。

“都会好的，你们在家里好好干，也会好的，你们没看到，现在政策越来越好，越来越开放，只要努力，发财机会越来越多，不像以前管得紧。”

文毋庸考上大学后，不但村里人对他刮目相看，机关单位工作人员也投来羡慕的目光。

按照通知书上说的报名之前先到本地粮店卖几百斤粮食，因为今年下半年关系还没转过去，因此自己要先卖点粮食给粮店，转关系后变成了居民户口才可以享受国家粮。文毋庸和父亲挑着粮食走到粮店门口，粮店工作人员听说是考取大学卖粮食转关系的，大家纷纷围拢来，边工作边问考到哪里。当他们听说是考上省师大，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啧啧称赞。“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文毋庸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从此以后文毋庸就是城镇居民了，不要再和泥巴打交道了，这是最大的好处，接着还会有很多小恩小惠接踵而至。

文毋庸进大学报名去，同样起了个大早，文毋庸现在看到什么都感到新鲜。文毋庸没到过省城，现在时时处处想象着省城的繁华，自己从一个乡下孩子一下子步入到省城，文毋庸想着想着会情不自禁地笑一下。去省城有两条路，可以坐班车，可以坐火车。坐班车就从县城启程，坐火车却要从邻县大庸出发。文毋庸决定坐火车，因为通知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坐火车车费减半。文毋庸打探坐火车和坐汽车的票价后，心里一划算，觉得坐火车还便宜一点，况且以前从没坐过火车，也没看见过真火车，现在有机会了何不珍惜一下。

上学去的时候，父亲坚持送一程，因为有很多行李，父亲怕文毋庸一个人挑不动。同样，先得起早床到杉河镇赶早车到县城，再到大庸火车站，到杉河镇要走路。文毋庸父亲挑着行李把文毋庸送到大庸火车站，然后折回来。他老人家本来也想去省城见见世面，但是因为没有多钱就没去了，但是到了大庸火车站看到了真火车觉得没白来。

文毋庸和父亲带着行李千辛万苦来到大庸火车站售票口，他把通知书递给售票员，售票员一看只收他半价，同时买票的另外几个人都要全价，就他一个人只要半价，大家投来羡慕的眼光。文毋庸忍不住暗自高兴，这就是考上大学的好处啊。文毋庸现在好惊喜，终于见到了真火车，火车很长，不见头尾，火车很高大，自己站在旁边犹如小巫见大巫。文毋庸此时也遇到了一件难事，留在外面的钱不够了。来的时候，父老乡亲都告诫文毋庸，出门在外要格外小心，有扒手，有骗子。为了防止钱丢失，防止扒手，文毋庸按计划留了一些钱在外，其余的用一块布包起来，母亲用针线把布包缝在最里面的衣服里。可是到了大庸，买了票后发现留在外面的钱所剩无几，万一路上要用怎么办。文毋庸只好一个人装着上厕所，见无人就赶快悄悄扯断缝的线，从里面拿出一点带着体温的钱以备路上用。

到了火车上，文毋庸总是东张西望，时时刻刻提高警惕。火车是下午五点多钟的，火车开动后不久就进入了夜幕里。火车哐当哐当带着文毋庸前往省城，坐在火车上，文毋庸听着有节奏的哐当声，很新鲜。夜幕降临，文毋庸愣是不敢睡觉，眼睁睁看着车厢里来来往往的人。有时候文毋庸看到乘警来回走动，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到了后半夜，文毋庸实在支持不住，迷迷糊糊了一会儿。那时通往省城的火车比较少，而且线路绕了很大一个圈，火车开到省城要十多个小时。醒来后文毋庸连忙找自己的行李，发现自己的行李还在行李架上，心里踏实了。火车经过很多地方，几乎绕了大半个省，途中经过哪些地方，文毋庸不知道，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夜幕里进行的。

第二天七八点钟，火车到了省城，播音员提醒旅客带好自己的行李下车。文毋庸随着人流走向出站口，文毋庸来到省城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人太多了，头跟头，脚挨脚，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这才叫人山人海。到了省城，见到如此多的人，见到如此高大的建筑物，见到如此辽阔的广场，见到如此多的车，文毋庸傻眼了。相比之下，文毋庸觉得自己太渺小啦，世界太伟大啦。

文毋庸一出火车站，感到茫然，不知东西。文毋庸想到通知书上说的，学校会派人派车在广场上接待新生，文毋庸就找师大接待新生的牌子。没有人接待，怎么到学校去，地方这么大，才来不知东南西北，加上语言不通，就是要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就是问到路了，可不像乡里好找，也不是一脚两脚路。今天好多学校开学，接待新生的牌子好多。文毋庸挨个寻找师大接待新生的牌子，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师大接待新生的牌子，文毋庸悬着的心放下了，就提着行李朝接待处走去。文毋庸把通知书递过去，接待处的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给他指点。

文毋庸带着行李随着车子来到师大，一进校园，文毋庸就被师大古色古香的建筑、参天的古木、整齐划一的街道吸引住啦。看样子就知道这所学校历史悠久，规模宏大，不是一般的大学。文毋庸按指点办理完报名手续，然后把行李提到寝室里。同寝室的同学有六个，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互相介绍后各就各位。

文毋庸看时间还早，就想在校园里走走，看看校园有好大。师大很大，有灵溪一中几十个大，差不多有灵溪县城那么大。这里的房屋整整齐齐排列着，这里的道路宽阔错落有致，四通八达，道路两边都有高大的树木，还有剪得整整齐齐的常青树。文毋庸走了一段路后折回头了，有人给他说那里、那里都是师大的，一眼望不到边，看不完以后有时间再看。

有人喊吃饭，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文毋庸回到寝室拿出餐票朝食堂走去。文毋庸进入师大的第二个大好处就是报名后，学校给他发了好多餐票，如果节约吃，家里不要添补好多了。

文毋庸来到师大，第三大好处是这里的图书馆很大，藏书很多，好多书是文毋庸以前梦寐以求的，现在他可以天天借书看。文毋庸虽然学的是中文专业，但是自己以前没看过多少文学著作，只是觉得自己对文学感兴趣而已。以前家里穷，没钱买书，要买一本书，要下好大的决心，父母要花好多劳动力。就是要买书，也只是买一些资料书，像这些对考试作用不大的书很少买。但是文毋庸喜欢看书，喜欢看文学书籍，偶尔借来一两本就会爱不释手。现在好了，这里有的是书，而且借书看不要钱，古人说得好，“书非借而不能读也”。还有阅览室，里面有很多书刊杂志，然而文毋庸去了一次阅览室就不再去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到一篇文章，觉得写得好，翻过来想看看结尾，可是没看到结尾，只看到一个洞，原来是别人把里面的内容剪去了，成了名符其实的书窗。从此以后，文毋庸只喜欢去图书馆借书看，反正图书馆有的是书。

文毋庸来师大后完完整整看完的第一本名著是《红楼梦》。“看书不看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文毋庸初中时就听说过这本书，也在课文里看到一些节选，于是好想看看这本书，但是一直没机会看，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这本书确实写得好，先不讲作者写出了封建社会的历史变迁，就讲里面的诗词歌赋，足可以看出曹雪芹不愧为是文学巨匠。没有深厚的文学功底，肯定写不出这样的好作品。看了这本书，更激发了文毋庸继续走文学这条路。说实在的，文毋庸文科成绩很好，理科成绩更好，但是他报考了师大中文系，就是想走文学道路，用文学改造人生，这是他的理想。

前一阵子，师大出了几位知名作家，他们发表了好多作品，这些作家作品引发了一个新的流派，即寻根文学，这一流派风靡了好久，把师大地位一下子抬高了好多倍，这也是文毋庸报考师大中文系的一个原因。

看完了《红楼梦》，文毋庸又借《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看，这些书以前早已闻名但一直没见其面，现在终于见到了真面目。

看了这些名著后，文毋庸有点羞愧，自己想当文豪，可是相比之下，自己没有那些文豪的才华，离文学殿堂的门还很远。

文毋庸边看书边试着写一些文学作品，写来写去，总感觉到没有霸气，打动不了人。文毋庸分析原因，认为是自己生活经历太肤浅了，自己一直在学校里生活，没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身边也没发生过轰轰烈烈的大事，认识的人也都是些小人物，加上现在生活越来越好，硬要写只有无病呻吟。

“你想走文学道路，想取得成就，要么写歌功颂德的文章，当政人喜欢；要么写批判现实的文章，下层人喜欢；要么就写下三烂的武打小说、言情小说，闲得无聊的少男少女们喜欢。”

相处久了，室友都知道文毋庸的爱好，有人给他指点迷津。

“你说的有道理。”

文毋庸觉得室友说的有道理，但是目前做不到，文毋庸陷入沉思。歌功颂德，当政人最喜欢，也是最有前途的，但是文毋庸认为那是拍马屁，帮人吹嘘，自己不喜欢，也不愿意做。文毋庸一直生活在最下层，没有看到多少冠冕堂皇值得大写特写的人和事，虽然分田到户几年了，农民能够吃上一口白米饭了，但是他们仍然有很多辛酸和疾苦，他们的生活充满血和泪。就拿村寨变化来讲，分田分山到户不久，文毋庸家乡一夜之间全部焕然一新，所有的旧木房子全部换成了新木房子，但是山上一夜之间全部光秃秃的了，不知道这变化是喜事还是悲剧。分田到户第三年，天大旱，开春好久不见下雨，眼看秧苗要干死了，急死老百姓。有水源的地方老百姓常常为争抢水打架，没有水源的地方，有些人就用水桶往田里挑水，一天下来累得半死，还不能打湿巴掌大块地方。第二天太阳一出，昨天挑的水全部化为乌有，这是文毋庸亲眼目睹的悲剧啊。文毋庸参加了这次抗旱，他和他父亲一起，为了给田里放水，经常通宵守在水沟旁。写英雄人物嘛，这个要求有点过高了，战争年代英雄辈出，和平年代少之又少，以前还出了几个英雄人物，像铁人王进喜、雷锋叔叔等，现在没有人会做这些，一切向钱看了。如今的世道本来就不是生产英雄人物的时代，何况自己又生活在一个平庸的环境里，身边能有几个值得大写特写的人和几件值得大写特写的事呢。写批评现实的文章，文毋庸觉得有点不近情理，现在政策越来越宽松，人们的生活也比较安宁，找不到好多社会污点，即使有也是吹毛求疵，更没有需要用刀光剑影解决的深仇大恨。有人告诉他，批判现实的材料不是没有，是你自己没发现，现在沿海地区资本家开始诞生了，人吃人的现象开始出现了，官场上开始腐败了，勾心斗角、贪污腐化这些现象开始蔓延了，嫖赌这些陋习开始滋生了。文毋庸听着他们说，但是不全信，自己没亲眼看到。说实在的，现在的整个形势还是很好的，主流还是积极向上的，没有多少东西需要自己批判，即使有也轮不到自己批判。写不入流的武侠小说、言情小说，是可以赚几个小钱，但是那不是自己想做的。文毋庸看过几部武侠小说，觉得那不是文学，那纯粹是把文字拼凑在一起故弄弦虚，里面还有很多错字错词和语法错误。言情小说呢文毋庸也看过几部，还曾经为之动容过，后来觉得它们不接地气，好像爱情只属于公子哥哥、大少奶奶们，而且这些人喜欢折腾，有好日子不好好过。

那就虚构吧，有人提醒他，文学作品都是虚构出来的，可是文毋庸是一个正值善良的人，不想无中生有，胡编乱造，迷惑读者眼球。

唉，也许是自己视野太狭窄，太片面了，看来自己想当文豪只能是一个梦啊，现实和梦想有距离啊，看来只有好好读书，多学点知识以后更实用。

让文毋庸高兴的还有，到了师大，看到了很多外国名著，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收获。以前读书偶尔听老师讲外国有很多文豪，外国有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但是就是没看到。

文毋庸首先看完的第一部外国文学作品是《红与黑》，接着涉猎了《安娜﹒卡列尼娜》、《哈姆雷特》、《战争与和平》……

以前读书时，老师常说资本主义社会腐朽黑暗，文毋庸就想看看他们的文学作品，想通过他们的文学作品了解资本主义社会到底怎么腐朽黑暗。文毋庸看过一些外国著作后，觉得西方人和东方人确实有很大差异，特别是和我们，因为国情不同，制度不同，差异更大。从人性上来讲，文毋庸觉得西方强调个人意志，我们强调集体意志。集体意志保不住何谈个人意志，没有个人又何谈集体，其实二者密不可分，不能对立，要有机地结合起来。不过文毋庸还是认为，首先应该强调集体意志，没有集体意志，个人意志展现不了。也就是说，文毋庸赞成个人服从集体，很显然，这世道不只有哪一个人，是很多人。人多了，不能很好地把握个人和集体的关系，没有集体规矩，就会乱套。在为人处事上文毋庸觉得西方人赤裸裸的，我们含蓄些，讲究韵味，也许是不同文化的熏陶，不用说文毋庸偏向含蓄。

其实文毋庸心里明白，很多事物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特别是评价西方和东方这两大悠久的历史更不能一概而论，以点概全。

文毋庸大学四年，读了很多书，满载而归。当文毋庸孤身一人回到家乡，有人笑话他没用，读了四年大学女朋友找不到。文毋庸付之一笑，他认为爱情可遇而不可求。文毋庸虽然没有遇到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他还是牵挂一位女同学，直到现在，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回忆起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

文毋庸读大学时，上课期间除了周二下午要参加政治学习外，其余的下午都不要上课，晚上也不要上自习。很多同学到了大学，并不看重文化成绩，能拿高分就拿高分，不能拿高分只求及格，拿个毕业证了事。下午、晚上没人管，学生就散落在各个角落里，引出很多问题。下午、晚上不上课，有一部分要读书、求进步的学生想上课，但是没地方去。学校看到这种情况，就号召各系组织各种兴趣小组和社团，把想读书，想发展的学生吸引在学校里，再把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学生吸引过来。这个方法很有效，很多学生发现自己的兴趣爱好特长有了用武之地，在保证文化课能及格的基础上就奔赴到相应的兴趣上去，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学生也有一部分在兴趣小组里露了面。大学生很活跃，不像高中生那么压力大，学校开办了很多兴趣小组和各种社团，学校里显得生机盎然。

文毋庸除了上规定的课外，也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尽管他感觉到当文豪有点望尘莫及，但是不忘初衷，时刻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所以仍然选择文学创作小组，课余时间随时到文学创作小组里的听课。正式上课，老师只讲书本知识，有汉语知识，文学知识，而文毋庸喜欢的写作放在那后面。特别让文毋庸头疼的是，杂七杂八的公共课很多，占了很多时间。这些课不得不学，不及格拿不了毕业证。

文学创作小组授课设在中文系的阶梯教室里，到了文学创作小组里，文毋庸认识了很多本班本系以外的同学。文学创作小组云集了本系和其它系的喜欢文学创作的同学，其中就有英语系的袁静静。

开课第一天，文毋庸走进教室，前几排已经坐满了人，文毋庸看来看去发现还有一个空位置，可是旁边坐着一个女孩，文毋庸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后面有位置，但是文毋庸不想去，文毋庸明白自己上大学是求进步来的，求知识来的，不是消磨时间来的，所以每次上课喜欢坐在前排，不喜欢坐在后排。坐在后排的同学上课不是打瞌睡，就是看课外书，更有甚者躲在后面讲小话。文毋庸不能强求别人做什么，但是能要求自己做什么，因此每次上课，不管是专业课，还是公开课，都喜欢坐在前面，离老师近些，听得清楚些。还有个别老师讲课用方言，如果不认真听，就会一个字听不懂。

“这里有人坐吗？”文毋庸有礼貌地问那个女孩。

“没有人，要坐你就坐。”女孩没有看文毋庸，声音冷冰冰的。

文毋庸坐下去的时候，瞟了那女孩一眼。因为女孩是坐着的，看不出身材优劣，因为没有看清正面，感觉不出女孩漂不漂亮。从轮廓看，女孩不是男同学评论和追捧的那类，但也不赖。其实好不好看与自己无关，文毋庸不奢望和热衷虚无缥缈的东西。

文毋庸坐下后，拿出笔记本，等待老师讲课。老师进来开始讲课，因为是针对文学创作小组，所以老师讲的内容和文毋庸平时的专业课有重复的地方，但是文毋庸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记着。这里是给创作兴趣小组讲创作课，上的内容比较专一，其中也有文毋庸平时上课学不到的东西。

第二次参加兴趣小组培训，文毋庸早早到教室候着，他怕前面没位置。他来得早，位置由他选，但他还是坐在上次坐的位置。他有个习惯，选定一个地方，下次就会不知不觉地又去那个地方。他买东西也有这样的习惯，如果第一次在哪个店里买东西，第二次也会不知不觉地去那里买东西。他坐下去后，把书和笔记本放在位置上。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但是没有一个人往他这边来。没有人还好些，他乐得自在，他本来就不喜欢扎堆。

“没有人吧？”快上课了，他身边飘来一个身影，是上次那个女孩。

“没有人，要坐就坐。”快上课了，文毋庸心思在讲台上。

老师讲课，文毋庸边听边记笔记。讲课的老师是学校很有名气的写作老师，发表过作品，这一点吸引着文毋庸。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下课休息期间，文毋庸忍不住哼起歌来，但是竟然遭到同坐反对。“我在整理笔记，别打乱我的思路。”

“你今天怎么来迟了？”文毋庸本想继续哼歌，但是忍了，别人是女孩子，让着点，就转移话题。

“你关心是吗？”那女孩没看文毋庸，继续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我怕你迟到，迟到了要抄我的。”

“你还想献殷勤。”

“我就是担心你借我的笔记，才希望你早点来。”

“你放心，我不会借你的，有人给我借。”

文毋庸本来想接下去说两句的，老师讲课的声音堵住了他的嘴，到嘴边的话吞下去了。休息了一会儿，老师接着讲课。老师一讲课，他们都把眼光集中到老师身上，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热爱学习，渴望知识。

说来也巧，这以后，这排位置没人坐，总是留给他们俩坐。他们俩呢，尽管没有一起来，但是最终坐在一排，总是同桌。到了大学，很多人不喜欢坐前面，坐前面受拘束，不能做小动作，上课得假装认真。不管你喜不喜欢这门课，得给老师面子，不能在老师眼皮底下晃悠，胡作非为。老师也明白，很多人进了大学，只为六十分，因此老师讲课睁只眼闭只眼，泰然自若。

第一排位置成了他们的专属，他们不约而同坐在一起。其他同学以为他们是一对，自然而然把那排位置留给他们。不过下课后他们各走各的路，他们不是一对，回去的方向不同。他们不在一个系，寝室隔得远呢，平时上课隔得远呢。他们也没留下任何通信方式，他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因为没有谈恋爱，周末没有拍拖，文毋庸要么在寝室看书，要么在校园里走走。

一个周六，文毋庸构思一篇文章，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就想出去走走，激发灵感。他走着走着来到西子湖边。西子湖在师大校园西边，再过去就是郊外。这里比较偏僻，但是这里青山绿水，风光旖旎。为了划清界限，学校在湖边修了湖堤，湖堤外面是绿水，湖堤里面是树林，树林里有小道，偶尔还见一两个亭子。因为这儿离教学区较远，离生活区较远，平时很少人来这儿，但是周末这里游人比较多，特别是谈恋爱的人喜欢来这儿，这儿安静。

文毋庸一个人走路，不好意思在树林里穿，怕遇到惹眼的风景，他就沿湖堤走。他走了一会儿，觉得思绪更乱。他停下脚步站在湖堤上，眼光投向西子湖。湖面上风较大，吹起了他的头发。今天怎么了，感到好寂寞。

文毋庸想回转，突然眼睛一亮，同桌女同学朝这边走来，文毋庸不计前嫌，主动打招呼。

“嗨，早上好！”

“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早上好。”同桌女生拿着一本书走来。“我有名字，叫我袁静静。”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说错话了，袁静静同学。”

“你有什么激动的，你看别人都是两个两个的，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激动。”

“今天天气好，遇见你了，我激动，”文毋庸抢白袁静静，“你还不是一个人。”

“我喜欢，我乐意，你有意见。”

“你看什么书？”文毋庸觉得和这个女生不容易沟通，怕闹翻就转移话题。

“自己看。”袁静静把封面给文毋庸看。

“《怎样写作》，”文毋庸念出声来，同时问，“你怎么那么爱好写作？比我们本专业的还痴迷些。”

“我是学英语的，同样与文学有很大关系。”

“这我知道。”

“英语和汉语有相通的地方，但是不同的语言有各自的特点，在翻译的时候，我发现有些文句不能从字面翻译，要懂得其真正的含义，因此我想提高自己的汉语写作水平。”

“那是的，我听说有人曾经想翻译《红楼梦》，但是译文读来读去没有原文的味道，不但因为里面的诗词不好翻译，还有就是里面的一些词句不能就从字面翻译，从字面翻译，就没有原文味道了。”

“你是中文专业，怎么也加入这个兴趣小组？”

“不怕你笑话，我报考中文专业是想在写作上搞点名堂，我以为到了中文系就可以专心学习写作，谁知道来到学校这么久边都没挨着，尽学些杂七杂八的课。”

“才开始，忙什么，四年大学，学校设置课程有自己的安排。”

文毋庸和袁静静谈了很久，他们有共同的爱好，话题较多。这以后，他们有时候还约定见见面，但是他们没有发展成为恋人。一方面因为文毋庸认为自己出生卑微，有点自卑。他们相处后，文毋庸知道袁静静出生比自己高贵得多，袁静静父母都在县城上班。另一方面袁静静也不想恋爱，她家里条件好，给她的路都设计好了。其实他们都还不想恋爱，文毋庸想干出成就后再说，袁静静也想靠自己的努力创造美好的未来。他们都希望遇到爱情，都希望遇到有故事的爱情。

袁静静不是班花，但是很有女人味，各方面比较优秀，追求她的人比较多。有人给袁静静写信，希望交个朋友，袁静静会巧妙地拒绝。有人约袁静静见面，袁静静就把文毋庸带过去，别人以为她名花有主，就不再奢望了。有时候袁静静也去文毋庸寝室，帮他洗一下衣服，同寝室的人见了羡慕不已，以为他们是一对。

文毋庸和袁静静相处很和谐，他们要么在一起聊聊天，要么各自做各自的事。他们俩和其他异性交往，都没有超过这。他们保持这种关系一直到毕业，毕业多年后，还互相写信，问候对方。

袁静静是华容的，毕业后虽然和文毋庸一样，被赶到最下层，但是因为背景好，两年后就调到县城上班，后来还在继续往上升。袁静静参加工作几年了还没结婚，她给文毋庸说，梦想和现实有好大的距离。文毋庸回信也给袁静静诉苦，看来梦只能是梦了。

文毋庸庆幸自己没有和袁静静发展为恋人关系，不然都会痛苦的。就文毋庸的大学牌子来讲，他毕业后，完全可以进入理想的工作单位，有很好的前途。但是因为毕业前夕，他们误入歧途，这一届毕业生都受到惩罚，文毋庸被贬到芭茅乡初级中学教书。到了芭茅乡初级中学，现实让他清醒了，生存才是第一重要。芭茅乡就那么几个人，工作了几年文毋庸还没遇到爱情。后来经人牵线搭桥文毋庸认识了王桂梅。他觉得王桂梅各方面还可以，就和王桂梅结合在一起了。

文毋庸读大学期间还有一个经历就是接受了新思潮的洗礼，这也影响了他的人生。

那时正是改革开放新旧思想中西文化激烈碰撞时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后，文毋庸见识了很多大学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文化流派和思潮，其中比较有名的影响比较大的有弗洛伊德及其作品。弗洛伊德及其作品传入国内后，反响好大，有些人被弗洛伊德的思想鼓动，有些人被弗洛伊德的经历鼓动，还有人羡慕弗洛伊德的生活方式，于是人们把人性堂而皇之挂到口边放到桌面上。本已压抑很久的人性这一释放，就像火山爆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最后面目全非。

以此同时，内地一些报刊杂志，一些地下出版商纷纷发表了很多貌似很有哲理，很有启发性，好爱国的文章，其实际上是在批判我国当前的制度，抛弃优良的传统，为西方价值观唱赞歌，甚至提出全盘西化。

其中《河殇》这部电视剧播出后就起到了这样的效果，很多大学生看了后义愤填膺，觉得我们应该反思了，开始讥笑我们的祖先太闭关锁国了，太夜郎自大了，太愚昧无知了，太贻笑大方了。文毋庸看了《河殇》后，思想上也起了波浪，觉得里面说的好激动人心，我们是有点沉闷。中肯地说，这部电视剧是提出了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但是很多人被它引向了反面。当然引向反面的还有其他作品和思潮，可当事人认为引进的都是精华。

文毋庸只是想想而已，没有跟着呐喊助威，他对新思潮不感兴趣。说实话文毋庸骨子里是非常敬重毛主席的，他认为只有毛主席才可算得上真正的伟人。不管怎么说，毛泽东思想能够刻骨铭心，能够影响全世界，这就足以证明毛主席及其带领的那一代人的伟大。其他思想流派都只是过眼云烟，当时很迷惑人，可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平心而论，我们后来人再怎么不服气，综合素质要赶上或者超过毛主席，可能难上加难。

文毋庸还很传统，觉得我们的祖先很伟大，流传下来的传统美德值得发扬光大。我们没有必要迷信和崇拜西方世界，不能全盘西化，我们的国情不同，我们要走自己的路。

我们的国家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色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是为全中国人民谋幸福的，文毋庸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道理很简单，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但是近几年来社会上确实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让人愤愤不平。 第一表现在王侯将相是天生的贵种，那些居高位的人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子女安排在关键部门，而且排挤着下层人涌进来。下层人通过高考是可以得到往上爬的机会，但是机会很少，难度很高，而有权势的子女不需要努力读书就可以获得高学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居高位，能不让人愤愤不平吗！第二表现在幸福资源分配很不均衡，农民分得一亩三分地，但是大家知道，这一亩三分地没有汗水加血水，是等不来丰收的喜悦的，就是加了汗水血水，也不一定能丰收满满，还要看天公的脸色。工人呢分得的是另谋职业，摆小摊，打零工，看似自由而且收入全部归自己所有，可是起早摸黑还没人家掉的多。那些居高位的人把持着各个关卡要道，他们坐享其成，能不让人愤愤不平吗！第三表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同样是祖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别人就能变成特区，我们只有受穷的命，贫富不均，良莠不齐，能不让人愤愤不平吗！

学生们的思想是单纯幼稚的，他们的眼里容不得半点砂子，看到有这么多不平于是义愤填膺想铲除不平。学生们以为自己是天子娇子，是救世主，于是想为民请命，讨回公道。学生们本来情绪高涨，官倒和腐败成了导火索，点燃了学生们高涨的激情。加上一些有分量的人物在后面支撑，于是一场闹剧发生了。首先是首都各大名校爆发了游行示威，接着各省市知名大学遥相呼应，文毋庸的母校师大和省会其他几所名校在这里首当其冲，紧接着一些普通院校相继加入了游行队伍里。

“你还那么认真干吗？”室友见文毋庸认真看书，就抢他的书。“你不知道，进了大学，就是六十分万岁，只要能拿到毕业证就行，读书好差无所谓。”

“读书是好事，你不知道，我大学以前从没见到这么多好书。”

文毋庸爱不释手，抢过书又看。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在大学的最大收获就是读了很多名著。参加工作后，一方面因为条件限制，购书不方便，一方面因为资金不富裕，买不起书啊，工资要养家糊口，没有闲钱。

到了大学，很多人确实不像高中那么用功了，要么就是为了消遣，要么就是为了考试，一般的情况下，自己干自己的事。大学比高中好多了，老师不喜欢牵制学生，学生也自由自在，两厢情愿，各得其乐。

对于文毋庸来说，花前月下、飞花雪月都不属于他，因为他比较愚钝，还不想风花雪月。在大学里，他就是看书，他感谢大学生活，让他见识了很多名著，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多钱买书，而他又喜欢看书。

“你还有心思看书？”那室友还在笑他。

“怎么啦？”

“现在是民族危亡的时候，同学们都出去游行示威，打到官倒、惩治腐败去了，你却躲在这里享清闲。”

“有那么严重吗？来真的了？”文毋庸不敢相信，之前，文毋庸听说过此事，就是各大学学生到处串联，准备到街上游行示威，那一段时间，好多大学蠢蠢欲动。

“走，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不容分说，那同学拉着文毋庸来到大街上。

“毛主席万岁！”“打到官倒，惩治腐败！”文毋庸来到街上，看到自己学校的学生高举旗帜，高举毛主席像，喊着口号在街上游行。游行队伍中还有其他大专院校的学生，各个路口都有游行的队伍。更让人费解的是警察叔叔还帮忙开路，各商家店铺免费给学生送水送饭，他们都认为这是爱国主义举动。

学生不好好读书，跑到街上“打到官倒，惩治腐败”，文毋庸有点想不通，靠几个学生嘴巴喊几下就能解决问题，我们还要政府做什么，我们还要法律做什么。说到“官倒”、“腐败”，确实可恨，我们才改革开放几年，就出现了贫富不均，就出现了人剥削人的现象。现在沿海地区，明目张胆鼓励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果实，这和解放前有什么区别，这样下去，我们的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幸福生活就要被那些腐败分子玷污了，那怎么行！这些现象允许产生，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吗？文毋庸来自下层，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如果世界倒过来了，像他这样的人又会被踩在最下层，因此文毋庸的思想就有了一点波动。

这几天学生天天出去游行示威，学校停课了，文毋庸没事，也只得去凑热闹，走在大街上看新闻。

“毛主席万岁！”“打到官倒，惩治腐败！”口号喊了几天，人们心目中的官倒、腐败并没有被打倒和惩治，游行的人更加情绪高涨，于是火山爆发了。有的绝食，有的静坐，几天几夜不动摇。更恐怖的是街上出现了骚乱，打砸抢开始蔓延了，交通被阻断了，有人还跑到铁路上拦火车，部分线路的火车也不能动了。文毋庸觉得这样做有点过，于是退出来到处游山玩水。这一段时间里，坐火车到哪里去不要买票，只要拿出学生证即可，这给文毋庸旅游节约了好多车费。

本省城开始瘫痪，全国有几座城市情况还糟糕些，特别是本次运动发源地首都闹得最凶，情况最严重，静坐绝食的人威胁到天安门广场上去了，于是引起了中央的警觉，开始出面强行制止。

这场运动前后进行了一个多月，波及范围比较广，全国很多大学参与了。这场运动开始被称为爱国运动，还得到个别中央领导支持，不久就远离主题背道而驰。中央把它定性为“反革命学潮”，说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那些人想利用天真幼稚的学生和政府作对，因此很快被镇压下来。

道理很简单，天下是打出来的，就靠几个学生动动嘴皮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几个学生游行一下怎么能改变世道，反而被人奚落一番，最后被大人老爷们又关进教室里。学生是被利用的，关进教室再教育了事。那些组织者和带头的属于违法乱纪，危害社会，就被送进了监狱。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被封杀了，永无出头之日。现在的天下是人民的，怎么会随便拱手让给你们呢，简直是痴人做梦。

文毋庸及其同学成了这次运动的牺牲品，他们刚好临近毕业，本来这些天子骄子中很多人可以当人才用，将会成为人中豪杰，有很美好的前程，结果因为和当权者不是一条心，都被贬到乡村去了。文毋庸没有关系，被领导大笔一勾，就被分配到芭茅乡初级中学任教，这一教就是一辈子。文毋庸心想也好，回到家乡教书，可以万财家乡教育，可以为家乡人民做贡献，还可以照顾父母亲。

巴节上改名换姓，东山再起，终于考上了溪洲行政管理学校。他现在的名字叫潘贵富，他的录取通知书，他到中专报到都是用的这个名字，只是文毋庸他们叫习惯了，还是叫他巴节上。在西岐学校，大家看他举手投足觉得他不像初中应届毕业生，但是学籍上显示他在西岐初中从初一到初三每个年级只读一次。关于他的再多信息大家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初一之前他在哪里读书一无所知，所以怀疑不了了之。也好，西岐学校比较偏远，教学质量一般般，升学率不高，这个人能考上中专也为学校增了光，因此也就没有人穷追不舍。

潘贵富不想当老师，他觉得当老师没地位，没出息，没前途。潘贵富没有报考师范类学校，没有面试一关，也就很容易过关了。潘贵富拿到中专录取通知书暗自高兴，心想这下自己也将步入国家干部的行业里啦。

潘贵富一进入中专就读，就显得比别人成熟得多，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没见过世面，做事胆小谨慎。潘贵富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打架。潘贵富本来就比文毋庸心计多，因此到了中专后如鱼得水。他明白事理，知道只要六十分拿个文凭就可以了，至于毕业后到哪里上班上班之后有没有出息与关系学有很大的关系，因此他一边保证门门课六十分，一边搞好社会关系。

潘贵富进入中专后，首先对班上的同学进行全面摸底，他通过多方面了解，把班上同学的背景基本上搞得一清二楚了，然后决定哪些同学可以交朋友，哪些同学不可以交朋友，哪些同学可以深交，哪些同学只可以浅交。

到了大学、中专后，很多同学都有这样的想法，就是拿个文凭等着分配工作，他们不会再把学习看得很重，不会渴望在学术上有所建树。因此那些只把文凭当敲门砖的人和潘贵富一拍即合，他们现在把重点放在怎样享受这美好的时光上，放在充分体现自身的价值上。有些同学开始学习其他特长，有些同学开始游山玩水。学校也知道同学们的心思，因此也不会很认真地对待学业，同时还给学生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

潘贵富本来就比较高，加上比同班的其他同学大几岁，所以在体力方面胜人一等。潘贵富结识并想深交的有四个同学，他们的家境都比较好，都喜欢玩喜欢跳，他们五人被班上同学称为本班五大少。五大少之首叫潘前，同学们为什么把他排在首位呢，原因很简单，他的姨父是溪洲州委二把手，他自己的老爸也是雅溪市委重要的领导。尽管大家知道潘前是马屎皮面光——肚里一包糠，特别是读书，更是一塌糊涂，但是大家心底里对他产生敬畏感。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但是他将来比谁都好，他能进这所中专读书是因为前辈通过各种渠道要的委培指标，中专毕业后，州内所有单位由他选。尽管大家心知肚明潘前草包一个，读书一塌糊涂，同学们还是把他排在老大的位置，连老师都要敬他畏他几分。潘前走到哪里都有几位跟屁虫粘着，大家知道，他成绩不咋样，但是毕业后工作单位比谁都好，比谁都有前途。而且跟着他也实惠，有时可以狐假虎威，有时可以吃点香的，喝点辣的。其余三大少分别是芦县的张帅、花县的王潇、龙县的梁鑫，他们都有很强大的背景，张帅的爸爸是芦县某局的副局长，王潇的爸爸是花县某乡政府干部，梁鑫的爸爸是龙县高中老师。

潘贵富首先看到的是潘前，他来到学校不久就发现潘前走到哪里，后面都有人跟着，就知道这个人不一般。潘贵富悄悄四处打听潘前背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潘贵富打听到潘前有着深厚的背景后，就思考怎么靠近他。潘贵富正愁怎么接近潘前，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潘贵富找个机会跑到潘前面前家门长家门短的说个不停，在异国他乡，在大、中专学校，老乡、家门是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特别是家门遇到一起更是缘分，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关系能不亲近吗？潘前见潘贵富长得不赖，可以说是一表人才，当自己左臂右膀般配，就接受了他，潘前也懂得坐轿还要有人抬轿。潘贵富对外称其爸爸是老师，加上潘贵富给人印象很好，因此潘贵富也很容易让大家接受。

潘贵富在学校潇潇洒洒过日子，父母只得跟着打肿脸皮充胖子。潘贵富父母拼命找钱，口袋鼓了又空，鼓了又空，因为过了两天潘贵富又要钱，过了两天潘贵富又催钱。巴家就这个独子，况且是读书，因此父母也愿意花代价。巴家父母常把一句俗话挂在嘴边宽慰自己——舍不得爷钱学不来儿乖。问题是潘贵富的父母不是老师，没有固定工资，没有稳定收入，虽然口袋里有几个钱，那是血汗钱，那是用命换来的。巴家父母是地道的农民，要想有收入，只有靠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有靠起早贪黑，别无他法。巴家在离乡政府较远的村寨里，那里人口相对稀少些，人均土地面积相对多些。巴家父母除了种好水田外，还把一些荒山开垦成熟地，种油菜、小麦等作物。到了收油菜时节，为了抢天气，有时候晚上没回家，就在土里过夜，第二天天一亮就上工。潘贵富父母比文毋庸父母年轻得多，体力好得多，加上有经济头脑，总的收入比文毋庸家里强多了。为了钱，巴家父母什么都做，农闲了还出去做小工，只要能换钱。巴家父母坚信，广种薄收，广开渠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有付出，只要愿意花代价，就会有收获。

凭良心讲，从外表看潘贵富是比较受欢迎的那种人，内心里也不是很坏的人，只是有点虚荣。潘贵富进入中专后，更注重外表的展现，更注重口才的展现。潘贵富除了应付考试，应付六十分外，把剩下的所有的精力花在展现自己上面。

潘贵富加入五大少后，便成了公众人物。五大少可以说都是花花公子，除了不读书外，只要是玩的什么都会，滑冰、跳舞、打球无所不能。五大少喜欢打篮球，并且水平还可以，是班上的篮球队代表。潘贵富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展现自己上，很快学会了打篮球，加上力气身材都不吃亏，所以篮球技术进步很快。

五大少经常活跃在球场上，他们刚好能组成一支球队，不是太正规的比赛，他们能凑合。如果有人对抗，他们就会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没有人对抗，他们就自己打半场。女学生相对来讲比男学生爱读书些，但也不会死读书。她们同样在全面发展，或者学门特长，或者活跃在社交场上。

男同学打球，女同学看球。女同学看球，男同学打球。有女同学看球，潘前无所谓，追潘前的女孩子多得很，有女同学看球，潘贵富等其他人就显得更加卖力。

男同学没事的时候，就谈女同学。潘贵富比其他学生年纪大，成熟得多，因此更关注女生。五大少一闲下来就谈女生，开始当然先恭维老大，大家知道，老大得天独厚，没人敢和他比，他说话就是权威。和异性交往也是权威，倒贴的多，但是潘前不会当真，玩玩而已。然后他们自由展开话题，评论班上哪个女生长得好看，那个女生丰满，哪个女生有旺夫相。推而广之，由班上谈到学校甚至外校。

“我们学校没几个好看的，气质也差。”潘前对本校的女生不屑一顾。

“老大，听说中师有几个还看得一下，我们去瞧瞧。”潘贵富怂恿潘前，其实他自己想去看看。

“是真的，听说有几个可以打九十分。”梁鑫也想去。

“等星期六我们去那里打球去，现在都在上课，不好意思吵闹人家，再说都在上课没几个人会看我们打球。”王潇提出建议。

“有道理。”张帅附和。

“那就这个星期六去，我先叫我读中师的同学钟贤联系一下，我们和他们打一场球。”潘前最后拍板。

五大少按约定本周星期六中午和中师的几个篮球爱好者打友谊赛，中师离行管学校不远，相隔五百多米。他们来到中师的球场上，球场上有其他爱好者在打球，有的打着好玩，有的在比赛，看的人也有。他们找了一个没人打球的场地开始行动起来，五大少和对方都不代表学校，是自发组织，也不是高水平对决，因此赛场边没几个人看热闹，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人看一下，或者那边的人偶尔偏过头喊两声，看客中女生有几个，美女就寥寥无几。

“走，下馆子吃中饭去。”球赛结束，收拾完毕，潘前一声令下，“美女没看到，饭还是要吃，大家都去，我请客。”

“他们几个说你们中师美女多，就跑过来借打球之名想看看美女，你们学校的美女不过如此。”潘前转过头对中师的几个同学说，因为是熟人，潘前直言不讳，同时也是调侃。

“我们学校的女同学肯定比你们学校的多，美女也肯定比你们学校的多。”中师的球员不服气，接过话。

他们说的是实话，那时读理工的女同学是很少，读师范、卫校的女同学相对多些。

“你们还不服气，拿出证据来，反正我今天没看到一个。”梁鑫紧跟着潘前。

“今天是周末，很多人玩去了，学校里没几个人。”

“很有可能，你没看到，就几个人看球，美女肯定没出来。”潘贵富圆场。

他们有说有笑，很快来到校外一家餐馆前，老板见了他们就打招呼。这一带有几家餐馆，都是对着这里几所学校开的。学校里是大锅炒，味道没有小炒的好吃，但是学校里就餐便宜实惠，一般的学生都在学校里就餐。只有为数不多的像潘前这样的公子哥儿才会下馆子，因此这几家老板都认得潘前。

这次邀请赛结束后，如果潘前没提出来去中师打球，其他人就不会提。潘前无所谓，据说他和卫校的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同学在来往。这次打球给潘贵富创造了一个机会，他认识了中师的几个球友。这以后潘贵富总会找机会和他们来往，切磋球技。其实切磋球技只是一半理由，还有一半理由就是看看中师到底有没有美女。潘前他们不来，潘贵富又不好开口提出来，就找机会独自一人悄悄去中师转转。先切磋球技，然后自然而然把话题转到美女身上，这是所有男同学共同的爱好和永久的话题。

经过多次观察，潘贵富发现中师确实比行管美女多一些。功夫不负有心人，潘贵富通过球友还真认识了一个小妹妹。这个小妹妹叫钟水，长得水灵灵的，小巧玲珑。潘贵富认识钟水后，就发挥了“财大气粗脸皮厚”的杀手锏，老是在钟水面前献殷勤挥霍，还真博得了钟水的欢心。女孩子就是经不住糖衣炮弹和甜言蜜语的夹击，只要用糖衣炮弹和甜言蜜语夹击，她们很快就会投降的，她们也是人。想想也没错，有男孩子追，说明自己有魅力，而且很实惠，男孩子约你，总会带点东西，自己的钱就不用花，何乐而不为。尽管大家知道，校园恋情成功率比较低，因为毕业后大部分学生要回到自己的县市工作，但是大家都空虚，而且都到了情感奔放的年代，就一拍即合。

潘贵富不怕，有父母做坚强的后盾。父母答应了，只要潘贵富找得到女朋友，钱不是问题。潘贵富有时也会自责，老是用父母的钱，在农村找一个钱不容易。有时潘贵富回过头来想，现在自己没工作，只有用父母的钱，等毕业后自己有工作找得到钱再说，再回报父母，到时候加倍偿还就是。

“潘贵富，今天你要请客。”一个周末，潘贵富刚告别钟水回到寝室，其他同学就吵着潘贵富请客。

“怎么要我请客，理由呢？”潘贵富还没搞清楚原因。

“你好啊，找了女朋友不告诉我们一声。”其他室友跟着嚷。

“哪里。”潘贵富红着脸狡辩，他知道和钟水的关系还没到公开的地步，他们交往没多久，也没表白什么。

“不要狡辩，我看到你往中师跑的。”一个室友检举揭发。“你无缘无故往中师跑，不是找女朋友是搞什么？”

“你好啊，你瞒着我们搞地下工作，我告诉老大去。”王潇接过话。

五大少都在学校吃住，不管远近，所有的学生都在学校吃住，只是没在一间寝室。行管学校的寝室一般是六个或八个人一间。五大少中王潇和潘贵富分在一间寝室，其他的几个在其他寝室。那时的学校里，贫富差距不是很大，就拿潘前来说，他虽然比别人条件好些，但也没有让人产生天壤之别的感觉。

“赶快买喜糖去，不然你要背时的。”有人吓唬潘贵富，虽然大家都是中专生，谈恋爱也不是肆无忌惮的。学校虽然没明文规定不许谈恋爱，但是也没提倡谈恋爱。

“好，别吵，我买去。”潘贵富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吃了喜糖嘴巴要紧点。”潘贵富很快跑回寝室，每人一把糖果，边分糖果边叮嘱。

“好的。”有人边接糖果边答应。

“一次糖果只能管一次。”有人调侃。

潘贵富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钟水在来往，因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公开的地步，再说校园里谈恋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然而一个大笑话让潘贵富和钟水的交往成了公开的秘密，于是大家都知道了。

不久后的一个周末，潘贵富又悄悄跑到中师看钟水，他们先是在钟水的宿舍见的面，不巧的是见面没有多久，还没有商定去哪里玩，此时潘贵富内急。女生宿舍没有男厕所，钟水只好带着潘贵富到附近的男生宿舍里救急。来到男生宿舍门口，钟水不好意思进去，就叫潘贵富自己进去，她在外面等着。

潘贵富进到一楼，没找到厕所，就往二楼跑，他想每层楼都应该有厕所，行管学校的学生宿舍就是这样，中师的应该差不多。潘贵富来到二楼，又不知厕所在哪个方向，就一间一间看。有些寝室门关着，有些寝室门开着。潘贵富不管这些，只想找厕所，看了一眼不是厕所就继续往前找。

潘贵富把这层楼走完了，终于找到了厕所，马上冲进去解难。舒服，潘贵富一蹲下就一泻千里，再不救急就要出丑了。潘贵富拉完出来，门口堵着三个男生。

“你是搞什么的？偷偷摸摸的。”其中的最小个子质问潘贵富。

“上厕所。”潘贵富不以为然。

“上厕所？你是不是想偷东西？”其他人语气也不好。

“你们怎么诬赖好人？”

“你还是好人，我们看到你进来的，你一直在东张西望，进来后我们跟在你后面发现你哪个门都看了一下，门开着的你还往里面看一下，鬼鬼鬼祟祟的。”小个子不依不饶。

这三个人从潘贵富走到男生宿舍门前就发现了他，从他们的寝室窗户可以看到宿舍外面的坪场和宿舍门口，当时小个子正站在窗户边看风景。小个子看到钟水时眼睛一亮，再看到潘贵富在钟水旁边，马上晴转阴。小个子一直暗恋着钟水，但是钟水不理睬他，他很伤感。他现在见钟水和潘贵富有说有笑，就记恨潘贵富。当小个子看到潘贵富走进宿舍里，就悄悄出门观察潘贵富，他发现潘贵富很陌生，而且一进来就东张西望心生一计，就怂恿同寝室的另外两个人一起抓贼，就把潘贵富堵在厕所门口。

“你是哪里的？我们没见过。”

“问那么多干吗？我们都不认得，肯定不是好人。”小个子煽风点火。

“把他交保卫科去。”

有人靠近潘贵富要动手。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上下厕所怎么了？”潘贵富当然不是吃素的。

“你还嘴硬！”

“就是，你们想怎么搞？”在行管，还没有人敢和潘贵富这样说话，到别人地旁，潘贵富开始还忍着，可是后来就不由自主了。

“给我打，偷东西还嚣张。”有人挥舞拳头。

“你们还敢动手，不打听老子是谁？”潘贵富气炸了。

“你还骂人，给我往死里打。”中师这三个男生得理不绕人，想灭一下潘贵富的威风，有人挥来拳头。

潘贵富身体素质好，高大勇猛，临危不惧，没把他们的吓唬放在眼里。瘦狗子往矮墙爬，潘贵富心想，自己一个人同时敌他们三个人，胜利的把握很小，但是看他们的块头赢一个两个不成问题，赢一个就赶本了。潘贵富在挨打的同时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刚才闹得最凶的那个小个子身上。这小个子经不住潘贵富的猛击，受伤倒下了，流血了。潘贵富也开始出现了伤情，但是不碍事。另外两个男生见自己的同伴受了伤倒下了，而且还没有胜算的把握，就跑到学校保卫科报案。

潘贵富出门还在找钟水，还没有离开男生宿舍，保卫科来人把他抓到警备室审讯。

“你为什么打人？”

“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出厕所。”

“你们为什么拦他？”

“他偷东西，还打人。”

“我没偷东西，我只是上厕所。”

“你上厕所？你是哪个班的？”

“我不是中师的。”

“你不是中师的，你跑到中师上厕所。”保卫科的也不相信了。

“我是行管学校的。”潘贵富不得不讲实话。

“你是行管学校的，你跑到中师做什么？”

“我找钟水有事，你们学校的钟水可以证明。”潘贵富只得扯出钟水。

钟水在男生宿舍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潘贵富出来，不好意思老是站在男生宿舍门口，别人会以为她在等谁，就回自己寝室了，心想，潘贵富出来找不到自己，会来寝室找来的。等了好久不见潘贵富过来，却等来了保卫科的人传唤。

钟水进到保卫科警备室，见到受伤的同学和潘贵富等，知道他们打架了，再看到小个子就明白原因了。小个子叫吴炽，和自己一个班，总是缠着自己。钟水看不上眼，从来没给吴炽好颜色。

“你们认识吗？”保卫科的人问钟水。

“这几个就是我们中师的，是我的同学，这是我的老乡，在行管读书，他今天有事找我来的，他想上厕所，我就叫他到男生宿舍去，我不好意思老是站在男生宿舍门口，就回寝室等他，后来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厕所，他们说我偷东西，把我堵在厕所门口。”

“他是学生？”

“是的，是行管学生，你们可以问一下行管学校。”

保卫科的打电话到行管学校，学校证实有那么一个学生，并问发生了什么事。不久行管学校来了人，潘贵富的班主任也来了，四大少知道是潘贵富出事了，也跟过来了，后来钟水把钟贤也叫来讲和。

事情弄清楚后，都是学生，是误会引起的，也就不再追究了，互相赔点医药费了事。

“你看你以后还私自行动不？”回到行管，其他四大少笑话潘贵富。

“是他们要不得。”

“你以后还敢去吗？”

“我怕什么，他们不是我对手，你们看到的，他们三个人打我一个人，都被我干趴了。”

“你吹牛。”

“你们看到的，那个小个子伤口好大。”

这是事实，他们赶到中师保卫科时看到的对方三个人都有伤情，当然潘贵富也有伤情，不过一个对三个，没有被干趴还是厉害，他们其实知道潘贵富的实力。

这一架潘贵富打出名了，这以后一般人不敢随便招惹他了。这一架也拉近了潘贵富和钟水的关系，事后潘贵富夸大其词描绘打架场面，钟水又心疼又感动。她知道潘贵富在夸大其词，但是以一敌三而且还没有对方受的伤情重，说明潘贵富还是有实力，以后和这样的人来往就不怕别人欺负了，这以后吴炽也没来缠钟水。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这时潘贵富就会集中精力搞复习。他知道，如果有功课不及格，没弄到文凭那就一切成了笑话，那就真有点对不住父老乡亲，对不住父母那几个血汗钱。有些课程实在没把握，潘贵富就会上门给老师讲好话，三句好话暖人心，老师也不会做得太绝情，况且潘贵富是个懂事的孩子，进门时两手没空。

这样潘贵富轻轻松松读完了中专，然后等待分配。毕业后，潘贵富没和钟水分在一个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们的交往就没有结果了。

潘贵富读中专的四年里，没有经历大风大浪，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还是有几件事让他回味无穷。

第一件事当然是他与钟水的恋情。他知道与钟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他和钟水交往，也只是抱着好玩的目的。他深深懂得，与五大少玩是有味，但是与钟水玩更有味，而且其他任何味道不能与之相比。特别是参加工作成家后更加留恋那种味道，毕业以后特别是结婚生子以后再也找不到那种味道了。

潘前不想去中师打球，其他三个也就不再提到中师打球去，只有潘贵富不死心，还在找机会。

一个周末，潘前回家去了，其他几个人都办私事去了。机会来了，潘贵富早饭后赶忙往中师跑去。进到中师门口，来到广场边，碰到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潘贵富和她打招呼，打探钟贤的寝室。小女生嫣然一笑，指给潘贵富。

“你怎么找到的？”潘贵富还没进寝室门，刚好碰到钟贤出来，钟贤见潘贵富朝自己走来，连忙打招呼。

“我刚进校门，碰到一个女生，她给我指的路。”潘贵富如实回答。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潘前回家了，其他人有事去了，我一个人玩没伴，就找你来了。”

“你不是看我来的吧，是看女同学来的吧。”钟贤开玩笑。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看你这个老朋友来的。”

“那正好，我也是一个人，我们出去走走。”

“好的。”

说完，他们朝运动场走去，运动场人多，热闹些，运动场宽阔些，适应散步聊天。他们来到运动场，这里人比较多，有打球的，有助威的，有散步的，有坐在草坪聊天的。

“家门，你一个人散步？”钟贤朝着一个女生打招呼。

“谢谢你。”潘贵富眼睛一亮，那不是给自己指路的那位女生。

“你们认识？”钟贤觉得奇怪。

“刚认识，就是她给我指的路，我才很快找到你。”

“哦，那我还是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家门，叫钟水，这是我球友，叫潘贵富，是行管学校的。”

“我见过他，上次你们一起打过球，我一直在旁边看。”钟水又是一笑。“你们今天怎么没打球？”

“他们都有事去了，”潘贵富抢着回答，“下次有机会再打。”

“我们打球你来看吗？”钟贤逗钟水。

“我肯定来看，我给你加油。”

“那我们怎么打得赢？”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钟水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其实你比我家门球打得好些。”

“你们才认识，就胳膊往外拐。”

“我是说实话，我不能像你们一样老是自夸孤芳自赏。”

“谢谢夸奖，”潘贵富突然灵机一动，“走，一起吃中饭去。”

“那不好意思，我帮你说两句好话你就请客，我天天帮你说好话，你不是天天要请客。”钟水很调皮。

“只要你愿意，请客是小事。”

“谢谢，我说着玩的，你们去。”钟水推辞。

“走，家门，有我在，怕什么。”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钟水见钟贤和潘贵富真诚邀请，就答应了。

他们三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坐下来点菜，然后等老板炒菜。他们聊了一会，老板就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子。吃完饭，潘贵富抢着付账，然后各自准备往自己的学校走。

“谢谢。”分手的时候，钟水道谢。

“说到哪里去了，一回生二回熟，你是钟贤的家门，也就是我的朋友，后会有期。”潘贵富有点依依不舍。钟水并不是美人，但是看着舒服，比自己班上的几位女生耐看多了，钟水个子虽然不高挑，但是非常匀称，再就是钟水喜欢笑，给人亲切感。想着想着潘贵富有点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钟水。

想不到没有多久，钟贤带着自己的队友来到行管学校邀五大少一起打球，更让潘贵富惊喜的是钟水也跟着来了，因为他们已经认识了，说话就比较亲近随和，而且钟水只和潘贵富说话较多。

“潘贵富，怎么不介绍一下。”有人起哄。

“她是钟贤的家门，是钟贤带来的，你们应该要他介绍。”

“是我带的啦啦队，有意见是吗，我们是客场，你们是东道主，我们人少，你们人多，你们还有什么意见。”钟贤争辩。

“我不会打球，喜欢看打球，没意见吧。”钟水很大方。“我家门叫我来观战，我就来了，你们怕打输，是不是？”

“欢迎欢迎。”

“打球。”潘贵富岔开话题。

两军对垒，各为其主。因为有钟水观战，球赛开始，潘贵富很卖力。钟水本来是钟贤带来的啦啦队，最后谁进球，钟水都拍手叫好。

这以后，潘贵富有事无事就会往中师跑。再后来，钟水就会悄悄与潘贵富在校园人少的地方拍拖。再后来，潘贵富到中师女生寝室看钟水，和中师男生打了一架，更拉近了他们的关系，从此以后他们一有时间就约会。

尽管毕业后没在一起，但是这成了潘贵富的美好回忆。那时谈恋爱的本钱就是几包瓜子，几张电影票，几顿便餐。两边学校都会定期在体育馆里放电影，如果他们都有空，就会一起看看电影。如果到行管学校看电影，潘贵富就会带好两个凳子，如果到中师看电影，钟水就会带两个凳子。所不同的是，潘贵富要多带瓜子之类的零食，他们边看电影边吃零食。电影散场后，潘贵富先送钟水回寝室，然后自己回来就寝。

学校放电影是免费的，有时候他们也会去电影院看电影。为啥呢，电影院人杂，熟人少，就会少好多口舌。自从和钟水好了后，每个周末，他们几乎都是在外面吃的饭。虽然不是好高档，但是消费还是很大。潘贵富无奈，只得编些理由问家里要钱。

自从和钟水好了后，潘贵富的生活添了很多情趣，日子过得飞快。遗憾的是，毕业时他们各奔东西，于是潘贵富只得让这段时光变成美好回忆。

第二件事当然是他与四大少的交往。自从攀上四大少后，潘贵富的名气到处传播，人们知道行管学校有五大少，五大少中有一个叫潘贵富的同学，篮球打得还可以，谈恋爱还闹了一个大笑话。再就是因为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所以到哪里都是一支队伍，这样就很显眼，一般人不敢招惹他们。

第三件事就是潘贵富四年后拿到中专毕业证顺利毕业，这是最大的收获，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张毕业证。

相对来讲，潘贵富所在的学校比文毋庸所在的学校级别低多了，所在的地理位置偏远多了，接受新鲜事物慢多了。因此那场“学潮”快要波及到潘贵富他们学校时，已经到了尾声。这场运动开始还旗帜鲜明，可是后来有点背道而驰，局部出现了打砸抢。上面发现了苗头，开始制止起来。潘贵富所在的学校正准备蠢蠢欲动时，上面风声紧了，因此这里的学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潘贵富就比文毋庸幸运多了。学校没有轻举妄动，学生也就没有过激行为，没有过激行为就没有多大罪过，毕业时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潘贵富顺顺利利分到芭茅乡政府工作，在办公室当秘书。

命运开了一个玩笑，以前文毋庸比潘贵富引人注目得多，现在潘贵富比文毋庸风光多了，学校归政府管。尽管那时的教师是纳入干部编制的，但是人们一提到干部只想到政府官员，不会想到老师。人们知道老师只是教员，是卖苦力的，没有权利，没有势力，而政府干部手握大权，可以呼风唤雨，也就是说，潘贵富比文毋庸神气得多，让人敬畏得多。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党中央一决定改革开放，沿海地区就最先沐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没有多久这里是一片繁荣昌盛欣欣向荣的景象。春风不度玉门关，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芭茅时，只剩下弱弱的一丝丝了，就是分田到户分山到户，公社改乡，大队改村，其他没什么变化。干币来和戈福到是年轻人，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他们反思，为什么别人能致富，而我们还是受穷呢？干币来和戈福正血气方刚，不屈服命运的安排，他们就想寻找致富之路，一个努力做木工，一个努力开拖拉机，可是干了几年就是没有什么变化。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们在家乡找不到出头路，就想到南方闯闯，沐浴一下改革开放的春风。

“走，我们到广东闯闯去，呆在家里要穷死。”八十年代末期某年早春的一天，干币来拿着一张报纸找戈福到。

“你还哭穷，你不是有手艺吗？”戈福到不相信。

“你不是不知道，分田分山到户开头那几年，老百姓日夜砍树修房子，那几年我跟着师父赚了几个钱，可是师傅拿了大头，我只拿小头，现在树砍光了，而木匠师傅越来越多，一年到头没什么事做，就是打家具，别人嫁女才叫你去，平时没有几个打家具，还有一些人开始在家具店买成品家具，我看这木工生意快到头了。再说种田，你知道我家就分得三亩多田，有我父母管理就够了。如果我还呆在家里，种田只能填饱肚皮，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只有等穷，这样下去，媳妇找不到。”

“那是的，现在树砍得差不多了，就靠种田能有啥出路，就几亩田，能产多少粮食，能卖多少钱。”

“你呢，生意好吗？”

“好个屁，现在的老百姓只是吃得饱饭，口袋里没几个钱，还是穷，还是很艰苦，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叫车子拉东西的，我和你一样，农忙的时候还是要种田，种田又苦又累又得不到几个钱。”

“报纸上说，现在的老百姓富裕了，那是吹的，其实刚刚吃饱饭，粮食是有几颗，可是口袋还是空空的。”戈福到停了一会儿接着补充道。

“那是的，种田不可能发财，不可能富裕，种田最下贱，最辛苦，又最不值钱。”干币来发出感慨。

干币来和戈福到只是农闲的时候做生意，农忙的时候要帮家里种田，因此懂得农民的艰辛。农民一年四季日晒雨淋，收得几颗粮食，缴公余粮，供自己吃，多余的想卖出去换成钱，可是周围都是种田的，卖给谁。再说粮食很便宜，粮食多了更加便宜。遇到风调雨顺还好说，如果天老爷和你作对，那就叫你欲哭无泪。现在种田也不好搞，树木砍光了，没有树木保水，不涝就旱。前几年芭茅乡及周边地区春旱，急死老百姓。那年开春头几天了下了一点雨，老百姓把秧苗插进田里后，就一直没下雨。干币来和戈福到当时还在读书，有些大人跑到学校给孩子请假，回去帮忙往田里灌水，干币来和戈福到也被家长叫回去了。有些高坡田没有水源，秧苗晒干了救不活，老百姓含着泪一把火点了，等着种旱粮。为了放水，全家老少守着水沟，每一处分水路口都守着一个人，怕别人偷水。为了抢水，有些人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来，想来心寒。

“电视上、报纸上经常报道别的地方的干部怎样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可是这些好事怎么就没有落到我们头上呢？”干币来望着天空质问。

“落到我们头上，怕你脑壳想偏了带残疾。”戈福到嗤之以鼻。“我们村的干部只晓得往自己口袋里捞钱，哪里会想到老百姓，分田的时候想着法子把好田留给自己，分山的时候先等自己用了才分。”

“我们村的干部也是一样，想着法子变卖原来大队留下来的财产，像我们原来大队的打米机房，大队部地皮，原来的机器设备，还有一块没分到户的经济林都被他们陆陆续续卖了，说是补贴干部的开支，可是从来不公布账，谁也不知道这些钱是怎么开支出去的。”

“我们村的干部也是，卖了原来公家留下来的财产，结果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了，你看可笑不可笑。”

“没有人会管我们的，要发财只有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有什么发财之路，分享一下。”

“呆在家里有什么办法想，我们这里偏僻落后，没有厂矿企业，只有零零碎碎卖苦力怎么发财，所以我们要闯闯去。你看报纸，现在国家大力引进外资开发广东等沿海地区，那里到处在办工厂，开公司，这些工厂、公司要的是人，现在有人不是说‘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嘛，据说广东沿海地区特别是深圳遍地是黄金。”干币来动员戈福到。

“不可能吧。”戈福到不信。

“以前叫你读书，你天天打架，现在又不喜欢看报纸，不知道外面大好形势，愚昧啊。”

“你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读书时每次打架你还不是在场。”

“你看这里，国家投资了几个亿修建了一座大工厂，你看这里，外国人又开办了一家公司，这些厂矿公司大量招人。”

干币来把手里的报纸指给戈福到看，这张报纸是干币来路过村干部家找来的，准备包东西用，没包东西之前他瞟了一眼报纸，被报纸上的旧新闻吸引住了，有点动心，就拿过来和戈福到商量。

“不用看，我知道，我家去年卖了一仓谷子买了一部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这电视机放别的节目信号不好，每次放新闻联播时信号就正常，新闻联播上天天讲这些，你这是哪年的报纸，你还在看，你还说你喜欢读书看报？”

“你知道，那你没有想法吗？”

“有什么想法？”

“到广东发财去，我想去但是担心人生地不熟，跑那么远万一出了事没人照应，我想邀个伴，你去不？”

“有什么好怕的，你一个后生家就是命一条，别人能把你怎么样，你又不是姑娘们，是姑娘们，别人就会把你卖了做婆娘。”

“你不怕那就一起走。”

“走就走。”

商定好后，干币来和戈福到准备告别父母结伴而行，嘴巴虽然说不怕，但是心里还是在打鼓。俗话说得好：在家千般好，出门时时难。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衣食住行都没有家里方便。可是不出去，就要穷死在家里，家乡偏僻落后，改革开放几年了，这里的变化就是田地山林分到户，粮食多收了几颗，木房子多修了几栋，但是山林砍光了，自然灾害增加了，人变得自私了，其他没什么值得一提。干币来看了报纸有点动心，想趁着年轻闯闯世面，就跑过来邀戈福到。干币来和戈福到还商定，不管在哪里打工，都要在一起，好有个照应。在外面没有人照应，出了事没人报信。

临行前，两家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总之一句就是叫他们在外面要以和为贵，不要和别人争高低，如果找不到钱就回来，家里虽然很穷，但是饭是有一口吃的，不管怎样要保住命。干币来和戈福到一边听父母唠叨，一边想自己的事，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们选好日子按时出门，他们首选之地是深圳，因为报纸、电视上提得最多的是深圳，说那里遍地是黄金。出门那天，他们早早起床，带着行李到芭茅赶车。现在芭茅到县城已经开通了班车，进城再不要跑到杉河镇去了。但是只有一趟班车，早上发车，晚上返回，去迟了也是枉然。他们先赶到县城，然后到县城搭班车去深圳。现在去深圳打工的人多起来，因此县车队开通了去深圳的直达班车。

他们上车后，看行李就知道，这一车人多半是打工去的，大包小包装的多是衣服、吃的。尽管一再给自己打气，但是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又不了解南方的情况，到底能不能找到钱是一个未知数，他们还是担心。

车子启动后，乘客们就东拉西扯打发时间，他们大多谈论的是打工的事。到哪里发财去，一个乘客问另一个乘客。我在深圳，另一个回答，接着反问，你呢。我在东莞。深圳那里还要人吗？不要男的，他们认为男的不好好上班，就喜欢打架，特别是湖南、四川的男的不要，老板见了就怕，我是老员工，在那里干了几年，老板一直要我，如果想去深圳，只能卖苦力，在深圳进厂进公司比较难。

深圳不要男的？别人议论时干币来和戈福到就竖起耳朵听，当他们听到深圳不要男的后面面相觑。

你在东莞，应该好些。那两个乘客还在扯谈。那是的，东莞相对来讲，比深圳开发迟一点，但是现在变化也很快。到东莞应该好找事吧。好找事，我打工的地方私人办的小厂多的是，只要你肯去。

听到这里，干币来和戈福到就打听东莞在什么位置，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当他们得知这趟车经过东莞，就决定去东莞闯一闯，于是他们有意无意加入到那些人的闲扯中，并且有意无意打探东莞的情况。

车子到了东莞境地，开始有人下车，干币来和戈福到也随着人流到东莞下车了。这趟班车的终点是深圳，到东莞只是路过，班车没有进入市内，只在东莞市近郊的一个小站停一下。干币来和戈福到不知道这里还不是东莞市内，下车后看到这里的建设比自己的县城还好，就以为到了东莞市。下车后一打听才知道还没有进入东莞市内，还有好几里路，干币来和戈福到感到茫然，举目无亲，语言又不通。来的时候想好千条路，到了这里却感到四门无路。不过有人告诉他们这里正在开发，工厂和公司到处有，找工作还是很容易的。干币来和戈福到用生硬的普通话和这里的人交流，打听情况，经人指点，他们在街上边走边看招工广告。

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其实是一个镇，叫万江镇，不过离东莞市不是很远，正沐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发展也很快。虽然是一个小镇，但是比内地的县城繁华得多，高楼大厦到处林立，街上人来人往，厂房公司随处可见，招工广告满街都是。他们毕竟是男子汉，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就沿街边走边看招工广告。有电子厂、玩具厂、五金厂、服装厂……他们看了好几张招工广告，但是不敢进去。

“电子厂是搞什么的？”戈福到看到标题就问干币来。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与电有关，我们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把广告看完再说，”戈福到边看广告边说，“不用进去问了，要文凭，要有工作经验的人，我们都没有。”

“那我们继续找，这里有一张玩具厂招工的广告。”干币来找到一张玩具厂招工广告，断章取义。“玩具厂肯定不要大男人，再说我们什么都不会。”

“服装厂肯定也不要男人。”戈福到看到一张服装厂招工广告，但是很快打消了进厂的念头。

“这里有个五金厂大量要人，工资从优，也没提条件，我们进去看看。”干币来看到一张五金厂的招工广告动心了。“五金厂肯定是干重活的，肯定要男人，说不定我们还能偷点金子出来。”

“好的，来了就看看去，我们不找一点事做怎么行，我们不是旅游来的。”

他们按照箭头的指向，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家民宅前面停住了。他们停住后犹豫起来，这哪里是厂，明明是民宅，但是按照广告指的应该就是这里。他们到处察看，终于看到大门左边有一块小木牌子，上面书写“水要船五金厂”，就是这里。大门由两扇铁门守护着，铁门紧闭着，大门旁边有一个小门敞开着，小门边上有一间小屋，里面好像坐着一个人。

见有人往门里瞧，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用广东话问干币来和戈福到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干币来和戈福到不知道来人说的什么意思，就愣在那里。那人看出干币来和戈福到是外地人，像农民工找工作，就用生硬的普通话问干币来和戈福到要干什么。

“我们找工作。”干币来和戈福到用生硬的普通话回答。

“那你们进来。”守门的领着他们走进去。

他们走进去，跟着那人来到接待室，双方用生硬的普通话交流着。通过多次交流，双方终于弄懂了对方的意思。厂方问他们是生手还是熟手，生手开始工资低些。他们如实回答，同时问老板工资待遇。老板告诉他们，不管做不做工厂里管饭，因为是学徒，开始两个月没有工资，两个月后才可以领工资，但是还要抵押两个月，也就是说到了第五个月做完才可以领工钱。先找个落脚点再说，押就押，有饭吃就行，不然的话，就要露宿街头。进去了再讲，实在不行就跳厂，头两个月不给工钱，如果实在做不下去，不要工钱还不行吗。

他们跟随老板走进一道铁门，进到工厂车间里。他们一进车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干币来和戈福到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家工厂的厂房和环境不像广告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车间里摆满乱七八糟的产品，就是即将完成的锅碗瓢盆等。工人在车间里进进出出，他们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

看到这些戈福到有点迟疑，但是干币来劝说先安下身来再说，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车间里有做锅碗瓢盆的，有给金属制品镀金的，有的是流水作业，有的是计件的。这些他们开始都不知道，管工的安排在哪里就在哪里。干币来和戈福到还不会什么，管工的就安排他们搬运东西。

终于等到下班了，干币来和戈福到跟着工人走向食堂。可能是颠簸了那么久，下车后到现在还没进食，因此到了食堂饥不择食，两个都猛干了三大碗。

混了几天，干币来和戈福到有点受不了啦。先说吃的，这里吃的不合口味，这里人喜欢吃甜食，菜里面不放辣椒，喜欢放芡粉，油水也不多，清汤寡水的。再说睡的，这么多人就两间宿舍，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再说环境，这里环境不好，走到哪里都是难闻的气味。这里蚊子多，咬死人。这里比家乡热得多，家乡现在还是春天，这里就到了夏天，半夜了还热得要命。交流也不方便，这里的工人来自五湖四海，来自四面八方，语言不通。各地方的人风俗习惯不同，讲究也不同，有些人经常因为小事闹矛盾。这里的工人文化素质都不高，而且四肢灵活心智健全的不多，交流比较困难。还有就是老板不让他们随便出去，干币来和戈福到来了好几天，还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干币来和戈福到晚上躺在床上，开始想家了，虽说家里找不到多钱，但是比这里好得多，家里充满温暖和甜蜜。

先说吃的，虽然不能天天吃肉，但是油糊盐咸的。有时候没有菜，就烧几个青辣椒，蘸一点盐，也很对劲。再说住的，成天能听到鸟叫，能看到花香，哪像这里尽是污浊刺鼻的味道。吃了饭没事走出去溜达，乡里乡亲的，谁见了都会打招呼，很亲热的，不像这里，人心隔肚皮，互相防着呢。在家乡走到哪家，都有人喊吃饭，都有人喊进屋坐一坐。在家里是穷点，可是过得舒坦。

说到钱，自己来了好几天了也没找到钱，看样子以后好几个月拿不到钱。但是无奈，暂时又不能离开这里，再说，自从进来后，也就没出过大门。大门有人把守，一般不允许工人随意出去。

下班后，干币来和戈福到总是形影不离。他们也时常找其他人搭话，了解情况，熟悉环境。来了多天，与其他工人熟悉后，他们就和其他工人互相打探。湖南、四川交界，语言基本相通，他们和四川人谈的最多。通过交谈了解到，这里很多工人进来后没出去过。

这是一家私营小企业，厂长名叫水要船，他原来是万江镇一个大队的支部书记，五十来岁。改革开放后，水要船看到上面鼓励办企业，他首先以村委名义在大队部办企业，自己当厂长，招收外地农民工，收支全部由自己处理。有成效后，他把厂房迁到自己家中，把自己的住宅变成厂房，这样就没有人敢眼红了，而且子子孙孙都可以享受。他把大队部卖给一家外资企业，又从中捞了一大笔。水要船经营几年，赚了钱，有钱后，把住宅周围的空地买来，扩大厂房规模，加固厂房围墙。

这里很多工人和干币来、戈福到一样，来到东莞发现没文化找不到好厂，就在这里将就一下。进来后就不许出去，工资一般是到年底才结算，平时可以支一点。有些人找机会跑出去了，所有没领的工资全部泡汤了。心里有怨气也不知道找谁理论，就是理论后也没结果，反而说不定就会遭到街痞流氓的袭击，说不定命就没了。虽然国家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但是旁边的江里经常见到飘来的无名尸体。警察捞上来后，查了一下，查不出名堂就不了了之，无人认领尸体就请人挖个坑埋掉。

工人无日无夜地工作，仅能填饱肚子，老板腰包却鼓起来了。没几年，水要船已经是家缠万贯，富得流油。东莞像这样的私营企业好多，像这样暴富的老板好多。

“那你们怎么不跑？”干币来和戈福到听了有点毛骨悚然。

“跑？往哪里跑，门卫时刻盯着，围墙坚固爬不上去。”

“再说，我们是老员工，老板到年终还是会给我们结账的，对我们还客气，如果跑了就全部没有了，除非提前打招呼辞工，老板同意了有人进来顶岗，就不会丢工资。”

“那你们就甘愿受人剥削。”

“受人剥削，哪里都是一样，人家开厂子就是为了赚钱，不赚钱谁开厂子，有病。”

“老板赚谁的钱，就是赚工人的血汗钱。”

“可是没办法，政府允许这里的人先富起来，就是不开发我们那里，谁叫我们穷啊，再说我们没文化没技术，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同样卖苦力，不如在这里做一天得一天。”

干币来和戈福到想想也是，国家支持这些人先富起来，没得办法。这些人要富起来，是靠他们自己劳动是不可能的，就是靠剥削工人。干币来和戈福到读书时贪玩，成绩较差，但并不是一个字没学得。他们联想到初中学的《社会发展简史》，再结合现在，就理解了资本家是怎样发家致富的，是怎样榨取工人劳动剩余价值的。

“那我们怎么办，一直呆到这里，可我们还年轻，还没成家。”

“你们要想出去，就要想办法，就要丢工资。”

“问题是出去后我们能去哪里，我们都只是初中毕业，没学得什么知识和技术。”

“如果不怕苦，到工地上去，工资高，得钱也快。”有人给他们指路。

“工地上做什么？”

“打建筑，学泥工，砌砖，学木工，装模。”

“干币来，你可以去，你会木工活，你可以试试。”戈福到听后对干币来说。

“先在这里干一段时间，看情况，如果过得去就在这里干，如果还有其他好去处，那就跳槽。”

“你呢？”干币来反问戈福到。

“我还能去哪里，什么都不会，我在家里只学开拖拉机，可是这里没人要开拖拉机，我和你一样，先混段时间，等机会再说，我们先得找到立脚的地方。”

“我们要跑就一起跑。”

“好。”

这个厂工资名义上还可以，可是就是不见钱，只有一本账。老板给每个人记了一笔账，借出去多少，支出去多少，生活费用多少，然后年终一起算账。

“我们还是跳槽吧。”干了一段时间，干币来邀戈福到。“我实在受不了那刺鼻的味道，我听说有些人在这里干了一段时间后，手脚残缺不全，老板也不采取措施，再说我们干了这么久还没见一分钱。”

“如果我们跑了，就一分钱拿不到。”

“我们不能因为钱把命送了，毛主席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对，我们不能因为想找几个钱把命搭上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们还没做满五个月，如果我们走了，就没有工资。”

“那我们还坚持几天，争取拿到工资，不然我们怎么生存。”

“好吧。”

于是干币来和戈福到又坚持下来了。他们又坚持了几个月，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尽管这里难受，但是有饭吃。

“我们还是走吧。”

五个月后，干币来和戈福到问老板领工资，领来的只是一笔账，所得无几，干币来和戈福到更加冷心了，下定决心准备跑。

干币来和戈福到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不但是因为没领得多少工资，而且还因为这里工作环境太恶劣了。呆的时间久了，他们发现问题比较复杂，有几个据说因为长时间在这里上班，不是残疾就是生病。

“我们给老板卖命，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干币来有点愤愤不平。

“你不卖命，就得回去种田，这里比种田好多了。”一个工友接过话。“你们不知道，我们来得早，我们来时，老板才开始建厂，我们来了几年，老板就发了。”

“这太不公平了。”

“有什么办法，政府只允许这里人先富起来，我们那里还是刀耕火种，我们回去要穷死，所以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坚持下来。”

“怎么跑，大门出不去，我们得想个办法。”干币来和戈福到商量。

“打。”干币来和戈福到喜欢动手动脚，想出来的办法也与这有关。

“打谁，打工人，别人没惹你。”

“打守门的。”

“怎么打？”戈福到问。

干币来凑在戈福到耳朵里嘀咕了一阵。

“这样行吗，那我们的行李不是要丢了。”

“就几件衣服，不值钱。”

“好。”

“不过能带的还是带在身上。”

“好，尽量减少损失。”

干币来和戈福到商量好后，把紧要的东西带在身上，然后骂骂咧咧朝门卫室走去，边走边打起来。他们骂的方言，别人听不懂，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那架势是打架，因为双方挥舞着拳头，而且还有伤情。

他们打来打去打到门卫边，门卫出来阻拦，干币来和戈福到突然转向，一齐朝门卫挥拳过去，门卫没招架住，被打倒了，他们赶忙冲出门卫室，一溜烟不见了。门卫爬起来准备报警，但是早已不见人影了，只好忍痛了事。

干币来和戈福到跑出厂门，然后钻进了一条巷子，然后左弯右拐。他们只顾往前冲，不知道往那里跑，反正朝前跑。他们跑了很久，估计没有人追来，他们就停下来。他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停下来后在巷子里走着，左右看着。他们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快跑到郊外了。这里是个渔村，原来是很穷的，自从改革开放后，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迅速发展起来。从没有改造的房子可以看出这里原来也不过如此，还赶不上家乡，但是已经改造的房子那就和家乡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上。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工地，那里有工人正在修建楼房。这个工程占地面积好宽，看样子工程很大，一定需要工人，他们就走上去打听老板。

“老板，还要人吗？”他们找到老板问老板。

“你们吃得苦就来，我们这里欠挑砖的小工。”老板对他们看了一眼，见他们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想收留他们。

“包吃不？”

“包吃包住。”

“好吧。”

不干不行，口袋里没几个钱了，要活命。于是两个人融入了建设队伍里，帮工地运砖，拌砂浆。这活虽然累，但是味道比五金厂里强多了。不过打建筑是挺累也面临着巨大危险的活儿，劳动强度大，累死人，挑砖挑砂浆在脚手架上来回走，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南方毒辣辣的太阳把人当死鱼烤，只要一动就会是满头大汗。幸好他们年轻，还挺得住。至于吃住他们来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吃就是在工地上有什么吃什么，住就是在工棚里，随便铺几块木板就是床，南方天气热，通宵不要盖被子。出门在外，入乡随俗，不要太讲究，太计较，太讲究，太计较，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再后来，有一个木工师傅因病请假，工地上缺一个人，干币来见机会来了，就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做木工，管事的不相信，干币来说，如果做不好，自己不要工钱。干币来这么一说，老板就决定让他试试。干币来在家里做过木工，懂得一些木工知识，也会使用一些木工工具，加上自己在工地上看到那些木工师傅也不过如此，就是那么钉钉，据据，最主要的是会看图纸，这一点干币来没把握，其他的他都不怕。在老家修房子做家具，都是前传后学，式样没啥改进。看图纸确实没把握，自己学历不高初中毕业，加上读书时成绩不好，图纸上标的符号，干币来不知道代表什么。但是这一点可以问别人，而且还可以依样画葫芦。现在不是读书时候，不能太任性了，要生存啊。

得到管工的答应后，干币来操起工具干起来。干币来当过木匠，敲敲打打不在话下。加上干币来来自农村，年轻有力气，因此干活不比别人差。干了一会儿，老板见干币来干得还可以，就答应他一直干下去，这下好了，干币来干上了大工活。干大工比小工好多了，工资高一些，人也贵气些。有时还可以对下手吆喝一声，“把木板递过来，把钉子送过来，”神气多了。

戈福到见干币来在往上层爬，自己不能拉后，就暗暗观察泥工怎么操刀的，想当泥工师傅。戈福到一看，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和自己家乡差不多，只是这里规模大，家乡目前还有很多木房子，以前修的是木房子，砖房子只是偶尔修一两栋，因此泥工还不是那么吃香。这里不同，国家把钱大把大把往这里砸，因此大栋大栋的砖房子拔地而起。

戈福到正准备学泥工时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工地上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砖时不知怎么不叫了，司机翻了半天没搞好很着急，老板在那里崔。拖拉机不能拉砖，就要耽搁工程进度，司机急，老板更急。司机翻了一会儿翻不好，准备叫老板打电话喊修理师傅。戈福到当时就在旁边挑砖，看到那情景，就和老板攀谈，让老板答应自己试试。戈福到在家里学过开拖拉机，也学过修理。家乡比较偏僻，没有专门的修理师傅，因此开车的司机既要懂得开车，也要学会简单的修理，不然烂在路上怎么办。就是要喊修理师傅，也要等进城再说，这样来回折腾要好几天，因此开车的司机一般小毛病都会修理，除非是疑难杂症，那就要请专业的修理师傅。

这位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刚学会开车，当然不会修理，这样给了戈福到一个好机会。戈福到抓住时机，主动请缨。老板一答应，戈福到就跑过去看拖拉机。

从戈福到身上可以看出，人有时候要有运气，也就是机会，不然的话再有本事也无济于事。戈福到就是这样，如果他不会修拖拉机，就是现在有这个机会，也不会给他带来好运。如果他会修拖拉机，但是没有机会大显身手，也无济于事。问题是现在两者都齐备，就等着戈福到抓住这个改变命运的大好时机。

戈福到跑过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然后卸下几颗螺丝，拨弄几下，把一些管道清理一下，再叫司机转摇把，果然好了。戈福到在进行这些过程时，老板一直在旁边看着，车子不能动了他也急，耽搁时间。这一下给了戈福到扬名的机会，老板一下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一个乡巴佬还会这一手。

“你会开车吗？”老板问。

“开这个车？”

“嗯。”

“开这个车有什么难的。”

“那好，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搬砖，就开车。”

“谢谢老板。”

从此以后，戈福到就帮老板开拖拉机。开拖拉机强多了，不用搬砖，上下车都有人，只等车满就开到工地上去。以前别人见了他就喊挑砖的，现在见了他就改口喊师傅，身价一下子抬高了好多倍。

最让干币来和戈福到抬高身价的是一次为老板保驾护航、两肋插刀。

那天，干币来和戈福到来到工地上，突然听到吵闹声，一打听原来是和老板讨价还价，原因是老板搞工程损坏了他们的庄稼。老板答应陪，但是颗数没让对方满意，对方不干就想阻碍工程。双方争吵无果，反而因为话不对头，结果动起手来。旁边站着很多人，他们大多数只是看热闹，或者只是嘴巴劝架。干币来和戈福到开始也只是看热闹嘴巴劝架，后来想表现一下，就站在老板身边有意无意护着老板，还帮老板说了几句对方。对方见干币来和戈福讲的是生硬的普通话，知道他们是外地人，就朝干币来和戈福到开火，眼看就要伤害到他们人身安全了。这下捅了马蜂窝，干币来和戈福到本来就是游手好闲喜欢打架的人，读书时除了不读书其他什么都敢干。到了社会上，跟着师傅学艺，父母管得紧，也就没惹出大事。再就是干币来和戈福到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因此在家里一般不惹事，不闹事。到了外面，干币来和戈福到就不会计较这么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干币来顺手拿起手中的工具打将过去，幸好对方躲得及时，只伤到手臂，不然脑袋就开花了，对方同行的几个人见自己的人被打了，就围攻干币来。戈福到二话没说，操起一根钢筋劈头盖脸打过去。三两下，对方被打趴了。有人报警，警察来了，这场纠纷才结束。警察带走了肇事者，包括干币来和戈福到。因为建筑工地的包工头是本地人，警察就按民事纠纷惩罚了双方。老板讲义气，费用全部承担，并且开始器重干币来和戈福到。老板外出到哪里去都会带着他们一起去，从这以后，干币来和戈福到名气大振，一般人不敢惹他们。

这个老板姓庹，名叫庹乾，东莞人，四十多一点，小学毕业，现在主要承包建筑工程搞房地产开发。

庹乾以前做过木材生意，主要是从溪洲地区便宜收购木材，然后运到家乡卖给木材加工厂。那时刚刚改革开放，东莞地区开始有人投资大办企业。在庹乾家旁边，有外资办了一家木材加工厂，产品运往国外，需要大量木材。庹乾见发财机会来了，就伙同本家兄弟倒卖木材。本地木材都是有主的，人家也知道木材的价，所以赚不了多少钱，庹乾就和本家兄弟把目光瞄准内地。内地乡下的木材主要用来修房子，在当地卖不了多少钱，有人收购，老百姓自然就会卖给他们。于是庹乾和本家兄弟大量收购内地木材运到东莞散卖，很赚了一些钱。庹乾本家兄弟主要在溪洲其他县市蹲点，庹乾主要在灵溪蹲点。庹乾大量收购，老百姓大量砍伐。老百姓得了几个钱，可是没几年就变成了山穷水尽的局面。

开始庹乾很讲信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时还提前下定金。庹乾在溪洲地区特别是灵溪混了几年，和当地老百姓混熟了，大家都信任他。最后一次，庹乾收够了好几卡车木材，但是打了欠条，庹乾走后再也没回来了。

庹乾审势度时，他看到内地木材不多了，就打算改行承包工程。因此最后一次，庹乾有预谋，打了欠条，然后一去不复返。老百姓已经比较信任他，所以没防备。庹乾有了雄厚资本，改行承包工程，成了房地产大老板。

“来，今天我请客，给两位英雄压惊。”干币来和戈福到保护庹乾大打出手后立功，当天晚上，庹乾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请他们吃大餐，当然陪同的还有其他左臂右膀。

“你们是哪里人？”席间，庹乾关切地问。

“溪洲人。”戈福到回答。

“溪洲人？”庹乾得知干币来和戈福到是溪洲人，有点亲切感。

“老板到过溪洲？”干币来反问庹乾。

“到过，”庹乾接着问，“溪洲哪里人？”

“灵溪人。”干币来回答。

“灵溪人？”庹乾对他们更加有亲近感。

“庹老板莫非熟悉灵溪？”

“熟悉，我以前在溪洲各县市特别是你们灵溪做过几年生意，你们是灵溪哪里人？”

“芭茅乡。”

“真是巧得很，芭茅乡我很熟悉，我在那里呆过几年。”

“庹老板原来是做什么生意的，我们那里偏僻落后，以前就是树多，其他没什么。”

“我就是做木材生意的，你们那时还小，可能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时刚刚分山到户，我们那里木材多，一分到户，大家拼命地砍树，我们周末经常帮忙砍树，我们那里以前集体的时候很多山是禁山，还有国营林场，树木很多，一分到户，大家以为是自己的，就拼命砍伐，一是可以修房子或者卖钱，二是怕又收回集体，不准乱砍。”

“就是那时候我做木材生意的，那时你们那里木材多，我在你们芭茅设有点，收购站就设在你们芭茅乡原来的联合厂里。”

提到芭茅，提到做木材生意时节，庹乾充满无限回味，他不但在那里发了财，而且还演绎了一段风流韵事，一对母女被他霸占了。那时庹乾年轻，精力旺盛，每天晚上左搂右抱，同时操着母女二人，那味道爽得说不出。

“我想起来了，好像有那么回事。”那时干币来已经当了学徒，跟随师父到处打家具，听说过木材收购站，也听说过木材收购站老板和一对母女的风流韵事，但是不敢肯定那位老板是不是眼前这位庹老板，又不好意思问。

干币来不是芭茅乡芭茅村人，只是初中时在芭茅读过三年书，对芭茅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不过后来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听到过很多关于木材收购站的风流韵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外地老板操着广东口音到芭茅乡收购木材，收购站设在原芭茅公社的联合厂里。这联合厂是四合院，紧挨着政府大院，大门正对着芭茅街道，这联合厂原属于芭茅公社集体所有。这联合厂里面有打铁的，有编制蔑货的，有卖杂货的，有开面馆的，集体的时候他们的收入交给生产队，然后在生产队分粮食。改革开放初期，这联合厂还属于芭茅乡政府所有，还是集体财产。里面做生意的人有的承包了各自的店铺，继续干着老本行，有的分得田了就搬出种田去了。

其中那家编织蔑货的还是在联合厂租房织蔑货，他们手艺好，编织的蔑货不愁卖，生活不成问题。篾匠师傅姓石，四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整天就在家里划蔑织蔑器，箩筐、竹筛、背篓，凡是农村用的蔑器他都会织。石师傅负责编织，他老婆负责卖，负责支配收入。别看这石师傅长得不怎么样，可他老婆长得丰满迷人，惹眼。他们有一个女儿，十五六岁，女儿随他妈，也是如花似玉的。石女没读书了，就在家里打发时光，有时帮帮忙。

木材老板先和政府联系，政府就把他安排在联合厂，木材老板就和石家成了邻居。木材老板嘴巴甜，称石家夫妇为大哥大嫂，石女就叫他叔叔。木材老板没事的时候就在石家串门，他们两家走得很近，关系很好。开始木材老板自己煮饭，有时忙了没时间煮饭，石家就会叫他一起吃饭。当然他不会白吃，会补足伙费。木材老板经常外出，回来会带东西给石家。后来就干脆和石家搭伙，不管一个月吃几天，都按满月算。

木材老板生意好，每天进出好多钱，这里的人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钱的人，包括石家娘子。石家娘子见木材老板口袋鼓鼓的，她的眼睛也鼓鼓的。木材老板一个人在这里做生意，挺寂寞的。石家娘子就会善解人意，就会为他赶走寂寞，两个人就混在了一起，然后木材老板的一部分钱也跑到了石家娘子口袋里。

玩了一段时间后，两人闹僵了，石家娘子发现木材老板在和其他年轻女人眉来眼去。石家娘子眼看着木材老板的钱要进入别人的口袋里，不甘心，就想继续留住木材老板的那部分钱。木材老板再怎么潇洒，总是只拿出一小部分钱潇洒，大部分钱放进了银行里，他知道再怎么玩本钱不能丢。石家娘子在想为什么木材老板和自己玩了几个月就不玩了，把秋波送给年轻女人，可能是自己人老珠黄，没有吸引力了。木材老板想换口味，可是自己老了，这是没办法的事，那怎么办呀。

正当石家娘子愁眉不展的时候，女儿从面前过路，石家娘子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有办法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套住了狼，一家人都有狼肉吃，都不吃亏。

那么怎样引狼入室呢？机会来了，那天石师傅外出买竹子去了，女儿在床上午睡，只穿内衣内裤，那姿态实在诱人。石家娘子连忙把木材老板叫来，让他悄悄进了女儿屋，然后把门关上，在外面把风。木材老板见了诱人的胴体，不顾一切扑上去了。木材老板胆子大，有钱什么都不怕，他想万一出事了可以用钱解决，他知道石家娘子爱钱。

石女惊呆了，不知所措，哭出声来。石家娘子知道木材老板上手了，然后开门进去开导女儿。木材老板抱着母女二人，然后掏出一大把钱给她们，还特意声明大部分是石女的。这以后，木材老板天天给石女钱，还给她买新衣服，买首饰，买好吃的，石女见到钱和东西乐开了怀，也就愿意天天服侍木材老板。石家娘子同样还在和木材老板眉来眼去，于是母女俩心照不宣，一起围着木材老板转。

石师傅觉得颜面扫尽，气不过，和老婆打了一架，打架的结果是自己几个月没尝到女人味了。石师傅和木材老板也打了一架，结果是人家三个人打他一个人，脸上有伤情，出门走到哪里都被人笑话，还是自己一个人受伤害。石师傅想一死了之，可是舍不得死，死了他们三个人还不是在一起，没死他们还给自己钱用，给自己饭吃。石师傅后来想通了，有了这么一个准女婿，自己不用辛辛苦苦织篾货了，天天玩还有钱用。于是石师傅当上了太上皇，该吃吃，该用用，该玩玩，其他什么不管。

后来木材老板没来了，石家也搬走了。再后来联合厂土崩瓦解、支离破碎了，政府把它卖给了几户人家各自为阵。

没有不透风的墙，木材老板和石家母女俩的风流韵事在到处传扬。干币来家离芭茅街上十几里路，但是因为他经常在外面做事，也常去芭茅，就能隐隐约约听到这个风流韵事。当然故事情节也只是知道大概，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

今天庹老板说自己曾经到芭茅乡做过几年木材生意，时间地点基本吻合，干币来就想起了这个风流韵事，就怀疑那个木材老板就是眼前这个庹老板。

“嗯，就是那时候，我们这里有一家外资企业在我们这里修建了一家木材加工厂，大量收购木材，我就到你们那里收购木材往这里卖。”

“我们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不知道是您，我们开始还在读书，后来初中毕业就回家了，就离开了芭茅。”

“我在芭茅乡设有站，还在戈家村设有点。”

“我就是戈家村人。”

“不过我本人去你们戈家村比较少，我一般请人去的，有了一车就派车拉，我有很多点，一个人忙不过来。”

“那时我们那里好多树。”

“那时你们戈家村后山确实树多，还有一片国营林场，因为有国营林场，就有一条公路，车子可以去，我就在那里设了一个点。”

“我们后山是国营林场，还有很多禁山，我小时候记得那里好多树，好多大树，可是没几年整个后山就被砍光了，国营林场没人管也被砍光了。”

“说实话，我就是那几年倒卖木材起家的，后来看见木材不多了，就改行搞房地产。”

“杀鸡取卵，我们那里人没见识，目光短浅，树砍光了结果就旱涝频发。”

“不过你们那里有些人卖了很多树，还是发了财，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戈保华的和一个姓廖的寡妇，我现在还记得他们名字。”

“有这样两个人，戈宝华和我一个寨子，廖寡妇就是我家前面那个寨子里的，他们两个都很出名。”

“这两个人我没见过，是帮忙人告诉我的，我听了以后真的佩服他们。他们说那个戈宝华有力气，日夜砍树搬树，晚上没有月亮他打电筒还要搬一根树。晚上走山路一不小心就会摔跤，就会没命，他真胆大。其次是廖寡妇，我到你们戈家村设点后，听说她天天出门上山砍树，她也有力气，两百来斤的木头硬是她用背篓背下山的。你们比我还清楚些，在山里面用背篓背木头比用肩膀搬木头还艰难些。”

“是有这么回事，那时我有时候上山捡柴，就见过戈宝华搬木头，廖寡妇背木头。”

戈宝华那时三十来岁，正是力气顶峰的时候，分山到户不久，他看到现在不像以前管得紧，乱砍树木没人讲，就放肆砍树。他家新木房子的材料除了那些一个人搬不动的柱子请人帮忙外，其他的材料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搬回来的。他家新木房子完工后，有人在戈家村设点收购木材，他就天天出门上山砍树，从早搬到晚，如果砍的树白天没搬完，晚上打电筒还要搬树去。

廖寡妇三十多岁，丈夫几年前不幸去世，膝下两个儿子，廖寡妇好强，她没有改嫁，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为了支撑这个家，为了孩子不受人歧视，什么能换成钱她就做什么。因此那一段时间里，她就专心致志砍树卖。砍树不比砍柴，柴可大可小，可轻可重，搬不动可以再丢掉一些。做材料用的木头就不同了，长度至少两米以上，只能长不能短，个头也不能太小，只能大不能小，小了没用。当地杉木最好，最值钱，这样一节杉木生的至少两百来斤。一个女的，用背篓背着这么重的杉木在树丛里，在小路上，磕磕绊绊，多艰难啊。

“不知这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当时虽然给我卖了很多树，我赚了很多钱，但是我担心他们的身体，这样超负荷劳累，年轻的时候还能挺过去，老了就会生病。”

“是的，要钱不要命划不来，那个戈宝华后来上山继续搬木头，不小心摔倒了，木头压在身上，落得终生残废；那个廖寡妇积劳成疾，一下子老了好多，背驮了，头发白了，没办法，一个妇女支撑着那么大一个家，不容易啊。”

廖寡妇后来一身病，只活到五十岁，刚好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就离开了他们。戈宝华认为自己年轻有力气，一直砍树搬树，没有人收购木料后，他就专门搬运棺木卖。做棺木的木头只要杉树，两米左右，越大越好。有一次他去后山搬一棵比较大的杉木，因为舍不得裁去一节，裁了就没有两米了，他就用尽力气搬动了这课木头，他以为自己能行。他是能够搬动，但是很吃力，走路很艰难，最后因为实在支持不住摔跟头了，木头压在自己身上，幸好有人过路救了他，但是从此变成了残废。戈宝华也只活到五十来岁就离开了人间，这是后话。

戈福到想，戈宝华和廖寡妇是我们这些贪财要命的缩影啊！

缘木求鱼

文毋庸分配到芭茅乡初级中学，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给孩子们传道授业解惑，为共产主义事业培养接班人。文毋庸到了学校，并没有因为分配不如意灰心丧气，而是下决心好好教书，尽心育人，把自己所学的全部知识传授给学生。文毋庸同时要求自己，在教书的同时，一定不要忘记理想，一定要朝着理想奋勇前进。因此，文毋庸在教书的同时不忘搜集素材，坚持写日志和各类文章。

“请老师们听到广播后马上赶到会议室开会。”

文毋庸正在教室里激情高昂地给学生上课，突然高音喇叭响了，吓得文毋庸和学生一大跳。有什么急事，就不能等下课开会呀。

“请同学们自习，不要吵闹，我开会去了。”文毋庸无奈地给学生交代，然后朝会议室走去。

“现在召开紧急会议，贯彻落实教育局下发的关于普实的文件精神。我们以前讲，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可是我们培养的理科高材生分到单位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问题出在哪里，问题出在我们培养的高材生都是些高分低能儿。不讲别人，就拿我们自己来说，我们在理科教学过程中有几个老师经常拿着实验仪器上课的，有几个老师经常带着学生走进实验室的，很少很少。我们都是纸上谈兵，只注重理论教学，全凭嘴巴对着教材照本宣科灌输书本知识，应付考试，不重视学生动手操作能力的培养。当然有人会讲，学校教学仪器很少，实验室破烂，这话不假，但是教学仪器还是有，实验室也有，主要是大家怕麻烦。实验教学残缺，国家已经看到了这一点，现在就花力气普及实验教学，简称‘普实’。”

一九九六年的秋季，溪洲教育局为了落实上级精神，要求本州各县市所有中小学近期必须完成普实任务。各县市马上召开中小学校长会议，传达州局会议精神。县教育局怕校长们不重视，就把它当成政治任务来抓，要求校长亲自挂帅，务必完成任务。王柏校长一开会回来就马上召集老师开会，传达教育局关于“普实”的会议精神，给老师们布置在普实工作中应该完成的任务。

“讲具体点，普实就是建设几间标准的理化生实验室，购买满足教学用的实验器材、设备和药品。当然建设实验室，购买器材、设备和药品是国家会出钱的，但是具体的事要我们自己做。所谓标准实验室，就是实验室足够，实验桌规范，水、电到桌到位，室内装饰美观得体。下面我布置任务，实验室的建设具体由总务主任彭凌主任负责，文毋庸老师帮助安装电路，理化生老师参与实验室布局设计、器材的添置，其他老师需要的时候叫你们做什么都要积极配合，不要认为与自己无关。局里强调了，这是政治任务，不得马虎，到时候教育局领导要来验收，验收不过关，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王校长怕老师们吊儿郎当，就拿教育局吓唬老师们。

不要把老虎当兔子赶，而是要把兔子当老虎赶，这是真的。动员会没开几天，教育局领导就来到学校看场地，选址。芭茅乡初级中学教学楼是六十年代修建的，两层楼，砖木结构，外面没有粉刷，灰头灰脸的。视察芭茅中学的局领导叫王久经，四十来岁，是灵溪教育局计财股股室长。王久经喝酒很厉害，因此同事们有时开玩笑叫他“王酒精”。

王久经股长来了后，王柏校长领着他到学校各处视察，特别是到原来的仪器室、实验室视察。为了引起重视，王久经股长打着教育局旗号和乡政府衔接，要求乡政府督促学校完成普实，帮助学校解决普实中出现的外围困难，比如水、电等。芭茅乡政府就派主管文教卫的吴文化副乡长来到学校，陪同王久经股长视察。

吴文化副乡长来时带着潘贵富，因为潘贵富嘴巴甜，时时跟在领导后面。最主要的是，潘贵富屁股轻，眼睛看事，手脚灵巧，这是任何领导都喜欢的。举个例子，领导一拿出烟来，潘贵富就摸出打火机给领导点上。领导要坐下来休息，他会马上用手甚至衣袖揩凳子。特别是酒席上，他更是领导的得力干将，如果有谁挑战他的领导，他马上站起来替领导排忧解难，他酒量大，因此很多时候能让自己的领导体面下场。潘贵富在学校喜欢打篮球，身体素质好，酒醉后恢复快。有人说，他对待领导比对自己的父母还要好些，这话说得不假。

王柏校长这边带着文毋庸陪领导视察，文毋庸是恢复高考后本校第一个分来的本科生，而且是重点大学毕业生，文笔很好。文毋庸读书时各门功课成绩都很好，特别是初中各门课的知识差不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以前的老师多是民办出生，还有代课老师，他们能够把书教完，但是不能上升到更系统的理论高度。

王久经股长围绕教学楼刚转完一圈，这时候有人来报告，可以吃中饭了。

“吃饭去，不吃饭就没力气干工作，”王久经股长点头，“吃饭了可以再看，再开会总结一下。”

于是一行人朝芭茅街上的王氏酒家走去，其中包括学校各级领导，大家知道，不吃白不吃。既然开了仓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当时的芭茅街就一条独街，街上就几户人家，很不繁华，流动人口很少，店铺很少，但是王氏酒家能够运运而生，独树一帜，为什么呢？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就是老板是王柏校长的弟弟王光，他本人又是政府水管站的工作人员，管着政府、学校及附近老百姓的用水用电等大事。芭茅乡再偏僻，再落后，学校总得有工作餐，政府总得接待上面的领导，逢集总会有两三个人吃中饭，因此开一家酒店还是可以的。王氏酒家开了后，学校的工作餐都在这里订单，政府的接待餐也会来这里进行。

“倒酒。”陪领导的一座，其他人一座，大家落座后，吴副乡长发话。

“好的。”吴副乡长话音没落，潘贵富马上站起来找杯子倒酒。

“喝点酒。”王柏校长对文毋庸说。

“对不起，我不喝。”文毋庸一口拒绝。

“同志，要学会喝酒，通过喝酒，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喝酒卖力，工作肯定卖力，喝酒不卖力，工作肯定一般般。”王久经股长风趣地说。

“领导，不好意思，我喝酒后过敏。”文毋庸红着脸解释。

“不能喝不强行，大家随意。”王久经股长非常大度。“喝酒也不能喝醉，烂醉如泥肯定不行，不但自己出丑，还会影响工作，可想而知，一个醉鬼，上班时只晓得摇头晃脑吹牛皮讲大话哪像老师，肯定出问题。”

“通过喝酒，可以看出一个人工作态度问题，未免太荒唐啦。”文毋庸心里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阵，吃饭的人开始陆续离席，喝酒的还在比输赢。

“先回学校的在学校等着，同时告诉其他在校的老师，等一会儿王股长还要到学校来开会，给我们指导工作。”王校长给先回校的老师交代。

喝酒的还在继续喝酒，通过喝酒，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工作能力，王久经股长这么一说，酒席上大家都很卖力，不醉不归。那么这次火拼中体面下台的有王股长，他本身酒量大，就因为酒量大，会巴结，才被提拔上去的，再就是下面的人不会和他挑战，他多一杯少一杯没人计较。体面下台的还有吴副乡长，他虽然酒量不行，但是旁边有个能冲锋陷阵的护卫。王柏校长带着文毋庸就餐，就没讨到好，因为文毋庸不会喝酒，死活不喝。文毋庸不能帮王柏校长排忧解难，王柏校长只好自己亲自上阵，独当一面。王柏校长知道文毋庸不喝酒，但是不得不带他吃饭，人家一直跟在后面出谋划策，什么活都做。王柏校长终因酒量不如人，脑袋靠在椅子上，只好认输。不过王柏校长的牺牲也值得，王久经股长当场拍板，一定给学校拨资金修建标准的实验室，还叫政府帮助解决水、电问题。

“水、电问题好办，”吴副乡长当场拍板，“一切由老王做主，他管着水、电，又是王柏校长的弟弟，你们都熟悉。”

“王校长，我现在不去学校开会了，你喝醉了开不好会了，我回去后你就按文件上的要求办，我们回去了，下次来再视察。”王久经股长见王校长已经醉了，说话语无伦次，走路摇摇晃晃，就带着司机告辞。

“我没……没醉，好……好，保……保保证完……完成任务，请……请领导放……放心。”王校长酒醉心里明，嘴巴嘀嘀咕咕着，王校长想站起来送送局领导，但是站了一下又坐下去了。“领……领导走好，我……我不送了，我没……没醉。”

“你不要动，你酒量不行，下次再带一个酒量大的。”王久经股长笑话王校长。

“不……不好意思，没……没让领……领导喝好。”

“王校长，老师们还等着开会呢。”出于礼貌，文毋庸耐着性子等着王校长，悄悄提醒王校长。

“你先回学校，叫他们别等了，我还坐一会儿。”说完，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文毋庸回到学校，见老师们还等在会议室，就告诉老师们不要开会，老师们听了肺都气炸了。

“有人就是好办事，你看，只一下子问题就解决了，资金有了，外围障碍也要清除了。”第二天，王柏校长酒醒后不计前嫌教导文毋庸，看得出来，他想栽培文毋庸。“你要学会喝酒，不然领导来了不能应酬，不能陪领导喝酒，领导对你印象不深，会失去很多好机会。”

“王校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为你排忧解难，我真的不能喝酒，不但咽不下去，而且还过敏，要是强行喝酒了，身上就会生疮。”文毋庸不解风情，给王校长解释。

“唉。”王柏校长长叹一口气走开了，文毋庸已经工作了几年，王柏校长觉得这个人值得栽培，可是教而不化。

“能喝酒是好，喝酒能喝出很多好机会，但是喝了酒命都没有了再有机会也没命受啊。”文毋庸本来想继续对王校长解释，但是看到王校长不满意地离开了，话到口边咽了下去。

不管是吃饭还是做事，王柏校长还是愿意带着文毋庸。尽管文毋庸不能喝酒，但是是个多面手，不但文笔好，对电等知识也懂，而且交代的任务总是不折不扣地完成。文毋庸在物理书本里学过电学，自己家里的电器都是他安装的，而且他在省城读大学，见到的新事物比老教师多一些。文毋庸不但工作卖力，而且不计报酬，这是王柏校长最欣赏的。如果叫其他教师做事，还没开始工作就会和自己讨价还价，王柏校长很苦恼这些讨价还价的老师。

王久经股长一拍板，启动资金就有着落了，王久经股长在教育局说话有分量。后来王久经股长还专门打电话给王柏校长，叫他立马组织人施工，完工了等待局里检查验收，验收合格，资金全部到位。

“好好干，一定干出个样子来，我们是农村学校中最先普实的学校。”王柏校长嘱咐彭主任和文毋庸。

“都是我们校长的功劳，”彭主任在旁边拍马屁，“谁不知道我们校长和王久经股长是把兄弟。”

王柏校长把普实建设任务交给彭主任管理，并叫文毋庸协助彭主任具体实施。彭主任负责普实建设的资金和劳力管理，协调外围的水电建设，文毋庸负责实验室里面的线路安装、改造及室内设计，并监督泥工具体操作。当然，虽然王柏校长叫文毋庸负责室内安装设计，文毋庸会找理化生老师参考，征求他们的意见，希望实验室安装设计尽善尽美。

这里先说外围的水电建设，这项工程具体由王光站长负责，这是个新课题。这里的百姓自古以来都是喝井水的，这里随处可见冒水的水井，这里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山清水秀。不过这山清水秀是以前能看到的景象，现在很难见到了。分山到户后，后山被砍光了，山清水秀快变成山光水尽了。水井供水自然方便，但是只能供少量的人，而且还要人用水桶挑，对于人多的单位来说譬如学校就比较费劲。学校以前没有自来水，学校为了用水，就想办法用很多木槽连接在一起从山沟里把水引到学校修的水池里。这是老办法，不符合现在的要求，因此首先得改良用水问题。按照普实要求，水电到池到桌，也就是说，实验桌上有水龙头，那里面随时要有水。有人就有天下，这些问题对于学校来说，不算什么难题。水管站站长是谁，是王柏校长的弟弟，王柏校长是谁，是水管站站长王光的哥哥，有这层关系还解决不了这个小问题。况且政府发话，只要普实验收成功，花多少钱都值，坚决不在教育局领导面前丢脸。

王光站长毕竟见过世面，知道水槽引水太原始了，就制定全新的水改方案。这个全新的水改方案很好，但是要变成现实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支撑。

“学校要普实，教育局要我们政府协助解决外围困难，首先是水的问题，我就想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水改工程做大做强，可同时解决政府及周围老百姓的用水问题，这是我的水改方案。”王光站长把方案呈给乡党委书记崔鎏。

当时的政府用水和学校一样，都比较原始，同样是用木槽从山溪把水引到政府旁边的一个蓄水池里，再接到食堂里。这个蓄水池同时也供应周围老百姓用水，周围老百姓用水就从这里挑水。一般情况下不要紧，水够用，但是到了干旱季节，这里挑水的人会增多，就会排成长队接水，甚至半夜还有人在排队挑水。特别是这几年，下雨的时候水用不完，一天晴，水又紧张。老百姓边挑水边骂政府无能，崔书记知道是骂自己的，经常装聋作哑。

政府知道近年来这里用水紧张，但是一直没整改，一是传统保守，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挑水的，二是没有专款资金，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政府拿不出那么多钱。

“崔书记，不瞒您说，我经常听到老百姓骂我们政府不作为，我不服，就反驳那些人，我说，自从崔书记上任以来，芭茅乡的经济飞速发展，各项事业蒸蒸日上，你们看不到，你们眼睛瞎了，政府实在没有钱修水池你们看到了。”王光站长见崔鎏书记看到水改方案下不了决心，就继续游说。“没有资金您可以往上面反映，您不是没有关系，再说你做了这件好事，老百姓会为您树碑立传，您将名存千古，流芳百世，再说，您做了这件好事，你就有了政绩，你就有了上调的资本。”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咒我死。”王光站长一游说，崔书记咬咬牙下了决心，同意他的方案，并答应一定保证资金。“你说得对，我找一下我的老领导去，这项工程你全权负责，你只管做好，我负责资金。”

崔书记一答应，王光站长立马行动，号召所有受益的人家出工出力。王光站长带着人马来到河溪口前，叫他们在指定的位置砍树的砍树，划线的划线，挖土方的挖土方。河溪位于乡政府后面，是一条较为深邃的峡谷，相对来讲这里的水长久一些，但是因为峡谷里多碎石沙粒，而且较深厚，后山的水涨大了才会从地表流过，稍微天晴几天，水就会浸入地下。王光站长早就看准了这个地方，但是一直苦于财力人力物力不足不敢下手，这回崔书记同意了，他就想大干一场。王光指挥人马首先挖一个深坑，几乎见底，然后运来水泥请人筑坝把水拦住，完工后几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库。他知道近几年来，这里的河水易涨易消，不筑坝蓄水，就不能保证水源源不断流下来。水坝筑好后，王光站长买来钢管，把水坝里的水引到学校和政府，多余的水还可以灌溉农田，一举两得。

河溪水坝完成后，老百姓开始转变对政府的看法，其实最实惠的是王光站长，因为一切开支就由他一个人填写，他说钱怎么去的就是怎么去的。

有了水源，学校就在一个角落里新修建了一个蓄水池，然后再用水管把水接到实验室，用水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用水问题，接着解决用电问题。学校离变压器比较远，王光站长说，你们学校的线路有问题，肯定不行。不行就改掉，不能拖普实的后腿。王柏校长派彭主任和王光站长衔接，王光站长提出建议，全部改掉以前的线路，把电杆全部换新的。好，既然王光站长发话了，那还有说的，彭主任当场拍板。彭主任知道，即使错了也不要紧，因为王光站长参与了，王柏校长不会怪罪下来。

决定后王光站长布置线路。通过论证，原来的线路不好，得走另一边。王光站长说了算，走哪里都行。于是学校的线路从变压器出来，向左拐，进入一个寨子边，经过寨子后向前推进，寨子穿完了再向右拐，然后到学校。这一路来电杆全部换成水泥电杆，三相四线的电线也比以前的粗大些，看样子应该好些。

“这是谁设计的线路，绕了那么大一个弯。”晚饭后老师们在校门口玩耍，看到工人在架线，有人提出异议。

“走原来的线路还直些。”有人附和。

“听说原来的线路经过老百姓房屋边上，老百姓不同意。”有人解释。

“不同意，原来搞得好好的没人讲，现在不同意了。”有人疑惑。

“俗话说得好，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你们就知道嘴巴多，就是看不出线路这么走的好处啊。”有人抢白。

“你聪明，那你说说这么走的好处。”对方不服气。

“老百姓不同意是借口，主要是走现在的路线好处多。”那人还在卖关子。

“有什么好处？”有人不解。

“好处就是全部换成了水泥电杆，安全些，电线加粗，电阻小些，电流损失小些。”

“这个还用你讲，谁看不出来？”

“那你们仔细看看，线路经过哪里，我早就听说王光站长想改造那个寨子的线路，把木电杆全部换成水泥电杆，但是成本大，老百姓不愿意出钱，老百姓不出钱，王光站长不可能自己掏腰包，就一直拖着，现在机会来了，学校普实要改造线路，王光站长就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公家的钱把那个寨子的电杆全部换了。”

“对啊，你说的有道理，你看我们学校的电杆全部经过那个寨子，还是你最聪明。”有人指着右边的寨子说。

“为老百姓做点好事嘛。”

“也可以这么说，其实主要是给王光站长带来了好处，老百姓不出钱，但是线路改造好了，如果不改造，寨子里万一出了事谁负责，不用说王光站长跑不掉。”

“这个王光站长一箭双雕，比你还聪明些。”这话有调侃味道。

同事们站在校门口边看风景边聊天，看到改造的线路后，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

“这样可苦了我们，电到了我们这里还是达不到额定电压。”

“你乱说，你没看到，电杆换了新的，水泥电杆，线是新买的，而且比原来的粗大，线越粗，电阻越小。”

“这个你就不懂了，线路长了，同样损耗电，而且用户多了，和我们抢电，到时候同样电弱。”

“你说的有道理。”

“好了，别争了，你们讲的话都是放屁，不起作用。”有人总结。

“那是的！”

外围工程搞好了，我们再看内部怎么样了。

学校请了几个泥工把整间教室全部粉刷一新，墙壁、地面都贴了瓷砖，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天花板刷了层涂料，雪白雪白的，水龙头全部安装好。从外面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走近一看，就会觉得这里别有一番天地，像皇宫一样。学校花了巨资还把实验桌全部换成新的，整个实验室焕然一新。

验收日期到了，局领导一行几个人来到芭茅中学验收，带队的还是王久经股长，他们还没进门就被王柏校长拦回去了。

“领导辛苦，先吃饭再说，听说领导要来，我们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乡里没什么好菜，将就一下，给领导解解油气。”

“文毋庸，带路，领导大老远过来，挺辛苦的。”王校长吩咐文毋庸。

“好的。”

文毋庸在前面带路，王柏校长和局领导们边说边朝王氏酒家走去。王氏酒家确实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局领导们一到就可以吃了。

王柏校长这回把彭主任带着，酒足饭饱后，这一行人又来到学校，验收实验室。领导们走进实验室到处看看，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这个实验室是我们验收以来最好的实验室，不用讲，肯定合格。”

王久经股长这一句话让大家悬着的心放下了。得到局领导们的赞赏，王柏校长很高兴。王久经股长回去后还大力推广，很多学校跑到芭茅初级中学取经。

实验室验收合格，新的教学仪器源源不断运来，芭茅初级中学发财了。同时发财的还有王光站长，王光站长承包这次水改、电改工程后，狠赚了一笔。有了钱后，王光站长把自己的房子换了新的，三层小洋楼，挂上一块大大的招牌——王氏酒家。王氏酒家在芭茅街道上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现在看上去才是真正的酒家，不像以前的小店铺。王氏酒家还有一个特别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三层洋楼后面有一个四合院，四合院被隔离成小包厢。四合院中间有一个天池，摆着一些盆景。一般的客人就在外面吃喝，尊贵客人就会在后面小包厢里慢慢品尝。小包厢有一个好处，不同的包厢互相看不见，不存在互相干扰，或者心里不平衡。

文毋庸以为到了学校就是教书，可不曾想，自己赶上了好时代，不但教书，还帮国家完成了教书以外的一件大事——普实。不过文毋庸最关心的还是教学，因此心里希望，“普实”这项政治任务完成后，再不会有政治任务了吧。“普实”是好事，但是学校在“普实”过程中有点本末倒置，普实期间文毋庸兼顾几头，几头忙，有时候确实没有精力顾及好好上课。文毋庸希望上面能让老师一心一意教书，希望能坐下来静心备课、上课。

芭茅乡初级中学现在拥有一流的实验室，教学仪器配备齐全，但是理化生老师仍然我行我素，照本宣科，很少在实验室上课。有些理科老师是半路出家的，靠的是自学成才，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自己不一定能把实验做好，怎么教学生呢。有的理科老师怕麻烦，做实验要和瓶瓶罐罐打交道，不如就叫学生死记硬背书上的理论。最主要的是，社会上看重的是高分，是升学率，不是实验。

因此高分低能儿仍然存在。

“普实”刚刚完成，文毋庸想走入正题，没想到上面又要求学校紧锣密鼓开展“普九”工作。“普九”工作规格比“普实”高多了，是全国性的大运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普九”工作还没展开，声势已经造得很大。

“去年我们完成了普实工作，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攻坚战。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完成一个艰巨而伟大的攻坚战任务，那就是普九。普九就是扫除青壮年文盲，普及九年义务教育，这个概念你们要搞清楚。这场战役必须打胜，这场战役打胜了，那将是造福千秋万代。这场战没打赢，我们党和国家的脸面就要丢尽了。我们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已经向全世界郑重承诺，一定在本世纪结束时扫除青壮年文盲，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普九能不能完成任务主要看大家的表现，其实我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硬件建设和软件建设。硬件建设就是学校的教学设施、活动场地的建设，这些设施建设要达到规定的指标，软件建设就是指普九迎检资料。硬件设施不用我们管，上面会掏钱。我们其实只要做一件事——软件建设，就是搞资料，任务简单，老师们不要怕。”

一九九八年十月份的一天，“普九”的风刮到芭茅初级中学，王柏校长急忙召集老师开会，贯彻上级精神，布置“普九”任务。

“软件资料分两个方面进行，一方面是宣传发动，一方面是清查普九对象的信息。宣传好搞，我们找几条标语写上去就是，但是普九对象的信息清查就很难搞啊，没有底子。政府已经考虑到这个难题，帮我们和派出所联系，叫我们到派出所借一下户口簿，从里面抄写二十岁以下居民的信息。这项工作具体由教务处胡日主任负责，其他老师都要参与，每个人都有任务。彭凌主任负责后勤，加班期间学校管饭，统一开餐。这项任务工作量大，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老师们不要有怨言，这是比普实更伟大更艰巨的政治任务，完成不了就要兜着走。你们要知道，全国上下教育部门现在就是只做这一件事，这关系到我们国家和政府的形象，不是开玩笑的。文毋庸老师，你先和老秦老师写标语去，其他老师和胡日主任联系，领任务，抽空余时间和假期把任务不折不扣地完成。老师们要有思想准备，在普九验收到来之前，不要想假期，假期肯定要加班。胡日主任请注意，我们是和小学一起完成我乡的普九任务的，你散会后马上和小学教导主任联系，一起分任务，搞清楚我们的任务后，再把任务分给老师们，老师们好把握自己的进度，抽时间完成任务。”

“唉，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不是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吗？”

老师们听了王柏校长的发言，议论纷纷。

“我说了，这是政治任务，不是开玩笑，大家不要有什么抱怨，完成了任务再讲，没完成任务什么都不要和我讲，除非你不要这份工作。”

王柏校长这么一说，没人敢说话了，只想到一句俗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散会后，文毋庸和老秦老师马上找来石灰和水，沿街、沿路写宣传标语。老秦老师快退休了，写得一手漂亮的大字，搞宣传写大字这些事离不开他。老秦老师写字，文毋庸当下手。很快，横幅、标语铺天盖地，你无论在路上，还是在墙壁上随处可见这样的标语：“不读初中，务农不同”；“九年才算犁耙书”；“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依法治校，依法兴教”； “突出教育优先发展地位，全面建设和谐社会”；“依法规范教育行为，努力促进教育公平”。

文毋庸和老秦老师写完标语回到学校，又参加资料抄写工作。

胡日主任已经和一些年轻老师把户口簿从派出所借回来，和小学也分好了，然后把任务分给帮忙的老师们。老师们拿到户口簿后，按照要求一家一户找二十岁以下的适龄青少年及儿童，然后按照表格要求把所有信息抄在普九花名册上，并且查看该对象的文化程度。这一查不得了，老师们发现还有很多适龄少年儿童没读书，很多青壮年小学没毕业。这些人真是给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抹黑，不普九怎么行呢。

边看边抄资料，虽然不要日晒雨淋，但是整天坐在那里，机械地写字，脖子僵硬了，手抄酸了，心写烦了，可是写了一会还要上课。下课以后又得写，自己的任务自己完成。芭茅乡地域辽阔，自然村寨较多，每个老师都有任务。哪个老师抄哪个村， 胡日主任已经分到了个人。

抄写资料也有乐趣，老师们边抄边互相取笑。户口薄上笑话也多，有的性别搞错了，有的年龄搞错了，因为有的老师认得这些户口上的孩子，肯定户口有问题。有的分不清是老大的还是老二的，他们的户主都是爷爷，而表册上要求填写父母的名字。权威都有错，叫老师们更加无所适从，大家就猜。更有趣的是好些没有大名，户口薄上冠以大妹二妹，大老二老称呼。如果入学后到学校里不可能还叫他们大妹二妹、大老二老吧。

“走，吃饭去。” 胡日主任跑到办公室喊吃饭。

“胡日主任，有些搞不清楚怎么办？”有人见胡日主任走来就问他。

“先按户口薄抄，实在搞不清楚的还要下去核实去，你们做一个记号就是。”

“还要下去核实去？把我们要整死的。”

“走，文老师。”有人邀文毋庸。

“还没抄完，你们先走一步。”文毋庸还在抄，任务分到个人了，文毋庸想现在多抄一点，以后就少抄一点。

“吃饭了再抄，不吃饭怎么行？”其他人拉一下文毋庸。

“走就走，反正一下子抄不完。”文毋庸放下笔站起来。

“对，工夫手上赶，回来了多抄点一样的。”胡日主任安慰文毋庸。

胡日主任、文毋庸等几个加班的人来到王氏酒家，彭凌主任已经等在那里了，帮忙准备饭菜。因为是加班，而且经常是占用休息时间，王柏校长发话，凡是参加普九加班的，到王氏酒家会餐，犒劳犒劳大家。

“到后面雅座去，门面上吃饭不好看，人来人往的，以为我们只知道吃，影响不好。”胡日主任把老师们带到后面院子的小包间里，女老师一间，男老师一间。

“来，喝点酒，放松放松。”胡日主任邀请大家，胡日主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人和气。

“喝酒。”好酒者马上响应

“对，普九谱九，就是要喝酒，那个九要普，这个酒也要普。”

“喝什么酒？”彭凌主任问。

“老板，有什么酒？”一个年轻男老师喊老板。

“有二锅头、牛栏山、三两三、郎酒等等。”老板娘跑过来招呼大家。

“这些都喝过，味道就那样，老板有没有新鲜的酒，有没有花酒？听说现在流行喝花酒，一定好喝。”年轻人问老板娘。

“哈哈！”还没等老板娘回答，有人笑出声来，“你还没资格喝花酒。”

“只要是酒，我就敢喝，喝酒还论资格，还管颜色。”年轻人不服气。

“暂时还没有，你们要，下次喊几个来，这里塘小养不活。”老板娘解围。

“喝花酒还要喊？”年轻人确实没弄懂花酒的含义。

“我说了，年轻人见识短浅，你还不服气。”那人继续笑话这位年轻老师。

“你们喝酒，我要吃饭了，菜吃完了别怪我。”文毋庸端着碗准备盛饭去。

“文老师，喝酒，酒是粮食精华。”有人抢文毋庸的饭碗。

“粮食精华留给你们，我就吃你们不要的糟糠。”文毋庸死活不肯喝酒。

“不喝不勉强，酒是粮食精华，是好东西，不喝上当了不要怪我们。”胡日主任接过话。

“这次不喝酒，下次验收合格后，我们叫校长请我们这些劳苦功高的普九资料员到砂新镇喝花酒去，到时候你不要羡慕。”

“我不羡慕，保证不喝一滴花酒，都留给你们。”文毋庸年长些，知道花酒的含义。

“刚才王校长还在学校，他怎么没来？”有人想起了王柏校长。

“王校长怎么有时间陪你们，他现在忙得很，学校那么多工程，他和高老板经常要现场办公，现在肯定去砂新镇办公去了，我看到他和高老板一起开车出去的。”有人搭腔。

提到砂新镇，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因为砂新镇太出名啦，被称为灵溪的小香港，在某些方面比县城灵溪还前卫。

砂新镇本来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以前也不是很出名。砂新镇地处二零九国道旁，离灵溪县城十来公里，交通方便，以前就这一点优势。近年来砂新镇点击率很高是因为这里无烟工厂林立，使砂新镇的财政收入一下子名列灵溪各乡镇之首，甚至推动了整个灵溪的经济飞速发展。

一位外地老板到灵溪来投资，讲明是开花酒店的。当时很多乡镇一把手听到是干这个的不敢前来签约，只有砂新镇一把手接招。这位外地老板到砂新镇考察后很满意这里的环境，就和砂新镇一把手当场拍板，砂新镇一把手并且承诺保证酒店的外围安全，这一点很重要。砂新镇一把手为什么敢这么做，实出无奈。周围乡镇有这样或那样的资源优势，近年来都有新的起色，而砂新镇除了交通便利外一无所长，他就想找一条新路子。砂新镇一把手为什么这么牛逼，因为他是本地人，家里弟兄多，一般人不敢和他们作对。同时这位一把手看到，现在只讲经济挂帅，有钱就是老大，因此只要能赚钱，管他花酒店白酒店。这位外地老板为什么不在县城开花酒店呢，他知道县城确实比乡镇手头宽裕些，但是那些有头有面的人物不会去，容易泄密，要知道喝花酒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在偏远的乡镇开，客人少，养不活，最后选定砂新镇。有麝自然香，只要交通便利，这里搞好了宾客自然会来的。外地老板租赁当时砂新镇上最好的一栋楼，把里面装饰一新，取名风月酒店，请来比较好的大师傅，请来帮忙人，再到湖北高薪聘请年轻漂亮能说会道开朗大方的妹子陪酒。消息不胫而走，听说有漂亮妹子陪酒，而且你舍得花钱，想怎样喝就怎样喝，于是很多人远道慕名而来。到了这里，什么交杯酒、亲嘴酒不在话下，甚至还有人给你喂饭，包你舒服，让你尽兴。只要你舍得花钱，除了喝酒还有其他娱乐。跑到砂新镇喝花酒的人像赶集一样，花酒店夜夜爆满，外面还有好多排不上号。当地人看到花酒店生意这么好，纷纷效仿，一夜之间，砂新镇花酒馆遍地都是。

花酒店被称为无烟工厂，一本万利，经济效益很高，砂新镇的财政收入一下子名列各乡镇榜首。涌往砂新镇的客人像潮水一样，有的是专门娱乐来的，有的是参观学习来的，甚至很多老板洽谈业务，政府官员现场办公也喜欢跑到这里来。王校长和高老板洽谈业务也悄悄来这里，虽然是悄悄来，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没人道破而已。这么多人来到砂新镇，他们或多或少消费一点，因此你不想发财也会发财，不讲其他的，光卖水都可以发财。

砂新镇开花酒店还是担了很多风险，有人就指着砂新镇一把手说三道四，骂他伤风败俗。还有一些老婆婆吃完饭后没事守在花酒店门口，看是哪些人进去的，这样一来，那些有脸面有地位的人就不好大摇大摆地进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酒店老板很快想处高招，有车的可以直接开进去，没车的可以从其他门进去。

见多不怪，过了一段时间，大家习以为常了，反而点赞起来，花酒店毕竟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好多实惠，当地老百姓给酒店服务，跟着酒店发财。

后来其他条件好的乡镇也纷纷效仿砂新镇开花酒店，但是最出名的还是砂新镇，老牌子。那一段时间十分流行喝花酒，芭茅王氏酒家后来也悄悄引进了几个妹子，但是确实因为塘小鱼大，养不活。天天没有花酒生意，捞得的钱不多，全部给了小姐，老板划不来，如果不给小姐，人家跑到这里卖身，不赚几个钱又不会来，再说，芭茅流动人口小，经常上酒馆的就是几个熟人，如果传出去了影响不好，因此王老板开一段时间花酒馆就没开了。如果客人实在需要，出得起价钱，王老板会马上找个车子在附近乡镇调剂一下。

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回到现在的话题，还是继续讲芭茅普九的事。

“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胡日主任发话，他现在资格最老。

于是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老师们酒足饭饱后回到学校，又开始抄抄写写。

花了半年多时间，老师们利用课余时间、周末、节假日把第一项抄写任务完成了。抄写完后，学校组织老师完成第二项任务，下村核实情况，调查适龄青少年儿童真实就读情况。因为户口上标明的就读情况和文化程度很不准确，或者当时准确，时间变化后就不准确了。另外还有一些信息有误，需要核实。平时要上课，不好安排，一到周末或者放假，学校就组织老师加班，下村核实信息。

文毋庸抄写的是朱宝村的户口信息，就是干币来所在的那个村，那个村比较偏远，离学校有几十里路，去朱宝村有一条小车路。

一九九九年六月份的一个周末，文毋庸和另外一位同事武前老师带着疑问骑车前往朱宝村。他们落实的任务是那些不清楚就读情况的适龄青少年到底在读书没，如果在读书，在哪里读书，另外还有两个自动退学的学生能劝回的要劝回。

文毋庸知道朱宝村的行走方向，知道朱宝村村部所在地，但是要核实的农户家具体在哪里不知道。摩托车到了朱宝村村部没有路了，他们下车后把车停在村部前的坪场上，然后边走路边找人家边打听。

文毋庸俩决定首先核实的是逯先进家，这家的问题是几个小孩户口名分别是逯大妹、逯二妹、逯三妹……按照现在的文化层次和思想意识一般家长不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即使有，都是乳名，不会出现在户口薄这样神圣的地方。还有，这家小孩的文化层次和入学情况没标明，到底在读书没，这些情况要弄清楚。

文毋庸他们按指点来到逯家，见到的是一栋摇摇欲坠的旧木房子，房子东头盖的还是茅草，这在现在算得上稀奇古怪。文毋庸和武老师来到门口，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但是不见人影，就上前敲门，敲了好久，没人开门。

“屋里有人吗？”文毋庸他们难得来一次，来了不搞清楚问题不甘心，就朝屋里喊话。“我们是芭茅中学老师，是搞普九调查来的，我们有事找一下逯先进。”

“你们是老师？”喊了半天，屋里有人回应。

“我们是老师，我姓文。”文毋庸解释。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乡政府干部抓计划生育来的。”逯先进开门让文毋庸他们进屋，并给他们道歉。

“不是，我们是中学老师，是核实问题来的。”文毋庸继续说明来意。“我们按照上面的要求搞普九调查，调查适龄青少年儿童入学情况。”

“我们抄户口，发现你家孩子取名逯大妹、逯二妹、逯三妹……我们觉得户口名不会出现这样的名字，所以想问问是不是搞错了，”武老师接过话，“现在是新时代，给女孩子不取名字的或者这样随意叫的还是很少。”

“给你们说实话，最大的孩子本来有名字，平时叫的是乳名，户口名字是村干部填上去的，他们没问我就按平时喊的报上去的。”逯先进回答。

“太不负责任了，他们难道不知道，户口名报错了，很难改的，影响一辈子。”

“等我们发现错了，找他理论，他说改不好了，就这样叫算了，其实是他不想去，怕麻烦，”逯先进接过话，“农村很多村干部文化水平低，素质差，都是靠关系上去的，没办法。”

“搞不清楚可以问一下，想也想得到，一般人的名字在正规场合不会这么叫。”

“你们是老师，文化水平高，别计较。”

“那后面的几个孩子呢，怎么也这么随便取一个名字？”

“哦，农村人思想封建，前面生了几个女孩，想要一个男孩，也就没想给孩子上户口，也没心思取名字，村干部要上户口就按平时喊的乳名填的。”

文毋庸和武老师无言，对视一下。

“你家户口上写的有四个孩子，你们到底有几个孩子？”文毋庸环视一下逯家，发现他家孩子比较多，超过四个，就问。

“六个，有两个没上户口。”

“你们的孩子都在读书没，在哪里读书，户口上没写，我们在芭茅中学、小学都没有查到他们的名字。”

“说实话他们没有读书，我们家里条件不好，孩子多，能够吃上饭就行了，哪有余钱读书。我们一直在躲计划生育，我们怕政府找麻烦，经常东奔西波，居无定所。我们修造没搞，家里值钱的东西也不多，乡政府干部每次到我们家来，看到我们这情况，没有油水，马上回头了。”说到这里，逯先进还有点得意。

“再穷读小学初中不要好多钱，你们怎么不让孩子读书？”

“你们不知道，我前面五个都是女孩子，第六个是男孩子，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长大了是人家的，我要攒钱等儿子有七岁后要供他读书。”

文毋庸和武老师又一次面面相觑，无语。

“现在准备搞普九，要求孩子都要读书。”

“如果学校不要钱，我就放孩子们读书。”

“我们只是摸底，这个我们做不了主，不过实在困难，我们可以建议学校减免学杂费。”

“如果学杂费减免了，那生活费呢，我的孩子读书去了肯定要寄宿，要到学校吃饭住宿。”

“我们回去把你的情况给学校和政府汇报一下，如果有好消息我们会马上告诉你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话不投机半句多，文毋庸见没有必要说下去，就起身告辞。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上竟有这样的人，学校给他减免学杂费，还想减免生活费，”武老师想不通，“他也不想想，孩子在家里还不是要吃饭。”

“如果学校再请人给他孩子喂饭最好。”

“哈哈。”他们俩苦笑了一下。

核实完了逯家，文毋庸俩来到第二家亓家，亓家的问题是户口显示这家有几个适龄青少年，但是文化程度还是文盲。有文盲这还了得，这不是给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抹黑，现在就是要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扫除青壮年文盲。文毋庸不敢相信现在还有文盲，尽管他们这里是偏远地区，但是真正因为贫穷不能读书的少之又少。就拿前面见到的逯家来讲，孩子不读书并不完全是因为贫穷，主要是因为认识问题。再说学校这几年对困难生有减免政策，并不是没交学费就不准读书。如果没读书肯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者户口信息有误，因此一定要弄清楚。

他们按指点来到亓家，还没进门就见堂屋门槛上齐刷刷坐着四个半大小子。现在天气热起来了，他们光着上身，穿着短裤，每人拿着一把破蒲扇扇来扇去。四个半大小子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脏兮兮的，看见文毋庸他们来了既不让坐，也不打招呼。

“请问这是亓文化家吗？”文毋庸开口先问。

“是的。”听到有人问话，从屋里走出一个大人，同样光着上身，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短裤，身上还有泥巴，可能是做工回来，现在在家休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学校老师，到这里核实一些问题来的，现在搞普九，要求适龄青少年儿童至少要初中毕业，才算读完犁耙书，但是我们抄写户口簿时，发现你家孩子文化程度还是文盲，是不是真的，我们来是核实来的。”文毋庸说明来意。

“户口弄错了，我的孩子不是文盲，读过书。”亓文化申辩。

“可能是户口搞错了，看样子你孩子大的已经初中毕业了，最小的应该读小学了，他们在哪里读书？”武老师问。

“最大的没读过初中，前面几个都在我们村小读过两年，现在都在家里帮我做事，最小的还在村小读书，他们都认得好几个字，不算文盲。”

文毋庸和武老师对视一下，还有这样的家长。

“认得几个字，不算文盲，但是初中没毕业，要算半文盲。”文毋庸解释。

“如果没读书，就要送他们上学，我看老二老三还只有十多岁，正是读书时候，不读书可惜了。”武老师补充。

“读什么书，大的就要打工去了，我已经和熟人联系好了，等几天有人就要带他下去，这几天我叫他帮我干点活，老二老三再过两年也有力气了，也可赚钱啦。”

“读点书好，有知识有文化有技术打工也好找工作些。”

“读书不要钱是不？打工还可以赚钱，你们不知道，下去打工的人都说，只要有力气，好找钱。”

“不读书可惜了，不读书只能干体力活。”

“有什么可惜的，你们是故意装样子，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当老师的只是身子比我们清闲些，找的钱还没我们多。”

“那是的。”文毋庸回应着。

“养儿不读书，如同养头猪”，文毋庸本来想这样劝说，但是觉得讽刺味道太浓了怕引起对方不满，再加上亓文化戳痛了老师的软肋，文毋庸只好转向，只好顺着亓文化说。当时文毋庸工资算高的，只有五百多，而人家打工的，随便动一下，一个月就会有八百到一千，也有几千的。

“读书苦，读书累，不如加入黑社会，要钱有钱，要美女有美女。”“读书不自由，不如回家喂母牛，一年一头崽，卖了千把块。”这时那几个小点的孩子接过话，背起儿歌来，这儿歌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你看孩子们都比你们老师懂事，听说以后考大学不包分工了，像我们这样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就是读了大学同样找不到工作，还不如早早打工赚点钱。”

这话说到了武老师的痛处，武老师面对亓文化和他的孩子，有点羞愧。武老师是大专毕业不久的老师，他在大专是自费生，没有分配工作。大专毕业没事做，就招聘到芭茅学校当一名代课老师，一个月工资二百五十元。武老师本想打工去，一是舍不得身子，自己一直读书，没干过体力活，吃不得苦，二是一个大专生跑到社会上混，不甘心。另外还有一点希望，上面说了，招聘的代课老师试用期一年，一年后继续在教育战线服务的可以转正。转正后工资会高一点，还是铁饭碗，虽然工资没有打工的高，但是有保障，老了还有退休工资。

文毋庸他们不知道怎么样和这些人沟通，他们只是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为了缓和气氛，文毋庸环顾四周，看看外面景色，同时也看看亓家所处的环境。亓家的房舍同样陈旧，这正应验了一句古话：“儿多母苦”。

“你们不要看我这房子陈旧，我家里穷，但是你们不知道，有儿穷不久，无儿久久穷，再过几年，老二老三也可以打工了，到时候钱就用不完啦。”

“那是的。”话不投机，为了避免尴尬，文毋庸顺着亓文化说。“我们要走了，谢谢你们配合，我们只是调查核实，具体怎么做，政府会想办法的。”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家长。”出门后武老师感叹，尽管武老师是代课老师，但是还是主张多读书，读书使人聪明。

“咸吃罗卜淡操心，有些事我们管不了，走，我们走访第三家去，完成任务了事。”

他们来到要走访的第三家卜家，卜家小孩名叫卜中华，是个女学生。卜中华本来在学校读书，但是前几天突然失踪了。学校发现后马上报警，马上通知家长。最后经警察、学校、家长共同努力，找到了卜中华。讲起来是笑话，听了笑话又难过。卜中华不喜欢上课，一心就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结果就和社会上的闲杂哥联系上了。社会闲杂哥把外面世界说得天花乱坠，卜中华听了更加不想读书，就准备跟着闲杂哥享受花花世界。幸好学校发现及时，报案及时，在通往广州的长途汽车上把卜中华截留下来了。幸好找到了人，学校没有背时，不然的话就要受连累。幸好截留及时，卜中华才得以虎口脱险，经公安机关审问，那闲杂哥是个鸡头。卜中华被劝回家后，父母无颜面对老师和同学，就自动退学。现在搞普九，为了完成任务，学校不计前嫌，只要她痛改前非回心转意想读书，学校的大门对她敞开着。

这里的人家东一家西一家，不好找，有时候半天不见一个人，你想问路也没地方问。有时候看得见对面，能和对面说话，但是要走过去上下上下要花半天时间。文毋庸他们不熟悉路，要走多少冤枉路。他们穿小路，走村道，终于找到了卜家。走到卜家门口，正好碰到卜中华在堂屋里歇凉、玩耍。

“卜中华，你爸爸呢？”文毋庸认得卜中华，他给卜中华代过语文课，还帮学校找过她。

“爸爸，老师找你。”卜中华朝着对面山包喊。

“我在做工夫，有什么事吗？”

“你带我们过去。”

卜中华带着文毋庸俩来到其父劳动的地方，卜中华的父亲叫卜爱国，正在玉米地里薅草。文毋庸几经周折，终于爬到卜爱国那边，见到满头大汗的卜爱国。

“你们好，有什么事？”卜爱国见文毋庸他们大老远走来，停下手中活，和他们打招呼。

“我们来是看看你家卜中华，快要期末考试了，我们还是希望她回去读书，下半年普九检查，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孩子不听话，出家里丑，出老师丑，出学校丑，我们不好意思来。”

“没什么，孩子就是孩子，孩子都会犯错误，只要以后不再犯就是了。”文毋庸宽慰卜爱国。

“我们还不是天天劝她读书，她说不想读书，说没心思读书，说读书恼火。”卜爱国用手擦了一下汗，汗水像雨滴一样。“我们还不是给她讲，不读书就要像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和泥巴打交道，我们讲了好多遍，她就是不听。”

“读书不是好玩，俗话说勤耕苦读，读书就是辛苦，不辛苦怎么能学得知识，世上什么事不要花气力，没有，都是要靠努力才能得到。”文毋庸转向卜中华。

“先苦后甜，我们读书时候还不是很辛苦，挺过来现在就好了。”武老师在旁边帮腔。

“准备一下读书去，听到没？”文毋庸对着卜中华语重心长地说。“去了就好好读书，安心读书，不要东想西想，也不要因为以前的事自责。”

“……”卜中华站在那里没动，眼睛看着别处，也没回答他们。

“时间不早了，不耽搁你们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尽量劝她读书来。”

“把你耽搁了，那我们走了，我们还有一家要看看，还要赶回学校。”文毋庸他们和卜爱国告辞。

要去的第四家姓曾，想到曾家孩子，文毋庸和武老师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们不想去曾家，但是因为职责所在，良心上过不去。曾家孩子叫曾闲，不读书的原因是和班主任吵架了。曾闲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上课不认真听课，还经常趁老师不注意和别人打闹，影响极坏。任课老师拿他没办法，谁讲一下他，他就和谁顶嘴。班主任曾经多次告诉他家长，他家长不以为然，反而护着自己的孩子。任课老师拿他没办法，他一违纪就告诉他班主任。这孩子屡教不改，班主任气愤极了，忍不住用书敲了他一下，以示警告。想不到这孩子不懂味，和老师对着干起来，还背着书包跑回家了。更不可理喻的是，家长为了这点小事跑到学校大吵大闹。班主任只是用书敲了一下他，当时可能因为心急有点重，其实没起疙瘩，也没有伤口，可是家长闹得满城风雨。最后班主任给他陪了一点医药费了事，家长不好意思就把孩子领回去了。学校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是“普九”政策袭来，学校不敢违背政策。同时觉得不应该和这样的人计较，应该宽宏大量一点，因此学校叫文毋庸他们下村时，也看一下他。如果想读书来，学校不计前嫌，仍然收留他。

文毋庸俩找到曾家，说明来意，不等曾家表态，就往回走了。文毋庸表面虽然在劝学，心底里同样看不惯曾家父子。文毋庸俩走路回到村部，然后骑车回到学校，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

各调查小组陆续回到学校汇报工作，学校汇总后准备给政府汇报调查情况。老师们在汇报工作的当中多充满怨言和调侃，除了汇报工作外，讲了很多这次下村遇到的难以理解的怪事。老师汇报结束后学校派胡日主任和文毋庸一起去乡政府汇报，胡日主任具体负责普九工作，文毋庸和乡政府干部比较熟悉，特别是和潘贵富交往密切，汇报时方便些。乡政府管文教卫的吴文化副乡长和潘贵富一起接待文毋庸他们，听取他们的汇报。

汇报过程中，文毋庸也讲了自己的经历和感受，潘贵富听了补充说：“你们到的那家，政府同样把他没办法，他家女儿多，超生，政府派人去他家做工作，你们猜他怎么回应，他跑到厨房里拿出菜刀，把孩子们叫到政府工作人员面前扬起菜刀问，你们说哪个是多的，哪个是超生的，我就把她宰了，政府干部哪个敢说，赶快跑出他家，怕出命案，这以后没人去他家，让他超生，穷只穷他自己。”

通过调查核实，还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有些家庭还有好几个孩子没上户。下村老师回到学校汇总统计，然后把统计结果向教育局和政府汇报。

这一汇报吓坏了教育局和政府领导，入学率、完成率远远低于普九要求，这可怎么办啊。要知道普九更是政府行为，学校还只是起协助作用。

吴文化副乡长听取汇报后，觉得问题严重，不敢擅自做主，马上汇报给崔鎏书记。

“上级检查只要数据，我们胡报虚夸，把数据弄得符合要求就行了，难道还要小题大做。”旁边在场的有人提议。

“这可使不得，这回是当真的，谁敢乱来，谁有几个脑袋？”崔书记马上顶回去。“县里一再强调，不要开玩笑，因为这回是中央定的调，到时候检查来的都是省里专家，你以为他们是好糊弄的，而且他们检查来不仅仅只是看看数据，还要实地调查。”

崔书记马上召集村干部开会，要求村干部重视普九，帮助广泛宣传发动，让普九深入人心。乡政府同时和学校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商量的结果是办补偿班，文化程度偏低，已经超龄的青少年，不可能再回到学校就读，那就对他们进行补偿教育，给他们颁发初中毕业证书。办补偿班时学校负责出老师上课，政府、村里负责出人。学校就派老秦老师和文毋庸担任补偿教育班的老师。老秦老师是本地人，德高望重，大家认得他，上课不会捣乱。文毋庸多才多艺，能够应付各种难题。

学校这边出老师没问题，问题主要在政府那边。你办补偿班，人家不一定来，现在只讲钱，你耽搁人家挣钱，不给点好处谁来。

“我们义务给他们上课，传授知识，他们还有什么讲的。”文毋庸不理解。

“你不知道，现在没几个人看重知识，他们只想到挣钱，他们已经步入社会，不像我们学校里的学生那样单纯，你上课要有个思想准备，不要像对待学生一样对待他们，否则你会下不了台的。” 胡日主任经常和社会打交道，精通世事，先给文毋庸上课。

为了完成任务，乡政府出钱请人听课，第一天还来了二十几个人。人来了，学校就给他们安排一间教室，文毋庸和老秦老师给他们上课。

文毋庸一走进教室就领教了这些“大学生”的厉害，有的在抽烟，有的歪在一边，眼睛看着后面，有的聊天讲话，就好像没看见文毋庸进来。幸好 胡日主任已经给文毋庸上过课，文毋庸心理有准备。文毋庸理解，给这些“大学生”教书不比给自己学生教书，第一，他们是请来的，只是为了应付政府的几个钱；第二，他们散漫惯了，不会正儿八经听课；第三，这些人都知道，现在只讲钱，读书又不能当饭吃，有钱才最实在。

文毋庸开始本来想给他们传授一点文化知识，好在社会上用，可是见效果不佳，没人听他的，他就教他们喜欢的，唱歌，讲故事，把日子混过去就是。

补偿班第一天有二十几个，第二天就少了好几个，值得庆幸的是，有几个真正想认字的一直坚持到补习结束。文毋庸就单独给他们上课，他们要学什么文毋庸就想办法教他们什么。

虽然龙头起蛇尾煞，但是资料齐全。补偿班学生花名册（花名册上的名字当然比实际上课的人多几倍）、平时上课签到册、作业本、考试试卷应有尽有，并且还有平时工作的留影，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通过补偿教育，全乡已经超龄的青年全部顺利毕业，给普九增添了光彩。适龄青少年不能办补偿教育，他们应该读书，应该在学校，可是他们确实又不在学校里，怎么办？有办法，能劝的劝一下，实在不来的就指明他们在外地读书。现在打工的多，家长把孩子带到外地就读是合情理的，是不容置疑的。

离普九验收还有一段时间，局领导会提前来学校督战，检查普九进展。经常来芭茅中学督战的局领导叫苟惬，他是灵溪教育局基教股股长，也是教育局普九负责人之一。

“来，先喝酒，不喝酒怎么普九？”苟惬股长风趣地说。

“对，领导这么说了，你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柏校长、胡日主任马上附和。

于是参加普九的人员蜂拥着朝王氏酒家走去，因为“普九”，同志们又大餐一顿，普一次酒。

“喝了酒怎么普九？醉醺醺的样子，不好看，反正任务要完成，下次再来检查，拜托大家了。”

苟惬股长兴致高，酒有点喝多，就没到学校视察普九进展，而是把任务交给学校然后直接回局里去了。局领导虽然没检查，但是学校不敢松懈，按照指示继续整理普九资料。普九，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数字问题，就是要求入学率、初中完成率达到指定的指标数，辍学率不能高于指标数，也就是要求普九人员怎样完成这个指标数。要完成指标数，唯一的办法只有虚实结合。完全来虚的不行，那些小王八怕被大王八查出来掉了乌纱帽。完全来实的，根本达不到要求，那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大家心里清楚，明明有好多人不读书，明明有好多人没毕业，有好多人有转学手续，但是是假的，人根本没在那里。补偿教育也只是形式，好多文盲半文盲没进补偿班，而只是有一个名字，最后也顺利毕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再讲一下学校的硬件建设。

前面已经说了，芭茅乡初级中学教学楼是六十年代修建的，是砖木结构，外面没有粉刷，很不好看，而且墙壁有裂缝，属于危房。

学校借这次机会，把老教学楼推掉，全部换新的。不推掉不行，上面来人检查，教学楼这么破烂，还有学生上课，压死学生了还谈什么普九。县政府下了很大决心，把参加普九验收的学校全部焕然一新。

芭茅乡初级中学的建设项目全部是王柏校长亲自抓的，他怕别人搞不好，监督不到位，质量出问题不好给上级交代。王柏校长叫胡日专门抓普九工作，彭凌主任专门抓后勤工作，自己一心一意抓硬件建设。承包芭茅中学建设项目的包工头姓高，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大家见了面都叫他高老板。从招标到工程结束，王柏校长几乎天天和高老板在一起，高老板到哪里去都会带着王柏校长，美其名曰现场办公。学校这回建设项目多，教学楼、学生食堂、老师宿舍全部重新修，就是厕所还将就着。高老板和王柏校长一起进进出出，一起来来回回，结果这些项目全部被高老板承包了。一年过后，芭茅乡初级中学焕然一新，王柏校长也常被人点赞，成了芭茅风云人物。

学校实实虚虚，虚虚实实相结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政府也出了人力物力财力，终于等到验收的那一天。

验收的领导要来，政府和学校列队迎接，场面庄重神圣。领导来了，政府干部和学校领导大气不敢出，验收来的领导是省教委的，官大的很，资格老得很。看了资料，听了学校和政府汇报后，省教委领导然后在学校转一圈，走的时候下了一个结论：“基本合格”。

开始大家不明其意，还妄加评论：到底是合格还是不合格，你说合格呢，结论是基本合格，既然是基本合格，那就是还有问题，你说没合格呢，但是又是基本合格，而且不要我们再做资料啦。后来大家仔细一分析，觉得领导就是领导，水平实在高。其实大家心里清楚，领导更清楚，如果说合格，说明领导差劲，因为大家都知道里面有很多水分，特别是像芭茅这样的山区，初中要达到百分之九十七的入学率，小学要达到百分之百的入学率是不可能的。如果结论写成不合格，对不起大家两年多的辛苦，说实话，自从要普九，学校还是花了大力气的，做资料买纸张，打印，请人抄写信息，请老师下村调查，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如果结论为不合格，更不好向上面交差，因为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向全世界庄严宣布我们已经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扫除青壮年文盲。再出丑，也不能出国家领导人的丑，怎么能不合格呢，基本合格也是合格吗。

凭良心讲，普九确实有很多好处，确实使大部分老百姓知道了普九就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不让子女读完九年书是违法的，也确实提高了入学率，有一部分徘徊在校门外的适龄少年儿童跨进了学校大门。现在不管成绩好差，只要进了学校，都可以读书，不留级，一直升上去，弄个初中毕业证。

最实惠的还是干部，普九期间，吃饱喝好，完成了任务后，有功劳，晋升的晋升，立功的立功。这里就拿潘贵富来说，因为普九期间把学校和政府联系得非常紧密，出色的完成了各项任务，功劳很大，被提名为副乡长候选人。对于潘贵富来说，还有一喜值得一提，那就是在普九期间收获了爱情，真可谓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王柏校长也是普九受益集大成者，普九过后，他就在街旁修了一栋三层楼的新房子，和王氏酒家遥遥相对。

文毋庸呢没什么变化，就是因为字写得好，天天帮忙做资料，或者在补偿教育期间帮忙上课，就是跟着吃几餐饭，其他没什么变化。校长还是原来的校长，主任还是原来的主任，没有空位置，文毋庸也只能原地踏步走，做一个好老师。

“小武老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王柏校长走进老师办公室对着武前喊。

王柏校长叫武前的时候，武前正和文毋庸等几位老师在办公室办公。武前听到王柏校长叫自己，以为有什么好事，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他还是个招聘老师，很想转正，好希望领导关注他，所以王校长叫他，他暗自高兴。

过了一会儿，武前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

“怎么了，校长没有表扬你，看你那不高兴样，”武前回到办公室，大家关心地问他，“我们以为校长找你有什么好事呢。”

“哪有什么好事，校长批评我刚才那节课罚站了曾闲同学。刚才上课，曾闲同学老是扰乱课堂纪律，和别人讲话打闹，我喊了几声他不听，我就叫他站在教室前面。你们知道，曾闲是普九时喊来的，他一点不感恩，认为老师喊他读书是应该的。他来了我班纪律下滑得厉害，他带动了好几个不读书的同学，我想治治他。不巧的是，刚好有局领导视察工作路过教室门口，看见了被罚站的曾闲同学，就对校长说这样不行，这是体罚学生，这是违纪的，查一下是哪个老师上课的，给他通报一下。局领导还对我们校长说，普九验收刚刚结束，并不是说就不要普九了，相反我们更加要保护普九成果，不能体罚学生，不能让学生流失。如果某个学生因为老师体罚辍学了，那我们的老师就成了千古罪人。”

“这位领导是小题大做，王柏校长也是为虎作伥，”有人替武前老师打抱不平，“屁大点事，还兴师问罪。”

“没办法，人家官大些，可以批评我们，我们只有挨骂的份。”有人讲风凉话。

“这些都不讲，领导讲的也有道理，但是话说回来，站一下学生就是体罚，学生就会流失，如果经不起一点风浪，那这样的学生有什么用，再说我们时时宠着孩子，把孩子时时捧在手心里，孩子会越来越娇气，这样的孩子怎么经得起风吹雨打，将来怎么挑得起大梁？”文毋庸想得远些。

“是的，你们发现没，自从提倡普九后，孩子不好教，家长也刁蛮，动不动就吓唬我们说到教育局告发我们去。”

“我们天天辛辛苦苦上课，招谁惹谁了。”提到当今社会风气，老师们一肚子火。

普九过后，老师明显感觉到，学校里怪现象太多了。现在的书越来越不好教，因为滥竽充数的太多，普九过后不许留级，有些学生在小学就没跟上步伐，进了初中更是白痴一个。这些学生跟不上班，自己不爱学习，反而影响成绩好的同学，结果成绩好的同学被这些差学生拖了后腿，整个教学质量下滑。现在的学生本来就比较娇惯，到了学校后老师不敢管，孩子们更加目中无人，结果脾气越来越坏。前两天的报纸上曾报道过某学校的学生围攻老师，这说起来是大笑话，可是是老师的悲哀，现在的学生竟然敢打老师，我们祖先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一夜之间不见了，老师又成了臭老九，地位低下，谁都可以在上面踩一脚。

很多老教师好怀念以前教书的日子，那时社会、家长、学生都尊敬老师，老师地位好高，上了神龛。那时老师批评教育了学生，学生回家后家长知道了也会批评教育自己的孩子，还会打自己的孩子，家长和老师都为的是孩子能成人成才。哪像现在，家长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学生也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家长可以指着老师的鼻子说话，学生背后骂老师的大有人在。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还不要紧，文毋庸担心的是现在很多学生不把学习放在眼里，不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放在眼里。很多学生认为读不读书，成绩好不好无所畏，更不会想到祖国和人民的前途和命运。文毋庸理解上面的良苦用心，如果把后进生放在社会上教育，会更加不可收拾，会造成更多不良后果。放在学校还好些，只是让老师一家伤透脑筋。老师伤透脑筋不要紧，他们不敢有怨言。

老师就那么倒霉吗，文毋庸陷入沉思。

“不好了，有个学生刚才上体育课做引体向上，不小心掉下来了，左手骨折。”大家正在议论武前老师的事，这时有人跑到办公室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

“送医院去了吗？”有人问。

“送了。”

“通知家长了吗，和家长没处理好，家长闹起来就不好收场。”

“赶快报告王校长，班主任赶快协调。”

“朱老师在找王校长，王校长有事出去了，联系不上，不知好久回来。”

刚才上体育课的老师姓朱，名叫朱文。

“我看事情不那么简单，学生叫什么名字？”文毋庸问

“叫谢刚。”朱文老师这时走进办公室。“我刚才上体育课，我叫同学们做引体向上，我先给男同学做示范，然后叫他们练习，我到另一边招呼女同学，谢刚和其他几个男同学边练习边打闹，谢刚就掉下来了。”

“你找到王校长没？”

“没有。”

“你说那同学叫谢刚，那真的不好处理了，姓谢的肯定是湾寨的，那里的人本来就不讲道理，现在上面又允许他们放肆。”

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有点为难，大家知道麻烦来了。

“这样吧，到时候你千万别出办公室，在王校长到来之前我们顶着，其他老师跟着我。”文毋庸站起来。

“哪个老师搞的，给老子滚出来。”

果然，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冲进学校，站在操场上大喊大叫。文毋庸他们冲出办公室，只见一群人站在操场上耀武扬威。

“有话好说，不要吵，学生在上课。”文毋庸他们跑出办公室拦住那些人。

“上课关我们什么事，我只问你们这件事怎么处理？”

“已经送往医院了。”

“你们以为送医院就完事了，你们是怎么搞的，把学生手摔断了。”

“是上体育课，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又不是老师故意搞的。”

“我们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学生在你们学校出事的，你们学校就要负责任，就要保证孩子以后没有事。”

“有不有事只有医生清楚，我们也讲不清楚，我们已经把学生送往医院了，现在全听医院的，医生会尽力的。”

“我们的孩子送来的时候是好好的，没有一点破绽，你们现在要保证他以后没问题，考学当兵体检不受影响。”

“这我们怎么保证，刚才说了，听医生的，我们是正常上课发生的意外，你们家长理解一下。”

在整个对垒争辩中，文毋庸始终站在前面，其他老师在旁边帮腔。文毋庸是资格比较老的教师，又是本地人，他现在是主心骨。朱文老师听老师们的劝，一直在办公室里没出来，避免遭误伤，家长这边现在情绪高涨。

“我们不管，如果没治好，如果不赔钱，我请你们上不好课。”

“这位小哥哥，说话客气点。”文毋庸看出来了，这位帮腔的不是家长，就有点看不惯他。“我们上不好课，你也没好日子过。”

“你是哪个，你想死。”那个小屁股吼大话。

“你动一下试试，老子叫你跑不出大门，老子今天让你打。”文毋庸声音更大，其他老师已经围过来了，文毋庸吩咐武前。“武老师，你到校门口外面喊一下我堂弟去，我今天让他们见识一下锅子是铁打的。”

“好的。”武前老师朝校外跑去。

“你还吓人是不。”

那小伙子不知道文毋庸是谁，还想冲上来，但是旁边人看出文毋庸有来头，就拉了他一把。他们不知道文毋庸就是学校附近的，他的堂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喜欢打架。

“大哥，是哪个和你吵的，我把他卸成八块，看看他有几根排骨。”一会儿，一群小屁股拿着棍棒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为首的对着文毋庸问。

“算了，他们没动手。”文毋庸不想把事情闹大，再说那个喊大话的小屁股已经藏在那群人中间，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

“你们听到，你们找学校的麻烦我不管，但是如果谁找了我大哥和学校老师的麻烦，我请他骨头要断。”

因为声势越来越大，惊动了政府，政府派管治安的干部跑到学校处理事情。政府干部知道是为孩子摔伤闹事的，并且看到文毋庸堂弟文熊熊在，知道事情闹不大。政府很多干部认得文熊熊，这个人打架不要命，但是有一个优点，他不先打别人。如果谁惹了他，那就不要怪他下手不知轻重了。

“你们王柏校长呢？”政府干部问。

“出门有事去了，班主任已经送孩子进医院了，是上体育课学生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

“那你们吵什么呢，等校长回来了一起解决，学校在给学生治疗就是，你们还要怎样。”政府干部讲公道话。

“好，我们等王柏校长回来再商量，先给孩子看病。”家长软下来。

等到晚饭时候，王柏校长回到学校。王柏校长回来后，家长缠着王柏校长。王柏校长表态，先治伤，其他好说。应家长要求，学校包车把伤者转到县城医院。县医院搞了一下，家长说县医院水平低治不好，又转到州医院。

“一点点伤情，这不是故意整人吗？”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是弱势群体。”

教育局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就拿这件事说事。老师们要注意安全，不要让学生玩危险游戏。以后哪个老师惹的事，他自己负责。

“现在召开紧急会议，就是关于我校体育课出事的事，这件事惊动了教育局，教育局电话通知，以后上课要注意安全，如果出事了老师自己负责。现在把安全看得比天还重，课没上好不要紧，出了安全事故那就是和钱过不去。”

王柏校长处理好伤者住院事情后，回到学校召集老师开会，警钟长鸣。

“可是引体向上是毕业会考内容。”有人辩解。

“我看局里以后会取消这项考试的，因为有危险。”

“现在当官的不知怎么想的，有一点点危险就怕，那以后这样的孩子有什么用，如果当兵怎么保家卫国，现在的领导脑子里进水了。”有人会上当场发牢骚。

“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我们教好书就是。”

“现在的孩子不能管，怎么教，怎么教得好。”有些人心里不舒服。

“反正不能出事，散会。”王柏校长见老师情绪不稳定，就匆匆忙忙结束会议。

果然不出所料，没有多久，教育局通知取消引体向上考试项目，改为跳绳。就这件事，老师们又是纷纷议论。

“如果跳绳抽筋了怎么办？”有人说风凉话。

“那就不考体育了。”大家心里憋屈，牢骚满腹。

“越是这样，越是出危险，现在的学生不加强锻炼，稍微用一下力就会出事的，那些当官的难道不知道，人越锻炼越坚强，人越不锻炼越没有用。”

“主要是刁民太多了。”

“我认为都是当官的把他们惯坏的，出了点事，就怪学校，不管与学校有没有关系，真是不可理喻。”

“那是的，他们首先保的是自己的帽子。”

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感慨。

“你们听说过没有，县城有所学校就冤里冤枉背时了，这所学校的校长差点被停职。这所学校点子低，一个学生病死了，也要学校出钱，你看可笑不可笑。这所学校也该背时，那个学生原来在另一所学校读书，老师知道他有病，知道他家长难缠，就动员家长让孩子转学。家长一同意，学校暗地里托人找关系，把他转到县城一所学校。刚上课不久，该生发病了，现在就读的这所学校派人把他送到医院。没想到这个学生有先天性绝症，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家长就找学校麻烦。”一位老师讲述一件怪事。

“这所学校真是点子低。”有人插话。

“家长想，孩子死了是救不活的，但是可以借此发点财，就发话，学校不陪十万块钱就不拖尸体。校长开始不当回事，理由是学生是生病死的，并且学校及时把病人送到了医院，学校已经做到了仁慈义尽。家属见学校不理睬，就把尸体抬到县政府门口喊冤。死者家属喊了一寨子人助威，这一群人抬着尸体往县政府走去。他们本来人多，加上看热闹的围过来，交通一下子受到严重影响，过往车辆因为受阻，就使劲按喇叭，于是街道上乱成一团糟。”

“现在的人浮躁，巴不得出点事，好看热闹。”有人接话。

“是的，旁边起哄的人好多，那些不明事理的市民跟着死者家属骂学校不人道，骂学校只晓得赚钱，骂学校不是人，交警马上赶过来维持秩序，并把此事上报政府。”

“这些人真会睁眼说瞎话，学校本来就不是人，自从普九以后，学校再没收过学生一分学费。”都是老师，当然会站在老师这边。

“事情闹大了，很快传到县长耳朵里，县长叫人打电话通知那所学校校长赶快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不好，校长就别当了，校长无奈，只好跑到政府解决问题，答应死者家属的要求。”

“这是什么世道。”老师愤愤不平。

“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校长肯定先保自己的帽子，校长开始还想据理力争，坚持真理，可是后来回头一想，钱不是自己的，花就是，如果因为此事丢了帽子那才划不来，政府给的理由是不为民做主为谁做主，政府就是要关注弱势群体。”

“这不是为广大群众做主，是为刁民做主，谁闹得厉害谁就有道理，这世道变了。”老师没办法，只有发牢骚的份。

“国家搞普九，本来是好事，可是让刁民更得势，这样下去教学质量肯定会下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人感叹。

这种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学生的学习风气在下降，学生整体成绩下滑，勤学好问的典范找不到。记得自己读书那时，整个读书风气好得多。那时好多学生觉得白天时间不够，晚上加班，教室、寝室关灯了，好些学生悄悄躲在路灯下看书，还有些学生拿着手电躲在被子里看书。虽然达不到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借光、囊萤映雪的境界，但是还是挺勤奋的。现在的学生没有那种吃苦精神，大部分学生读书都是马马虎虎的。上面也不提倡拼命读书，把命看得太重。学生不在乎自己成绩的好差，只在乎自己的身体。可是没有好好锻炼，吃不得苦，身体素质也不如以前的人。一些当权者也不提倡努力读书，还振振有词地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要全面提高学生的素质，要让学生全面发展。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没错，但是不读书肯定没有出路啊。提倡素质教育，提倡学生全面发展，可是现在的学生哪一样赶得上前人呢。说到读书，一些家长同样不看好读书的出路，认为不读书仍然找得到钱，到处出卖劳动力换来几个血汗钱，还自得其乐。

现在的世风也不如以前，市民赌博成风，好逸恶劳成了通病。劳动创造人本身，可是现在没几个人在劳动中锻炼自己。劳动能创造财富，可是有几个人是靠劳动发家致富的。可能是自己片面理解了劳动这个概念吧，脑力劳动也是劳动啊，那些老板、企业家就是靠脑力劳动发家致富的，文毋庸反思，是不是自己鼠目寸光。

文毋庸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时代，你说社会没进步吧，可是经济飞速发展，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是不是自己有红眼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文人都是这样，一股迂腐、穷酸像。遗憾的是自己根本不算文人，只是一个教书匠。想到文人，文毋庸心急如焚，这是文毋庸的心病。文毋庸本来想在文学上好好发展的，无赖到现在还没什么成就，就是帮乡政府、学校写了几篇新闻，而这又是自己以前所不齿的。文毋庸有时候好迷茫，不甘心碌碌无为一辈子，但是又不能轰轰烈烈过一生，而且每天还要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劳烦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件烦心事才解决，又来了麻烦事。

“外面好像在吵架？”一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文毋庸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醒了后把妻子王桂梅摇醒并告诉她。

“快半夜了，睡觉，管它吵什么。”王桂梅睡得正酣，不愿理会。

“声音是从学生宿舍那边传来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出去一下。”

学生宿舍离老师住房不远，那里动静大了这里听得到，文毋庸不理会王桂梅，连忙爬起来，文毋庸是班主任。

文毋庸来到学生宿舍前面的坪场上，坪场上站着几个班主任，王校长也在。男生寝室亮着灯，灯光能照到坪场上。男生寝室在二楼，一楼是食堂，二楼走廊上也有老师走动。

“发生什么事了？”文毋庸问一位老师。

“四十七班几个男同学不见了？”那老师回答。

“不见了，去哪里了，怎么跑出去的？”文毋庸听了吃惊，同时心里有一点安慰，出事的不是自己的班。

文毋庸朝楼梯间走去，四十七班男寝室在二楼中间。文毋庸来到寝室里，班主任武前老师在里面清人，还有宿管员。

“从哪里出去的？”文毋庸问武前。

“从窗户爬出去的。”

文毋庸来到窗户边，看见窗户上还系着一根布绳，可以判断是抓着布绳下去的。男生寝室在二楼，一楼是学生食堂。一楼前后窗户有钢筋，二楼有这么高，学校以为学生不敢爬出去就没装钢筋，没想到学生把他们的被单撕成布条，搓成布绳，一头系在窗户上，然后抓着布绳滑下去，真聪明，胆子真大。

“是哪几个，赶快找去。”文毋庸催武前。

“就是曾闲等普九过后喊进来的那几个调皮捣蛋学生。”武前见了文毋庸，心里有了主心骨，文毋庸比他大，经常帮助他，给他指点迷津。

“你是怎么发现的？”文毋庸问宿管员。

宿管员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宿管员在，文毋庸知道应该是他报的案，因为老师住在另外一栋楼，只有宿管员住在宿舍旁边的一间值班室里。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寝室里动静大，就开灯查寝室，发现他班学生没睡觉，我喊了几声，学生就装睡了，我发现有些床铺没人，就报告了王校长，就把武老师喊来清人。”

“赶快找去，快下去，和王校长商量对策去。”

他们走下楼，和王校长会面，然后商量对策。

“我们分几路寻找，班主任带几个人去网吧看看，学生去网吧上网的可能性最大，去网吧再带个学生，你们老师不方便进去，让学生进去看；文老师带几个老师去他们那边找找，他熟悉环境；我自己带几个老师到我们那边找找，”王校长分工，“找到没找到，两个小时后汇合。”

武前一组来到芭茅街上，朝网吧门口走去。网吧没有门牌，但是大家都知道这里是网吧，是一个叫吴籁的开的。吴籁是芭茅街上人，一般人惹不起他。他的房子一楼是卖货的，二楼是网吧，要进网吧须经过一楼门面。十点左右，吴籁就会关紧大门，只留一道小门进出。武前他们来到吴籁网吧门口后，武前想冲进网吧直接抓人，被另一个老师拦住了：

“这样冒冒失失冲进去，影响人家做生意，老板会生气的，你不知道老板叫吴籁，王校长交待了，先叫学生进去看看在没在。”

“他让未成年人上网，我告他去。”

“万一没在里面，你怎么办？”

“没在里面，我就回头。”

“老板会放过你吗，肯定会指责我们的。”

“那好吧。” 武前就转向随行的那个学生叫他进去看一下。“那你以上网的名义进去看一下，看看我班曾闲他们在上网没。”

那个学生进去后没上网，只是到处看，看完以后跑出来。老板知道有鬼，就跟着学生后面走出来。

“在里面，但是我叫他他不出来，老板也不让我叫。”学生出来告诉老师。

“你又不上网，跑进来干什么？”吴老板跟着学生出来，出来看见老师在门口，就指着老师说，“原来是老师叫你来的。”

“我们找学生，我们有几个学生不见了。”武前回答。

“你们学生不见了，跑到我这里做什么，自己学生管不住，当什么老师。”

“老板，把我们的学生叫出来，我们找他回去，通宵上网影响学生第二天上课。”

“我这里没有学生。”

“不可能，刚才我们的学生看见里面有学生。”

“里面有不有我不知道，即使有也不是我叫他们来的。”

“有没有我们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看一下可以，但是你们要买票，我这里是做生意，不可以随随便便进进出出，你们进去后，把我的顾客吓跑了你们负的起责任吗？”

“你这个老板太心黑了，学生是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

“我管他成不成年，我只认钱，谁掏钱谁就进来，只要有钱赚。”

“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是违法的。”

“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你们老师嫉妒我有钱是不。”

“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

“你们站在我门口影响我做生意才是不道德的，你们想随便进我店子才是违法的。”说完吴籁把店门一关不见了。

武前他们没叫出上网学生，又不敢硬闯进去，只好回到学校与其他老师汇合，商量对策。武前他们来到学校，其他两组的人员陆陆续续来到学校。

“曾闲等在网吧，但是老板不许我们进去。”武前给王校长汇报。

“那就算了，明天曾闲他们回学校了再教育，天亮了老板会放他们出来的，吴籁是个奸商，我们惹不起他，要是曾闲等有个三长两短，我再请政府找吴籁算账，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王柏校长和吴籁都是芭茅街上人，王柏校长知道吴籁的为人。

“现在的政策养刁民。”文毋庸感叹，他也知道吴籁是个难啃的骨头。

第二天清早，曾闲等几个学生从网吧出来回到学校，还没到周末，他们不敢回家。他们到了学校没有羞耻感，一进教室就伏在课桌上睡觉，晚上通宵，早上一来就睡觉。武前走进教室，气不打一处来，本想狠狠打他们一耳光的，但是想到以前遭的罪，手到空中僵住了。

武前把曾闲等叫到办公室，曾闲几个到了办公室还睡意浓浓。

“你们为什么要跑出去？”武前问。

“我们睡不着。”曾闲直言不讳。

“你们白天上课睡觉，晚上肯定没瞌睡。”

“上课不好玩。”

“读书是学知识，不是好玩来的，”武前耐着性质教育他们，“你们不为自己负责，要为你们的父母着想，你们父母种田或者打工，挣一个钱不容易，都是血汗钱。”

“我父亲打工，工资很高。”曾闲没有一点愧疚感。

“你们不想想，从二楼翻，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武前尽自己的责任教育他们。

“没想过。”曾闲满不在乎。

“没想过，我现在让你清醒一下，如果摔下去了不是死就是伤。”

“管它是死是伤。”曾闲眼睛眯缝，想睡觉。

“你们不怕死是不，我现在就要你们尝尝死人滋味。”文毋庸一直在旁边听着武前教育曾闲他们，这时候气愤地走到那几个学生旁边，拿起一根教鞭每人屁股上一教鞭。“今天我就要教训你们一顿，哪个不服冲我来，或者叫你们家长来，我连你们家长一块儿揍。”

几个学生傻眼了，大气不敢出，用手悄悄摸着屁股，文毋庸下手有点重。他们都知道文毋庸老师轻易不动手，动手了也没有谁敢惹，他就是本地人，一般人不敢找他麻烦。这个时候，曾闲老实了很多，不敢吱声。

“你们死了不要紧，不要害我们，你们不知道，你们在网吧里好玩，害得我们到处找，害得你们武老师和网吧老板吵架，你们良心哪里去了，狗咬去了是不？学校叫你们读书害你们了是不？你们不好好读书，我们国家的未来就要断送在你们这一代手里。”

文毋庸停了一会儿继续教育他们。

“你们读不好书，做人也做不好是不？班主任教育你们，你们还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换位思考一下，你们是老师，我们是学生，你们给我们无偿教书，我们还在下面故意捉弄你们，你们心里怎么想。我不多说了，你们好好想想，如果觉得对不起老师，就给武老师认错，如果觉得自己没错，就可以告诉你们的父母，找我算账来，不要找其他老师，到时候我和你们家长一起算账，讲到做到。”

文毋庸最后厉声说。

“听清楚没？”

“我们错了，以后不逃课了。”曾闲是个见风使舵的人，马上转弯，他知道文毋庸老师不好惹，上次谢刚家长就没讨到好。

“知错就改是个好同志，不过我不喜欢嘴巴说的，我还要看你们实际行动，虽然我不是你们班主任，但是我是老师，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好之为之。”

“老师，我们错了。”其他几个马上跟着认错。

“那你们进教室去。”

“文老师，你真厉害，你胆子真大，你不怕。”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等曾闲他们走后，由衷地赞赏文毋庸。

“对待这样的人就是要以暴制暴，俗话说得好，三句好话不如一马棒。”文毋庸气愤地说。“如果光用嘴皮子说教能解决一切问题，我们还要军队、警察、监狱干吗？当然对待学生不能用暴行，但是总不能全由着他们胡搞，他们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们不知道，只有我们正确引导他们才知道。有些人真是睁眼说瞎话，叫我们只能用语言感化学生。如果说几句好话就能感化无法无天的人，真是太自不量力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打曾闲他们不怕家长找麻烦。”

“我打他又不是真心要打他，无非是做样子，样子不凶点，他们不当回事。”文毋庸笑笑。“其实绝大部分家长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多读点书，养成好脾气，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坏，有人管他们孩子家长是欢迎的，现在搞得我们不好教书不完全是家长的问题，而是一些当权者让他们这样刁难我们的，再说没打出问题，家长不会来的。”

“现在教书不好教，当班主任更难，我把这一届带毕业了，打死不当班主任，当一个任课老师，教自己的书，学生喜欢听就听，不喜欢听就不听，反正现在上面又不重视成绩。”武前说心里话。

“年轻人要有上进心，别灰心，国家这么做也有它的好处，如果不明文禁止体罚学生，那老师就会乱来，问题更多。”文毋庸停了接着说。“是的，上面是不重视成绩，但是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我们知道读书是我们农村学生最好的出路。再说普九还是好处多，现在学杂费全免了，所有适龄少年儿童都能上学了，文盲减少了，到社会上混的减少了，虽然我们难做人，但是对整个社会好多了。”

“年轻人，才参加工作，要好好干，不能灰心，做什么事都不是轻而易举的，都有难度。”文毋庸最后还在给武前老师打气。

南辕北辙

“乡政府要我们学校派一个人开会去，我和彭主任今天要到局里办事，胡主任也不在学校，你替我去一下。”一九九三年春季开学不久的一天早上，王柏校长对文毋庸说。

“我去合适吗？”文毋庸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年轻老师，没什么身份和地位。

“不要紧的，年初开会，无非是关于安全生产的事，你认真听着就是，我回来你再告诉我会议精神，你在会上不乱表态，万一有什么任务就答应说回去给校长汇报去，等我回来再说，我派你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如果有什么新闻你还可以报道一下，一举两得。”

“那好吧，谢谢校长关心。”

“我已经给崔书记打招呼了，说我有事，叫你替我去的，乡政府开会，无非是吹吹牛皮，讲讲大话，他们肯定会说在党委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改革开放大好形势带动下，我乡去年经济飞速发展，各个行业取得很大成就，然后再夸海口今年再打一个翻身仗，保证总产值翻几番，年年都是这么说的，千篇一律，可是没有一年能翻几番。”王柏校长对乡政府的会议内容不屑一顾。

“你说的很到位，乡政府年年都说形势大好，再打一个翻身仗，可是改革开放十几年了，我们这里的伟大变化只有两个，一是分田到户，一是分山到户，其他没什么变化，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原地踏步走。”

“是的，别的地区都在招商引资，兴办企业，广开门路发家致富，我们这里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就是种田。”

“分田到户只是勉强解决了吃饭问题，分山到户农民砍树修了新房子，可是后果是山光水尽，其他没什么变化，没有其他出路，老百姓口袋里还是没有钱，哦，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公社改称乡，大队改称村，这个变化让老百姓怀疑是不是又要走老路了。”

“是这样的——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赶车去，你记得去开会，尽管会议内容与我们关系不大，不去一下不好，我们归政府管。”

“我记住了。”

早饭后，文毋庸走到乡政府先找潘贵富，和熟人好说话些。

“崔书记，这是文老师，是王校长派来的大使。”潘贵富知道他是替王校长开会来的，就把他引荐给崔书记。

“欢迎，王校长已经告诉我了。”崔书记语气有点夸张。

“你真会取笑人。”等崔书记离开后，文毋庸对潘贵富说，然后一同走进会场。

开会的内容是套路，正如王校长所料，大致是讲现在形势大好，改革开放继续深入展开，我们乡抓住时机谋发展，取得很多成绩。所讲的大部分是老调重弹，但是有一件是新鲜事，就是政府正在寻找外资，准备和江中集团签订合同，共同开发芭茅乡。

“我们芭茅乡地广人稀，地大物博，近年来因为受打工热潮影响，很多劳动力都去南方发财去了，劳动力不足，很多田地荒芜着。打工是好，比种田强得多，找得到钱，能让一部分人富裕起来，但是只能加快开发地区的前进步伐，不能改变我们自己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而且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去打工，不能打工的就要在家里受穷，我们政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们决定响应党的号召，广开门路招商引资，开发我们家乡。我们和省城的大公司江中集团签订合同，让江中集团帮我们发展经济，改变我们这里贫穷落后的面貌。具体做法就是把我们这里的土地承包给江中集团，让江中集团经营。江中集团是一家收购药材研制药品的公司，准备在我们这里栽种青蒿。我们的土地承包给江中集团后，我们还可以给江中集团打工，江中集团给我们开工资，一举两得，你们说好不好。”崔书记最后说了一件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好，太好了。”下面有人禁不住激动起来。

“这个项目具体由潘贵富秘书和芭茅村落实，你们要珍惜啊，要完成任务。你们不知道，年初开扩干会，我是求爹爹拜奶奶才要到这个项目的。为了跑这个项目，我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有我的老领导帮了很大忙。”

每次要传达什么精神，要定什么任务，或者暗示自己的权利和靠山，崔书记都会提到他的老领导。乡政府里的干部大部分知道崔书记有个老领导在县政协上班，以前在县委上班，说话有一定分量。崔鎏曾是这位领导的秘书，老领导提拔他，让他混到正科级一把手。

“刘书记，你准备一下，江中集团老总等几天就要视察来。”

“好的。”芭茅村的刘能支书马上答应。

“你们有什么问题给潘秘书汇报，和他商量，能够当场解决的当场解决，解决不了的他会汇报给我的，我们再一起商量。”

“好的。”

“你们要做好老百姓的思想工作，有些人一下子转不过弯，不愿意出租土地，还是老思想，只想种谷子，总认为种谷子最实惠，其实他们不知道，口袋里有钱了还怕没饭吃。”

安全生产会开完后，崔书记马上组织芭茅村委商量措施。崔书记上任几年了，没干一件大事，只是起到上传下达作用。改革开放多年，芭茅乡变化不大，除了分田到户、分山到户外没有什么业绩。一方面是因为芭茅、灵溪乃至溪洲地区都比较偏僻落后，没有天时地利；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领导没想过怎样发展经济，只求坐稳位置，得过且过。芭茅乡还是靠种谷子维持生活，然后就是打工，到沿海地区出卖劳动力。每次县里开会，崔书记没有政绩可以表述，但是因为和领导关系好，一直占着茅厕不拉屎。今年开扩干会，崔书记的老领导会后专门把他留下来，给他传达一个商机，崔书记就表态一定完成任务。

两天过后，县里通知芭茅乡政府搞好接待工作，江中集团老板要来芭茅视察。对于芭茅来讲，招商引资还是头一次，因此崔书记非常重视。崔书记马上叫潘秘书带人在街上贴标语，搞好宣传。潘秘书他们贴标语时引来很多围观的群众，围观人群看到标语后议论纷纷，因为这是第一次，很新鲜。

江中集团老总来的时候，崔书记组织政府干部和村委、部分群众在街道上列队敲锣打鼓欢迎。虽然天气还比较冷，但是芭茅街上热气洋溢。和江中集团老总同时来的还有县里的一些领导、溪洲报社记者。老总下车和崔书记他们见面后，就到村里的地头视察。江中集团老总视察过后，还比较满意这里的地理环境。这里四面环山，中间是盆地，而且地广人稀，田地连片的比较多，适宜栽种青蒿。

老总走后，留下一个姓丛的中年总监兼技术员处理以后的事情。签订合同时，老百姓疑惑，这老板是怎么想的，跑到这里栽种青蒿。我们这里有的是，哪里要栽种，只要值钱，随处可采。这是实话，芭茅地区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适宜青蒿生长，这里田边地角，荒山野岭，随处可见青蒿。管他呢，只要给钱就是，管别人发财不发财。

愿意出租土地的就到政府和江中集团当面签订合同，不过耕作实在不方便的田土集团不要。签订合同时，丛总监主事，填写合同，付钱。潘贵富在旁边帮忙招呼，同时给老百姓做工作，解释政策。进入政府大院的人很多，但是签合同的不是很多，有些人还在观望。不愿意签订合同的人在犹豫，这一签就是三年，他们担心田土租出去后，不能种粮食，天天买粮食吃怎么行，种粮食的人要买饭吃成何体统，买得饱吃不饱。钱多有多用，少有少用，没有饭吃一天都不行。

“租金是不能买很多粮食，但是签订合同后，集团请人做工时首先考虑你们，你们帮集团打工，集团给你们开工钱，工价肯定比种田划得来。”潘贵富还在做工作。

“如果集团亏了，发不出工资怎么办，你们政府出钱吗？”

“这个——”潘贵富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不敢表态。

“你们政府都不敢表态，还要我们租田土。”那人紧追不放。

“你们自己看吧，到时候别人赚钱了你们不要眼红。”潘贵富做不好工作就激将。“你们要往好处想，别人还没开业，你们就这么想。”

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出租土地，只想自己种谷子，他们总认为自家种谷子吃起来放心些。没有达到预想的结果，江中集团只好在芭茅村附近的村子租赁土地，凑足面积。既然搞事了就要大搞一下，种几亩田地浪费精力。

土地租赁合同签订后，江中集团运来种子，继而播种。过了一段时间，青蒿苗渐渐长出地面，绿油油的。看长势，看样子比本地野生的高大得多，优良得多，看来老板没搞错。

江中集团到芭茅开发，给芭茅带来了生机，搞活了芭茅的经济。签订合同，租地的人家得了租金，集团还请这里的老百姓帮忙做工，出去一天，就可以得一天工钱。社员们成群结队来到田头地间，站是一天，坐是一天，流汗也是一天，因此很多人都愿意被请到开发区劳动。参加劳动的多是中老年人，因为年轻人多在外面打工，这些中老年人的工价不是很高，但是很合算。

潘贵富负责监督开发项目的具体实施过程，经常去田间地头视察。有时他一个人去觉得无聊，就把文毋庸叫上。

“走，跟我玩去看风景去。”春末夏初的一天，潘贵富跑到学校邀文毋庸。

“到哪里？”文毋庸问。

“到了就知道了。”

文毋庸知道芭茅没什么好风景，潘贵富无非是叫自己作伴，但是还是跟着去了。文毋庸跟着潘贵富来到一个叫茅坪的小地方，那里正有社员在田间劳作，给青蒿除草。文毋庸看过去，近处是绿油油的青蒿，远处是碧绿的青山，天山一色，清新悦目。

文毋庸眼睛突然一亮，另有一番风景把他吸引住了。青枝绿叶当中有一朵绽放着的鲜花光芒四射、香气扑鼻，特别吸引眼球。文毋庸看到鲜花有点疑惑，没想到今天还真看到了美好的风景。

“跟我来有收获吧？”潘贵富也发现了那朵鲜花，同样盯着鲜花看得入迷，当他回过神来发现文毋庸也在打量那朵鲜花 ，就打趣道。

“我觉得奇怪，现在还有年轻人留在家里。”文毋庸说出自己的疑惑。

“她叫王桂梅，中专毕业以后去过外面打工，因为家里有事，她在外面呆了两年就回来了，回来后想在家乡发展，就没有出去，村里知道她有文化，各方面条件比较好，就培养她，现在在村里任秘书。”

“哦。”

“想认识吗，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她各方面条件比较优秀，眼光比较高，现在还没有处对象。”

“你想到哪里去了。”

“认识一下怕什么，别以为自己是大学毕业，有工作，别人高攀你，其实现在有没有工作也没什么，只要找得到钱，她有手有脚，不会要你养，再说到了农村难得找到称心如意的伴侣，我们毕业几年了还是单身就是因为遇不到如意的，高不成低不就。”

“你说什么呀，我没说自己有多高贵。”文毋庸遮掩，但是他不得不同意潘贵富的观点，到了农村，到了小单位，供选择的范围太狭小了的，自己毕业几年了，还没遇到稍微如意的年轻异性。

“那就好。”

“你对她好像很熟悉。”

“不是很熟悉，只是认识，我们政府经常和他们村委有业务往来，而且芭茅村委和我们政府挨得很近，所以了解一些。”

“哦。”

“王桂梅口碑很好，人长得漂亮，我们政府有几个单身小伙都想追她，但是没挨着边。”

“你自己呢？”

“我没有，说实话，她确实可爱，但是不是我追求的类型。”

“那你要追哪样的人，这样优秀的人你不要。”

“我们没有缘分。”潘贵富敷衍一句，其实潘贵富内心深处是很喜欢王桂梅的，但是对她没有工作、没有背景耿耿于怀，潘贵富认为王桂梅对自己以后的成长没有帮助，步入社会后潘贵富更看重的是这一点，只好忍痛割爱。“看来你们有缘份，我来过几次没见她，你今天一来她也在。”

“别开玩笑。”

“是真的。”潘贵富朝着田间里的王桂梅喊。“王秘书，请过来一下，休息一会，有点事找你。”

“唉，来了，潘秘书，有什么好事？”王桂梅声音很甜。

“肯定有好事，你过来就知道了。”

王桂梅款款走来，因为要参加劳作，穿的是工作服，有点破旧，但是遮掩不了她那诱人的魅力。王桂梅高挑个儿，身材凹凸有致，因为刚刚在劳作，粉嫩嫩的脸蛋红润润的。当水灵灵的充满青春活力的王桂梅走到文毋庸身边时，文毋庸有点不好意思，就把眼睛转向广袤的原野。

“这是中学的文毋庸老师。”

“你好，文老师，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只是没见过，你初中毕业时我刚好进初中，我们老师经常拿你做榜样教育我们。”王桂梅很健谈。“文老师今天怎么有兴趣跑到田间地头消遣来了？”

“现在见了也不迟。”潘贵富看着文毋庸。“文老师是大作家，他说要体验生活寻找灵感，就跟着我来了。”

“真了不起。”

“你别听他胡说。”文毋庸是个诚实的人，潘贵富吹捧他，他有点不好意思。“是他骗我看风景来的。”

“看到风景了吗？”王桂梅调皮地问。

“看到了，他已被风景迷住了。”潘贵富话里有话。

“你们聊吧，我要上工去了。”王桂梅听出话外之音，就告辞。

“聊一会儿吧，难得碰到一起，我几次来都没见你，我们文老师一来，你也在，哈哈。”潘贵富奸笑着。

“丛技术员今天有事，就叫我带一下班。”

“你怎么也薅草？”潘贵富不解，“你不是带队吗？”

潘贵富知道江中集团技术员请王桂梅帮忙带队，记工，同样给她工钱。

“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文老师你说是不是？”王桂梅停下脚步转向文毋庸。

“是的。”文毋庸连忙搭话。

“特别是你们老师，更应该多参加体力劳动，多出出汗，对身体有好处。”说着，王桂梅走开了。

王桂梅走进劳动人群中，显得出类拔萃，文毋庸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从这以后，文毋庸见了面就认得出王桂梅，就主动和她打招呼，就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到了收购时节，老板请来车子，老百姓就帮忙摘下青蒿叶子，老板只要青蒿叶子。社员们把叶子捋下来，装进口袋里，然后送到收购站，老板按斤两给打工的付工资。江中老板按五角钱一斤收购，单价算可以的，因为这本来是他的东西，平时做工也开了工钱。如果手脚麻利，一天可以捞好几十块钱，工价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收购了几天，没见人送货来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丛总监觉得奇怪。

丛总监四处调查原因，原来是往别处送去了。

本地有一个做生意的老板，名叫汪赴义，听说青蒿销路好，价钱高，就联系买家、卖家。这个人打通销路后，就到芭茅收购青蒿，他出价一元一斤。社员们见钱眼开，不帮江中采摘青蒿，而是到野外采摘野青蒿卖给汪赴义。表面上是采摘野青蒿，有些人趁管理员不注意，偷摘江中集团的青蒿卖给汪赴义。江中公司就一个人看管，忙不过来，就请求政府支援，政府派潘贵富和王桂梅帮忙看护。虽然有人看护，但是管得了白天，管不了晚上。荒山野岭，黑夜茫茫，确实难照看。王桂梅知道有人偷摘江中集团的青蒿，心里很生气，但是抓不到人，只能尽良心看护。王桂梅痛恨汪赴义和那些趁人之危的人，但是人家做生意赚钱没错，再说乡里乡亲的，王桂梅也不好不留余地。

丛管理员没办法，就把这个情况告诉总部，老板亲自跑到芭茅视察现场，看到惨状目不忍睹。偷摘的人只捋好的，而且是晚上行动，踩倒了一大片，不好再收拾，让人心寒。江中老板和政府理论，并把崔书记带到现场察看。其实崔书记早就听到王桂梅他们的汇报了，到了现场只能表现出无可奈何样。一是抓不到人，那些人白天到野外采摘野青蒿，你不能抓他，晚上偷摘防不胜防，野外黑漆漆的一片，随便找一个地方跳进去就可以捋青蒿。二呢，偷的人每个又没摘好多，即使抓到了也不好治罪，最多收缴赃物，教育一下，可是过后他们还是恣意妄为。

“你们这里的人素质太低了，并且忘恩负义，说实话，我们公司是为了让你们富起来才和你们签订合同开发你们这里的，你们知道，你们这里野生的青蒿有的是，只要我们公司把价钱抬高一点，要多少就能收多少，我们公司为什么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还不是应你们政府邀请，开发你们这里，帮助你们发展经济，租你们的田土，请你们做工给你们开工资，想不到你们不知好歹见利忘义，别人不清楚，你崔书记应该清楚，你们政府为了和我们合作，磨烂了嘴皮子，你们不珍惜，你们好之为之。”

江中老板呆了几天，没有什么好结果，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再也不来了。本来签订了三年的合同，但是老板钱不要，人也不来了，说这里小人太多。

崔书记垂头丧气，好不容易挣得一个项目泡汤了，还挨了上面的批评。第一个招商引资项目以失败告终，芭茅乡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打工的打工，种地的种地。

“真是一个吹牛书记，去年开会，你不是给我保证得好好的，我才把那个项目给你。”第二年的年初扩干会上，崔书记的老领导嘲笑他。

“社员不争气，只顾眼前利益，把老板的东西偷着悄悄卖给别人，老板一气之下走了，再也不来了。”

“愚昧啊，不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老领导，还有什么项目吗？”

“有项目我也不好意思引荐给你。”

“有项目还是给我引荐一下，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因为他们关系不一般，崔书记想说什么可以说什么。

“县政府正在引进喜洋集团，如果有机会我给你引荐一下。”

“谢谢老领导，”崔鎏问，“喜洋集团是搞什么的？”

“喜洋集团是一家开发销售饮食、饮料的大公司，到时候你要好好干，再干砸了就不好收场。”

“好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崔鎏书记心里暗暗高兴，老领导这么说暗示曙光在前。一回到芭茅乡政府，崔书记马上召集村干部开会，落实喜洋集团开发项目。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乡又挣得一个开发项目。”

“是什么项目，看书记情不自禁样，一定是一个大项目。”下面的人看眼色行事。

“喜洋集团决定开发我们芭茅乡，给我们投资。”

“喜洋集团是搞什么的？会不会又是半途而废。”

“你那嘴巴，不会说话就别乱说。”有人指责。

“喜洋集团是一家开发食品饮料的大企业，它要租我们的土地。我们综合考虑，决定还是定点在芭茅村。芭茅村的土地多在乡政府附近，人口集中，交通相对来讲比其他村便利些，如果搞好了影响大得多。希望芭茅村干部们做一下老百姓的思想工作，把他们的土地租给喜洋集团。刘书记，你这次再不能出漏洞，不要像上次一样。为了争取这个项目，我们乡政府花了很大气力，县政府也帮了很大的忙，不然就落户别的乡镇了，希望在座的各位一定要珍惜。不瞒你们说，为了争取这个项目，我是挨了老领导批评的，我是厚着脸皮要才争取到的，你们再不要辜负我了。”

“我们做什么？”有的村干部问，“他们租我们的田地做什么？”

“听说是种胡萝卜、辣椒等，喜洋集团种什么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负责签合同领钱。”

“那是的，不过种胡萝卜、辣椒行吗？”有人提出疑问，“种什么是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是担心不长久，如果亏了喜洋集团就会半途而废。”

“我们这里有的是胡萝卜、辣椒，还要引种，还要招商引资？”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喜洋集团提供的胡萝卜种和辣椒种和我们本地的不同，是优良品种，是为食品饮料加工用的。而且公司说，生产的胡萝卜和辣椒他们都收购，至于赚不赚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签了合同，就是折本了是他们公司的事。”

“那就干吧。”

紧接着崔书记把招商引资项目的细节和芭茅村委落实到位，然后联系喜洋集团。

喜洋集团领导开车到芭茅乡考察，崔书记率领乡政府所有干部像上次一样列队欢迎，仪式非常隆重。

喜洋集团领导到乡政府用餐后，就到田间地头察看，然后回政府签订合同，并留下一名姓颜的技术员负总责并指导工作。乡政府还是派潘贵富秘书负责此项目的具体实施过程，村里还是派王桂梅协助工作。一是因为王桂梅是一朵花，二是因为王桂梅是一朵热情洋溢的花，三是因为王桂梅是一朵热情洋溢招人喜爱的鲜花。

喜洋集团开发首先也是翻耕田地，田地翻耕整理好后，喜洋集团运来辣椒、胡萝卜种子，技术员指导老百姓播种。当时是早春二月，天气还比较寒冷，技术员就叫社员在田间地头盖上薄膜，一时间芭茅村白茫茫一片。等苗子长出土来后，技术员叫社员把薄膜戳穿，让苗子伸出头来。嫩苗长势良好，惹人喜爱。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田间地头到处可见人影走动，让人感觉到生机勃勃，一片繁忙的景象。文毋庸经常随着潘贵富到田间地头找灵感，他经常被这场景迷住，流连忘返，其中最让他留恋的的是另一片风景。

碰上休息时间，文毋庸还是经常和潘贵富一起视察开发区，再后来文毋庸一个人也会去开发区走走。以前的理由是看风景，现在的理由还是看风景，所不同的是以前是潘贵富邀请去的，现在是自己主动去的。现在王桂梅也希望文毋庸来开发区看风景，这样自己也可以看到他。王桂梅觉察到自己和文毋庸之间有一种情愫在蔓延，但是还没有捅破。

喜洋集团到芭茅开发，同样给芭茅带来了生机，搞活了芭茅的经济，所不同的是，这次规模更大。

春末，喜洋集团领导来到芭茅视察，看到嫩绿绿的菜苗，心里很高兴。集团老总签合同之前来到芭茅考察过，他就是看中了这片山水。芭茅四面环山，中间犹如大盆地，有一条河横贯东西。盆地地势平缓，很适宜耕作，很早就有人开发居住。这里自古以来就以耕作为业，只是改革开放后，人们渐渐不看重耕作，而是把劳力投放到沿海发达地区。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因此部分田地渐渐荒芜起来。政府看到荒芜的田地，就想招商引资，于是喜洋集团被引进到芭茅乡。

集团老总看到长势良好的菜苗心里高兴，就源源不断地把肥料运送到芭茅。肥料运来后，管理员请人卸肥料，肥料暂时存放在一间仓库里。什么时候施肥，由管理员决定。到了施肥的时候，管理员组织社员施肥。因为很多时候要走田间小道，管理员只能叫人背着肥料过去。有社员在途中见没其他人看见，就悄悄绕弯把肥料藏在草丛中，等下班后悄悄把肥料背回自家丢在自家的田地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六月的一天，文毋庸又情不自禁地来到茅坪。他来到地头，停下脚步，看到王桂梅正在地里帮忙给胡萝卜和辣椒治虫。王桂梅在地里晃来晃去，文毋庸的眼睛随着王桂梅的身影晃来晃去。

“天气热，你到河边树下休息去，那里凉快，我打完药就来。”王桂梅看到文毋庸那痴痴的样子，知道他是来看自己的，就甜甜地说。

“你一定要来，我有事找你。”文毋庸眼睛看着王桂梅，不忍离开。

“我一定来，你去吧，站在这里不好看，别人会笑的。”

“那我走了。”文毋庸走了几步，差点摔下田埂，因为他的眼睛舍不得离开王桂梅，没看路。

“你小心点。”王桂梅抛来眉眼。

文毋庸来到河边，在一棵大柳树下的石板上坐着。这条河叫柳河，河水哗哗地从西流向东，把芭茅乡一分为二。河水清澈见底，两岸长满高大的柳树，再远处是青青的山峦，柳树和青山倒映在河水里，组成一幅美丽的山水画。文毋庸现在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山水画，只希望王桂梅早点干完活，文毋庸心里现在只有王桂梅这道靓丽的风景啦。

“让你久等了。”过了一会儿，王桂梅打完药来到河边。

“没有，”文毋庸听到王桂梅声音，马上站起来，“你们休息了？”

“中午休息，他们都回去了。”王桂梅取下身上的喷雾器，准备在河里清洗。

“我来帮你。”文毋庸要帮王桂梅清洗喷雾器。

“不要，我自己来，你站在旁边看着就是，别把你弄脏了。”王桂梅深情地看了文毋庸一眼，然后把喷雾器放进河水里自己蹲在河边清洗。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有什么事？”王桂梅问。

“哪有什么事，就是看看你。”

“谢谢。”

天气热，王桂梅只穿一件衬衫，婀娜多姿的身材更加一览无余。王桂梅和这山水融为一体，把这幅山水画点缀得更美！文毋庸看到王桂梅，爱慕之心油然而生。

洗完喷雾器，王桂梅洗了一把脸。

“走，我们回去。”王桂梅站起来。

没想到站起来的时候，脚有点麻，不小心脚下的石头滑了一下，王桂梅差点掉进河里。文毋庸手疾眼快，赶忙拉住王桂梅。文毋庸拉着王桂梅的手舍不得放下，王桂梅的手软绵绵的，湿润润的。

“谢谢你。”王桂梅手抽了出来，对着文毋庸道谢，脸红红的。

王桂梅和文毋庸离开柳河，他们一起往回走，从此以后他们好上了。

胡萝卜和辣椒开始长势很好，但是后期因为肥料不足，苗子渐露黄色，显得营养不良。社员天天除草，但是草比菜苗还好，因为除草没有除根。

“运了那么多肥料，怎么还这样差劲？”管理员看到营养不良的辣椒和胡萝卜，疑惑不解，问旁边的老农，来了这么久，管理员和有些老农混熟了。

“你看看老百姓的菜苗就知道了，”有好心人点破，“听说好些老百姓今年还没买肥料，可是庄稼长得好好的。”

“竟有这样的人！”因为没当场抓到，管理员只有感叹。

再后来，天公不作美，这年六月，芭茅大旱，每天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辣椒苗、胡萝卜苗一到白天就蔫了。管理员急了，就和政府想办法。

“天晴了这么久，辣椒树、胡萝卜要干死了，怎么办？”管理员和催书记及潘贵富等商量。

“实在没办法，就请人挑水浇灌，你看到的，很多田土比河床高，再说菜园不像种水稻可以漫灌。”

“有抽水机吗？”

“没有。”

“要么买一台抽水机。”

“那成本变大了，不好向老板交代。”

“你打个电话和老板商量一下，没办法，如果不浇水，产量降低，同样不好向老板交代。”

“再等几天看下雨不。”

“等一下可以，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这里有句俗语，六月不干有几干，六月干了秋收完，到时候没有收成不要怪我们没提醒。”

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没见云朵过来，太阳反而更加毒辣辣地。管理员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菜苗，心里不是滋味，不得已只好请示老板。老板听到汇报后，同意抽水挑水浇地。就是买一台抽水机抽水，抽水机管不到的地方就请人挑，请人浇水。

俗话说得好，远水解不了近渴。尽管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因为天气太炎热，辣椒和胡萝卜本身营养不良，长势很不好。秋收时节，老板看到矮矮的树苗，看到挂在树苗上屈指可数的几颗辣椒，伤心地回去了，叫管理员收拾残局。

本来签订的是三年合同，但是第二年老板没有来了。亏本不做生意，喜洋集团本亏得太大了，当他知道老百姓假公济私，损了公司肥了自己，他哪还有心思计划第二年的事。芭茅再一次恢复往日的生活节奏，打工的打工，种田的种田。

尽管家乡的经济发展与否与文毋庸关系不是很大，他是吃财政饭的，但是他总希望家乡变得富裕起来。家乡两次招商引资以失败告终，文毋庸心里很不舒服。为什么人家做什么都能如愿以偿，我们这里做什么都是半途而废，文毋庸暗自分析失败的原因。文毋庸认为失败的第一个原因是政府不得力，政府招商引资只是为自己建政绩，而不是想真正让老百姓富裕起来。为什么这么说呢，招商引资成功后，乡政府大力吹嘘，到处宣传，可是过后没有认真落实。栽种青蒿时，有人捣乱也不制止；栽种胡萝卜、辣椒时，有人偷肥料也不查一下。在项目开发前后，崔书记等政府干部总是邀企业管理人员吃吃喝喝，让别人买单。第二个原因就是这里的老百姓太愚昧、太自私了，只看到脚背上。第一次种植青蒿，老板开工资请他们，结果这些人见利忘义，偷老板的青蒿卖给另外的商家。第二次种植辣椒、胡萝卜，老板运来的肥料被一些人偷回家丢在自家的苗圃里。都是这样的人，谁还会来。

想到这些，文毋庸很气愤。因为一直耿耿于怀，文毋庸不知不觉把气愤泼在潘贵富和王桂梅身上。

“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不为老百姓着想。”因为太熟了，文毋庸和潘贵富说话喜欢直来直去。

当时文毋庸和王桂梅在村委会聊事，文毋庸和王桂梅熟知后，就喜欢找借口去村委会。潘贵富给村委会传达指示精神，恰巧此时走到村委会，文毋庸见到潘贵富就对他说。

“我们怎么没为老百姓着想呢，我们两年为老百姓争取了两个开发项目，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潘贵富回答文毋庸，文毋庸觉得潘贵富说的有道理，就转向王桂梅。

“你们社员的素质太低了，现在好啊，老板都不敢来了，没有人投资，只有受穷。”

“我有什么办法呢，你和我说。”

“你是村干部。”

“我虽然是村干部，可我是做事的，我有好大权力。”

王桂梅觉得文毋庸说的是有道理，但是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无能为力，感到委屈。

文毋庸想想也是，不应该和王桂梅生气，她能决定什么，只能怪这里的老百姓素质太低，只看到脚背，只顾眼前利益。

“走，吃饭去，我请客。”潘贵富打破僵局。

“你应该请客。”

他们来到王氏酒家坐定，王站长热情招待他们。潘贵富现在吃饭几乎不用掏腰包，在乡政府吃饭，政府有补贴，吃的都是公家的。在外面呢只要和公家沾一点边可以挂账，可以报销。潘贵富经常跟在崔书记屁股后面，每次在酒店吃饭后崔书记会叫潘贵富签字，因此潘贵富有时打打擦边球，崔书记也认可潘贵富签的单。王站长知道潘贵富可以签单，就好酒好肉款待他们。文毋庸就不同了，到哪里吃饭都得自己掏腰包。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分开了，潘贵富回乡政府，文毋庸送王桂梅回家。

芭茅乡轰轰烈烈的两次招商引资就这样殒命了，投资商的钱有来无去，谁还会再来啊。不过这期间，文毋庸收获却很大，人们到处传言文毋庸和王桂梅好上了，传言他俩演绎了一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王桂梅名花有主后，那些癞蛤蟆自行惭秽，躲到一边去了。

通过几次接触，文毋庸觉得王桂梅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子，就决定和她好。

王桂梅是芭茅乡芭茅村人，比文毋庸小几岁，虽然他们是同村人，但是因为他们俩的家相距较远，又相差几岁，不曾见过面，所以不认得。文毋庸跟着潘贵富到经济开发区玩，认识了王桂梅，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打动了，就想进一步了解她。

王桂梅读书时比较勤奋但是成绩不是很好，没有考上好的高中，认为在一般高中就读考不上大学还不如学一门技术，就选择了县城一所中职学了三年园艺专业。王桂梅读的这所中职其实可以对口升学，但是王桂梅没有考上。王桂梅没有考上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南方打工。打了两年工，家母生病了，王桂梅要帮忙服侍母亲回到家里。王桂梅回到家里，承包了一片桔园，让学有所用。王桂梅想，种植桔子，一方面可以创收，一方面可以照顾家里。可是遗憾的是，整个乡村经济不景气，王桂梅种植桔子只能贴补家用，不能致富。产量高了愁卖，产量低了又没有多少收入，这里交通不太方便，不能大量外销，只能在附近的集市零售，能赚几个钱？

幸好王桂梅性格好，又是个中专生，被村支书看中了，任命她为村委秘书，多了一份事做，多了一点收入。村里的年轻人不是读书就是打工，年轻人很少呆在家里，王桂梅又是女生，因此显得很珍贵。村委里的人多是些老头子，青黄不接，因此支书就想栽培王桂梅。村委就她一个年轻人，又是个中专生，村里要动笔的任务都落在了她的头上，村里跑腿的事都落在了她头上。王桂梅随和，好学，又勤快，大家都喜欢她。到了村委，王桂梅很快熟悉了业务。文毋庸和王桂梅相处一段时间后，也感觉到了王桂梅的这些优点。王桂梅说话总是带着笑，好学而且喜欢看书，这一点打动了文毋庸。王桂梅主要看的是园艺方面的书籍，当然也看一些经典书籍。王桂梅很热情，哪家果园的树苗有了问题，都会找王桂梅诊断救治。王桂梅从不推辞，总是尽心尽力。

王桂梅正是含苞欲放的鲜花，很多青年小哥哥都会闻香而来。社会上有人请媒婆说亲，王桂梅婉言谢绝说自己年轻，还不想谈婚论嫁。乡政府有一个单身小伙看上了王桂梅，紧追不舍，但是王桂梅仍然没有点头。王桂梅了解这个人，虽然有工作，有铁饭碗，但是人品欠佳，不合自己的心意。王桂梅没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但是她不想委屈自己。潘贵富也被王桂梅的美貌吸引过，暗暗喜欢过王桂梅，但是衡量来衡量去，没有追她。王桂梅和潘贵富接触比较多，觉得潘贵富各方面比较好，但是王桂梅觉得和他对不上眼，她觉得这个人比较虚，也就不奢望爱情降临在他们两人之间。直到文毋庸出现，王桂梅芳心萌动，但是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文毋庸之间地位悬殊。

文毋庸和王桂梅接触后，觉得王桂梅合自己的心意，王桂梅知书达理，为人谦和，不卑不亢，虽然没有工作，但是各方面比较优秀，当然长得也好看。

文毋庸以为爱情至上，没想很多，就和王桂梅好上了。文毋庸和王桂梅好上后，印证了古代的郎才女貌之佳话。潘贵富就不看好这段佳话，他认为现代爱情还要考虑经济基础，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王桂梅和文毋庸好上后，对文毋庸特别关爱，特别是生活上随时关注着文毋庸，给文毋庸收拾房子，帮文毋庸洗衣服，当然也陪着文毋庸散步，欣赏风景。文毋庸恋爱后，过着甜蜜的日子。

芭茅乡的经济没搞上去，崔鎏书记每次开会没有牛皮吹，一直得不到提拔。芭茅乡经济没搞上去，其实整个灵溪的经济也好不到哪里去，灵溪交通不是很发达，也没有什么好的矿产资源，旅游资源也不丰富。政府靠国家救济，老百姓靠打工或做生意捞钱，日子还是挺难过的。

经济搞不上去，人们只能受穷，但是当官的并不穷，仍然大手大脚地吃喝玩乐，因为他们有国家扶持。举个例子，本地区是出了名的穷，引起国家的重视，国家决定派经济相对发达的县市对口扶贫溪洲各县市，对口扶贫灵溪县的是湘潭市。湘潭市领导来到灵溪考察，县里领导前去迎接。见面后湘潭市领导吃惊了，论资格，论经济实力，该县领导和湘潭市领导相比，简直是十万八千里，但是前来迎接的领导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坐的车都比湘潭市领导高档得多，特别是通讯工具比湘潭市领导的先进得多。湘潭市领导身上只佩戴小小的呼机，而本地领导有佩戴大哥大的，阔气得多。

“你们这么富有，为什么还要我们扶持！”湘潭市领导感叹。

湘潭市领导视察以后，觉得灵溪并不穷，但是上面要求对口扶贫，只好随意投点资，搞几个建设项目，这样可苦了灵溪人民。灵溪人民听说湘潭市对口扶贫灵溪，就盼星星盼月亮，

等来了湘潭市领导视察好坐享其成。想不到领导们来了后，就下了一点毛毛细雨，只滋润了个别地方，大部分人仍然大失所望。湘潭市领导有所不知道，这里的老百姓还是很苦的，没有多少经济来源，就是靠卖苦力挣几个血汗钱。

“你们政府工作人员现在多好，什么事不要管，天天玩还可以领国家的钱。”

潘贵富开车到学校找文毋庸有事，文毋庸等在校门口迎接，潘贵富刚下车就被文毋庸抢白一句。因为是老同学，感情很好，说话比较随便，有时候出格了也不计较。

“你看你这话说的，可见你真是孤陋寡闻、见识短浅，我们政府事多着呢，你不知道吗？譬如——”

“譬如国家现在取消了农业税，你们就不要催老百姓交公粮余粮了，让你们轻松了；譬如现在老百姓只要能打工都打工去了，很少有人种田，你们就不要管农业生产了，你们很少下队了；你们就是还在管着计划生育，可是你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农村多胎有的是，有些人家生了五六个孩子，你们不说不管，你们怕死，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管的。”

潘富贵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毋庸抢过去了。

潘贵富下车，关好车门，然后跟着文毋庸朝老师办公室走去，他们边走边聊。文毋庸虽然是和潘贵富说笑，其实是数落乡政府职能部门的不是，现在一些政府职能部门就是懒政。别处不讲，就讲芭茅乡，到了新世纪，还有一部分人没有脱贫。芭茅乡政府只是干着上级要检查的工作，很少主动为老百姓谋一条出路，更不用说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村干部也是一样，只是起个上传下达的作用，然后领取工资，还说这是劳务费。

“我们管的事多着呢，”潘贵富为政府树碑立传，“我们政府天天考虑全乡的民计民生，安全生产，哪里出了一点问题，我们都要处理。”

“你们天天考虑全乡的民计民生？你们就管着几个低保名额，然后和村干部合谋怎样把这些名额分给有关系的人。你们真的想管，就要把经济搞上去，老百姓就不要出去卖苦力。你们难道看不见，自从改革开放到现在，我们这里年轻力壮的都打工去了，只有几个老家伙在家里守着几亩薄田、守着留守儿童度日，你们管了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父母不在身边，孩子好难管，我们跟着受罪，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喜欢读书，教育就跟着滑坡。”

文毋庸当然不相信现在的乡政府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文毋庸说这些是因为自己比较正直，再就是因为潘贵富是同学，在老同学面前说说他不会怪罪的。

“你这是对我们政府的偏见，你把我们政府看成什么了，好像我们政府是吃干饭的，”潘贵富争辩，“隔行如隔山，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政府的职能和难处，你真是一叶障目。”

“你还不承认？”文毋庸以唇相讥。

“我们也想做点事，但是我们有时好无能为力，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样不占，中央只开放沿海地区，我们这里是内陆，又是偏远地区，中央不管我们，我们和留守儿童差不多，我们这里各种资源匮乏，交通很不方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叫我们怎样带领老百姓致富。”

“那也是，上面为了立竿见影，以点带面，现在只管点，不管面。”文毋庸有同感。

“到了你们办公室，不和你说这些了，我们谈正事。”

潘贵富和文毋庸走到老师办公室，还有几个老师在办公，他们有些认得潘贵富，就和他打招呼。

“请坐，潘乡长。”

“领导，辛苦。”

“老师们好。”潘贵富和老师们打招呼。

“现在谈正事，”潘贵富坐在凳子上，对着文毋庸说，“我们政府正在组织老百姓搞开发，我希望你到时候帮一下忙。”

“你们真的想做好事？”

“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真是知识分子，一股酸腐味。”

“你们搞开发，要我帮忙，我能做什么？”文毋庸反问。

“有你做的，实话告诉你，我们想请你帮我们政府宣传一下，我们政府领导都知道你文笔好，崔书记叫我来的。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芭茅乡不是没有亮点，可是为什么没人知道呢，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做的还不够十全十美，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们宣传不到位。我们经常组织乡政府干部参观上了报纸的一些被称为典型的乡镇，我们到了那里发现他们并不像报纸上写得那么尽善尽美。我就给崔书记建议，我们也可以向人家学习，多宣传自己。崔书记觉得我说的对，就说以后做什么事都请人报道一下，我就请你来了。”

“你要我帮你们吹牛，我可不会吹牛。”

“我们不是吹牛，是搞真的。”

“你们搞什么真的，你们还有什么真的没搞？”

“这回是真的，我们准备号召老百姓种植烟草，你知道现在烟草紧俏得很。”

“当乡长就是不同，知道为老百姓谋福利。”

“老同学，你话里又带刺，我忠告你不要总是从门缝里看人，老是这样，说明你心眼小，而且总是产生偏见。”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们哪次搞开发，之前宣传不是说是真的。以前引进外资种青蒿、胡萝卜搞得那么轰轰烈烈，还不是龙头起蛇尾煞。后来搞退耕还林，也只喂肥几个大户和一些公职人员。国家花大力气搞退耕还林，一方面是想把环境治理好，减少水土流失，一方面是想给老百姓一些补贴，让老百姓富裕起来，可是最后富裕的只是几个大户，老百姓还是要靠打工过日子。你们后来又号召老百姓栽种油茶，说这油茶好，三年就可受益，现在可是过去几个三年了，老百姓应该富裕了吧，但是老百姓仍然要靠打工过日子，还有一层还要考国家扶贫混日子，可悲啊。我觉得你们每次立项只是为了把国家搞开发的钱骗到手，同时捞点政绩好表功。你们现在又想骗国家的钱是不？想到这里，我良心受到谴责啊，我是你们的帮凶。前几次你们搞开发，我以为你们是在干正事，是在干好事，我就帮你们吹，牛皮被我吹破了啊。”

“文老师，牛皮有的是，尽管吹。”旁边的老师跟着起哄。

“文老师，你也别埋怨了，那几次开发，你是受益集大成者。”有人反过来取闹文毋庸。“没有潘乡长请你去，你现在还是光棍。”

“是的嘛，你还忘恩负义，哈哈哈。”大家大笑。

“没有潘乡长牵线搭桥，我们文老师光棍不会打，文老师一表人才，不过可能找不到嫂子那么好看的。”大家心里都爱慕王桂梅的美丽。

“王桂梅嫂子确实漂亮！”有人禁不住赞美王桂梅。

“漂亮当不得饭吃，结婚前只想找漂亮的，结婚后才知道找对象要找实惠的，你们年轻人以后找对象要向潘乡长学习。”文毋庸教育年轻人。

“这话有道理，潘乡长找到了好老婆，青云直上。”年轻人转过来羡慕潘贵富。

“因此找女朋友不要看表面，而要看她有旺夫相没。”文毋庸教育年轻人。

“经典！”有人点赞。

前面说过，潘贵富是普九受益集大成者，双喜临门。

普九之前，潘贵富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自从中专毕业以后一直没有找女朋友，不是没遇到，而是没遇到想要的。潘贵富见到王桂梅时，心动过，但是没有进一步发展，潘贵富遗憾王桂梅没有正式工作。普九期间，潘贵富频繁地往小学跑，借口是联系工作。联系工作没错，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他是借联系工作之便看人来的。终于遇到了比较称心如意的异性，潘贵富决定不放过了。

那一段时间，潘贵富喜欢往芭茅小学跑，不久人们就明白了潘贵富是盯上了刚请到小学代课的一位名叫崔裙的女老师。人们看到潘贵富追求崔裙老师，有点大跌眼镜。潘贵富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工作单位也很好，在单位深得领导喜欢，很有前途。崔裙老师论相貌，不能说丑，但是绝对可以说其貌不扬；论工作地位，崔裙是个代课老师；论身材，几乎可以说是五大三粗。文毋庸也不看好这段恋情，如果换成自己，虽然自己只是个臭老九也不会进攻这样的异性的。文毋庸不熟悉崔裙，不了解情况，她在小学代课，文毋庸猜想自己是不是只是从表面看问题。

潘贵富不管别人怎么猜想，见到崔裙后就盯住她不放了，就主动找上门献殷情，对崔裙展开全方位的进攻。崔裙也很高兴，有人对自己展开攻势，而且是个美男子，而且是个政府干部，因此没几下子就被潘贵富俘获了，很快步入婚姻殿堂。潘贵富和崔裙结婚后，很幸福，崔裙什么都依着他。

普九验收不久，潘贵富被提名为副乡长，而且很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有了向上爬的政治资本。有些人可能不以为然，认为没有入党还好些，可以少缴党费，但是在行政工作的同志都知道，如果不入党，就没有一点前途和希望。行政单位里入党不像其他单位，相对来讲难得多，指标少，要求严，但是潘贵富不费吹灰之力就捞得别人做梦都想的政治资本。潘贵富高升的理由是普九期间贡献大，但是人们不这么认为，大家知道，普九中贡献大的人多，而潘贵富只是起个跑腿作用。人们总认为潘贵富能青云直上，是因为他的妻子姓得好，文毋庸也这么想。崔裙和乡政府一把手同姓，人们不由得还猜测，他们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时间久了一切都印证了，人们知道了崔裙是崔鎏书记的亲侄女，想到这层关系，潘贵富当副乡长就顺理成章啦。

“潘乡长，你找我们文老师有什么好事？”有人问潘贵富。

“找你们文老师唠嗑，找你们文老师上政治课，你们文老师文笔好，口才好，我还没讲一句，他讲了一大段。”

“那是的，我们文老师文笔还有说的，只要他帮你吹牛，准把假的说成真的，准把稻草说成金条。”有人跟着起哄。

“哈哈。”大家一阵哄笑。

“他不去你请我去吧，他已经有嫂子了啦，把机会给我吧。”

“你会吹牛？”有人反驳。

“这回是真的，政府是想办正事办大事。”潘贵富强调。

“你们这回办什么正事办什么大事？”有人问。

“看你自己说的，露馅了吧，你自己承认你们以前在日弄国家，骗取国家扶贫资金吧。”文毋庸接过话。

“政府是好的，有些是下面村里没有落实好。”潘贵富争辩。

“村里没有落实好，还不是归你们领导。”有人插话。

“不和你们争论了，你们学者讲话都是酸溜溜的，”潘贵富起身告辞，“我们开工的时候，我再叫你来，人多的时候不要说这些气话，老同学。”

“我会来的，放心，我送送你。”文毋庸站起来。“说归说，我觉得把我们芭茅吹出去也好，你说对了，我们就是缺少宣传。”

文毋庸知道，要真正把芭茅推出去，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还是要靠政府领导，文人只会发牢骚，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文人的通病是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而且只会纸上谈兵，真正要自己改造世界时就会不知所措。

“当干部的还是不同些，就买了小车。”

文毋庸陪潘贵富走到停车的地方，文毋庸看着潘贵富的车感叹。大家都知道老师的工资比政府干部高，但是自己买一辆摩托车还要借钱。

“没办法，我们经常下队，走路不方便，你知道芭茅幅员辽阔。”

送走潘贵富后，文毋庸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想，国家政策还是好，只是下面当官的把政策搞歪了。

就拿退耕还林来讲，林业部门只给一定计划，这些计划到了芭茅乡林业站，林业站只卖给本乡有关系有本钱的几家大户，理由是大户才有本钱开发。这几家有本钱的大户得了计划后，用很少的钱承包本乡老百姓的山林和荒地，然后再用少部分的钱给自己打工的人发工资，剩下的大部分退耕还林补偿款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可笑的是本乡部分老百姓有荒地，也栽种了树木，但是没有计划就得不到退耕还林补偿款。还有可笑的是有些大户为了扩大退耕还林面积，毁林造林。更可笑的是，这几家大户伙同林业部门虚报浮夸，瞒天过海，他们的退耕还林面积加起来比本乡版图面积还多。更有甚者，一些在位的领导暗地里操纵，把计划分给自己的亲戚朋友，然后暗中分红。不过退耕还林还是有好处，让本乡一部分荒山变绿了，一部分水变清了，更让一部分人（那几个大户和一些领导）先富裕起来啦。

乡政府继续为老百姓谋福利，又引进了油茶栽种项目。油茶栽种的形式和退耕还林差不多，同样只有几家大户才有资格承包任务，问题是能够栽种的土地已经退耕还林了。只要有计划就行，其他的好解决。大户请人把原来的树木砍掉，然后换上油茶。政府干部还宣传，这油茶三年就可受益，以后油茶归老百姓自己采摘。几个三年过去了，栽种油茶的地方只有杂草树木，没见几棵油茶树，但是大户照样领钱。

文毋庸虽然看不惯这些，但是回过头来一想，凡事都是一分为二。尽管地方政府只为自己捞政绩，并不是想真正做好一件事，但是不管怎样，老百姓还是受了一点益。就拿退耕还林来讲，现在可以这样说，山清水秀已经不是梦了；就拿栽种油茶来讲，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油茶，但是老百姓毕竟从大户手里领得一点零用钱，不然土地荒着还不是荒着。

再说栽种油茶的土地荒芜了，现在又可以栽种烤烟，栽种烤烟的前景应该好些吧。

“明天召开烟草种植研讨会，我们请了烟草公司的领导参会，你把课调好，早饭后就来政府会议室。”过了几天，潘贵富给文毋庸打电话。

“好的，我准时赶到。”

这天，文毋庸早早来到芭茅乡政府，因为是熟人，是常客，政府工作人员都和文毋庸点头打招呼。文毋庸走进会议室，只见主席台上面有横幅写着“芭茅乡烟草种植研讨会”字样。文毋庸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坐在会场里，文毋庸认得大部分人，都是各村的书记和村干部，主席台上也开始有领导落座。文毋庸抓紧时间拍照，记载开会的主要内容。

讲话的领导很多，当然讲得最多最到位最有权威的是乡党委书记崔鎏同志：

同志们，我们今天在这里隆重举行烟草种植研讨会，希望我们以此为契机，促进我乡经济飞跃发展。我们乡是穷乡，但是政府一直想改变这个落后面貌，也采取了很多措施。通过政府领导的努力，我乡的落后面貌有了很大改观，经济有了很大提升。为了更好地发展我乡的经济建设，为了我乡人民尽早步入小康生活，我们乡党委和政府研究决定，从今年开始，号召全乡人民大力开发种植烟草。大家知道，我们这个地方适应栽种烟草，而且烟草不愁销路。我们政府已经和烟草公司签了合同，只要不是太差的烟叶，烟草公司都要。我们算了一下，就拿中等烟叶的收入计算，都比种粮食强。说到种粮食，我们要改变这个观念，我们老百姓总认为自己是种粮食的，还要买粮食，买得饱吃不饱，既好笑又划不来。我们要改变这种观念，我们有钱了，还怕没饭吃，我们国家有的是粮食，几年不生产也吃不完。就是国家没有粮食了，我们可以进口，因为我们有钱了。我知道开始老百姓转不过这个弯，因此村干部要带头，每家要栽种烟叶。村干部还要发动群众栽种烟叶，哪个村栽得多，我们就奖励哪个村书记。同志们，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村干部必须带头完成。

我们已经和烟草公司衔接好了，他们将给我们很多优惠政策，还给我们投资修建一些基础设施。我们今天把烟草公司的领导项经理请来了，等一下我们请他给我们讲解相关的优惠政策和具体措施。同志们啊，我们要抓住这个契机，让我乡的经济腾飞起来。这项工作具体由潘贵富副乡长负责，你们有什么问题和他联系。

下面欢迎烟草公司领导讲话。

烟草公司领导项经理清了一下嗓子后开始讲话：

为了支持芭茅乡的经济建设，应你们政府邀请，经双方协商，我们烟草公司和你们政府签订了共同开发芭茅乡的烟草种植合同。公司为了鼓励你们栽种烟叶，将拨专款在基地修建蓄水池，还给基地修建机耕道，方便运输。我们还将拨一部分款帮你们修建烤烟房，你们的烤烟房验收合格了，我们就给你们发放修建款。还有你们书记讲了，我再强调一下，只要不是太差的烟叶，我们都收购。

潘贵富副乡长补充讲了一点：

为了鼓励大家积极种植烟叶，修建烤烟房的木材随便砍伐，不要砍伐证，大家听出来了吗，我们这是借鸡生蛋，将就别人的钱赶场，再搞不好就是我们脑子有问题。

会议即将结束之际，乡政府给村里下达了任务，并和村支书、村干部签订军令状。

文毋庸把这个好的势头写成新闻发表在溪洲党报上。文毋庸觉得乡政府这回是真的想干好事，就跟踪报道了芭茅乡种植烟叶的全过程。以后老百姓翻地，栽种，收烟叶，烤烟，销售，文毋庸都有文字记载，都有文章发表在溪洲党报上。

文毋庸通过跟踪采访报道乡民们种植烟叶的全过程，更加体会到老百姓的艰辛。栽种烟叶来钱，比种粮食划得来，但是得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正如老百姓说的，你要人家钱，人家就要你的命。栽种烟草很繁琐，首先是翻地，要想收入多，就得多栽种，就得多翻地。在翻地的同时，把种子放在营养盒里培育，然后等土地翻完后，再把苗子一棵一棵移栽。苗子栽下去后就是管理，除草，治虫，打芽等一样不能少。最繁琐的是烤烟，烟叶成熟后，你得把烟叶摘下来，背回家。摘烟叶要早起，太阳出来后，烟叶晒出油了，你就不好操作，粘手。烟叶摘回家后，还要一张一张用绳子系在裁好的竹竿上，然后放进烤烟房里。如果烤烟房生火了，一天到晚不能离人，随时要查看烤烟房里的火候，半夜也要起来看看火，添加燃料。温度过高，烟叶会烤糊，温度过低，烟叶烤不出色。烟叶烤糊了没人要，烤不出色，卖不到好价钱。烤烟出来后，烟农背着烟叶到烟站卖，当金黄的烟叶变成大红的钞票时，烟农这才舒了一口气。别看栽种烤烟不要好大力气，但是劳动时间长，劳动强度大，特别是烤烟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只要能动的都得上阵。

政府为了鼓励和支持栽种烟叶，制定特殊政策，凡是修烤烟房的，可以随便砍树，不要砍伐证，也没人过问。发财的机会来啦，很多人借此机会大量砍树，山上的树砍得差不多了，就连退耕还林栽种的树也没放过。只要是树，都能换成钱，砍树换钱也是发展经济呀。分田到户以后，山上的树几乎砍光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用材林不可能一天两天就能长大，因此退耕还林里面用得着的树也不能放过。老百姓把砍的树一部分用来修建烤烟房，大部分出售给商贩赚几个小钱。

看到老百姓杀鸡取卵砍树，文毋庸一阵心疼，你们这样做会遭报应的啊。可是没办法，政府鼓励的啊，发展经济！文毋庸不由得想到刚刚分田到户那阵，老百姓一听说山林现在归私人了，就滥伐树木赚几个小钱。没有多久，山里的树砍得差不多了。老百姓为了增加粮食产量，就把砍树后留下的荒地开垦变成耕地。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环境恶化，三年两灾。说道三年两灾，文毋庸深有体会。

一九九五年七月廿三日早饭过后，天空乌云密布，一会儿大雨倾盆，当时人们还没觉得什么，有的在家里避雨闲谈，有的带着雨具还在外面察看庄稼，总认为这只是一场暴风雨，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的是，一会儿在野外的一些人回不来了，只好等在河那边求救。去的时候河道里没有水，回来的时候河道里洪水滔天，还夹带着翻滚的巨石发出振聋发聩的咆哮声。躲在家里的人呆了一会儿呆不住了，他们宁愿站在雨里。一些人家的木地板下流水了，成了河道；一些人家离河不远，时刻担心河水漫过来把房子冲跑。

这天早上，文毋庸和王桂梅本来呆在学校，他们开始和别的老师一样躲在屋檐下看热闹，他们不用担心，学校毕竟是砖房子，而且站在山包上，水漫金山也漫不上来。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文毋庸和王桂梅就打开雨伞朝老家走去，看这阵势不是一般的雨。文毋庸大学毕业分到芭茅中学上班，学校给他分了一间房，文毋庸觉得住在学校上班方便些，就吃住在学校。老家房子破旧，文毋庸觉得和父母挤在一起不方便，反正离家很近，来回方便，要看父母，课间都可以去一下。因此和王桂梅结婚时，文毋庸把学校那间房用报纸装裱一新当新房。此时文毋庸担心父母，担心破旧的木房子，破旧的木房子到处漏雨，父母不得安生。老家旁边是小河，不知河水涨得怎么样。文毋庸和王桂梅来到老家，已经湿透了，雨伞没起好大作用，幸好是夏天，不冷。来到家里，屋里到处漏雨，父母已经找来盆子，桶子，凡是能盛水的都用上了。很快水满了，父母就端到外面倒，然后赶快回来继续接水。文毋庸和王桂梅看到此情景，赶忙帮忙倒水。

倒了一会儿，他们失去了信心，因为这里还没端出去，那里又满了，而且地板已经全湿了，只好听天由命。更迫使他们停止倒水的理由是房屋西边的小何发出惊人的咆哮声，情况肯定很危急。他们走出房屋来到河堤不远处查看险情，观察动静。这条小河平时和小水沟差不多，没见过多少水，今天却像奔腾咆哮的小黄河。文毋庸家是老业，这边的河堤从上到下用石头堆砌起来了，而且河堤尽头有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蔸守护着。对面只是土坎，土坎过去一点是张三叔新修的木房子。河道差不多有一人深，这时站在远处都可以看到漫起来的河水。文毋庸一家好担心河水漫上来，漫上来了就要冲毁自家木房子，这老旧木房子是经不起冲击的。眼看着要漫过河堤，一会儿对面的土坎支持不住了，倒塌了，河道加宽了，河水改道了，这边的河堤压力减小了。

对面张三叔家和文家隔河相望，张家在文家的斜上方，背后靠近小河。文家这边因为有大树蔸和河堤保护着，河水欺软怕硬，就冲击张三叔那边，水漫过了河床，一会儿张三叔家地板下面全是河水，张三叔家楼板下面成了河道。文毋庸一家人想过去帮忙，但是爱莫能助，只是站在这边喊话，出主意，叫张家把地脚方下面的石板打通，让水流出去，不然更危险。

文毋庸这边和对岸本来有一座小石拱桥连着，现在成了危桥，下一半部分刚被河水冲走了。桥旁边土坎上有一棵腰围约一米的桃树，桃树靠近河边的根部泥土已被冲走，桃树危在旦夕。雨还在下，河水还在加大，桥上肯定不敢过人。拱桥怕是保不住了，文毋庸一家人想。没过多久，桃树被冲走了，拱桥也被冲走了，文毋庸一家人目睹着这一切瞬间发生。有惊无险的是，对岸的土坎冲垮了，拱桥冲走了，桃树冲走了，河道加宽，河水改道，文家安然无恙，虚惊一场。

大雨倾泻三个多小时渐渐小了，文毋庸放心了。下午雨停了，文毋庸一家绕道来到张家探访灾情，问寒问暖，文家父母留在张家帮忙收拾残局。文毋庸和王桂梅被乡政府和村委叫去一起察看灾情，慰问灾民。一路上，他们看到很多田埂被冲垮，水稻被洪水冲趴在田里，有些稻田被淹没了，水稻也被淹没了。还有成片成片的玉米杆倒在地上，秸秆上的玉米没有用了，玉米刚好结子，但是还没成熟，收回家没有用。洪水过后，所有河道都变宽变深了，有的还改道了。

有人报告说柳河边上灾情最重，有几家房屋被冲走了，还有人员伤亡。文毋庸和王桂梅跟随政府官员来到柳河边，柳河的水仍然还在咆哮不已。柳河的源头在杉河镇那边，路途遥远，水流很大。现在虽然水小些了，但是还是非常凶猛。抬头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河水漫过的地方留下的垃圾，有些柳树上也挂着垃圾，可见洪水最高峰时有多浩瀚。他们来到受灾的那家人家，只见惨状目不忍睹。这家人姓秦，房子建在柳河边，屋前的河坎被冲垮了一段，河水拐进来好几米，房子有一半被河水冲走了，剩下的一半摇摇欲坠。

文毋庸他们来时，秦家哭声惊天动地，政府人员马上安置灾民，慰问灾民，文毋庸和王桂梅把身上仅有的几十元钱送给灾民。

“你们不要伤心，政府会帮助你们的。”一位政府干部安慰秦家。

“你们除了房屋被冲走了一半，还有那些损失？”另一位政府干部问。

“谷子只枪得两担，其他的被冲走了。”

“还有呢？”

“两头肥猪被冲走了。”

“最伤心的是老娘被冲走了。”说到这里，秦家男主人忍不住又哭起来了。

“节哀。”

“开始下大雨时，我们以为没有好大的事，多年来河水没涨到半坎上，没想到今天的雨越下越大，河水越来越猛，我们眼看河水涨上来了，就拼命抢东西，我们老娘舍不得栏里的牲畜，就在那里看。我们叫她到上面去，她不听，我们只顾抢救粮食，没想到一个大浪扑过来，把猪圈卷走了，老人家也被卷走了，我们没心思抢东西。河水还在涨，房子也被冲走了一半。”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宽一点，政府会帮你们的。”

政府工作人员叫秦家暂时安顿在附近那家比较安全的人家里度过难关，然后到其他几家看看。文毋庸和王桂梅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因为部分电杆被冲倒了，今天没有电，整个村子黑灯瞎火的。

“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涨了这么大的水，我从来没见过，”没有电，一家人坐在堂屋里闲聊，王桂梅问公婆，“以前涨过这么大的水吗？”

“我们这里五三年（一九五三年）涨过这么大的水，以后就没有了。”父母回答王桂梅。

“那次有这么厉害吗，损失严重吗？”

“那次下大雨的时间还长些，差不多一整天，涨的水也大，屋后的银花姐就是被洪水冲走了变成残废的，当时她只有四五岁，在自家屋前的田坎上玩，上面突然涨大水了，洪水淹没了田野，银花被水冲下了几块田，等大人找到时，还有一口气，命保住了，但是脚不得力了，终身残疾。”

“这次水灾严重些，柳河边冲走了几个人。”

“五三年没听见死人，不过那时河边上危险的地方没住人，欺山不欺水。”

政府组织人员抢修电力，两天后整个村子通电了。晚上打开电视，这几天的新闻里都会播报有关洪灾的新闻。

“今年的七月廿三日，溪州地区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但是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英勇无畏的溪洲人民战胜了自然灾害，现在溪洲所有地区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已经通电通水，交通也基本恢复正常，这次洪灾带给溪洲人民无限灾难，但是溪洲人民努力奋斗，克服困难，把家园重建得更加美好。”

到一九九八年四月底，溪洲地区被七·二三洪水破坏的基础设施基本整修完成，农业生产也走向正常。

很快到了五月三十日，这天和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三日那天一样，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接着狂风大作，大雨倾盆，不久就是洪水滔天。这次洪涝灾害全所未有，就举一个地方做例子吧。灵溪的扶志乡，因为当地多溶洞、天坑，地表很少见到一条完整的河流，溪水流一段路就没见了，因为进了溶洞或者天坑里。这天不同，因为溶洞或者天坑排不完，洪水就自行开道，形成强大的地表流，扶志一时几乎成了汪洋大海。

这次水灾面积波及范围很广，灾情发生不久，溪州地区广播电视马上播报灾情，号召溪洲人民战胜灾难，重建家园。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在播报全国受灾情况，播报解放军战士抢救灾难的英雄事迹，号召全国人民战胜灾难，重建家园。

“自一九九八年五月末以来，我国很多地区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洪灾，但是全国人民在中央的英明领导下，众志成城，战胜了灾难。”

听到“百年不遇”一词，文毋庸陷入沉思，说是百年不遇，其实仅仅相隔三年。为什么现在水灾那么频繁呢，应该不完全是百年不遇，老天爷残酷无情吧，而是我们自己不爱护自然，不遵循自然规律吧。如果不乱砍滥伐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国人为了一己之利，杀鸡取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的啊。

水土流失，不是芭茅乡才有，全国面临着这样的局面，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长江变成了第二条黄河。党和政府发现问题严重，就制定退耕还林政策，用国库的钱买来青山绿水。遗憾的是这青山绿水还没青绿多久，又要变黄了。一些人打着修烤烟房之旗号，大肆砍伐树木，山光水尽的日子又要来了。幸好，这样杀鸡取卵的日子不长，人们知道厉害了。

总的来讲，老百姓的收入还是有所增加，文毋庸无奈之际就这样安慰自己。这也是事实，老百姓现在的口袋比以前鼓多了。

文毋庸还报道了乡政府干部扶持烟农的事迹，当然主要镜头只对着书记、乡长和潘贵富。书记拿一下锄头照一张相，乡长和烟农讲一句话照一张相，潘贵富帮助烟农递一下烟叶照一张相。相片就一张，下面的文字却是一大段，书记，乡长，潘贵富于是风光起来。

老百姓从春种开始，就一直在田地里忙碌，围着粮田转，围着烟地转，不过有付出就有收获。政府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凡是老百姓烤出的烟叶，烟草公司基本上收购了，老百姓回家一盘算，确实比种田划得来。

芭茅乡政府也跟着发财，就讲烟草的返回款就撑破了政府干部的口袋。当然最实惠的是领导，崔书记调进某局当一把手，那个叫牛锤的乡长晋升为书记，潘贵富跟着升，转正了，成了名符其实的潘乡长。

文毋庸也得到了一些实惠，写新闻有稿费。潘贵富有了好处没有忘记文毋庸，经常请他下馆子，有时候还会破费请他吃几顿山珍海味。现在潘贵富请他吃一顿饭没有一点问题，只要文毋庸开口。有时候在指定的酒店里只要报一下潘贵富的名字，文毋庸吃完饭后嘴巴一抹就可以走人。

“老同学，你现在是芭茅乡人民的父母官，你又是芭茅乡人，你要为父老乡亲做点事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文毋庸对潘贵富说。

“是的，”潘贵富赞同，“你看到的，我们在搞烟草种植，你知道烟叶不愁销路，价钱也好，这两年老百姓跟着发财了。”

文毋庸知道，芭茅乡老百姓对芭茅乡政府不感兴趣，他们经常骂乡政府不作为。文毋庸听到骂声心里不舒服，因为潘贵富在政府里。文毋庸和潘贵富经常一起聊天，也经常提醒潘贵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文毋庸说这话有自己的底气，因为芭茅乡就是教育拿得出手。芭茅乡是个不起眼的偏远乡，很多方面都落在别的乡镇后面，唯独教育佳绩不断。无论是升学率还是学生数，都可以拿到台面上炫耀。就拿老百姓最关注的升学率来讲，每年初三毕业会考后，总有一部分学生进入省示范性高中就读。而且进入高中后，这些学生的成绩依然很好，一部分学生考入一本不在话下。这点成绩值得夸耀的前提是小学毕业时，成绩好的学生被县城一些好学校筛选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学生，要教好他们得花双倍力气。再拿学生数来讲，尽管现在好多打工的把孩子带到打工的地方就读，城里的学校像一块磁铁吸食着乡里学生，但是这些对芭茅中小学影响不大。很多乡里学校没有学生自动消亡，很多乡里学校整个初中只有几十个人，但是芭茅乡无论初中还是小学，学生数在乡镇一级中名列前列，这是有目共睹的。因此芭茅乡老百姓经常说，我们芭茅乡什么搞不好，就是学校的教学质量还拿得出手，这是芭茅乡最大的产业。

就个人来讲，文毋庸虽然仕途不畅，但是教书响当当的，学校、老师、家长、学生都会对他竖大拇指。后来换了个年轻的校长，这位校长叫钱来，他慧眼识英才，让文毋庸当了教务主任。关于政府官员的提拔，老百姓不会那么看好，包括对潘贵富的看法。大家心里清楚，现在政府官员提拔任用，不是看能力功绩，而是看关系和钞票，也就是说不是任人唯贤而是任人唯亲任人唯钱，这是不言而喻的。

文毋庸心里非常清楚，再怎么不看好政府官员，但是能改变世道的不是教员，而是政府官员，教员只能虚构理想社会，政府官员才能左右航船，因此文毋庸想激励潘贵富，借潘贵富之力推动芭茅的经济发展。文毋庸也非常清楚，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了，对学校的发展起很大的促进作用。道理很简单，如果本地区的经济发展了，老百姓就不要外出打工了，大人没有外出，他们的孩子肯定不会跑到别的的地方读书。大人在家里，有大人督促，他们的孩子也好管理些。

“烟草种植是起得了一定成效，但那是短命的。”文毋庸担忧。

“何以见得。”

“你装苕，其实你比我更清楚，烟草收效快，但是不长久。第一，它对土质要求高，不是所有的土壤都适应栽种烟草；第二，不能重地，同一块地最多只能栽种三年，三年以后土地肥效降低，烟草就会生病，产量也会下降；第三，种烟草很繁琐，劳动强度大，劳动力不够的人家还是不愿意栽种。”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你看到的，这两年，烟草种植面积下降了。”潘贵富陷入沉思。

“你们准备干什么？”

“干什么，你知道，我们这里偏僻落后，交通不便，矿产资源很少，搞旅游也没资源，发展生态农业收效不高。”

“我们这里现在生态比较好，只能开发生态资源。”

随着时代的发展，老百姓的观念在改变，乱砍滥伐现象少了，很多人开始用电解决一切，房子也几乎全是砖房子。

“我们正在考虑莓茶开发有不有前途，你知道莓茶在我们这里采摘历史比较悠久，但是直到现在外面的人知道它的不多。喝过莓茶的人对莓茶的反映比较好，而且有一定市场，但是目前市面上加工和销售的量不大，栽种不成规模，都是芭茅本地人自产自销。”

“莓茶我经常喝，味道不错，口感独特，入口时虽有点苦，但是过后感觉好甜，而且有败火作用，应该有发展前途。”

“我们正在思考怎样推广莓茶种植，怎样把销路打开，如果销路打开了，这前景应该可观，我们这里盛产莓茶，并且质量比较好，又是可再生资源，那以后我们的经济肯定要上一个台阶，而且可以保护生态，一举两得。”

“是的，这想法很好，你们应该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我和牛锤书记商量，我们准备带些莓茶到省农大请专家给鉴定一下，看看我们这里的莓茶有哪些功效，有没有开发价值，通过权威论证后值得推广，我们就大力推广。”

“你们好久去？”

“快了。”

“恭候你们的好消息。”

潘贵富和文毋庸聊天后不久，他和牛锤书记一起带着莓茶前往省会，请专家鉴定芭茅乡的莓茶构成成分及其开发价值。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请专家鉴定了，莓茶是个宝贝。”潘贵富一回到芭茅乡政府，就把好消息和文毋庸分享。

“专家怎么说？”

“专家说我们芭茅的莓茶是个好东西，值得开发。”潘贵富卖下关子继续说。“专家研究鉴定后说，你们芭茅莓茶是纯天然野生植物中的奇世珍宝，含有丰富的黄酮、氨基酸、维生素及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专家说，你们芭茅的莓茶不但可以当茶来喝，而且还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莓茶中所含的黄酮能排除人体有害酸汰和酮体、清除血液里的血垢、调节血脂。短时间饮用莓茶，可以有效改善嗓子干痒、咽喉异物、干咳、声音嘶哑等不适症状。饮用多天后，咳嗽、多痰、口腔溃疡、咽喉肿痛等均可明显改善。长时间饮用，慢性咽炎、慢性支气管炎、哮喘等能得到有效控制并可恢复正常。”

最后潘贵富简而言之总结：“有些学术上的专用词我讲不好，反正是讲莓茶好，有药用功效，饮用安全，回味甘甜，无副作用。”

“我们现在可以拿专家的论证打广告，可以放心大胆地推广、开发莓茶。”文毋庸给潘贵富打定心锤。

其实乡政府正在组织干部做动员工作，但是效果不佳。老百姓想，政府把我们折腾来折腾去，仅仅得几个小用钱，发财的还是少数。再说，就是种了很多，到哪里卖去，就到芭茅街上卖有几个人要，能卖几个钱。老百姓不愿折腾，都愿意顺其自然。这里的老百姓想通了，不管你怎么开发，都不如打工。打工虽然下贱，但是得钱稳定，只要出去劳动，就有钱进来。特别是现在国家保护农民工的利益，就是上一天班，都可以领回应得的工资。

现在呆在家里的都是些有想头的村干部、有事做的劳动力或者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其他年轻力壮的多打工去了。

政府还是采用以前的老办法，先从村干部下手。村干部在政府面前不敢调皮，政府要你上就上，要你下就下。当村干部还是好，一年辛苦几天，跑跑腿，动动嘴，一家老小的小用钱就有了，如果能捞点油水，生活费就有了，再做点生意或者当当大户，收入就可观了，因此能占着位置还是占着位置。当然最实惠的还是一把手，好处全要从他那里过路，其他的村干部就是领一点工资或者捡漏掉的。现在的村书记户口虽然是农民，但是他们不是干部胜似干部，不用劳动，脱产在家里，有房有车，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乡政府想把莓茶事业做大做强，成立了莓茶生产与销售合作社，取名叫金顺莓茶合作社。莓茶合作社社长由杜豚担当，其他几个股东都是芭茅街上的名流。

“我们准备成立莓茶合作社，你帮忙宣传一下。”

潘贵富打电话要文毋庸宣传一下莓茶合作社的成立，这在芭茅乡是件新鲜事物。

“这是好事，你们怎么策划？”

“采用自愿形式，莓茶合作社社长是杜豚，几个副社长都是芭茅街上的名流，如熊老板、杨老板等，他们加入有影响力，有号召力，看这阵势就不同一般。”

“那我不宣传，你们找别人。”

“为什么？”

“这个莓茶合作社没像搞事的样子，我们走着瞧，这个合作社搞不到三天就要散伙。”

“你怎么这么说，他们有政府支持。”

“就是有政府支持，他们才搞不到三天。”

“你这话说的，你老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走着瞧，我把话放在这里，说他们搞不到三天是有点夸张，但是他们搞不到两年是绝对的，最多三年。”

“你怎么这么肯定。”

“第一、杜豚是个刚愎自用、唯利是图，只知道到把钱往自己口袋装的人，他哪里是干大事的料，你知道他懂什么，什么都不懂。我猜他能当上社长，并不是因为他有好大本事，有好大号召力，肯定是凭他的关系，他是你们牛书记的亲戚，大家把他推到一把手位置无非是考虑到他的关系。第二、合作社的其他成员都是些社会名流，他们谁也不会相信谁，而且他们不是做事的，只是些耍嘴皮子的。这些人一起成立合作社，无非是想套国家那几个钱，因为国家鼓励开发，有扶贫资金，这你比我更清楚。第三、这些人唯利是图，他们之所以加入，无非是以为有油水可捞，眼睛里进不得半点沙子，他们不会从大局考虑，如果分配不均就会大动干戈。当然，我是主观臆断，不一定准确，不过你等着瞧，不要多久，杜豚就会打你们乡政府旁边那块地的主意。”

文毋庸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芭茅乡要成立莓茶合作社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文毋庸早就关注莓茶合作社的成立，成立了莓茶合作社，对芭茅乡人民有长远的好处。关于莓茶合作社的成员，老百姓早就议论纷纷，文毋庸早就有所闻，当听说杜豚要当社长，大家冷心了，对合作社没报什么希望了。都是芭茅街上的人，互相了解，大家都知道杜豚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绝不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那种人。因此尽管潘贵富要文毋庸宣传金顺莓茶合作社，文毋庸也不领命，他不想给这样的人做宣传。

关于杜豚当社长的事，潘贵富也无可奈何。潘贵富当然知道杜豚的为人，但是筷子拗不过船。一把手点名要杜豚当社长，潘贵富又能怎么办呢。

果然没有多久，杜豚以合作社名义借乡政府旁边的那块空地修建莓茶合作社办公楼，修建炒莓茶的厂房。这块空地原来是乡政府的菜园，临街，位置好，本来有好多人打过它的主意，但是都没有如愿以偿。杜豚只在牛锤书记面前提一下，这块宝地就变成了金顺莓茶合作社的办公楼和厂房用地。金顺莓茶合作社办公楼、炒莓茶的厂房修好后，杜豚以政府名义邀请媒体和社会名流参与，隆重举行挂牌仪式。办公楼修好后，只有杜豚有钥匙，厂房修好后也没炒过茶，因为当时莓茶采摘和销售都不成规模。就是老百姓从山里采摘回来，自己在家里用柴火炒好，然后在街上散卖，或者卖给合作社。金顺莓茶合作社只是把老百姓的莓茶平价收来，把这些莓茶包装后高价出售到外地。

金顺莓茶合作社采用多卖多得的分配模式，合作社成员中就数杜豚关系网宽，人缘广，收入最多。乡政府要莓茶，全部记在杜豚名下。外面要莓茶，如果通过乡政府联系，也会落在杜豚名下。当然，杜豚还有自己的关系网，那些网友也会只找杜豚要莓茶。杜豚卖莓茶的钱仅仅够上交本钱，回扣自己悄悄拿了，还要报销路费，利润所剩无几。公司成立时规定股东推销莓茶后只要上交规定的价的钱数，到外面推销莓茶报销路费，如果有额外收入归推销人自己拥有，其他人不得分享。其他几个股东虽然自认为是名流，但是他们只是芭茅街上的名流，认识的多是本地人，本地人谁要他们的高价莓茶。他们没有杜豚关系好，人缘广，业绩就没什么，分红也不多。相比之下，杜豚收入太可观啦，其他几个股东只有眼红的命。

第一年白忙活一年，第二年会好些吧，坚持一下，其他几个股东都给自己打气，都把希望寄托在来年。

第二年趋势确实不同，开春没多久就有外地人和合作社订购莓茶。这说明芭茅莓茶开始得到外界认可，这说明金顺莓茶合作社知名度在提高。更可喜的是，有关部门为了激励茶农生产，举办了一次全国性的茶叶展销会，还在会上请专家评比茶叶，还有奖励。如果评上了奖，不但实惠而且提高知名度，乡政府立即组织人马参与此事。乡政府责成金顺莓茶合作社精致挑选，精致包装几盒莓茶参与评比。去的时候，政府派了两个官员，一个是牛锤书记，一个是女秘书，番贵福在家里主持工作。金顺莓茶合作社只要去一个人，这个人无疑是杜豚。半个月后，三人回到家里，满载而归，一个大大的奖状挂在金顺莓茶合作社办公室里——第三届全国茶展会银奖——金顺莓茶合作社知名度一下子提高了好多倍。奖金其他股东不知道，杜豚也不讲有奖金。杜豚不但没有讲有奖金，而且还报了好多条子：门票、请客吃饭的费用、赞助、差旅费，这样七七八八一算，合作社倒给杜豚拿出好多钱。杜豚把奖状挂在办公室里，居功自傲，他认为享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其他股东不敢质疑，因为每张条子都有牛书记、女秘书及杜豚签字。他们不相信杜豚，还不相信政府干部嘛。

年终结算，其他几个股东又没有领得好多钱。没有不透风的钱，最终有人还是知道了评上了名次还有奖励，他们猜，肯定是杜豚独吞了，另外几个股东都认为自己是名流，但是又战不过杜豚，自认倒霉。斗不过难道躲不脱吗，两年过后，他们觉得被杜豚愚弄了，陆陆续续退出了金顺莓茶合作社。有的单干，自己成立莓茶合作社，有的改行做别的生意。

三年后，杜豚也没有继续做莓茶生意，而是靠自己的关系当上了脱产村支书。金顺莓茶合作社办公室成了他个人办公的地方，莓茶厂房没人敢分享，由杜豚管理着，不久他把厂房装修好，分成多间，分别租给陪读的家长，每年的租金够杜豚一家生活开销了。

说到杜豚当村支书，有一个小故事，这里忍不住多插几句。

杜豚见做莓茶生意是好，但是费精力，就想从政舒舒服服捞钱，就给亲戚牛锤递交申请书要求入党。因为牛锤是党委书记，杜豚入党不在话下。杜豚还是预备党员时，刚好遇到村委会换届大选，他就报了名，并且到处活动拉票。政府放出话，这届村委会公平竞选，按票数多少任命，并且有可能支书、主任一肩挑。

既然政府说了，按票数任命，就有很多认为自己人缘好竞选有希望获胜的人都出来跃跃欲试。政府组成了换届选举工作组到各村主持工作，芭茅村就在乡政府旁边，芭茅村的选举仪式就在政府广场隆重举行。当众投票，当众唱票。

芭茅村的选票结果出来了，第一名是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且原来就在村委会做事的老支书刘能同志，第二名是王桂梅，杜豚的票数排名在那后面。工作人员宣布选票结果时，杜豚和他的亲戚都在旁边照看着，他们听到结果脸色变了。工作人员要宣布任命时，牛书记连忙给他打招呼，他会意，连忙宣布休息一会。工作人员跟着牛书记走进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又主持工作，宣布按票数，刘能获胜，当选为村主任。

“怎么只宣布一个职务？”有人提出疑问。

“你们政府不是说支书、主任一肩挑吗？”大家知道支书比主任权利大得多，实惠得多，主任和其他干部只是一个摆设。

“我们是说支书、主任可以一肩挑，没说一定一肩挑。”工作人员解释。

“那支书还选不？”有人问，大家最关心的是支书这个位置。

“到时候再看，也可能由政府直接任命或者在村支委会里面选举。”

“你们有点愚弄人。”下面的人有点愤愤不平。

“散会，就这么定了。”工作人员不管怨声载道，就草草收场。

“你是怎么搞的，你不是说你有把握吗？”散会后，牛书记找来杜豚训话。

“我是活动了，他们都答应选我，可没想到有些人最后临阵倒戈。”杜豚辩解。

“这说明你做人做得很失败。”

“现在怎么办？”

“按票数，你只能进村委，当要职很难。”

“我就是要当支书，你自己是当一把手的，你心里清楚，当副职和其他小职务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这么说。”

“这里没人我才和你说心里话，我就靠着你提拔。”

“你票数很少，叫我怎么办。”

“谁不知道，支书可以任命，你是党委一把手，还不是你一句话。”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我可以一手遮天，而且别的村是按票数任命的，而且有些支书、主任一肩挑。”

“表哥，你把我提拔上去，对你有好处，我是你的人，以后绝对忠实于你，你选别人，别人不听话，你还难办些。”

“问题是怎样做才名正言顺。”

“表哥，你一定要帮这个忙，我听说以后村支书是专职的，由国家财政发全额工资，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你让我考虑一下。”

“谢谢表哥，我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的，我会报答你的。”

“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

牛锤书记也希望杜豚上来，对自己有好处。杜豚只要有好处，就会想到牛锤书记，就会以亲戚名义送这送那，这是事实。牛锤书记也知道，提拔杜豚，自己更实惠，但是杜豚票数太少了。牛锤书记想来想去，最后暗中操作，终于让杜豚如愿以偿，担任了芭茅村支部书记，理由是杜豚近几年对芭茅的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牛锤书记和纪检书记首先找来刘能做工作。

“牛老前辈，您是老支书，德高望重，芭茅村能有今天，您功不可没，这次选举，您票数最多，本应该继续担任支书，我们党委考虑到您年纪大了，操劳劳累不忍心，同时觉得要给年轻人机会，就没再继续让你担任支书了，没意见吧，我们这么决定，不是嫌弃老人，我们都有老的时候，我们只是希望您带头做榜样，给年轻人创造条件。”

“我没意见。”听话听音，刘能看到情况不妙，不得不表态。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是完成新一届支书的选举，上次还没定下来，没定下来就直接影响我们村委开展工作。”纪检书记来到芭茅村委，把支委人员召集起来，说明来意。

刘能没意见，其他党员掀不起浪，牛锤就派政府纪检书记到芭茅村委主持会议，重新选举村支书。当然事先牛锤书记给纪检书记交代：民主的同时要集中，要实现组织意图。

“好的。”纪检书记是牛锤提上来的，他当然知道牛锤说的组织意图是什么。

“上次不是选举了吗？”有人反问，

“上次是选举了，但是老支书推辞了，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要给年轻人创造条件。”纪检书记反过来问刘能，“刘书记，是不？”

“是的。”刘能看也没看纪检书记，阴阴地回答。

“下面我发票，重新选举村支书。”纪检书记边说边给支委每人一张票。

纪检书记以为刘能推辞了，杜豚没有悬念了。谁知道选票收上来，还有人在刘能名字旁边打上勾，还有王桂梅等名字旁边也有勾，杜豚名字旁边仅有一个勾。

“这次选票作废，一是有人还在刘能名字旁边打勾，我已经说了，刘支书已经弃权了，二是票数最多的王桂梅没有过半，不符合规定，三呢没有体现组织意图，我们党内提倡民主，但是也强调集中，这里强调一下，如果不能体现组织意图，又要重来，大家应该明白，我们都是党员，讲究组织纪律性，不要乱来。”

“组织意图是什么，你先没说，我们不知道选谁，你们想定谁就定谁吧，何必搞那么多过场。”

“那怎么行，不能搞一言堂，再来一次。”

“我们还是问一句，组织意图是什么，不然又要重来。”

“刘老德高望重，但是年事已高，主动退出竞选，你们中间现在只有杜豚劳苦功高，他成立的莓茶合作社推动了我乡的经济发展。”

“您早点名早了事，哪要我们选，你们定谁我们都同意，反正不会定到我。”

“你还想定到你，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还不是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不敢说出来。”

“别开玩笑了，票是要选的，过场是要走的。”纪检书记又发票，这回是杜豚票数最高。

“你们现在放心了吧，我们要回去了，时间不早了。”其他支委不等宣布散会就离开了村委办公室。

“回来了？”王桂梅回到家里，文毋庸和她打招呼，文毋庸见王桂梅脸色不好，接着问，“今天怎么了，你们开什么会，有什么好消息吗？”

“选举村支书。”

“选举村支书，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了。”

“天没塌下来，但是想起来就气愤。”

王桂梅接着把选举支书一事的前前后后告诉了文毋庸，文毋庸听了后看出了里面的蹊跷，不得不担心王桂梅何去何从。

“那你打算怎么办？”文毋庸问王桂梅。

“我不知道怎么办，继续留在村委和那样的人共事肯定会不开心，不干呢又不知道做什么事好。”王桂梅左右为难。

“我认为你辞去村委里的职务还舒心些，免得夹在中间几头受气。”

“我回来的路上也这么想过，杜豚上台以后，自己人小言微，在不在无关紧要，只有跑腿的份，没有发展前途，还不如回家找其他事做。”

以前刘能老支书重用王桂梅，王桂梅觉得有盼头，就一直呆在村委会里当个小秘书，还入了党。以前王桂梅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是刘老支书有事总会问她，和她商量，王桂梅感到很欣慰。现在杜豚上任，王桂梅感觉到以后会没有好日子过，不如不干还省心些。

“那就辞职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文毋庸充满豪气。

“好的，明天我辞职去。”

王桂梅本来只是一个做事的，跑腿的，工资也只有那么一点，其他油水捞不到。等到杜豚上任后，王桂梅在村委会里地位肯定会最低，没有话语权，就同意了文毋庸的建议。

之后老支书刘能以年纪大眼花耳聋为由，也辞去了村主任等一切职务，赋闲回家养老。老支书也知道，这牛书记太黑了，杜豚太霸道了，现在自己没有权力了，以后和这些人共事，没有一点乐趣，老了还受窝囊气，干脆辞职回家。

听到刘能老支书辞职的消息，王桂梅更觉得自己辞职做对了。可是回到家里也是问题，王桂梅没事做，就没有经济收入，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文毋庸的工资过日子，想想就有点害怕。

这个时候，文毋庸不由得想到了潘贵富，潘贵富的决策非常英明。崔裙已经成了正式老师，收入稳定，他们不要为生计操心。潘贵富一路升迁，他们总觉得高人一等。潘贵富级别不是很高，但是收入可观，种烤烟那几年，就光烟草公司给他们政府的返回款就撑破了他们的腰包。后来搞莓茶开发，外资源源不断地流入到芭茅，有一些自然会流入到他们的口袋里，因为他们守在头坝啊。口袋胀破了，潘贵富就在县城买了一套商品房，好几十万，还找关系把孩子们转到县城读书，逢年过节潘贵富就在县城享受去了。潘贵福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因为崔裙开始不是正式老师，可以生两个孩子。别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己呢，还要为生计绞尽脑汁。

刚结婚的时候，文毋庸工资很低，王桂梅虽然在村里做事，工资也只能填补零用。父母看到情况不妙，一直坚持种田，至少吃的不要买。文毋庸嘴巴劝说父母不要种田，太辛苦了，但是心里无可奈何任由父母，父母种田是为减轻自己的负担。父母年纪大了还要种田，文毋庸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想不到参加工作了还是要和泥巴打交道。那时候文毋庸还年轻，有精力有力气，父母还能动，还能帮忙，也就挺过来了。想起种田，还是挺心酸的。自己一直读书，没学过犁田，父亲能动的时候，父亲坚持犁田。看到父亲腰酸背驮在水田里来回奔波，文毋庸于心不忍，但是爱莫能助。于是文毋庸抽时间做着力所能及的事，譬如插秧、放水、扯稗子、打谷等。记得有天夜里，轮到自家班上放水，父亲要去，文毋庸抢着去了。文毋庸来到山野里，一个人看着水流进田里，夜里的山野寂寞难耐。能多放一点水，就能多挡几天太阳，文毋庸坚持到深夜。晚上辛苦劳累，白天还要上班，难受啊。最恼火的是栽秧打谷：栽秧时腰杆要一直弯着，老是弯着肯定弯不起，感觉腰杆要断；打谷时最难耐，踩不起，挑不起，还热的要死。看到父亲没说累，母亲有时候还来田里帮忙，文毋庸更加不好意思喊累。想起来心酸，文毋庸孩提时没学过农活，想不到参加工作了还要重头再来。潘贵富不要干农活，干币来、戈福到以前干过，打工去后也不要干农活了，唯独自己还在干农活。干农活并不是丑事，只是两头兼顾有点力不从心，有点费力不讨好得不偿失。

现在文毋庸工资高了一点，父母实在动不了，就不再种田，可是孩子在长大，消费增加了许多。

“我打工去？”王桂梅没事做，一天到晚呆在家里不是办法，不但没有收入，反而增加了家里负担，就和文毋庸商量。

“你去了我怎么办？”文毋庸虽然有学识，但是过日子稀里糊涂的。

“你去了孩子们怎么办？”孩子们渐渐长大了，开始叛逆了，文毋庸要上班，一个人管不了。

“你去了父母怎么办？”老人家没享一天福，直到实在动不了才在家休息，文毋庸又不能全天候地照看他们。

王桂梅在家里，文毋庸轻松得多，王桂梅会过日子，会照顾好这一切。

“那我总得找个事做，不然日子太难过了。”

“是的。”

“在街上做个生意？”他们开始想在街上做生意，但是芭茅街上的店铺比顾客还多。自家在街上没有门面，要租门面，交了房租还能赚多少钱。

“重操旧业？”王桂梅也想过重操旧业，搞水果种植，可是没人帮忙，一个人累不起，特别是卖的时候没人帮忙，文毋庸不好意思请假挑着水果到街上卖去。

“栽种莓茶？”栽种莓茶工序同样繁琐，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人护理，如果生意不好又能赚多少。

“再坚持几天吧，现在是中途，我不好意思求校长给你安排个事做，下个学期开学，我请求校长给你在学生食堂找个事做，这样既可照顾家里，又有了事做，一举两得。”

文毋庸呢一直要看人家眼色行事，现在不得不给校长讲好话，让学校请王桂梅在学生食堂帮忙。学校聘请工友工资很低，刚好能过日子，但是总比没做事强。王桂梅只好在学生食堂里打发日子，得一天过一天，等孩子大了再说，等父母老了再说。这样有时候两口子难免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生矛盾冲突，他们的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不过好在王桂梅很开朗，文毋庸也很疼她，说说就好了，不记恨在心里。他们俩统一了口径，有钱富过，无钱穷过，不和别人攀比，日子也能过。

文毋庸上班在学校，下班后没其他事就回到老家种点菜，减少开支。回到老家，看到老家房子，文毋庸着急伤感，再不重修房子要倒了，父母就没地方住了。这房子应该有百年历史了吧，文毋庸小的时候，这房子就很陈旧了。分山到户时，本来是修房子的大好机会，可以乱砍树，但是父母得把每一分钱留给文毋庸读书。文毋庸出来了，父母老了也没力气上山砍树了。学校给文毋庸分了一间房，文毋庸结婚时就把那房子用报纸装裱一新当新房。后来文毋庸一直吃住在学校，有时间回到老家看看父母，逢年过节回到老家和父母团聚一下。重修房子呢没有钱，一家老小开支要钱，孩子们读书要钱，每年送人情还要好多钱，而收入呢就那么一点点。文毋庸思来想去，决定先挤点钱在边上修一栋简易的砖房子，一方面让父母在里面安度晚年，老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了。一方面以后修了正房，这房子就用来做厨房，一举两得。父母过生了，没人打理房子，文毋庸舍不得就搬到老家常住了，反正离学校不远，上、下班很方便。

说到房子，文毋庸又是一阵自责和伤感，自己太没用了。

大学毕业分配到芭茅初级中学教书，学校分了一间房，大约十来个平方，里面摆了一架单人床，一张办公桌，还剩一点点活动空间。单身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和王桂梅好后就感觉到有点狭窄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文毋庸最愁的是新房。彩礼没难倒文毋庸，因为王桂梅一家人通情达理，只是象征性的要了一点，反而搭配了好多。新房就要文毋庸自己想办法，开始想在老家布置，可是老家破烂不堪，一家老小挤在一起不方便。最后征得王桂梅同意，新房就设在学校，可是自己分配的那间房实在太小了，摆了双人床再也摆不下任何家具了，文毋庸只好厚着脸皮找王柏校长诉苦。

“你的难处我知道，可是学校就这条件，你自己看到的，老师们住的房子都是差不多的，我自己也只有你那么大一间。”王校长显出无能为力样。

当时的芭茅中学只有三栋房子，一栋教学楼，一栋学生宿舍，一栋学生食堂，全校师生吃住都在这三栋房子里，当然另外还有一栋厕所，那不能住人。教学楼是两层楼，砖木结构，是三栋建筑物中最宏伟最壮观的一栋。上下共十二间教室，每两间教室之间是老师住房，每间老师住房只有十来个平方，好多老师都是一家人住在这十来个平方里的。

“生物仪器室里面没有好多仪器，可不可以和我的房子换一下，您知道，结婚了总得摆几样家具，这里实在太小了。”

“换一下可以，不过你要考虑清楚，旁边是物理、化学仪器室，药品味道重。”

物理、化学、生物仪器共占了一间大教室，它们把这间教室分成三部分，每部分有二十来个平方，有文毋庸现在住的房间两个大。

“不要紧，我用报纸裱好。”

“不过，你可能住不了多久，说不定要重新整修。”

“先暂时住一段时间，结婚日期定了。”

“好吧。”文毋庸平时教书努力，给人的印象好，王校长就答应了。

王校长一答应，文毋庸就找学生帮忙移仪器，然后找来报纸，找来面粉煮成糊糊，装裱新房。结婚的时候，笨重的、不常用的家具都放在老家，新房里就放几样常用的家具。文毋庸房子变宽了，让大家羡慕了一阵。然而好景不长，两年过后，普实袭来，王校长找文毋庸商量，让出那间房，因为普实要一间标准的仪器室、实验室，学校实在找不出这么大的房子了，学校总共十二间教室，学生占了九间，剩下的全部要做仪器室、实验室。

“好吧，”文毋庸不想给学校出难题，“那您给我找一间换一下，我总得有个住处。”

“好的，如果不嫌小，又和你原来的那间房换过来。”

“那间房实在太小了，只能摆下一架床。”

“那只有学生食堂那间杂屋了。”王柏校长想来想去想到了学生食堂旁的那间杂屋，也有文毋庸新房这么宽，因为那间房位置不好，里面只是摆放了一些杂物。

“好吧。”文毋庸无可奈何。

文毋庸找来学生课余时间帮忙打扫。这间房位置偏僻，而且比较潮湿，但是没得办法，学校确实没有多房子。

几年后文毋庸搬新家的时候才发现，这房子太潮湿了，因为家具都是靠墙摆放，结果紧贴墙壁的那一面木板和柱子开始腐烂了，如果再等几年就没用了，这可是王桂梅的陪嫁啊。

再后来，遇到普九和合格校建设，学校住房有了很大改善，老师住进了公租房。经过多次搬迁，文毋庸明白了这里的房子不是自己的，别人要你搬你就得搬。现在住的公租房也是一样，也只是暂住一下，因此，文毋庸下决心要修一栋永远属于自己的房子。

金顺莓茶合作社解散了，但是莓茶的栽种和销路越来越好，也许是因为莓茶渐渐得到茶友的认可，很多人到芭茅乡购买莓茶。这以后，其他大小莓茶合作社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这就是潮流。

开始，芭茅的莓茶都是从山里采摘来的，随后自炒自卖。金顺莓茶合作社成立后，因为国家扶持，他们承包土地，把莓茶栽种在田地里。金顺不顺，一闪而过，但是在田地里栽种茶的理念深入人心了。

栽种莓茶的理念比以往任何一种产业的开发都深入人心。老百姓开始普遍栽种莓茶，如果能够自己散卖就自己散卖，没时间赶集就卖给公司。公司包装后，价钱成倍提高。老百姓只有眼红的命，只怪自己没本事，没关系找不到销路。

潘贵富仕途顺风，天助他也。潘贵富看到莓茶势头很好，就抓住这个机会，大力发展莓茶，扶持莓茶开发。

潘贵富以政府名义购买很多莓茶藤，无偿分给茶农。莓茶可以扦插，容易活。领莓茶藤的时候，潘贵富叫老百姓排队领取，还叫文毋庸采集消息。尽管文毋庸知道他们是拿着国家的钱，提高自己的政绩，但是作为同学，文毋庸还是去了。文毋庸赶到政府时，老百姓正在排队等着政府分发莓茶藤条。莓茶条已经一捆一捆弄好，政府就派人分发。潘贵富在旁边主持，维持秩序。文毋庸边观战，边照相。有好些人认得文毋庸，就和文毋庸打招呼。

文毋庸一直跟踪报道芭茅乡开发莓茶的全过程，文毋庸得了一点稿费，潘贵富受益更大，因为管理和号召老百姓栽种莓茶，带领老百姓致富，政绩可嘉，很快被调到邻乡提拔为乡党委书记，成了名符其实的一把手。

潘贵富走马上任的时候，文毋庸送了他一程，文毋庸现在不再讥笑人家了，自己再瞧不起人家，人家一路升迁，自己再学识渊博、兢兢业业，可还只是一个教书匠。再说，教书匠只能耍嘴皮子，发牢骚，不能动真格，不能改变世道，而且只能受制于人。

东山再起

干币来和戈福到变成打手后，天天跟着老板吃香的喝辣的玩刺激的，十分风光。不过干币来和戈福到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他们也在想问题，他们知道现在这么风光全是因为给老板卖命。如果哪一天老了不能当打手，不能给老板卖命，那时候靠什么过日子呢。江湖上的规律就是后浪推前浪，后浪淹前浪。因此干币来和戈福到一边跟着老板东奔西波，一边思考未来，寻找一条比较长久的生存之道。

“我们这样混下去不是路。”干币来和戈福到在一家餐馆用餐，干币来对戈福到说。“我们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当老大，充其量只能给别人当打手。”

目前，干币来和戈福到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们有了钱就去酒店挥霍。他们经常去酒店炒点好菜，喝点小酒，讲讲酒话，吹吹牛逼，日子也算滋润。今天，酒还没喝好多，干币来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我们这样很好啊，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耀武扬威。”戈福到还没明白干币来说什么，随口答道。

“我们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我们是给人家卖命才有这样的好日子，等我们老了，等我们拼不起命了，谁还会给我们这些。”干币来比戈福到有远见。

“那是的，古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推推到沙滩上。”戈福到开始明白干币来的意思。

“我们现在虽然吃得好玩得好，但是家不家业不业，我们混了这么久，还没成家，我觉得我们还是做点实在的事，长久些。”

“你说得对，可是我们做点什么事合适呢，我们一没有文化，二没有技术，有的只是力气。”

“我想搞建筑，现在城市化建设突飞猛进，你看我们呆的这个小城，只几年就大变样了，看形势以后发展会更快，我想建筑这个行业以后肯定很吃香。”

“我们不是在搞吗？”

“我们是在干，可是是给别人打工，我想自己承包工程，我决定跟着我们的老板好好干，争取在建筑行业里占一个位置。”干币来下决心干点事。“我知道我没有文化，但是我想如果以后经常跟老板在一起，自己留点心，是会学得一些技术的。”

“你说得对。”

“你有什么打算？”干币来问戈福到，他不能落下戈福到不管。

“你搞建筑，我就继续开车，我开大汽车去，开拖拉机跟不上形势。”

“你的想法很好，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我们仍然可以联手。”

干币来和戈福到边商量边喝酒，酒足饭饱后他们走出酒店，带着醉意回到宿舍。

“庹老板，我想上工地为您效劳去。”

说干就干，干币来不想为庹老板一辈子充当打手，一见到庹老板就争取到工地上做苦工。

“你现在不是很好吗，上工地又苦又累。”

庹老板不理解，干币来他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只要跑跑腿，遇到棘手问题挥挥拳头，不用日晒雨淋，自己没有亏待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工资比一般人高。干币来和戈福到自从那次帮庹老板卖命后，庹老板就把他们留在身边当打手。

“我愿意到工地上为您效劳，帮您招呼工地。”干币来见庹老板有点舍不得自己，马上宽庹老板的心。“到了工地上，我的心还在您身边，只要您召唤，我会马上回到您身边为您保驾护航。”

“好吧。”

庹乾见干币来实在想去工地，就答应了。庹乾回头一想，干币来到工地上也好，可以帮自己照看工地。

干币来到了工地，一边干活，一边帮庹老板照看工地。不久干币来就请求庹老板让自己承包一些木工活，因为干币来当过木工，懂得一些木工技术。干币来给庹老板卖过命，庹老板愿意让他承包一些木工活。干币来承包木工活后要经常去工地，不能天天围着庹老板转，但是只要庹老板有召唤，干币来就会很快出现在他身边，为他披荆斩棘。干币来到了工地后，还能解决工地上扯皮打架的事，因为工人都知道干币来不好惹。凡是工地上出现了扯皮打架的事，只要干币来一出现，风波就平息了。干币来来到工地后，更实惠的是外面的人不敢招惹工地，不敢来工地无事生非。这样，干币来到了工地后，庹老板也实惠，很多事情不要亲自出面。

干币来开始到工地承包工程，庹老板是有所顾虑，怕干币来出差错，只让他承包一些简单的小工程。干币来承包木工活后，除了管理工人外，自己也亲自上工地据据钉钉。这样不但赚得更多，而且可以随时监督工人。只是南方的太阳毒辣辣的，没几天时间，干币来就晒得像非洲人。

“你自己怎么还做工？你没看见别人包工，都是坐在旁边守着，指挥着。”戈福到见干币来晒黑了就问他。

“人家承包的是大工程，赚头大，我承包的是小工程，我是和老板分的一点点，就几个工人，我同时做工，可以随时查看工程进度，而且还可以多得一份工钱。”

“那也是。”

“等我有资本后，就承包大工程，那时候我就在旁边指挥，就不亲自上阵。”

“我也是一样，现在开车是可以度日子，但是找不到多钱。”

“那是的，一个人只能开一辆车，不可能同时开几辆车，我看你可以学修理，我看修理也找钱，现在工程车多，师傅们经常超载开车，经常在烂路上开车，这样车子容易坏，因此修车是一条致富好门路。”

“修理是找钱，可我还不精通，特别是电子方面一窍不通，其实要亲自干的都找不到好多钱，只有当大老板管理好多人才可以赚好多钱。”

“那是的，当大家都在为我服务，都为我所用，那就发大财了，就像我们的老板，慢慢来，我们会有出头之日的。”干币来鼓励戈福到，也是在鼓励自己。

干币来承包工程，自己还上工地做工，工程结算除了给干活的工人开工资外，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干币来把领到的工程款钱发给工人后，拿着剩下的钱心里一谋算，比纯粹做工强多了。干币来尝到承包工程的甜头，就开始把眼光放远了。因为没有资质，没有多少关系，不能单独承包大工程，每次都是从庹老板手里分一些工程来做。

干币来现在懂得了庹老板是自己的摇钱树，就把他当长辈伺候。干币来一看到庹老板，就感觉到他比自己亲爹还亲。干币来给庹老板卖过命，现在又帮老板做事，份外事仍然听庹老板吩咐，庹老板也很器重他。庹老板每次承包了一项工程，就会分一点木工活给干币来，干币来就召集一班人马干活。干币来现在懂得一条，坑谁不能坑老板，老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因此庹老板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并且直到庹老板心满意足。

承包几个工程后，干币来手头开始有余钱了。吃水不忘打井人，逢年过节，干币来总是买一些东西看望庹老板。干币来知道，庹老板并不是要自己的东西，他比自己阔气得多，自己看他，说明自己懂得感恩。有人记情，老板心里欢喜，有人捧场，老板心里高兴。

有了余钱的干币来，开始做起当老板的梦来。干币来承包的工程比以前大多了，工人也更多了。有了工人给他做工，他现在只要负责联系工程，指挥工人，监督工人，然后赚起工人的剩余价值。

有了钱，干币来心花怒放。开始在社会上大摇大摆起来，还找了一个女朋友，干币来一有空就带着女朋友逛街，开房，享受二人世界。

干币来的女朋友是四川妹子，叫张分水。张分水长得水灵灵的，原来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干币来有了钱，经常去那家酒店吃饭喝酒，因为去得多，经常见面，加上张分水热情大方，他们由陌生到相识。四川和干币来老家是邻居，语言相差不大，交流起来比较方便，这就给他们增加了亲近感。

他们进一步深交是因为英雄救美——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但是确实再一次发生了。

一天，干币来来到这家酒店请客吃饭，张分水看到干币来进来自然抛来媚眼，然后把菜单递过来，叫干币来点菜。

干币来点好菜，张分水把菜单送给厨房，又招待下一批客人。

客人来齐后，干币来他们开始用餐。酒席上当然少不了戈福到，也少不了酒。酒杯刚端在手上，天南海北就在口中，老子天下第一成了顺口溜。

“你要干吗？”酒正酣，干币来忽然听到有女人尖叫声，循声望去，是张分水口里发出的，听声音就知道张分水很生气。

“摸摸你，还能干吗？”一个瘪三酒气熏天地横在张分水面前，手仍然不安分地伸向张分水。

“摸你娘去。”张分水不给那个瘪三颜色。

“你一个卖笑的还装正经，老子今天就要摸你，看看你的屁股圆不圆。”那人还在张牙舞爪。

“啪。”张分水把那只手打了一下。

“你还敢打老子！”那人动作更夸张，几乎要把张分水抱在怀里了，脸要贴在张分水的胸部了。

“救命啊。”张分水大喊，

旁边很多人，有的看热闹，有的还吹口哨起哄，没人上去解围。张分水无望，眼泪流了出来。

“住手。”突然干币来横在那个瘪三面前，吆喝一声。

“你是哪根葱？”瘪三从来没听到有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今天是第一次。

“我不是哪根葱，但是请你放自重点。”

“你找死，我还不知道什么是自重。”说着准备打干币来。

说时迟，那时快，干币来早有准备，立即冲出拳头，打在对方的胸前。干币来正值血气方刚，一直干体力活，还没处过异性，本来就是有劲无处使。瘪三虽然流里流气，平时下流无非是仗着有人帮忙，或者不要脸，单对单哪经得起干币来这一拳重击，立马倒在地上。

瘪三的朋友见瘪三吃了亏，涌过来想围攻干币来。没想到干币来也不是单干，戈福到早已冲上来帮忙，戈福到拳脚并出，让干币来免了一拳。

这下不得了，瘪三的人马都围了过来。干币来和戈福到看情况不对，就操起酒瓶、椅子飞向对方，只要是硬东西，都是他们的武器。

酒店老板见情况不妙，马上报警。警察赶过来，把肇事者全部抓进局里。因为对方伤势重些，最后调解的结果是干币来负责对方的医疗费，赔偿酒店的损失。尽管干币来不服，但是没办法，戈福到劝他，这是人家的地盘，警察肯定不会帮外地人说话。

这以后，干币来就很少来这里喝酒，张分水也没来这里上班了。这以后，张分水和干币来开始来往，并以男女朋友相称。后来因为干币来的事业蒸蒸日上，张分水就不再上班，专门给干币来管理财务，煮饭。

这以后干币来承包的工程越来越多，干币来通过庹老板认识更多的建筑行业巨头，很多建筑行业的木工活由干币来承包。这些大老板分给干币来残羹剩渣，笼络干币来也有他们的好处。

开发商搞开发，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也有碰到钉子扎手的时候，庹老板就遇到过几次。庹老板遇到钉子，多半是干币来帮忙拔掉的，因此庹老板很器重干币来，有工程就会分给他一份，干币来就会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莞市政府响应党的号召，大张旗鼓地改革开放，大力开发东莞市各街道，各镇，当然包括万江镇。只要是为改革开放出力，只要是为发展东莞市出力，政府都支持和鼓励，这也给开发商带来商机。

万江镇十字街是本镇最繁华的地段，镇政府想在这里修建一座地标建筑，作为万江的标志。庹乾通过各种关系争得地标建筑的修建权，地标建设完工后，将有大把大把的钞票流进口袋里，但是这大把大把的钞票不是扔在地上等着你去捡，其中最棘手的是移民搬迁和安置。按照地标规划，整个建筑物以原来的街道为基准后腿五米，把街道和人行道溜得足够宽，以后其他沿街建筑物都以这里为标准。整个规划区内有很多居民要安置，很多私宅要搬迁，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不一定搬得动。通过标价购买，大部分居民同意搬迁。个别钉子户认为这是发横财的好机会，就是不签字，老是和政府、和开发商讲价钱。有的要求比较合理，有的要求确实过分。没有说服通，就不能开工，庹乾舍不得这次发财机会，但是政府发话，谁能解决钉子户问题，谁就开发地标。庹乾虽然黑白通吃，但是因为是本地人，不好太过分，不能做得太绝。

“干师傅，你过来一下。”一天，正当庹乾一筹莫展时，他看到干币走就有了主意，就把干币来叫到身边。

“庹老板，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地标建设我们公司争得了开发权，但是有几个钉子户硬是不搬迁，你帮我出出主意。”

“对这些人只有软硬兼施，庹老板在万江黑白通吃，你还怕他们？”

“不是怕他们，我是本地人，做得太绝不好，树敌太多以后怎么混。”

“那也是。”

“你说得对，软硬兼施，”庹乾眼睛看着干币来，希望他勇挑重担，“那你看谁去最合适。”

“实在没人去我去，”干币来明白庹乾的眼神，不过有所顾虑，“可我是外地人，来硬的不合适吧。”

“这你不用怕，我会给你撑腰的，只要你出面，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收场，我还会给你派人的。”

“那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拔钉子户的项目给你承包了，事成后再给你承包一项工程。”

“谢谢老板！”

干币来接受任务后就带着一伙人拔钉子户，当然戈福到没事的时候也会参与其中，他们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这一伙人首先找钉子户的薄弱环节下手，干币来通过了解，发现有一家姓解的钉子户，没有什么背景，他成为钉子户，无非是想多捞点搬迁费，还有就是其他几家钉子户把他推在前面只是想让他一家做挡箭牌。干币来带着一伙人在某天夜里来到解家，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干好事的人，解家看到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人，心里在打鼓。

“我给你讲，老人家，你不搬也得搬，不搬我就把你家砸得稀巴烂，叫你一个钱得不到。我们不是不给你们补偿，你们太没有良心了，我们把万江镇建设好了，大家都有利。我是打工的，本来与我没关系，我只是看不惯一些人只认钱，不讲良心。”

开始解家因为有人鼓气，不当回事，干币来就带着人天天去他家软硬兼施，解家终于同意在搬迁合同上签字了。解家一签字，有几家钉子户开始动摇了。

干币来第二次改变了战略方针，首先从领头的开刀。几家钉子户中闹得最凶的最难啃的是丁家，丁家家底比较殷实，也懂得一些政策，而且放出狠话，他的地盘他做主，政府的房子修好高，他修好高，绝不拖政府后腿，绝不影响市容。丁家知道，如果地标修建好后，这里的地盘更值钱，而自家虽然不在街面上，但是离街不远，以后修房子后或租或卖都要发大财。

“你们开发商黑良心，拿我们的地盘卖钱，我就是不同意。”

丁家这颗钉子户不铲除，不但其他钉子户不好说话，而且整个地标建筑物就会变成三尖六角，很不好看。

干币来知道对这样的人来软的是不行的，就来硬的。第一步干币来叫人把丁家周围围起来，因为周围的地盘已经让出来且归建设地标使用，只留一道小门让丁家进进出出。第二步干币来叫人把留给丁家道路的周围设一些障碍，丁家出行很不方便。第三步干币来把工地上搞得乌烟瘴气，整天弄得叮叮当当响，让丁家坐立不安。大部分居民已经搬迁出去了，就丁家对于整个施工影响不大，庹老板就叫人搭建脚手架开始施工。脚手架渐渐升高，丁家周围一片昏暗，一天很难见到太阳。

丁家到政府投诉，政府表面上调解，暗地里支持开发商，睁只眼闭只眼。政府调解多次没有结果，丁家就跑到工地上闹事。丁家和戈福到发生了口角，还打了一架，当然丁家伤情严重些。庹乾叫戈福到躲一下，自己和干币来出面与丁家调解。

“打架的戈师傅是外地人，不是我们公司的，是浑水摸鱼来的，出事后跑了，我也不晓得他去哪里了。”调解人员来到工地，庹乾给他解释。“打架是到我的工地上发生的，我有一定责任，愿意赔偿一点医药费，其他的我不管。”

丁家闹了大半年没有结果，而地标建筑渐渐升高，把丁家包围起来了。丁家心想自家房子被夹在这高层建筑物之间永无出头之日，又不临街，升值不会很高，只好答应搬迁。丁家一答应搬迁，庹乾就按规定给丁家补钱，干币来就带人立马把丁家拆除了。

庹乾后来开发其他项目，如果遇到钉子户，同样叫干币来打头阵。干币来连战连捷，威风起来。干币来带着自己的人马，如果有钉子户就拔钉子户，如果没有钉子户就承包工程一举两得。

戈福到见干币来走木工这条路，就想两个人不能挤在同一条路上，挤在同一条路就会自相残杀，况且自己也不想走这条路，就选择另一条路。戈福到想来想去还是开车，开车也是一个好门子。戈福到只想把车子开好，开大，找更多钱。

戈福到原来开的是拖拉机，每次拖货物就那么一点，看到别人开大车来钱快，就想开大车。戈福到先是给老板开车，每月工资是死的。后来有余钱，戈福到再问老板借一点钱，买了一辆汽车。汽车载重量大得多，喊的人更多，生意也好。开车同样是一条致富之路，没到一年，戈福到就把账还了，一年后，拉的钱都是自己的。

戈福到每天晚上回来就是数钱，边数心里边乐滋滋的。数完钱后又愁起来，老大不小了，还没有一个人知冷知热。以前东奔西波，只顾保命，现在有钱了，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了，但还是一个人独处。

戈福到到了东莞，虽然没有成家立业，但是女人的滋味尝过无数次。戈福到饿了，就会跑到街上解解饥渴，戈福到信奉一句话：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这方面这里很方便，不像家乡封建，有钱也办不到。改革开放后，这方面也跟着开放了，并且是个很好的产业。很多人为了钱离开家人长年累月在外面打工，只有过年才回家一趟，才可以和家人见上一面，要憋那么久难受啊。很多人就会把钱送给别人找安慰，特别是男人忍不住把钱送给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安慰一下自己。于是很多女人觉得这是一条很好的发财门路，就悄悄干起这生意来，而且生意火爆。她们知道这生意本钱少，来钱快，何乐而不为。还有一些被鸡头操纵控制的妇女也干这行生意，他们在男人身上找钱，然后把钱交给鸡头。戈福到不管是鸡头控制的，还是自己愿意的，只要是干了都给钱，给钱后就任意恣肆，满足需要。

戈福到和这些女人玩，天天可以尝新鲜的，但是不用情，他知道那些人认钱不认人，你给钱了叫她们干什么都行，如果没钱，晚上才一起睡觉，早上醒来就不认得你了。戈福到想真正要成家，还是找一个靠得住的女人。

到了南方，不管是戈福到，还是干币来，他们都清醒地认识到，这里钱比感情重要。要是在家里，即使没有吃的，但是人情味还是很浓的，特别是亲情，那真是血浓于水。到了南方，这里的人只认钱不认人，真是时代变了。

尽管戈福到知道感情在金钱面前一分不值，但是因为生理的需要，戈福到又不得不渴望异性的爱抚。戈福到在和这些女人来往的同时，开始猎取可靠的异性，想长长久久在一起。戈福到桃花运就来了，不久有了艳遇。

一天早上，戈福到胡乱吃点早餐就开始上路，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马虎。干币来到郊外联系得有几车木料，叫戈福到拉到工地做模板、脚手架，干币来拉材料一般都是找戈福到，肥水不流外人田，谁拉材料都要付钱。再说戈福到给干币来拉东西尽心尽力，干币来放心些。戈福到给别人拉东西，能够骗的是要骗的，除非没有机会。

戈福到拉材料回来的路上，见有人向他招手，示意搭便车。

戈福到放慢车速看清那路人是个女的，长得还可以，身材也行，就停车让她上来。一路开车无聊，有美女搭车，戈福到就和美女攀谈起来。通过聊天得知，该美女姓庹，叫庹华，是附近村姑，在城里做生意，今天有事回家，现在办完事想赶回城，但是一直没有等到车，幸好戈福到路过，不然就要黑在路上。

戈福到今天心情好，绕了一个弯，把美女送到她店铺门口，还记住了美女店铺的位置。

“你怎么才回来？”干币来问戈福到。

戈福到绕了一个弯，用的时间当然比平时久些。干币来在工地上等着材料，见戈福到迟了那么久，觉得奇怪，等戈福到一停车就问他。

“路上爆胎了。”

“不会吧，爆胎了你没给我打电话。”

“路上没有电话。”

“那你怎么弄好的？”

“我走路到处找师傅，耽搁了时间。”

“回来了就好，以后小心点。”

这回，戈福到骗过了干币来。

戈福到记得庹华的店铺后，就常去那里转转。庹华的店铺很小，就卖一些日常用品。她家本来就在郊外，她不想呆在农村，一个人跑到城里租个门面做点小本生意。戈福到本来不想买东西，到了庹华这里总要掏几元钱买个什么。戈福到有了拉木材的机会，就会通知庹华，问她去不去乡里，问她有什么要带的。这样一来二去，他们比较熟了。认识庹华后，戈福到拉材料就会不知不觉迟到。

“你又在路上爆胎了？”干币来觉得奇怪，就问戈福到。

“这回没有爆胎。”

“那你干什么去了，耽搁了那么久，急死我了，工地上等着材料，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怎么会出事呢。”戈福到神神秘秘的。

“你小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是不是在谈恋爱？”干币来觉得戈福到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以前戈福到有什么都会告诉自己。

“没有，没有。”戈福到掩饰，还不成的事，戈福到不好说，但是戈福到开始憧憬着爱情，戈福到觉得庹华合自己的心意。

“我不信，不过我提醒你，要结婚还是找一个踏实的人，到处跑的人不要。”干币来知道戈福到经常找小姐解馋，并且和这个玩了又和那个玩。

“知道。”

从这以后，戈福到一有时间，就看庹华，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两人好上了，并公开成双成对。

戈福到和庹华好上后，一有时间就去庹华的店铺，帮庹华招揽顾客。久而久之，顾客认为戈福到是老板。戈福到也不客气，以老板自居，是经常来的男顾客，戈福到还给别人送烟。本来有几个小伙子想泡庹华，看到戈福到一天到晚守着庹华，无从下手，只好退避三舍。

庹华抵不住戈福到的狂热，加上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姑，有人追求就是很好的，因此很快和戈福到上了床。感情稳定后，戈福到有事就跑车，无事就回庹华那里，也不再找别的女人发泄了。

没有多久，庹华觉得有点不正常，根据以往经验，庹华怀疑自己怀孕了。其实庹华在老家处过男朋友，并且同居过，只是因为家长反对，就分手了。庹华为了回避这段恋情，一个人跑到城里开了一爿小店子。

当然庹华没有告诉戈福到，反而在戈福到面前装得很纯情。戈福到没有恋爱经验，这之前没有正正规规恋爱过，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干了无数次，因此一恋上庹华，就黏糊上了，就直奔主题了，哪还想那么多。不管怎么样，庹华对戈福到是真心的，是想把终身托付给他的。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庹华在钱米上就和戈福到没分彼此。凭良心讲，庹华有这一爿店子，当一个富婆是指日可待的。她没有嫌弃戈福到，就证明她是想和戈福到修成正果。

他们在一起了，而且有了身孕，但是没想正正规规结婚，只想住在一起就是。现在很多年轻人开始这样了，好就在一起，不好就散伙，不想用一张纸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这种思想很激进，很前卫，但是他们也没为肚里的宝宝着想，宝宝出来后没爹没娘怎么见人。如果父母一直好下去，孩子就有爹有娘，如果感情出现了危机，父母分道扬镳，那孩子就会没人管教，这样的孩子能够成为人才就是奇迹。

俗话说的没错，人呀三穷三富才会老，这句话在干币来和戈福到身上都得到了印证。

干币来现在的事业蒸蒸日上，他已经管理着好几百人，他开始承包大型工程，在建筑行业里有了一席之地。干币来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走到哪里都被人前呼后拥着。他现在每天只要去工地上看看，到了工地上只要指手画脚，不要亲自冲锋陷阵。干币来离开工地后，要么独自享受生活，要么与人共同享受生活。当然能与干币来共同享受生活的不是一般的人，一般都是能给他带来商机的人，或者是他的老板。

大家见了干币来，都叫他老板，但是干币来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老板，真正的老板像庹老板那些，他们在自己的身后，在自己的上面，自己要靠着他们才能有施展的空间。因此干币来随时仰仗他们的鼻息，听从他们的指示，为他们服务。那些真正的老板借刀杀人，有什么难啃的骨头就把干币来推在前面。干币来为虎作伥，狐假虎威，在赢得荣誉的同时，也招来横祸。

人怕出名猪怕壮。干币来出名后，当地一些名流心里不舒服，心想一个外地人到我们这里打工，现在却当了老板，事业比我们做得还好，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当地一些混混心里更不舒服，我们的钱怎么能让外地人抢走呢。更有怀恨在心的人，随时想找干币来的茬。干币来为那些大老板们充当打手时，得罪了好多人，这些人在找机会报复干币来。于是干币来的麻烦来了，时时处处会遇到陷阱。

旺角是东莞旁边的一个小地名，以前没几个人知道，就是本地人知道这个名字的也不多。现在的旺角这个名字家喻户晓，因为政府大力开发旺角，到处宣传旺角，想让旺角变成一个经济特区。死气沉沉的旺角一下子热闹起来，大批的机械，大量的劳力涌进旺角。

干币来在旺角承包了一个工程，进入干币来的工地要经过一个小村寨。

这里虽然比家乡繁华得多，但是还只是一个县城。居住在里面的人除了打工的多是本地人。本地人一般当老板，能耐大的当大老板，能耐小的当小老板。打工热潮盛行后，这里得天独厚，当地人随便开个作坊就是老板。有些外地人不服气，心想这样的人也当老板，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没办法，你看不起别人也得给别人打工，别人占着天时地利。干币来有能耐后，超过了一些当地人。有些本地人就想，我们的钱被别人赚去了，那还了得。

“你们怎么还不来，工地上等着材料。”一天中午，干币来打电话催拉材料的车队。

这天早上，干币来早早来到工地上督促工程进展，因为按计划过两天要验收。模板铺好后要放钢筋，扎钢筋，不能耽搁后面的工程进展。昨天晚上大老板打电话给干币来，问模板铺得怎么样了。干币来夸海口，没问题，可是今天到了中午，新买的模板还没拉进场，干币来急，就打电话给司机。这次货多，时间紧，干币来喊了几个司机拉料。

“我们来不了，路上堵车。”司机回话。

“堵车？你们在哪里？”干币来问。

“我们就在旺角寨入口处，进来的路上停着好几辆拖拉机，把路占完了，可是车上没有司机。”

“我过来看看。”

干币来开着车带着人马走出工地，来到工地不远处，看到路上有好几辆手扶拖拉机横在路口上，把道路占去一大半，看情形就知道是有意搞的。这边是开发区，有些路是新修的，有些路是将就原来的村道，上面说等开发区建设完后再好好修路，不然工程车来来去去，路面会被压坏。

“这是谁的车？让一下路。”干币来到了车子旁边喊话，没人理他。

“这是你们的车吗？”旁边有几个人围着看热闹，干币来转过头问他们。

“不是的。”他们齐声回答。

“我们出去的时候没有车，回来时就被堵了。”拉料的司机们见干币来他们来了，就走过来和他们汇合。“我们早就问了那些人，他们都不回答，我们想动一下那些车，他们却出来讲狠话，谁动了他们的车，就有命案发生，他们都是本地人，又卡在这咽喉要道上，我们惹不起。”

“你们不是说没有司机吗？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问司机在哪，他们说不在，我们要动车，他们马上跑过来围着我们吵闹，气势汹汹的，说是帮别人看着的。”

“这是谁的车？”干币来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就大声喊。

“……”没人理他。

“没有司机，我就要掀了。”干币来放出狠话。

“……”仍然没人理他。

“没人答应我就不客气了。”

干币来仗着自己有几个帮凶，仗着自己认识一些人，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就带着几个人准备推车。干币来会开车，知道开车要钥匙，也知道挂空档后可以推动车子，就准备上车调空档。

“你吃了豹子胆，还敢动车。”

干币来还没上车，就被人围住了。

“你们还想打架。”干币来不示弱。

“你娘的。”有人骂干币来他们。

“你敢骂人。”干币来的手下想动手。

“有人打人啦。”随着一声呼叫，很多人围过来，男女老少几百号人。他们挥舞着凶器，包围着干币来他们。干币来知道大事不好，一方面人家人多，寡不敌众。一方面自己是外地人，来龙不战地头蛇，平时和自己有来往的几个本地混混现在不但不帮自己，而且阵前倒戈，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打人啦，救命啊！”有一个村民躺在地上喊。

“快报警。”有人打110。

警察赶来时，只见干币来等几个人被群众围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只听见有人喊，“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叫喊声像潮水一般。警察来后，人们围着警察控诉。警察把干币来他们带进局里，把受伤的人送进医院检查。最后裁定，干币来负责全部医疗费用，就免除起诉。

干币来觉得冤枉，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着那人，但是干币来无奈，只好答应，不答应就要拘留，理由是无故打人，使人至伤。干币来想，只要人没进局子，损失点钱怕什么。

没想到的是，问题没解决彻底，那几辆拦在路边的车子不能动。干币来到派出所诉苦，派出所回答，当地群众不答应，说要等问题解决彻底后再说。更没想到的是，伤者进医院后，进行了全面检查，然后住院治疗，治疗好长时间也不出院。检查没什么问题，但是病人就是说这里疼那里疼。病人不出院，干币来就得继续交医疗费用。

车子不让路，干币来只得转运材料，也就是材料运到村口下车，再请人工搬进来，然后再上车，运到工地去，这样花费就多了好多。干币来有苦叫不出，没办法，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更让干币来头疼的是，村子里的人有事无事在工地里闲逛，见没人了就偷工地东西，像钢管架、模板、木料等经常不翼而飞。还有伤着了那些闲逛的人，又是麻烦。

打人的事还没处理完，干币来还在往医院里交钱，不久又传来噩耗，他的一个工人在装模板时不小心掉下来摔死了，死者是本地人，给干币来打工。家属听到消息后，赶到工地，不管死者尸体，只问干币来要钱，开口就是两百万，不给钱就不拖尸体。

政府出面调停没有结果，死者家属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叫来围攻工地，干币来必须出钱才能了事。最后政府协商，干币来出钱，事情才告一段落。出了人命，有关部门把干币来的工程叫停了，整顿过关后再说。

这几次波折几乎让干币来倾家荡产。更糟糕的是这期间，干币来的生意冷淡了，因为出了事，老是打官司，那些商家就没有联系干币来，而是把工程承包给别人。干币来本来就是二包三包，是从别人那里分的一些工程。大老板考虑到自己的名誉和工程进度，就很少联系干币来。没有办法，干币来只得从头做起，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打算怎么办？”

干币来一时承包不到工程，他的那些工人跑到别的老板那里打工去了。戈福到知道后，跑来安慰干币来，问干币来以后的打算。

“我能干什么，还是干老本行，轻车熟路，做其他的更加困难。”

“那是的，从头再来，不要灰心。”

“包不了工程，我给别人打工总可以吧。”干币来一时没工程承包，就决定给别人打工。

“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不好意思，我爱莫能助，只能心里为你祝福。”

“我知道，我理解，我们现在都困在沙滩上了。”

戈福到现在同样到了山穷水尽地步。戈福到有了钱，就有点忘乎所以，就开始悄悄进入红灯区，想尝尽天下美味。戈福到听人说，有一家会所，里面有各种肤色的妹子，有各国年轻貌美的小姐，据说老板是日本人，他和当地政府打和牌，当地政府睁只眼闭只眼，任他所为。到了里面只要有钱，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戈福到半信半疑，但是还是跟着朋友进了会所。进去以后，戈福到开始缩手缩脚，怕这怕那。别怕，我们有钱，只要给钱，什么都不怕，朋友给他打气。说真的，如果没钱，那就要小心脑袋。开这些会所的老板一般在红黑两道都有人。前几天有一个混混喝醉了酒玩妹子不给钱，结果被打得半死，被打了以后还要给钱，还不能告发。

戈福到跟朋友一进入会所，就被几个妖艳的女子围住。问要什么样的服务。双飞，戈福到的朋友要了双飞。戈福到初次来，不知道双飞是什么服务，跟着叫。结果就被两个女子领进房间，然后被脱掉衣服，两个女子同时抚慰起他来。戈福到开始放不开，想起他朋友说的话，就渐渐放开了。他朋友来的时候就叮嘱他，不要怕，尽情玩，给钱就是，进来了不玩也要给钱，不然走不出去。

戈福到越来越感到刺激，连连被挑逗起来干了几炮。干到筋疲力尽，口袋的钱也尽了。出来后，戈福到不惋惜口袋里的钱，只留恋会所里的味道。有一就有二，这以后戈福到经常来这里找乐。口袋里的钱不见了，庹华很快觉得不对劲，就盘问，戈福到打死不说。庹华知道有蹊跷，渐渐感觉到戈福到在变化。以前和自己做那事，就是一个花样，现在变着花样干，有时还要求自己给他吹，庹华就知道戈福到已经在乱搞。

庹华不是省油的灯，她也不会是死脑筋，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她现在想明白了，只要有人献殷勤，她就接受，这样就和戈福到扯平了。

戈福到觉得这样没有面子，就和庹华闹别扭，想分手。戈福到认为，男人可以乱来，女人绝对不可以。还没等戈福到提出来，庹华的门就已经关闭，戈福到吃了闭门羹，什么没捞到。一无所有的戈福到来到工地找干币来商量，以后怎么办。同样的，干币来破产后，张分水也离开他了。干币来和戈福到又回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里。

“我们呆在这里没意思，我想换一下环境。”干币来对戈福到说。

“我也这么想，我们在这里已经黑路了，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些，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

“我们去哪里呢？”

“去惠州，惠州离这里近，那里老乡多。”

“好。”

他们商量好后就离开东莞，走的时候就是几包行李，其他什么没有。想不到在这里奋斗几年，还是一无所有。

干币来和戈福到来到惠州，他们先和老乡联系，找一个落脚点。经老乡介绍，干币来来到一家工地上找木工活干。戈福到会开车，一时买不起车，就到运输公司找开车的工作。现在政策好，放得很开，到处可以谋生。只要吃得苦，只要死皮赖脸，找工作不成问题。如果有技术，更加容易找工作。惠州同样在开发，大搞建设，要的是卖苦力的人，要的是有技术的人，因此木工和司机这两个行业都好找事做。

干币来所在的建筑工地在惠州市郊外，是刚刚开发的一家工厂修建厂房，工地上包吃包住。老板为了方便工人上下班，就在工地旁边搭建了一栋简易的工棚，工人们吃住都在工棚里。现在又要回到日晒雨淋的日子里，干币来心有不甘，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运气背呢。不过可以理解，不管是谁，从天堂掉进地狱，都是非常伤感的。

干币来干过木工活，也承包过工程，熟门熟路，干了一段时间，承包建设的老板就很器重他。工资还可以，干币来只是觉得这里生活条件太差。先说吃的，这里的菜无油无盐，什么都是煮熟的，不是炒熟的，和家里的猪食差不多。再说睡的，做工的大部分是男的，大家都挤在一大间工棚里，什么都一览无余。做工的吃穿都不讲究，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实在难受。再说玩的，这里是郊外，是工地上，没什么可去之处。上班就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下班后，工人们就是扯谈或者打牌消磨时间。如果要想调节生活，就要跑到市里去。干币来以前在温柔乡里过惯了日子，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女人。男人嘛，很多时候是为了女人活，没有女人的日子很难熬。

工棚里也有几间单间，因为工头带着老婆，他们住单间。还有一些单间住着煮饭的大姐们，她们负责工地上上百号工人的生活。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大姐四十来岁，其他两个都是五十多岁，都是些残枝败叶。这位较年轻的大姐姓吴，她风韵犹存，很活泼，很多工人都喜欢和她搭讪，都想讨点便宜。这里的人不管年纪大小都叫煮饭的大姐，干币来来了后也跟着叫她们大姐。吴大姐和工头是老乡，工头请她在工棚里煮饭，同时兼管食堂里的采购，只要不太离谱，工头都给报销。吴大姐工资不高，但是因为兼管食堂里的开销，因此到最后她的收入还是蛮可以的，当然到底有好多收入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里绝大多数是男人，又都是下层人，做事不太讲规矩，讲话离不开脏字，内容离不开女人。吴大姐她们都是中年妇女，结过婚，有些已经儿孙满堂，因此她们不当回事，有时候还跟着起哄。其实那些大姐们知道自己也只是嘴上功夫了，不会有什么冲动，所以说话也无遮拦。男人想占她们的便宜，她们也会从中得到实惠，折本的买卖谁都不会做。

这里的男人有些没结婚，有些结了婚，不管结没结婚，时间久了都会想女人，特别是结过婚的人，尝过有女人的甜头，更是想女人的温柔。因此有些女人知道他们的心思，就会来工地做生意，老板也默许那些人来这里，只要不影响工程进度。女人来了，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一些男人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女人空手而来，满载而归。男人累得像牛，找得几个血汗钱，又送给了别人。还有些人憋不住了，隔一段时间就会往市内跑，那里供选择的对象多些。现在的社会就是好，只要舍得出钱，要什么有什么。

干币来也想女人，但是从来不找小姐，他想女人了如果没有机会解决问题宁肯自己解决问题也不找小姐。他担心身体，他知道做生意的女人只要有钱，哪样的男人都让上，因此她们的身子很不干净，万一染上了病划不来。现在听说我们国家开始传进了叫艾滋病什么的性病，名字不好记，但是挺吓人的，听说染上了这种病治不好。这种病听起来很新鲜的，以前从来没有，自从开放以后，这种病也就跟着开放进来了。干币来不像戈福到，戈福到天生离不得女人，见了女人就想扑上去，有点饥不择食。干币来想女人，就花钱找良家妇女，他的信条是宁肯多花钱，也要保险。这里找良家妇女并不难，很多良家妇女离家打工，如果没和自己的老公在一起，日子久了也想那事。而且她们知道，和男人打交道，女人一般不会吃亏。因此一些良家妇女白天上班，晚上也出去找小费。

天气预报说明天台风过境有大雨，为了安全，工地上不能开工，工头就通知大家明天休息一天，等天气好了再上班。工头一说，工人们当晚就有很多人离开工棚跑得无影无踪了。天天劳累，难得休息一天，这里做事做一天有一天工钱，没做就没有工钱。这里除了打牌和谈女人没什么娱乐的，所以一放假，工人们就跑进城里，买东西的买东西，玩耍的玩耍，找乐的找乐。因为经受了那么大的波折，干币来不想出去，觉得没脸，就一直呆在工棚里。再说如果下雨，出行不方便，才来没多久，不熟悉环境，不知道去哪里玩。

第二天早上，工头给吴大姐交代后也出去玩去了，其他大姐也都出去了，难得放一天假，放假可以做自己的私事。吴大姐要帮忙看守工地，看守材料，因此要呆在工棚里。见干币来没出去，吴大姐就煮了两个人的饭。早饭后果然下起雨来，并且越来越大，不久就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早饭过后，没什么事，吴大姐就打开电视消磨时间。工头为了消磨时间，买了一部小电视摆在工棚里。电视机一般放在吴大姐房里，一是安全，吴大姐的房间有锁，二是吴大姐经常守着工棚和工地，这是对她的特殊照顾。如果大家要看，搬出来就可以了，电视很小，没有好重。吴大姐见干币来一个人坐在工棚里发呆，就叫他进来一起看电视。干币来想想就答应了，反正哪里去不了，一个人只有睡觉。

干币来走进吴大姐房间，这房间是吴大姐的卧室，很小，里面放了一张床，就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但是比干币来他们好些，他们几十个男人滚一间房，工地上只用几间大房间就把百多号男工人安置好了。

干币来进屋，见里面很小，就搜寻落脚的地方。

“随便坐，床上也可以坐。”吴大姐热情地打招呼。

干币来找来一个凳子坐下，其实已经挨着吴大姐的床缘了。干币来进来后，吴大姐就脱掉鞋坐在床上。电视很小，摆在床那头边上的一个高凳子上。这里的家具像凳子、椅子都是临时钉的，工地上木材多，钉子多，要就钉一下，不要了就毁掉，不觉得可惜。建筑工人经常搬家，这里工程完了又要到别的地方去，因此很多家具都是临时钉制的。

干币来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和吴大姐交言过，不过只是礼节性地打打招呼而已，没有深交，还有点拘谨。

“干老弟，你以前在哪里发财？”吴大姐热情，干币来进来后她就没把心思放在电视上，她也想找个人聊聊天，心情好些。

“在东莞。”干币来眼睛盯着电视，但是因为天气影响，电视效果不是很好，电视信号是用室内天线收的，干币来边看边和吴大姐聊天。

“东莞还好些，我在那里呆过，你怎么跑过来了？”

“背时了。”

干币来就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吴大姐听，干币来觉得说出来也好，不然憋在肚子里难受。

“看样子你年纪不小了，成家了吗？”

“还没有。”

“你这么优秀，还没成家，我不信。”

“说实话，以前处过朋友，但是因为我破产分手了。”

“哦。”

“你是哪里人？怎么也来这里？”干币来反问吴大姐。

“我是贵州的，呆在家里没出息，我们那里很穷，我就出来打工，以前在东莞做事，后来年纪大了又没技术进厂不容易，就跟着管工的来到惠州做事，他是我的老乡，他在这里打建筑，帮老板管工，叫我来帮忙，我就来了。”

干币来和吴大姐说了很多话，外面一直下雨，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就他们两个人。干币来现在很自然了，面对着吴大姐说话，看着吴大姐。吴大姐穿着紧身衣，显得很丰满，脸上也很滋润，看样子就知道吴大姐是个美人坯子。平时上班，吴大姐总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因为总要围着锅碗瓢盆转，看不出庐山真面目。今天没有工人吃饭，吴大姐穿得干干净净，原来很迷人。

“不认得我了。”吴大姐见干币来看自己，就笑着说。

“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漂亮。”

“你这是讽刺姐，年纪大了，谈不上漂亮不漂亮。”

“是真的，以前你总是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看不出来。”干币来实话实说。

“整天围着锅台转，不穿工作服行吗？”

女人不管上不上年纪，都希望别人说自己漂亮，何况吴大姐还没有到老态龙钟的年纪，当然还想抓住青春和美丽的尾巴。

干币来来这里这么多天，没见过几个女人，见得最多的比较漂亮的当然是吴大姐，就觉得吴大姐还是迷人。物以稀为贵，工地上见得最多的看得上眼的女人只有吴大姐，难怪工人们总喜欢和吴大姐搭讪，有事没事都会围着她转一下。

吴大姐不寂寞，总是找着话题，不管有意思没意思都拿出来聊。干币来和吴大姐挨得很近，聊了一天。

晚饭过后，雨停了，工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明天没下雨又要上工。工人来了，干币来就 融入到工人群众中，但是从这以后，干币来喜欢悄悄多看吴大姐一眼，吴大姐也经常照顾干币来。

看样子就知道吴大姐比干币来大一些，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在一起，加上他们是悄悄进行的，一时半会儿都不晓得。

他们走在一起是因为干币来生病。那天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干币来觉得不妥，早上一起床就拉肚子，没有几分钟就要跑厕所。拉倒早饭时候，人就瘦了一圈。没力气上工，干币来就请假。干币来躺在床上，早饭也不想吃。到了中午，干币来还是没来吃饭，吴大姐就问其他工人。

“干师傅怎么没来吃饭？我好收拾。”

“他生病了，躺在床上的。”有人告诉吴大姐。

等工人吃完中饭上工去后，吴大姐连忙收拾好身边的餐具，把余下的事交给其他大姐后来到男人们睡觉的地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吴大姐问干币来。

“没什么大碍，就是拉肚子，现在浑身无力，没精神。” 干币来见是吴大姐走到身边慰问自己，很高兴，强打精神想坐起来。

“你躺着，不用起来。”吴大姐叫干币来躺下。“我看你没吃早饭和中饭来，就问他们，他们说你病了。”

“谢谢大姐，没什么。”干币来很感动。

“买药了吗？”

“没有，坚持一下会好的。”

“想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弄，男子汉身体要紧。”

“没胃口。”

“不吃饭不行，我给你弄点酸菜汤开开胃。”说完吴大姐起身走向厨房。

“来，喝一口汤。”一会儿吴大姐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菜汤，里面还有两个荷包蛋。“你自己吃还是我给你喂。”吴大姐笑着把汤递到干币来嘴边。

“我自己来。”干币来不好意思，尽管不舒服，没精神，还是打起精神爬起来。干币来接过吴大姐送来的汤碗，把酸汤灌进肚子里，强行把那两个荷包蛋吃掉。

“好些了吗？”吴大姐接过空碗。

“好些了。”酸菜汤开胃，干币来不再感觉到嘴巴是苦的，两个荷包蛋下去后，干币来感觉到有力气了。“谢谢你，大姐。”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你要坚持吃饭，不吃饭怎么行，不吃饭病就不会好。”

“不想吃。”

“没胃口更应该坚持吃饭，饭是最好的补药。”

“好的。”干币来好温暖。

“你休息一会，我走了，我等一下给你买点药，晚上自己起来吃饭，人多，不好意思给你送饭。”

“好的。”

吴大姐走出去后，干币来又躺了一会儿。一会儿，吴大姐又悄悄给干币来送来止泻药。干币来接过药，心里很感动。

下班时候，工人陆陆续续来到工棚里。很快到了吃晚饭时候，干币来坚持爬起来，其实中午喝了一碗汤，吃了两个荷包蛋，吃了一餐药，有了些精神。吃了晚饭，干币来还没完全恢复，就又钻进被窝里。不过到了第二天，干币来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爬起来出工去了。

“我给你装了饭，在碗柜里，你自己端去。”吃饭的时候，吴大姐悄悄给干币来盛了一点好菜放在一边。吴大姐见干币来走来装饭，就悄悄给干币来使眼色。干币来会意，感激地看了吴大姐一眼，趁人不注意来到碗柜边，迅速取走吴大姐留给他的饭。

从此以后，吴大姐和干币来就会暗送秋波，尽管干币来知道吴大姐比自己大，但是就是觉得吴大姐心好人美。

“今天放假，你准备干什么去？”两个星期过后的某一天，因为材料没运来，工人没事做，老板就叫工人休息一天，吴大姐就给干币来打电话。

“我就呆在工棚里，没地方去。”

“我买东西去，陪我去，好帮我提一下。”吴大姐邀请干币来。

“好吧。”干币来知道建筑队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由吴大姐购买的，不过买得多时有人用车送。

干币来和吴大姐乘公交车来到市区，他们没有急着买东西，而是去了卖衣服的店子。吴大姐想买件新衣服，要干币来参谋。在大城市，男女出双入对，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谁也不会去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这叫见多不怪。干币来和吴大姐很自然地走街穿巷，没有一点拘束感。

“走累了，吃点东西，你今天陪我这么久，我请客。”吴大姐带着干币来来到一家小酒店，这家酒店管吃管住，吴大姐比干币来来市内的次数多些，对市内的情况熟悉些。

“你喜欢吃什么？”坐下后吴大姐问干币来。

“随便吃点。”干币来不在乎。

“那我就做主了。”吴大姐就点菜了，吴大姐还喊了一点饮料，要了一点酒。

“我喝饮料，你喝点酒，我陪你喝一点。”

“好的。”

好久没喝酒了，是有点想喝酒了，想到喝酒，就想到戈福到。因为彼此忙于找工作，好久没见面了，干币来想，有时间找戈福到聚聚，喝点酒。

“走，休息一下，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吴大姐不容分说走到吧台结账，然后要了一间房。

“你不回去煮饭去，”干币来有所顾虑，“还有人要吃饭。”

“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给其他大师傅交代了，她们会煮饭的。”

他们走进房间，吴大姐把刚才买的新衣服放在沙发上，然后放电视。

“你先洗一下，洗个热水澡，舒服。”

干币来走进浴室。是的，在工地上洗澡不方便，夏天还好，凉水可以对付。冬天虽然不像家里那么冷，但是凉水还是惊人，要用热水，自己得烧，还没有方便的地方洗。

干币来洗完澡走出来，躺在床上。吴大姐走进浴室，一会儿吴大姐走出来，只穿着贴身内衣。干币来看到吴大姐心动起来，说实话，吴大姐身材比较匀称，比较丰满，十分诱人。

“不认识是不，你老是看着我，搞得人家不好意思。”吴大姐装害羞。

在工地上见到女人的机会不多，见到年轻女人的机会就更少，因此干币来看到吴大姐只穿一件内衣，心动起来。干币来没说什么，只是扑上去抱着吴大姐。吴大姐顺势倒在床上，干币来就把她压在下面，然后缠绵在一起。

累了，他们休息了一会儿，醒来已是下午五点钟，吴大姐赶忙和干币来穿衣走出房间，他们来到超市，买一些日用品，然后赶到工地。

事后干币来还在回味，吴大姐虽然比自己大一点，但是懂味，而且味道十足，让干币来情不自禁干着她。

这以后，只要有机会，干币来就会和吴大姐来到市区，享受二人世界。

“你放心，如果你找到年轻漂亮的妹子后，我就不和玩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只是觉得你人好。”吴大姐躺在干币来怀里说心里话。

吴大姐这么一说打消了干币来的顾虑，说实话，干币来不会和吴大姐走到一起的。从此以后，干币来讲良心，每次干了吴大姐后，不管吴大姐要不要都会给她一些补偿。干币来很感激吴大姐，在寂寞的工地上，吴大姐让干币来赶走了痛苦的寂寞。

后来干币来发迹了，吴大姐遵守诺言，从不坏干币来的事，相反还成就了干币来的事业，说实话，干币来能够东山再起，吴大姐起了很大作用。因为吴大姐和工头和老板熟，吴大姐说话管用，干币来就由下手变上手，由打工的变成包工头，这是后话。因此尽管干币来后来发财了，仍然眷恋吴大姐，有时悄悄带着吴大姐周游。

吴大姐因为有爱情滋润，越活越年轻，有时情不自禁喜上眉梢。

现在说说戈福到。戈福到到了惠州，就寻找运输公司，就和干币来分开了。戈福到会开车，而且已经拿了一个A照，找事还是不难，很快找到一家私营运输公司。

搞运输来钱快，工资高，但是居无定所，也不安全。

先说吃的，戈福到开的是货车，如果是短途还好，货送到后就可以休息了。但是如果是长途，那就不知道在哪里吃饭，有时候几天几夜会在荒无人烟的路上奔波，饿肚子是常事，过夜也在车上。

有一次老板叫他到西藏某地送货，戈福到走的是川藏线，开始不觉得什么，当车子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后，几天不见一个人、一辆车，戈福到开着开着有点害怕了。戈福到进退为难，进不知还有好远，看地图好像远得很。退更不行，已经走了几天即使退也要几天，何况退回去就没有工钱，这几天的担惊受怕更是白费了。

“要是在路上车子坏了怎么办，就是给公司打电话，公司派人来救援，也要几天，那时自己不知还有命吗。”戈福到看着这崇山峻岭，不由得胆战心惊。

怕什么来什么，没有多久，车子真的坏了，戈福到启动了好几次还是没叫。戈福到打开引擎盖，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还是没有声音。戈福到开了几年车，简单的毛病能修理，可是今天能想到的都试了一下，还是不见效。戈福到急了，怎么办啊。戈福到在路边停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路车，他开始出冷汗了。戈福到想给干币来打电话，可是没信号，也没电话亭。

等了大半天，天快黑时，来了一辆军车。戈福到着急，不管是军车还是民用车，见车就拦，即使抓到的是稻草他也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稻草身上。解放军同志见他不像坏人，像是求救的样子，连忙停车打听情况。

戈福到连忙给解放军同志讲原因，解放军司机就帮他检查车子毛病，解放军司机还真把车子弄好了，并告诉他，内地的车到了高原会有高原反应。解放军还送了戈福到一程，戈福到感激不尽，执意要请解放军同志吃点东西，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解放军同志把戈福到送到一个市镇后，没有吃戈福到的饭菜就离开了，他们还有任务。

再说住，有时候没地方住宿，就在车上过夜，寂寞无聊。最孤独的是，有时候行程几天几夜没一个人和自己说话。虽然开车不应该说话，分散精力，可是一个人长时间开车，反而容易疲劳，会不知不觉想睡觉。有一次太劳累了，眼睛一眯，差点冲到路边上的排水沟里去了。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瞌睡也没有了。一个急刹车，车停住了。戈福到走下车一看，车子轮子停在排水沟边缘，车头已经悬在半空中，再进一步，戈福到就不知到哪里报到去了。戈福到在路边的一块石板上坐了一会儿，情绪稳定后，才又爬上车倒车。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当老板发工资，戈福到就会猛吃几顿，如果上路后没有吃的就忍着。戈福到没有干币来饮食有规律，饮食无规律，直接后果就是不久患了胃病。

戈福到的钱多半花在女人身上，他见了女人就想扑上去。他给女人钱，女人给他乐，各取所需。

十个司机九个嫖，一个不嫖是草包，这话用在戈福到身上很正确。有时候老天爷就是眷顾戈福到这样的司机。戈福到在外开车，总会遇到搭便车的。是男的，就看情况，一般不搭，是年轻女的，只要有人招手，只要没有危险，戈福到都搭。有危险戈福到还是不搭，命没有了划不来，戈福到懂得一条真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没有了，一切免谈。

因此戈福到经常有艳遇，就这样，戈福到又认识了一个美女，两个人还搞在了一起。

那是夏日某一天出差香格里拉回来的路上，快到惠州郊外了，经过一段前后没有人家的公路时，在一个长满松林的小山包旁，戈福到正感到寂寞无聊的时候，一个女子站在路边招手示意搭便车。见到妙龄女子招手，戈福到本能性的放慢了车速，但是看见妙龄女子背后是一座长满松树的小山包，又不敢轻易停车，担心有诈。见到妙龄女子火爆身材又不忍离开，戈福到放慢车速观察周围，见没什么危险，把车子开过女子身边，还是没停下来。戈福到缓缓开着车，从后视镜观察女子周围，见没有什么危险，就把车子停下来，意思是答应女子搭便车。戈福到心里想，女子赶上来就搭她，如果女子没来就算了，如果女子赶过来，有危险发生，自己车还没熄火，马上加油门还跑得脱。

戈福到停住车，见女子赶过来。戈福到同时观察着女子周围，见没有什么动静，就放心了。

“你去哪里？”

“回惠州。”

“那快上来。”

戈福到催促女子上车，像这样的妙龄女子一个人在这荒郊，总有点让人不相信。女子上车后，戈福到马上挂挡加油门飞奔而去，戈福到一直没熄火。

“你一个人到那里做什么？”见没有人追过来，戈福到就按常速开着车，同时和女子攀谈起来。

“我到那里踏青。”女子找着理由。

“你一个人？”戈福到见女子穿戴时髦前卫，但是有点不整齐，就问。

“和朋友去的，因为发生了矛盾，他们抛下我回去了。”女子随口回答着，其实她心里想，告诉你真相又有什么用。

妙龄女子其实是和两个男子来的，女子是做那生意的。两个男子提出给她高价，但是要到郊外野战。女子被高价迷惑了，就答应他们的要求。男子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跑，最后看上这片松林，一是因为这片松林茂密，躲在里面干，很烂漫，又不会被人发现。二是小山包周围没有人家，这很安全。两男子带着女子钻进林子深处，三下五除二脱掉女子衣服，然后两个人同时肏着女子。干完后，叫女子躺一会儿，他们方便一下。女子躺了一会儿，然后整理衣服，还在回味刚才的烂漫。然而久等不见两男子回来，觉得可疑，就来到路边，车子不见了，她知道上当了，他们还没给钱呢。

不但没给钱，还把车子开走了，这可怎么办，自己怎么回去。女子只好站在路边等便车，等着等着等来了戈福到，就招手拦车。戈福到开始不停，却在前面不远处停住了，她就赶上去爬上车。

妙龄女子身材火爆，浴火随时要爆出来，戈福到忍不住多看了女子几眼，然后和女子攀谈起来。天南海北，把女子逗得笑声不断，很快进了惠州市区。

“做好事做到底，你把我送回家，我出来时没带一分钱。”

“你家在哪里？”女子的身段勾引着戈福到，戈福到答应了女子的请求。“好。”

女子给戈福到指点，戈福到就按女子的指点开着车，戈福到在惠州呆了快两年，对这里的环境还是比较熟悉，加上自己是开车的，对路线比较敏感。

“到了，进屋坐坐。”女子邀请戈福到。

“好的，我好渴，你家里有水吧。”他们走到女子家门口，戈福到找理由。

“没有开水，喝口凉水。”女子打开冰箱，递给戈福到一瓶矿泉水。“随便坐。”

戈福到接过女子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起来，真是渴了，一口气喝完大半瓶。

“谢谢你把我带回家，我没什么东西拿来感谢你的，你要就以身相许。”女子挑逗地看着戈福到。

“真的？”其实戈福到一看到女子就想扑上去，想不到女子自己送上门来。

“当然是真的，一回生二回熟，我好想和大哥交个朋友。”

“好的。”说着，戈福到就把女子按倒在床上，然后尽鱼水之欢。

女子很会挑逗人，看来女子是干这行的老手，戈福到觉得很有味，事完了还舍不得离开女子的身体，还抱着女子的身体，但是老二不争气，一时半会硬不起来，自己开了那么久的车，实在太累了。

“大哥，来日方长，你找得到这里了，以后有时间要经常看小妹来。”

“好的。”

戈福到离开女子，上车往家走，一边开车一边回味女子的味道。这以后一有机会，戈福到就会去女子那里。后来戈福到知道这女子叫杜军，是贵州人，到这里打工，没上班，就干皮肉生意，这生意本小利大，来钱快。

戈福到没想这么多，他只留恋杜军的身子，尽管知道杜军的身份，还是经常看她来，心里想自己好不到哪里去。杜军也有自己想法，戈福到来了，自己就有了靠山，就不怕那些男人赖账。有些地痞见杜军就一个人，干完后有不给钱的。通过打交道，杜军发现戈福到靠得住，打架不怕事，是个男子汉。日久生情，戈福到和杜军相处久了，杜军找到了安全感，就不要戈福到付钱，还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有一次，一个醉汉找杜军做生意，完事后不给钱，和杜军耍无赖，正好碰上戈福到看杜军来。戈福到见到酒鬼就恶心，见他耍无赖，就气不打一处来。戈福到站了一会儿醉鬼还和杜军纠缠不休，跑上前就是几拳，把醉鬼打出门了。

“谢谢你，”杜军很感激地看着戈福到，“不过你这样做断了我的财路。”

“对不起。”

“没什么，说句笑话，你养我我就跟着你，我就不再做这生意了。”杜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已经结婚了。”戈福到巧妙地回答着。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我只是报答你。”

“先不说这些，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

“实在没地方去，跟我去。”

“好，我跟你去。”

戈福到把车子开来，一车子把杜军所有的东西全部拉走，然后在自己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让杜军呆在那里。这以后，戈福到和杜军过着二人世界。

戈福到和杜军过着夫妻生活，其实这里很多像他们这样不是一家人却住在一起。可想而知，长年累月在外面打工，如果夫妻在一起还好受，如果夫妻不在一起，那日子难熬，男女都一样，于是很多男人女人悄悄组合在一起，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而且很多人都不认识，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就是知道了也没人管。

这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你想不想自己做点事？”一天，和干币来亲热完后，吴大姐躺在床上问干币来。

自从和干币来有肉体交往后，吴大姐经常约干币来到市区开房。毕竟年纪不小了，经不住折腾，而干币来正壮年，翻来覆去折腾吴大姐。吴大姐感到刺激，配合着干币来，但是完事后已经精疲力尽。干币来起来看电视，吴大姐还躺在床上。他们之间不再是纯粹的肉体交易，有感情的成分在里面。俗话说得好，日久生情，耳鬓厮磨久了，自然会产生感情，自然会互相关心着对方。吴大姐知道干币来以前包过工程，曾经发达过，就想替干币来谋事，希望他又发达起来。干币来发达了，自己也会有好处。

“怎么不想自己做事，自己做事划算多啦，就是没有机会。”干币来轻声回答着。

干币来知道自己身上有几斤几两，打工就那么点工资，就是一个月出满勤也只有三千多，何况做泥工不可能出满勤，下雨不行，没有事做不要上班也没有工钱，这样平均衡量，一个月能做到二十来天就很不错。本来工资不高，和吴大姐搞在一起后，消费大多了。其实吴大姐并没有要他好多钱，但是开房、包车、吃饭等花费还是很大的。

“你以前干过包工头，对承包工程比较熟悉吧，现在想不想承包工程。”

“想，怎么不想，可是这里没熟人，没人包给我。”

“想，我就对我们老板和管工的说一下，也许管用。”

“你好像和他们比较熟悉。”干币来来了这么久，感觉到了。

“我在公司里呆的时间比较久，管工的是我老乡，老板是他的妹夫，他们都信任我。”

“那你帮我引荐一下，我发达了有你的好处。”

“好的，我尽量帮你引荐，我知道你发达了就会把我忘记的，但是我愿意。”

“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我们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自从和你好了以后，我没找过别的女人。”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没找过别的女人，但是如果你有钱了那些年轻女孩子就不会放过你，到那时你哪还有心事看我，你比我年轻，你不会和我白头到老的。”

“……”

干币来不置可否，前面说过，干币来和吴大姐走在一起只是本能的需要，他没想过结不结婚。

“不敢讲实话了吧。”吴大姐笑干币来。“你别害怕，我不会死缠着你的，能聚就聚，不能聚就散。”

吴大姐没奢望和干币来有什么好结果，吴大姐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不可能结合在一起，吴大姐有自己的归宿，干币来也没这想法。

吴大姐本名叫吴逸香，家住贵州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本是一个美人胚子，只因山寨闭塞无人问津，最后嫁给了本寨老实巴交的农民梁多，生有一儿一女。吴逸香家以前靠种粮食为生，打工热潮兴起后，唤醒了吴逸香，吴逸香就和村里人一起来广东打工。因为要去打工，还和老公吵了一架。梁多是一个没啥见识的男人，没读过两年书，没有远见，只知道种田糊口。吴逸香要打工去，他一再反对，怕她一去不复返。梁多振振有词地说，挣钱是男人的事，可是他除了死做又不知道怎么挣钱，分田到户几年了，家里没什么改变。改革开放几年后，吴逸香闻到了外面美好的气息，执意要打工去，尽管梁多反对还是去了。梁多呆在家里种田，照顾孩子，吴逸香打工，然后把钱寄回家。自从吴逸香打工后，梁家开始发生了变化，日子开始好过起来。梁多感叹吴逸香带来美好生活的同时，总是担心吴逸香一去不复返。吴逸香每月按时寄钱，梁多收到钱后放心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担心，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吴逸香，吴逸香既漂亮又能干。

吴逸香到了广东，到了花花世界，生活一段时间后觉得以前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吴逸香动摇过，想寻找新的生活，但是最终发现想象和现实总有距离。随着岁月增长，吴逸香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了。吴逸香和别的男人玩过，但是不贪心，不舍家，她舍不得孩子。她也明白自己的分量，和一般的男人在一起，没什么好处，好一点的男人又看不上自己，自己已经步入人老珠黄的年纪了。再说，再组建一个家庭，日子不一定好过。虽然梁多老实巴交，但是听从自己的指挥，最主要的是孩子是自己的心头肉，自己不能失去他们。如果再婚，没有孩子，肯定过不下去，可是有了孩子，关系复杂相处不融洽，日子未必好过。吴逸香只想趁自己还能动，还能打工，多找几个钱，等不能打工了就回家过日子。

吴逸香遇到干币来后，有点用情于他，但是她知道他们没有好结果，吴逸香也不希望有什么结果，干币来比自己年轻。

尽管吴逸香知道自己和干币来在一起没有结果，只是为了各取所需，互慰空虚寂寞的心灵。日久生情，吴逸香已经用情于干币来，因此把干币来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时刻把干币来的事记在心上。吴逸香先对工头说，工头是她的老乡，好说话些。接着吴逸香要工头对老板说，老板是工头的妹夫。

工头姓年，叫年华，他的妹妹无疑也姓年，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年戈。年戈二十来岁，长得漂亮，和哥哥一起出来打工。年华兄妹和吴逸香一样，来自贵州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年华兄妹没啥文化和技术，就靠出卖力气赚钱，年华一到广东，就在他妹夫的工地上搬砖，年戈在一家制衣厂打杂。年戈到工地上找年华，遇到工地老板，把老板迷住了，就成了年华的妹夫。

年华的老板姓戈，是惠州一带很有名气的房地产开发商。戈老板本有一妻，育有一女。戈妻肚子不争气，育有一女后，就不再见肚子鼓了。尽管戈老板加班加点，无济于事。戈老板心里有一疙瘩，诺大的家业眼看没有人继承。戈妻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就任凭戈老板在外面拈花惹草。

戈老板到工地视察，恰逢年戈到工地看望哥哥。戈老板看到年戈眼睛一亮，工地上怎么来了这么一个标志的人儿。当时的年戈亭亭玉立，清纯靓丽，眼睛妩媚，脸蛋白净，身材匀称，凹凸有致，虽然穿着有点土，但是处处透着诱人的气息。

“那人是谁？怎么跑到工地上来了？”戈老板问随从的人员。

“她叫年戈，到工地上找她哥哥来的。”知情人回答戈老板。

“你刚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年戈，姓年名戈。”随从人员解释，解释过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恋哥？难道有这样的姓？”戈老板边音鼻音不分。

“是过年的年。”随从人员继续解释，他也分不清年字怎么读。

“管它是哪个字，这名字好，你把她叫来，我有事找她。”戈老板看到年戈就像老牛看到嫩草一样兴奋不已。

“你叫什么名字？”当年戈玉立在戈老板面前，戈老板在她身上打量一番。

“年戈。”年戈大大方方的，年戈出来两年了，见过世面。

“你怎么叫这样的名字，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不知道，名字是爹妈取的，从小就这么叫，我哥哥叫年华。”

“你在哪里上班？”

“在制衣厂打杂。”

“缘分，你愿不愿意来我公司上班？”

“到你公司上班？叫我搬砖头，和砂浆？”

“叫你坐办公室。”随从人员看出了戈老板的心思，他们都知道戈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凡是见了漂亮的女孩就想吃一口，不能怨人家，人家腰缠万贯有资本啊。

“坐办公室？我可不会打字，写材料。”

“不用你打字，写材料，只要你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老板，有事时跑跑腿，工资从优。”

“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年戈半信半疑。

“真的，你不知道我们老板身价高又怜香惜玉，你还担心养不起你？”

“那一言为定。”年戈本来就不想在制衣厂打杂，又苦又累，工资又不高，女孩子都喜欢干既轻松工资又高的工作。

“一言为定，牛秘书，你明天安排一下。”

“好的。”随从人员马上应答。

第二天年戈就被请到戈老板的公司上班，戈老板的公司叫做万财建筑有限公司，主要承包建设工程或从事商品房开发。万财建筑有限公司办公室占据写字楼一层路，常在办公室坐班的有秘书、会计、出纳、资料员、技术员、联络员、销售员等几十个人。年戈初来万财建筑有限公司办公室，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惊喜连连，不知所措。牛秘书给年戈指点她的办公桌，年戈受宠若惊，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办公桌豪华气派，办公桌上有文件、电脑、花等。年戈的办公桌正对着戈老板的办公室，当然戈老板的办公室是单独的。年戈的工作就是帮忙送送资料，或者陪陪戈老板视察工地，很轻松的。

后来没有多久戈老板就把年戈打扮得更加楚楚动人，再后来没有多久年戈就和戈老板睡在一起了，再后来没有多久年戈肚子鼓起来了。年戈肚子争气，给戈老板生了个儿子。不过戈老板没有忘本，正宫娘娘还是正宫娘娘，妃子还是妃子。正宫娘娘名正言顺，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年戈没有名分，但是待遇很高，地位比正宫娘娘差不了多少。年戈没有非分之想，她知道自己有儿子做挡箭牌，不会吃亏。年戈知道，如果机会不成熟就想一步登天，结果会适得其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年华跟着由搬砖的变成工头，帮戈老板管理工地，吴逸香是年华的小老乡，也跟着沾光。

吴大姐在年华面前美言干币来，希望年华在戈老板面前美言干币来。

机会很快来了，工程进行一段时间后，一天，戈老板视察工程来到工地上，年华在妹夫面前有意无意提了一下干币来，说这个人有点大材小用，吴大姐趁机添油加醋。有人说话真好使，吴大姐和年华在戈老板面前只嘀咕几句，他就同意分出一点工程给干币来。

“他承包过工程吗，他会管理吗？”戈老板查问。

“他以前在东莞打工包过工程。”吴大姐肯定地回答。

“先给他一段小工程试试，搞得好的话再说。”

“好的，谢谢老板。”

“这段工程完工后，我又要承包一段工程，到时候叫他承包一段基础工程做做。”戈老板知道打基础只要求牢固，不需要好多技术，再说有管工的照看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新工程开始后，戈老板遵守诺言让出一段基础工程让干币来单独承包做。干币来分到的工程简单，就是为一栋即将新建的某学校教学楼挖基础，然后打基础。干币来干过包工，轻车熟路，况且这工程很简单，只要挖挖填填就可以了。干币来领任务后就找图纸，和技术员一起画线，线画好后，干币来联系挖机师傅挖土方。开工后，干币来一直在工地上呆着，不能出差错，这是自己承包的第一项工程，不能搞砸。槽挖好后，技术员检查后，干币来找来泥工师傅拌砂浆和石头打基础，然后布钢筋，接着请木工装模，然后又请泥工浇灌砂浆，回填。这些完工后，就没有干币来的事了。工作期间，干币来一直守在工地上，有时候自己亲自上阵，因此很快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

干币来做事时，吴大姐明里暗里关注着干币来，明里暗里帮着干币来，因为有吴大姐圆场，帮忙的师傅也听招呼，进展也快。还有，只要是用车，干币来一个电话，戈福到就会赶到，即使自己不能来，也会联系其他车友来，总之不会耽搁时间。

完工后，干币来和老板结账，这次的收入比平时多得多。干币来领到工钱后，自然不会忘记吴大姐，又悄悄带着吴大姐到市区潇洒一回，享受一番。

“吴大姐，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年工头看到这些天吴大姐喜欢打扮，上班穿着工作服，一下班就换了干净衣服，而且衣服比较亮丽光鲜，脸上开始涂脂抹粉，而且总是带着笑，就逗吴大姐，目前还没有人怀疑吴大姐和干币来有一腿。

“你们年轻人取笑老太婆有什么意思。”

“你还老太婆，谁不知道你天生丽质，不管从前面看还是从后面看，都感觉你只有三十来岁。”

“你真会说话，今晚请你吃饭。”

“还用你请，晚饭本来不要钱。”工地上是统一开餐的，老板出钱。“你有心，等哪天到市内了请我好好吃一顿。”

“到市内了你应该请我，你是老板，我是给你打工的。”

“你看你，一说到正题就往一边扯。”

“好，你说的好听，有机会了一定请你，不过不许上高档酒店，哈哈。”

“好的。”

说归说，吴大姐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不管是奉承话，还是真心话，吴大姐心里还是希望自己年轻漂亮，这样才有信心和干币来交往。

干币来一发不可收拾，自从这次承包工程后，在后来的工程中，戈老板都分给他一些工程，或者叫他负责一段工程。戈老板对他很满意，那次的工程无论是质量还是进度都比想象中的好，加上吴大姐在旁边美言几句，最主要的是他总在戈老板面前表现自己，讨戈老板欢心，戈老板对他的印象很深。从此以后，干币来又成了名符其实的包工头，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既然命运之神关爱自己，干币来又开始发挥以前的社交才能，决定又好好走走包工头这条发财之路。干币来深深懂得关系和金钱的重要性，干币来利用吴大姐和年工头、戈老板搞好关系，从他们手里分一羹汤喝，然后利用他们的关系把自己推向更广阔的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华，收取更大的利润。

戈老板是惠州地区比较有名的工程老板，叫戈万财，一直从事建筑行业的开发，承包过很多大工程，资产数不清，而且关系很好，认识很多当地名人。干币来不管在哪里，对老板最忠恳，他懂得老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干币来时时捧着戈老板，戈老板对他也很好，自己承包工程后，总是分给干币来一些项目做。当然赚钱后，干币来更加不会忘记戈老板，会让戈老板知道，自己不是白眼狼。

很快，干币来口袋又开始鼓起来了。干币来因为有承包工程的经验，也知道承包工程的实惠，所以时时找机会承包工程，渐渐发达起来。干币来经常和戈万财老板联手，听从戈万财指挥，在惠州建筑行业的这片天地里有了一席之地。

有了事业有了钱，干币来现在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就不需要再蜗居在工棚里。他现在不需要经常去工地上，每天只要给管工的交待一下。他其实很忙的，他有很多应酬，他现在经常要出入的是社交场所，在那里才能找到发财的好时机。

“好久不看我来了，是不是嫌我老了，不好看了。”吴大姐舍不得干币来这份情感，有一天碰到干币来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吴大姐仍然在戈万财老板的工地上给工人们煮饭，吴大姐和干币来见面的机会少了。

“大姐姐，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围着你转的人多，你自己没时间看我。”干币来往一边引话题。

“你还不晓得，我心里只有你。”吴大姐看着干币来。

确实，工地上男人多，素质低的人也多，大家都喜欢围着吴大姐转，有些男人有事无事找吴大姐聊天，找吴大姐帮忙，吴大姐有时候也和他们打情骂俏，但是自从干币来来到工地后，走到一起的只有干币来，她现在只和干币来一起睡过觉。

“我晓得，你也晓得，最近包了一段工程，忙得很。”

“你这是找借口，谁不知道那个小兰在缠你。”

“哪里，让大姐见笑了，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无非是好玩。”

“我是逗你的，你找到了心上人，我就放心了，我说过你结婚了我们就不来往了，我也老了，再过两年，我也要回去了，不管怎么说，我的根在贵州。”

随着岁月的增长，吴大姐对那方面的需求越来越淡了，而干币来却越来越旺盛，有时候感觉实在敌不过干币来的进攻。再说自己有家，有孩子，自己快要当婆婆了，不能一点廉耻没有。

“是真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干币来遮掩着。

承包工程后，干币来腰包鼓起来了，肚皮也鼓起来了，像个圆球，福气也跟着来了，不久就有个小妹子缠上了干币来。干币来一边陪小妹找乐趣，一边和吴大姐暗渡陈仓，他知道不能和吴大姐闹翻，吴大姐虽然只是个煮饭的，但是和戈老板比较熟。再说吴大姐对自己有恩，又不缠着自己，只是需要的时候约一下会。

这位小妹就是吴大姐口里说的那个小兰，小兰才十多岁，初中没毕业就跟着家人打工来了，他的父亲没什么能耐，就在干币来那里打建筑。小兰来父亲这里玩，就和干币来认识了。小兰见干币来有钱，为人豪爽，就找他玩。干币来见她还小，不懂事，就没当回事。

“不过现在的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管后果。”

“那是的，小兰在家里不读书，还谈恋爱，老师管不了，家长管不了，天天只知道玩。”

小兰是溪州花县人，本来还在初中读书，可是读书时只知道玩，还喜欢和男同学玩，半夜不回家，老师苦口婆心不起作用，发现问题严重，就给家长反映。家长接到电话，请假赶回家，回到家里说了几句小兰，小兰倒把书背回家，连学校门都不进了。小兰家长担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更危险，就把她带到身边。小兰父亲在惠州工地上奔波，母亲在市内一家纸箱厂上班。小兰先前和母亲在一起，嫌母亲唠叨，就跟父亲玩。小兰年纪小，不做事不上班，父母没办法，就租间房子任她玩，小兰父母心里想等她长大嫁人后就好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小兰来到工地认识了干币来，以老乡身份相称，经常和干币来联系。其他人都要做事，没闲工夫陪小兰聊天打发时间，只有干币来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随时可以不做事陪着小兰，因此小兰就找干币来混日子。小兰父亲也一样要早出晚归，没时间理她，其实她父亲更多的是无奈。有时候气来了恨不得把她打死，但是打死了又是犯法的，再说养这么大也不容易。此时的干币来已不是昔日的干币来，已经管着几十号工人，已经有上百万的资产，出入有小车。干币来碍于情面，小兰父亲是自己的工人，就搭理小兰，一来二去，还谈得开心。小兰父亲见女儿和干币来来往，自己少了好多麻烦，就听之任之。关于女儿不听话的事，小兰父亲对干币来说过，见女儿听干币来话，还拜托干币来帮自己管管女儿，不让她走邪路就行。

“唉，不知是怎么搞的，现在的孩子条件好了却更加不喜欢读书。”

小兰在自己身边晃悠，干币来看到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心里高兴，也乐意和小兰打发时光。干币来小时候同样不喜欢读书，知道没心思读书而要强行读书的苦和累，因此理解小兰的所作所为。

干币来现在爆发了，担心的不是钱，而是心想事成。只要心想事成，花点钱算什么。小兰来了要干币来请客，干币来会毫不犹豫掏钱给小兰。小兰拿到钱后就会买很多东西，当然也会分给干币来一份。小兰陪干币来打发时间，连小兰的父亲也跟着沾光，干币来经常分给他轻松的工作，工资无形中比别人多一些。

慢慢的，小兰和干币来难舍难分了。小兰在干币来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愿意投怀送抱。干币来见小兰是个小美人，又是花骨朵儿，绚丽芬芳，就忍不住把她上了，那味道甭提有多美妙啊。小兰鲜嫩柔软，似水依人，干币来爱不释手，只想把她搂在怀里，含在口里，吞在肚子里。干币来和小兰好上后，就有点厌烦吴大姐了。相比之下，吴大姐人老珠黄，老气横秋得多，枯燥无味得多。干币来现在上吴大姐，有时不敢直视被压在身子下面的那张脸，只希望中间的兄弟赶快冲锋陷阵子弹打光完事好退出阵地给吴大姐交差。

吴大姐看到情况不好，也没和干币来往了，不久回老家去了。去的时候和干币来告辞，日久生情，毕竟他们一起呆了好久时间，而且像夫妻一样。干币来送给吴大姐很多钱，一是表达感恩之情，一是对吴大姐的补偿。

“你回去了，我不久也会回去的。”干币来对吴大姐说。“我和戈福到通了气，他也有这意思，他说我们年纪都大了，到这里没有发展的空间了，还不如回家发展，听说家乡这几年发展很快，有我们用武之地。”

“这一别不知还有没有见面机会？”

“可能比较难，如果有缘说不定还有见面机会。”

“希望如此。”

干币来和吴大姐彼此有点难舍难分，他们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曾经融合在一起过。

吴大姐走后，干币来已经和小兰走在了一起。小兰比较任性，他父亲也没办法。心里一衡量，觉得也没输，干币来就是比小兰大得多，比自己只小一点，其他的都很好，特别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以后自己也跟着享福。其实现在已经享福了，自己的待遇提了很多，做的都是轻松的事。只是开始不习惯，以前称兄道弟，现在自己要成了他的长辈。

吴大姐走后的这年冬天，干币来带着小兰回灵溪了。干币来走的时候自然邀了戈福到，戈福到也有回来发展的念头。戈福到在惠州同样发财了，回来只是因为落叶归根，同时因为年纪大没有发展的空间了。

戈福到开车生意好，发达了。戈福到有了钱，就自己买了辆车，这样赚的钱都是自己的。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包括女人。杜军现在哪里不去，就围着戈福到转，戈福到玩去总带着杜军，有时开车也带着杜军做伴。

戈福到开了两年车，觉得开车来钱，但是挺累，而且危险，车祸让他胆战心惊。戈福到想开个车行卖车，坐在那里赚钱，稳稳当当又安全。戈福到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有意无意去各大车行转转。戈福到还想，最好找一个本地老板一起合作，这样稳当安全得多。戈福到和一个叫银峦的车行老板有生意往来，他们比较熟，戈福到首先想到的是去银峦那里转转，调查调查市场。

一天，戈福到送完货回来后就带着杜军来到银峦车行。杜军本来就前凸后翘，非常性感，出门前打扮一番，显得更加诱人。

“银老板好。”戈福到见到银峦就和他打招呼。

“二位好，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银峦回答戈福到，眼睛盯着杜军，杜军脸蛋粉嫩，睫毛弯弯，眼睛迷离。

“上午出车回来，下午没事，就想看看银老板。”

“谢谢。”银峦眼睛还没有离开杜军，杜军穿着紧身衣，胸部鼓胀胀的，好像里面藏着的东西要爆出来。

“这位是兄弟媳妇，以前怎么没带来？”银峦还在打量杜军，杜军穿的是一步裙，臀部敲得高高的，谁见了都想摸一把。

“你猜猜。”戈福到看到银峦色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的心思。

“我看不像。”银峦直言不讳。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她像天仙，太漂亮了。”

“哈哈，银老板真有眼光。”

“请兄弟媳妇到前台休息一下，请戈老板借一步说话。”

银峦支走杜军，带着戈福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戈老弟，我是直肠子，喜欢直说。”

“你有什么说什么。”

“我一眼看出来了，你们不是合法夫妻，只是露水夫妻，对不？”

“银老板不愧是做大生意的，眼尖。”

“既然戈老板知道我是做大生意的，那我们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开个价，让出兄弟媳妇，我看得出来她是做那生意的，你没有亏。”

“这不是我说了算。”戈福到听了心里不爽，但是不好发作。

“戈老弟，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们不是夫妻才这么说，好东西大家都想。”银峦忍了一会又说。“只要你答应，我不会亏待你，你知道，我在惠州还算个人物，还是出得起价的，说实话，我一见到她就被她迷住了。”

“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讲到钱，戈福到有点动心了，他知道银峦有钱，出得起高价。银峦开的车行很大，大车小车各种车辆应有尽有，而且生意很好。再说，杜军还不是自己的老婆，只是同居而已。如果杜军同意，这交易做得。

戈福到告别银峦，就思考着怎么对杜军开口，要是杜军不同意，这发财的机会就要失去了，一定说服杜军，戈福到想。

“宝贝，和你商量件事。”戈福到见到杜军，拿定主意，心想说服了杜军，大家都有好处。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那银老板一看就是个色鬼，你们是不是商量干什么坏事。”

“哪是干坏事，是干好事，对大家都好，特别是对你最好。”

“你说说，什么好事，对我也有好处。”

“银老板一看到你就被你迷倒了，就想和你好，你好有魅力。”

“你舍得？”

“我当然舍不得，但是银老板答应出高价。”

“为了钱，你就把老婆卖了，你真是猪狗不如。”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这个老色鬼鬼迷心窍，我们好好宰他一下，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怎么宰？”

“我把你送过去，我不要他钱，要他让出一部分股份给我，我们一起做生意，你到了他那里，悄悄攒钱，我们两全其美。”

“你心里好龌龊，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你是我的心肝，你不会害我的。”

“我是你心肝，你还卖我。”

“没办法，想钱啊。”

“让我想想。”

杜军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好损，但是回过头一想，这也是个发财的好机会，自己是卖的，跟着哪个男人都是为了找钱。以前做皮肉生意是为了钱，现在和戈福到混在一起，还不是因为戈福到养着自己，给自己钱。自己跟了银峦大老板，钱就会更多，日子就会更好过。有了钱，私下存起来，老了也不怕没人要。杜军想通了，也就不在乎了。

“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我跑了你别怪我无情，是你自己出的馊主意。”

“宝贝，我知道你不会无情的，我爱你。”戈福到夸张地亲了一下杜军。

杜军一同意，戈福到就带着杜军找银峦签合同，签合同时还带着干币来等人，还有公证人，戈福到怕银峦有诈。

“你真够狠的。”

当银峦听说戈福到不要钱，只要股份时，不得不感叹戈福到比自己还阴险狡诈，但是银峦见到杜军就不想其他的了。合同签好后，戈福到入住银峦车行，杜军入住银峦私人办公室。银峦见到杜军，心想，这美人儿以后就是我银某的了，就忍不住扑上去，杜军也顺从配合。银峦感到爽的同时也感到腰酸背痛，力不从心。银峦本想二龙赴宴，但是软瘫在沙发上半天爬不起来。杜军收拾银峦后，来到前台，见戈福到坐在前台正招呼顾客。

“你们就睡了？”

“这是你希望的。”

“我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

“别想到一边，我们还不是在一起。”

从此，戈福到、杜军、银峦在一个公司上班，戈福到并且在各个要害部门安插自己的人。杜军和银峦明修栈道，和戈福到暗度陈仓。银峦年纪比较大，可是就是贪恋杜军的身体，但是经常完成不了任务。杜军现在名义上是银峦的情人，但是暗地里还和戈福到来往。戈福到、杜军在一家公司上班，见面很容易，偷情也容易。戈福到年轻得多，有时吃点药后会折腾得杜军死去活来。当他们癫狂兴奋的时候，就喊对方心肝宝贝，完事后又装着没事一样。

杜军经历了很多风雨，开始变得有心计了，开始攒钱了。杜军明白，现在还年轻，资本雄厚，捞钱容易，可是岁月不饶人，再过几年，人老珠黄，不值钱了，那时怎么办？杜军知道，自己和银峦也不会白头到老，他们不是合法的，银峦只是贪恋自己的身体，厌倦了或者无能为力了就会抛弃自己的。

杜军把银峦服侍得舒舒服服的，银峦就把大把大把的钱放进了杜军的口袋里，杜军就把大把大把的钱放进了银行里。银峦公司很大，收入很多，给杜军一点钱没有感觉，但是杜军却觉得这是过上了神仙日子。

当然戈福到和杜军暗度陈仓的时候，也会给杜军大把大把的钱，杜军同样会把这大把大把的钱放进银行里，因为杜军现在最相信中国人民银行，她知道只有中国人民银行最保险，最讲信用。

戈福到当上老板后，钱大把大把地进，戈福到又成了富翁。再后来，戈福到有资本后就以分公司的名义在银峦车行旁边开了一家车行，专门卖私家车。

戈福到永远改不了本性，见了女人就想扑。他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别的女人，因为杜军名义上是别人的女人。

不久戈福到又和别的女人搞得不可开交了，不幸的是，这回让戈福到栽了个大跟头，染上了性病，命根子出了问题。这以后戈福到见了女人只能饱饱眼福，不能享用了。那方面没能力了，戈福到感觉到人生没有冲劲了，有点心灰意冷了，有点想回灵溪了。不过戈福到也只是伤感一阵阵，没过多久又只想钱，钱最亲。

叶落归根，随着年纪增长，戈福到有了回来发展的念头，就和干币来商量。干币来也有这样的念头，他们就决定回来发展。他们打听过，现在家乡的建设同样搞得火热，当地人的消费水平有很大提高，他们回来都有用武之地。干币来仍然可以搞建筑，戈福到仍然可以搞车生意。

干币来和戈福到深深懂得，不管到哪里发展，都要找钱，钱最亲！

物以类聚

干币来和戈福到在南方发财后回到家乡灵溪，可以说是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他们知道坐吃山空，以前的几个钱是死钱，不让它再次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就会越来越少。他们和文毋庸聚了以后，一回去就寻找发财机会，寻找投资项目。干币来仍然投资建筑行业，戈福到开了一家车行，他们认为这两个行业目前都会很吃香。

没错，干币来和戈福到有眼光，看准了发财之路。国家现在大搞城镇建设，很多在乡下工作的人在城里买房，很多农民工有钱后也想通过在城里买房摇身一变成为城里人，还有些有钱人看到房子升值快，就使劲购置商品房，然后高利润出售，还有人认为物价飞涨，货币贬值，存钱不如存货，投资购房是最好的存钱方式之一。尽管舆论说房子是用来住而不是用来炒的，但是炒房仍然很火热，因为利润高啊。现在有钱人多了，很多人开始购买私家车，还有很多人认为车子是脸面，打肿脸也要买车，因此投资车行也是一条很好的发财门路。大家知道这两条路都是生财大道，但是为什么只有一部人走呢，因为要的本钱大啊，而且还要看人缘啊、关系网啊，自己的财路啊。本钱对于干币来和戈福到不是问题，问题是找准路，他们认准了这两条发财之路。

我们先说说干币来在灵溪的创业路。干币来刚从南方回来，他知道没有关系，没有熟人，很难站住脚，很难打开局面。干币来首先想到的是文毋庸和巴节上，想利用他们的关系打开局面，然后再全面发展。干币来知道文毋庸桃李满天下，各行各业肯定会有他的学生当差，有人就有天下。

干币来和文毋庸聚会后的第二年初春的某一天，干币来特意把文毋庸接到城里。干币来带着文毋庸来到一家休闲中心，他们边享受生活边扯开话题。

“我准备继续投资建筑行业，但是因为刚来，没有关系，没有熟人，所以想请你帮忙，帮我引见一些建筑行业的人物。”

“我只是个教书匠，又没修过房子，怎么会认识建筑行业里的人物呢？”

“谁不知道你桃李满天下，你教了几十年书，不可能没学生搞建筑，有没有，引见一下。”

“有是有，不过只是个小人物，说话没有分量。”

“这不要紧，只要跟建筑行业沾上边就行，你帮我联系一下。”

“联系可以，可我首先得申明，能不能帮上忙我不知道。”

“只要老哥引见，其他的我自己搞定。”

“那好吧。”

于是文毋庸打电话叫来以前的一个学生，这个学生现在在灵溪建筑公司上班，他很想吃包工头这碗饭，但是未能如愿以偿。包工头这碗饭如果有能力吃，很有前途，很有油水。国家政府打预算时都是往高处靠，什么都算进去了，包括利润，如果包工头在工作中再偷工减料，降低工价，质量蒙混过关，不想发财也要你发财。但是没关系没资质不行，没关系包不到工程，没资质包不得工程，二者之间特别是关系更重要。资质可以想办法，但是关系不一定有。干币来初来，肯定没关系，有一些关系在这里派不上用场。事在人为，干币来想，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呢，有钱都好办。

“这是干老板，这是庠老板。”

文毋庸的学生来了后，文毋庸给他们互相介绍。

“干老板是我同学，以前在广东发财，和你一样在建筑行业里当老板，以前主要承包木工，现在想回来做事，承包工程。这是我学生，从城建学校出来，在灵溪建筑公司上班，认识几个人，自己有机会也承包工程。”

“幸会幸会。”

“前辈，久仰久仰。”在外面跑的人嘴巴就是甜。

“先坐下来休息一下，享受享受生活，”干币来对正在给自己服务的妹子说，“请你再叫一个妹子来，要年轻漂亮的。”

“好的。”那妹子站起来，走出包间。

“这个可以吧，她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

一会儿，那个妹子领着另外一个高挑年轻稚嫩的妹子走了进来。现在是冬春之交，天气比较冷，但是这些妹子穿得很单薄，处处露出春的气息。看到她们，男人们鲜活起来，就好像春天已经到人间啦！

“可以，漂不漂亮无所谓，反正只能看不能带回家。”庠老板风趣地说。

“不要这么说，漂亮的看起来还是舒服些。”妹子大方地说。“只要你不嫌弃，可以带回家的。”

“只要你们愿意，等一下就带你们回家，包吃包住。”干币来笑了笑。

“只要你们不怕家里闹翻天，随时带我们，我们都跟你们去。”这些妹子见过世面，见过战火，什么都不怕。

“等一下你们再商量带不带她们回家，我们现在谈谈正事，我觉得你们可以合作。”文毋庸不喜欢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就岔开话题。“我们干老板虽然叫干老板，其实是实心货，有的是钱，但是才来还没有找到路。我们庠老板在建筑公司做事，很想承包工程，但是本钱不多，还在小打小闹。”

“是这样的，我读书时家里穷，考上大学分配到单位只能糊嘴，想出来承包工程没本钱，只好给人家跑跑腿。”

庠老板姓庠名钱，出生在芭茅乡一个偏远的寨子里，家境不太好，爸妈给他叫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大后不缺钱，能大富大贵。庠钱家境虽然不太好，但是他读书用功，成绩好。在芭茅中学读书时，文毋庸资助过他，鼓励过他，庠钱很感恩，因此和文毋庸关系很好。庠钱进高中后成绩还是可以，高考后顺利进入省城建筑学院。大学毕业后在灵溪建筑公司上班，当技术员。庠钱初来时，比较安分守纪。后来看到同事们发财，心里痒痒的，但是没有发财机会。庠钱想出来单干，但是没有本钱，没有机会。庠钱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说话没有分量，因此天财地宝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庠钱只是一个技术员，只有跟着领导下去视察工地的份，只能跟着捞几包好烟抽，混几餐酒肉吃，别的油水捞不到好多。

庠钱有大学文凭，各种证件齐全，也就是说有资质承包工程，但是就是没有本钱，没有关系，包不到大一点的工程。庠钱看到那些大字不识一斗的人却到处当大老板赚钱，只能摇摇头，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啊。更有甚者有人还出钱租借庠钱的资质发大财，庠钱自己不常用，也愿意租借资质捞几个小用钱。现在有人找上门来和自己合作，发财机会来了。庠钱没加思索，暗地里就在盘算怎么和干老板合作。当然庠钱还是目睹过一些风浪的，不会不顾一切扑向天财地宝。

“谦虚谦虚。”

“给前辈说实话，本人也想单干，但是没有本钱，您知道，承包工程首先要贴很多钱进去，如果管理不当，就要亏本。”

“那是的，这我知道。”

“干老板有本钱，以前干过这样的事，有经验，现在本地大兴土木，发财机会多的是。”

“我知道现在机会多，但是我希望这机会有我的份。”

“有机会，文老师，你们学校正在申报修建一栋厕所，我看见过图纸，很快就要批下来，你们赶快活动活动，现在有规定，十万元之内的工程学校上报批准后学校可以自行发包。”

“谢谢老弟提供信息，如果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干币来有点犹豫，“有没有大一点的工程。”干币来知道，十万元的工程赚不了几个钱。

“您先把这个工程揽下来，以后慢慢来，您才来，很多领导还不知道您。”

“那是的，谢谢合作。”

“你们回去后赶快找芭茅学校校长，和他拉关系，赶快竞标。”

“好的，等一下我们就去母校看看。”

“是您母校，那更应该争取。”

干币来和文毋庸送走庠钱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芭茅。在文毋庸引荐下，干币来见到了芭茅中学时任校长钱来。 因为是文毋庸引荐，又是回到母校，钱校长很客气。干币来见到钱校长，当然先打一条好烟，然后直奔主题。

钱校长见干币来懂行情，看他派头不小，就答应尽量给局里引荐他做这项工程。

“工程是有，但是我做不了主，还得给局里汇报一下。”钱校长留有余地。

“不是说现在小工程学校只要申报，具体请谁做学校完全可以做主嘛。”

“话是这么讲，但是都得给局里汇报一下，你不知道，现在安全抓得紧，万一出事了我们背不起，而且公家的工程不可能随便承包给一个泥工师傅，同样要包给正规工程队，要走合法程序。”

“那是的，我搞这行很久了，我知道安全第一，我知道没有资质不能承包工程，这些你放心。”干币来转移话题。“钱校长现在有事吗？没事吃个便饭去。”

“我吃饭了。”

“钱校长，别客气，喝点小酒去，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初中就在这里毕业的，文毋庸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关系很好，我也是芭茅人，现在回家想为家乡做点贡献，恳请钱校长给个机会。”

钱校长见干币来很诚恳，就答应了。他们来到干币来的车子边，干币来带着他们直奔灵溪，先在酒店里吃好喝好，然后来到足浴城玩好，接着又在歌厅里吼了几句，请几个年轻妹子陪唱。干币来心想，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就是现在没有工程，以后也好说话些。

其实钱校长正在思考包工头的事，这个小工程只要上一点档次的包工头都不会争取，因为没有多少赚头。太差的包工头局里不同意，因为没有资质的包工头出事了就麻烦。

干币来现在想的不是赚钱，而是打开局面，让人们知道有个叫干币来的也是包工头。自己虽然还没有事做，但是以前还是赚了一些钱，几年不做事还有饭吃。

等学校这边申报搞好后，干币来就和钱校长联系，当然还有文毋庸在里面牵线，他们一拍即合。手续一办好，干币来就走马上任。工程小，干币来只请几个工人做事，技术员就是庠钱，跑腿的事都是自己干。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庠钱也只是挂名，不过干币来没有少他的工钱。干币来当包工头后，庠钱开始扬眉吐气了，这以后庠钱一有好消息就告诉干币来，干币来一有工程也只请庠钱当技术员。

工程虽小，但是干币来把阵势造得很大。动土前干币来请人看了时候，买了一只公鸡，烧了三炷香祭土，然后放了几箱礼炮。有些人听到礼炮响，以为有什么喜事，都跑到芭茅中学看热闹。动工了，干币来请了两台挖机挖便池。便池不大，其实只要一台挖机就可以了，但是干币来硬要两台挖机叫了一天。不管挖不挖，只要挖机响声隆隆，干币来照样付钱。便池挖好后，干币来就请那几个工人砌墙，完成以后的工序。

庠钱是技术员，只是开始动工时来过一次，中途来过一次。其他的事都是干币来自己指挥的，干币来干了那么久的工程，当然懂得一些。干币来有了这个工程，就到教育局各个股室串门，让大家知道干币来是包工头。当然干币来走访的时候带有很多好烟，一般的人送一支烟，如果讲话有分量的人，每人一包。

干币来有时候忙不过来，就给文毋庸打电话，叫他帮忙到工地上转几圈，需要什么材料帮忙买一下，这样干币来也给文毋庸一点报酬。干币来请客吃饭的时候，总把文毋庸叫在一起，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

完工后，干币来买了好多好菜和酒，放在芭茅中学老师食堂里，说是请老师们吃一顿，老师们平时难得吃到山珍海味，因此很感激干币来，都说干币来的好话。

完工后，干币来单独把钱校长带进县城吃好喝好玩好。

“不要紧的，我们用的是自己的钱，吃的是自己的饭，别人管不着。”

钱来校长毕竟是公职人员，吃喝玩乐的时候有点担惊受怕，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不好，要是传到上面去了，特别是纪委那里，那就吃不了兜着走。钱校长还年轻，还想当几年一把手。干币来知道他的担忧，就给他打气。

通过这一个工程，干币来就和钱校长关系密切起来，这以后，芭茅中学的工程几乎都是干币来承包的。干币来承包工程，钱校长不会吃亏，文毋庸也跟着捞点外费。

干币来在芭茅做了一个小工程，虽然没有赚几个钱，反而倒贴了一些，但是在灵溪建筑行业里开始崭露头角，人们开始知道建筑行业里有一个叫干币来的是包工头。

当然真正让人们认识到干币来的庐山真面目，是干币来承包芭茅中学合格校建设，这个时候，人们就知道了干币来不是一般的包工头。

“我听钱校长说，明年我校被局里定为合格校建设学校，到时候我校有很多建设项目，你可以争取一下，搞它几个工程。”文毋庸给干币来提供情报。

“如果有工程，我一定争取，谢谢你。”干币来志在必得。

听到这个消息，干币来找钱来和庠钱证实。钱来和庠钱证实后，干币来马上行动，上下打点。干币来做第一个工程，就已经和灵溪教育局的有头有面的人物有了联系，后来一直在加强联系，现在用得上了。

灵溪教育局、芭茅中学上下一致推荐干币来承包芭茅中学合格校建设，这个项目无疑就是干币来的了。

芭茅中学在乡村中学中首屈一指，办得很有特色，名气比较大，被指定为二零一零年合格校建设检查对象，但是学校的各种设施达不到标，很多地方需要重修，教学楼、食堂、学生宿舍、运动场都不符合要求，连厕所也要重修。为了检查过关，灵溪教育局拨很多资金给芭茅中学准备让它焕然一新。芭茅中学一下子有这么多修建项目，谁揽下这些工程，口袋要胀破了，芭茅中学一下子成了包工头眼里的香饽饽。很多包工头在钱来校长面前争宠，当然最关键的是灵溪教育局一把手。牵牛要牵牛鼻子，干币来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早就想办法打动了灵溪教育局一把手，最后芭茅中学这次的所有建设项目都由干币来承包。干币来手续办齐后，就带着人马进驻芭茅中学，一样一样干起来。

干币来首先改造厕所，因为改造厕所对整个教学秩序影响不大。改造厕所工程不大，干币来不费吹飞之力就在指定地点把新厕所修好了。新厕所当然比旧厕所规模大些，蹲位多些，标准些。新厕所投入使用后，旧厕所就要废掉，那地方要修建别的基础设施。

“干老板，这厕所才修两年，拆了多可惜。”

干币来指挥挖机师傅和其他工人拆除原来的厕所时，有人和干币来搭话。干币来原来在这里干过工程，这次又来了这么久，和老师们比较熟悉。老师们没事的时候喜欢跑到工地旁边看热闹，他们边看热闹边和干币来闲扯。

“给你们修了新的，旧的就要拆除。”

“我是觉得浪费，好好的又重修。”

“不浪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国家有的是钱，况且你们原来的厕所不符合要求。”

“干老板，这厕所不是你才修的？”

“是的啊。”

“没用你的钱，你有什么心疼的。”其他老师抢白那位老师。

按照规划，一进校门是运动场，然后上台阶是教学楼，教学楼后面又是一块操坪，操坪周围就是食堂、学生宿舍、老师宿舍，它们和最前面的教学楼一起组成四合院形式。

全部同时动工，时间来不及，而且全校师生学习生活不方便，干币来只能相机而动。厕所修好了，干币来就计划接着修老师宿舍、学生食堂，因为规划中的老师宿舍、学生食堂不在老地方，不冲突，运动场也不急，没修学生可以玩，修建期间学生可以在别的地方玩。最关键的是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如果它们在上学期间一起修，全校师生就很不方便。干币来就和钱校长商量，先修老师宿舍和学生食堂。教学楼和学生宿舍计划在在暑假放假前不久开工修建，暑假期间加班加点，争取把主题工程完成，然后装修，即使开学了，只要耽搁一两个月就可以使用了。

上课期间，干币来带领人马抢修学生宿舍和老师宿舍。按规划老师宿舍在西边，学生宿舍在东边，南边是食堂，食堂和教学楼遥遥相对。规划中的老师宿舍那地方原来是闲置的房子。曾经是学生宿舍，但是因为那房子本身比较老旧，变成了危房，学校就在东边修建了一栋简易的楼房，供学生住宿。那时因为资金紧张，修建房子不标准，没多久就不符合要求了。原来的老师多住在教学楼里，老教学楼修建历史比较久，砖木结构，老教学楼的布局是一间教室，一间老师房，老师房比较小。现在有了计划，学校就想单独修建一栋老师宿舍，修在原来的学生宿舍那里。干币来很讲究办事效率，他知道工程多不能耽搁。耽搁了不但学校被动，自己也不好过日子。现在搞工程，效率越快越好，早完工早结算，早结算早得钱。现在的工程只要是计划内的，政府不差钱。

离放暑假还有几天，干币来就叫人把工地围起来，当然这其中文毋庸也在帮忙招呼。在没有动工之前，干币来把钢筋、砂、水泥等材料备齐，一旦动工，就马不停蹄，到时候不会因为材料耽搁工程。这一向来，芭茅中学热闹非凡，大车小车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很快水泥、砂子堆积如山，干币来把钢筋运来放在工棚里。学生一放假，干币来就叫几台挖机把教学楼推掉，然后挖基础。为了赶进度，干币来叫电工在工地上安装电灯，晚上加班加点。为了安全起见，干币来没有特殊事，亲自在工地上指挥。因为要的人多，工人紧张，干币来就高价请人。因为干币来出的价钱高，很多师傅和做小工的跑到这里干活。干币来当老板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不拖欠工人的工资，只做一天的当天结账，做两天的第二天结账，如果长期做的，干币来隔几天就给工人结账。这一点很诱惑人，一般的老板做不到，有些小老板总喜欢拖欠工人的工资，或者说等结账后再给工人发工资。干币来本钱足，他自己先垫钱发工资，因此工地上要好多就会来好多人。教学楼很快雄伟起来，因为芭茅中学地势比较高，老远就能看到它的雄姿。

放假了没有学生，学生食堂这边修建也是紧锣密鼓行动着。

快开学了，教学楼、学生食堂还没有完工，干币来找来钢管，给学生搭建临时的教室和食堂，虽然条件简陋，但是不耽误正事。教育局领导视察工程，不得不佩服干币来办事效率，干币来名声一下子提高了好多。

这以后，干币来名声大了，他就不是一般的包工头啦。

干币来在芭茅中学呆了两年多，干币来走后，芭茅中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教学楼、食堂、宿舍、运动场焕然一新，厕所也是金光闪闪。这段时间过后，钱来校长家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在县城买了一块地皮，修了一栋新房，这在一般乡下人是望尘莫及的。两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同的是学校的变化是大张旗鼓的，钱来校长家的变化是悄无声息的。关于钱来校长家的变化，社会上传言很多，但是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只能肯定的是钱来校长确实在县城买了地修了新房子，这已经很了不起啊。

干币来在建筑行业里站住脚后，就不局限于承包一些小工程，也不局限于芭茅的工程，当然芭茅的工程一般是由他承包。干币来知道，搞工程光靠目前这几个关系是不行的，因此各大局凡是有头有脸的人，他都会通过各种关系搞定，然后变为自己的资源，这中间潘贵富起了很大作用。潘贵富在政府部门工作，又是正科级一把手，认识的有权人比文毋庸多得多，干币来通过他认识了灵溪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干币来能结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起决定作用的是他口袋里的钱。

“钱是个好东西，这个玩意不知是谁发明的，完全可以申请诺贝尔奖，有钱就是好，这个世上没有钱搞不定的东西。”干币来沾沾自喜。

干币来口袋里有钱，他生活得风生水起，做什么都能如愿以偿。干币来口袋里有钱，和他交往的都是有钱人或者是有地位的人。当然，干币来再有钱，也没有忘记文毋庸。

干币来不满足现状，想放眼世界。他听说县政府准备大力改造县城，准备和省城的正泰有限公司签约。干币来通过关系和金钱与这家公司联盟，成为这家公司在灵溪改造县城的分公司之一。正泰公司主要投资商品房建设，目前商品房仍然供小于求，加上一些能呼风唤雨的人一炒作，商品房开发仍然还是一个利润非常丰厚的热项目。

正泰公司和灵溪县政府签订协议，准备改造旧城风貌。正泰公司和县政府签订协议后，灵溪县城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街道也全部整修一新。这些成绩的取得少不了干币来的功劳，干币来打着正泰旗号，在改造旧城大潮中发挥了积极推动作用。

“你们当包工头的命真好，政府随时给你们发财机会。”文毋庸进城找干币来有事，在工地上见到干币来忙得不亦乎，不由地发出感慨。

“这话从何说起？”干币来见文毋庸话里有话就问。

“你不知道，灵溪街道近十年就整修了三次。”

“坏了才要整修，再说有些设计不能满足新的需要了，就像线路、水管、地下水道啊。”

“这还用你说，问题是为什么先不设计好，过几年又要修，不要用钱是不？”

“国家现在有的是钱，哪里不是用，不用白不用。”

“国家有钱就可以乱用是吗？”

“怎么是乱用呢，明明是整修街道，整修好了市民好走路些，你进城也会好走些。”

“我今天进城找你来差点迷路了，这里封路，那里封路，到处挖得坑坑洼洼的，我差点摔跤了，你还说好走些。”

“那是暂时的，以后修好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修是修好了，可不知又能够管几年。”

“这回肯定要管好几年，政府请了专家设计了好久，考虑很周到。”

“你不知道，你前几年还在南方时，这里就整修了几次，每次政府都说请专家设计了好久，可是还没管三年。”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换了一届领导，他们就要做点事，捞点政绩，你等着瞧，下一届县委书记上任肯定又要搞个新花样的，又会在街道上做文章。”

“你真是见识短浅，就是新任书记想捞政绩，有的是方案，有的是地方，何必老是拿街道做文章。”

“为什么老是拿街道做文章，我不是领导我怎么知道，其实你们包工头知道其中的猫腻，中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敢保证你没给领导好处，领导不拿街道做文章，怎么好拿你们的回扣。”

“你把我们说成什么人了，好像我们做的都是肮脏的交易。”

“哈哈，不打自招，你别蒙我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们毕竟是朋友，我也得过你的好处，再说你们能日弄国家，能发横财是你们的本事，不过你要小心点为好，我只怪自己没有那本事，说起来伤心，读书时因为成绩好我还沾沾自喜过，以为自己会比你们好过些，想不到还没你们十分之一过得好。”

“你怎么这么说，你比我们还是好些，我们虽然钱多，但是没你们受人尊重，我们没读过大学，很多知识不知道，每次招标搞工程预算，都要请专业人士，都要花冤枉钱，设计图纸也不会看，老是要请教别人，如果我们自己内行，就不要求人了。”

“莫讲这些，讲起来伤心，我们堂堂人民教师走到哪里无人问津，你们在哪里一出现就会围着很多人老板长老板短叫过不停，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们请人帮你们打预算，你们给别人开工资，可那些钱都是国家的，还不是包含在工程款里面，你们只是少赚一点而已，还不知足。”

“走，我请你吃饭去。”

“想塞我嘴巴，怕我说你坏话，哈哈，话说回来，你把国家钱赚了，也没亏待我，可是看到国家的钱好些没用在刀刃上，我心疼啊。”

“怎么没用在刀刃上，都是该用才用。”

“该用才用，你知道什么，都知道教育最重要，可是政府何时想到过教师的利益，何时想过让教师发点财，现在一点奖金不准发了，老师只拿点赤膊工资，怎么养家糊口？还有上面动不动就给老师戴紧箍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师都不知道怎么教育学生。”

“你们工资是比较高的。”

“我们工资是比较高，你和我们比，你不是公职人员，你还没有工资，但是你比我们活得好百倍千倍万倍，我们刚吃饱饭，而你出门有小车，住的是豪宅，吃的是山珍海味。”

“我们的报酬是我们劳动所得。”

“劳动所得？难道我们没有劳动吗？”

“走吃饭去，消消火。”

干币来拉着文毋庸到酒店去了。

我们现在再简单说说戈福到的发财之路。回到灵溪，戈福到决定继续开车行。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车子是脸面，买车的需求越来越多，就是在这个小县城开个车行也是很好的发财路子。

戈福到先到一些车行进行考察，然后租门面，打广告，和厂家联系。开业前几天，戈福到请了几支乐队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到灵溪县城大街小巷转了好几圈，到处宣传。戈福到还花钱在县广播电视台打广告，宣传福到车行：福到车行开业在即，恭请各位父老乡亲光临，保证满载而归。这样的宣传连续几天如雷贯耳，这样全城人都知道灵溪新开了家车行，车行叫福到车行，老板叫戈福到。大家听到宣传后，心里好激动，盼望着福到车行开业的日子早点到来，好去现场看看热闹。

二月二十五日，戈福到请了好多工作人员招待客人。福到车行在灵溪县城南门口车路边，这天车行门口摆满花篮，鲜艳光亮，瀑布似的红条幅从楼顶上倾泻下来，喜气洋洋。乐队一曲一曲地不停演奏，嘹亮的音响传遍整个县城。戈福到为了留住客人，还专门请了县文工团表演节目，有歌舞，有小品，有杂技。这天来了好多人围在福到车行门口，热闹非凡。有的是为了骗吃骗喝，戈福到放出话，来了不论是谁，买不买车，都可以吃午餐。有的是为了看热闹，看看文工团到底表演哪些精彩的节目。有的是为了看车模，饱饱眼福，戈福到请了很多美女当导购。这些姑娘们穿着很前卫，显山露水，尽管外面寒气逼人，但是姑娘们身上春光明媚。有的是真正地看车子，因为福到车行刚开业，各种品牌的车子都有活动价，打折，还有礼物相送。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问一下车子的价位，或者是对车子看一眼，就有美女热情洋溢地围上来。这些美女能说会道，大大方方，不久就有人掏钱和公司订购。

文毋庸和干币来也来到了福到车行送花祝贺，他们被请入了贵宾室，他们坐在茶几旁边品茶边聊天。

“戈老板，开门红啊。”干币来和文毋庸给戈福到打招呼。

“今天人多，招待不周，请见谅。”戈福到转来转去，好不容易转到干币来他们身边，戈福到身材瘦削，但是精神。

“我们是老弟兄，别客气，你忙你的。”文毋庸善解人意。

“以后有买车的要帮我介绍一下，熟人介绍的保证价廉物美。”

“那是当然的。”干币来接过话。

“你这里的车好像多是日系车？”文毋庸问。

“是的，日系车好卖，发动机好，车子开坏了发动机还不坏。”

“听说日系车皮薄不耐撞。”

“说这话的人太无知了，顾客买车不是为了撞车，见别人发财眼红啊。”

“也不能完全说人家眼红，日本鬼子确实讨人恨，我们还帮他们赚钱。”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我们要向前（钱）看，我们不得不承认，别人的技术就是比我们的好，再说，现在多是合资企业，也有我们的利益。”

“你帮日本人卖车，你是大汉奸。”干币来开玩笑。

“有什么办法呢，开业以前我考察过，大家都反映日系车好，我还不是想爱国，想卖国产车，可是没有市场赚不到钱啊。”

“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管他日本车还是美国车。”干币来站在戈福到那边。

“我们想爱国，可是没机会啊，国产车赶不上进口车，买国产车的人很少没钱赚啊。”戈福到补充说。

“你忙去吧，等一会儿再聊，客人等着你呢。”文毋庸见说话有点不投机，就把戈福到支开。

福到车行只开业几天，就卖出去了几辆车。戈福到是个做生意的料，脑袋里随时都在思考怎么赚钱，怎么做生意才好。戈福到知道，仅仅开业那几天的宣传是不够的，肯定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福到车行，因为灵溪本来就有一家车行，只是规模不大，另外溪洲还有更大更好的汽车城。要在夹缝中生存，在保质保量价廉物美的同时，还要加大宣传力度，尽人皆知。怎样加大宣传力度呢，戈福到就想通过开展活动吸引顾客，来的人多了，总有人会看一下车子。舍得孩子套得到狼，戈福到定了个日子决定再搞一次文艺演出，同时邀请大妈们跳广场舞，光临的宾客还可以吃午餐。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戈福到请人满街发传单，于是又有好多人渴望这一天到来，好吃免费午餐。

五月一日劳动节这天，福到车行又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很多人来到福到车行饱眼福。有看节目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看车子的。这天，戈福到叫工作人员把所有的车子系上红绸带，车子旁边再站一位美女，格外惹眼。戈福到还叫主持人在文艺汇演节目中穿插一个有奖抢答活动，抢答的题目都是针对福到车行的，这样让人记忆深刻。

戈福到见搞活动效果很好，一遇到节日到来就搞一次活动，或车展，或降价，或砸金蛋抽奖，吸引眼球。这样福到车行生意红火，戈福到就频繁地外出跑业务，进货。

“你找死，眼睛瞎了，开车路线找不到开什么车。”随着一声谩骂，奔驰下车后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摩托车的脸上。

“对不起，我没看见。”摩托车被打后还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搞烂了你赔得起吗？”奔驰不依不饶，看他那派头就知道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或者是当官的亲戚，狗仗人势。

“不好意思，我给你道歉。”

“你私了还是报警。”

“我赔钱。”摩托车摸了半天口袋，没有几张钱，他刚出来，什么没有，连摩托车都是借来的。

“你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奔驰鼻子哼了一下。

“我身上只有这点钱了。”摩托车面带难色。

一天，戈福到出去办事，在回城的途中被堵了。戈福到见前后一大串车子，知道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坐在车里闷，就想下车走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戈福到和随行的一个下属走下车，往前面走了好远来到事故地点，原来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一辆摩托车和一辆奔驰车发生了摩擦，奔驰车要摩托车赔钱。戈福到看了一下，看出奔驰有点占线，但是奔驰骄横跋扈，见是摩托车，就反咬一口。看摩托车样子，并不是畏畏缩缩的人，但是在奔驰车面前显得战战兢兢，或许有难言之隐，或者想息事宁人。

“人家不是故意的，算了吧，这样吧，快进城了，进城后你把车开到我的车行去，我给你免费修理。”戈福到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见奔驰德行不好，有点看不惯，为一点小事让大家等在这里，还欺人太甚，就上前解围，并递给奔驰名片。

“好吧。”奔驰见戈福到打扮不一般，还带着一个小弟，名片上写的是福到车行老板，奔驰知道福到车行比较出名，心里有数，就把车开走了。

奔驰一走，交通畅通了。

“谢谢，”摩托车给戈福到道谢，“我有钱了还你。”

“不要紧。”戈福到接着问同行的人。“那人是谁，你认识吗？那么跋扈。”

“王县长的侄儿，还不是仗他叔叔的坎子。”随行的比戈福到在灵溪呆得久些，认得奔驰，告诉戈福到。

戈福到没再理会这事，开车回去了。不久奔驰开到了戈福到店子里，戈福到连忙叫人给奔驰处理一下，其实只是擦了一点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经过福到车行的师傅处理后，没有一点痕迹了。奔驰不给钱，也不道谢，一溜烟开走了。

“没一点素质，不给钱，谢谢也不说一声。”奔驰开走后，工人们望着奔驰的尾气感叹。

“戈老板答应了的，”知情人解释，“再说，你们不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管是谁，谢谢总得说一句吧。”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不是狗仗人势。”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评论着奔驰。

“老板，你们这里还要人吗？”

工人们正在评论奔驰，听到店门口有人问，他们回过头来发现店门口立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见车行门口摆着招工广告，但他不知道谁是老板，就朝着店里面问。

“戈老板，有人找。”有工人朝办公室里喊。

“谁啊？”戈福到走出办公室问。

“有人找工作。”

“你是老板，”摩托车认出戈福到，“谢谢你。”

“别客气，进来坐吧。”

“你这里还要人吗？”摩托车站在门口没进来。

“你进来说吧。”戈福到见眼前这个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骨子里透出一股不一般的气息，戈福到觉得这个人或许是因为遇到什么挫折了，否则肯定不会这样落魄，戈福到决定给这个人机会。

“我们这里是卖车的，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给你们打扫卫生，我可以帮你们洗车。”摩托车见里面有人洗车就说。

“好吧，那你明天上班来吧，工资明天再说。”这里确实还缺一个洗车、打扫卫生的勤杂人员。

“反正来了没事，我今天就开始帮忙吧，今天可以不算时间，但是管一顿晚饭和住宿就行，我没地方去了。”

“你进来吧。”摩托车要求不高，戈福到满口答应了。

摩托车见戈福到答应了就走进来帮忙扫地，见有什么做的就做什么。戈福到叫人给摩托车安排住宿的地方，多一个人住在店子里也好，反正要请人守店子。当然戈福到对摩托车还不了解，不会要他看管店子的重要部位，那些重要部位有专人看守。

过了几天，大家才知道来帮忙的这个人姓兰，五十来岁，至于以前做什么的他没说，问也问不出，大家就不好再问了。大家虽然不知道兰师傅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是看他举手投足，这个人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奇怪的是，再过几天，有几个像模像样的人找兰师傅来了，见了面就大哥长大哥短说个不停，还把兰师傅请到酒店里高酒大席地招待。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兰师傅问那些人。

“大哥一出来，我们就四处打听，我们到处找您，终于在这里找到您了，您跟我们回去吧，别在这里干了，有我们吃的就有您吃的。”

“我在这里好，老板对我很好，再说我跟你们去不好，对你们影响不好，我是有罪之人，会影响你们前途的。”

“大哥怎么这么说呢，如果以前没有大哥您照顾，哪有我们的今天呢。”

“我还是保释期间，你们离我远点好些。”

“您跟我们走吧。”

“我现在哪也不去，这里老板对我好，等我待一段时间再说，我不能连累你们。”

“大哥这么说见外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怕连累你们，一出来就悄悄来这里了，再说我没有脸回去，我就想在这里呆一段时间，等情况好转了再回去，你们回去吧。”

“那好吧，大哥实在不想回去，我们有时间再看您来，大哥多保重。”

那些人把兰师傅送到福到车行，他们临走时特意给戈福到交代：“戈老板，好好对待我们大哥，会有你好处的。”

这些人戈福到和工人们不认得一个，估计不是灵溪的。他们一走，戈福到更加觉得眼前这个看似一般的人并不一般，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更让戈福到惊喜的是，这伙人走后，又一伙人来到这里看兰师傅。这以后这里的生意一下子好多了，好多单位舍近求远，跑到这里定车。戈福到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运气都是兰师傅带来的，戈福到就没有让兰师傅打杂了，就给他在办公室安一个闲职，一个月满了就领薪水。

戈福到暗中打听兰师傅的底细，这一打听不得了，让戈福到着实惊喜交加。这位兰师傅就是本地区带有传奇色彩的兰康，提到兰康，溪洲人熟悉不过了，兰康有一段时间一直是溪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兰康曾经是溪洲地区的州长，在溪洲地区赫赫有名，但是因为包二奶，贪污受贿，锒铛入狱。兰康入狱后，还有人替他惋惜，他本来是个年轻有为的厅级干部，如果不出意外，很有可能进省城发展，但是因为包二奶被双规，然后扯出一大堆事，就被立案查处了。

现在简单介绍一下兰康，兰康的人生充满传奇色彩。兰康是溪洲龙县马蹄人，本是农家子弟，但是读书时成绩好，高考金榜题名，这给他跳出农门搭起了跳板。恢复高考后，给很多下层人往上爬的机会，兰康就是其中一个。兰康成绩优异，不但给家人增光添彩，而且给自己无限希望。

兰康是块读书料，读书时很轻松，有时候上课打瞌睡，可是成绩就是好，老师、同学对他佩服不已。

兰康小学在本村子里的学校读的，那时的老师都是些代课老师，文化水平不高。那时已经恢复高考，社会上开始重视读书了，已经把读书当成敲门砖。兰康到学校报名后，开始没显出奇特来，可是到了二年级，成绩直线上升。语文里的课文他都能背诵，一首古诗只要看两遍就记住了。数学成绩更是不一般，书本上的东西几乎全能掌握。为此兰康的数学老师专门跑到兰康家里对兰康家长说：“你们家养了个好儿子，读书那么厉害，真是神童，今天问我一个题目差点把我难住了，你们要好好培养他，他将来一定有出息。”兰康父母听了老师夸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兰康的成绩让本村小所有老师刮目相看，好多家长也羡慕兰康父母养了个好儿子。兰康小学毕业时，全县搞了个统考，他的数学成绩全县第一名，那一年他就进了龙县一中初中部。他的数学成绩那么好，很多人不相信，特别是中心校、城镇学校的老师不相信那山旮旯里飞出了只金凤凰。

刚进初中，因为太小，又是第一次独自在外，什么不知道，过得一塌糊涂。特别是上课，还经常睡觉，老师把他叫醒，涎水在课桌上流了一大滩，引得全班学生大笑，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老师把他叫醒了，可是不久他又睡着了，搞得老师有时候懒得喊他。然而让老师哭笑不得的是，虽然上课睡觉，但是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特别是数学，经常是全年级第一。老师不相信，以为他是抄别人的，在后来的几次考试中，老师特别注意他，数学老师监考时，专门盯着他，看着他在卷子上答题。在老师的严密监视下，他还是名列前茅，老师这就特别关注他了，也不再让他上课睡觉了。随着岁月增长，兰康懂事了，上课能管住自己，成绩更加好。要知道一中的学生可是全县挑来的，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如果在这里能名列前茅，那前途将是无量啊。

初中念完，兰康继续在龙县一中高中部就读。读过高中的人都知道，高中课程比初中课程深多了，难多了。为了挤独木桥，好多学生发奋读书，白天时间排得满满的，晚上加班加点，下自习后教室里关灯了，有的躲在路灯下看书，有的拿起手电躲在被子里看书，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为的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兰康不急不忙，除了上课认真听课外，下课打篮球，蹦蹦跳跳，没有一点紧张感，但是成绩很好。为此，班主任找过他几次，担心他玩物丧志，希望他下课也看看书，更上一层楼。兰康我行我素，下课仍然活跃在操场上，但是上课特别认真。

高考见高低，兰康没有让老师和家长失望，高考时成绩顶呱呱的，被人大录取了。兰康本来可以进清华、北大，但是他听人家说，清华、北大是培养科研人才的，人大是培养当官的，他就报考了人大，而且选的专业是行管。不管他的想法对不对，但是他后来确实步入了仕途，并且顺风顺水。

一进入人大，给他刺激很大，他这时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世界的广大，先不说北京给他的印象多深，这里主要说说高校里人才济济给他打击太大。以前在乡里是佼佼者，在县城也是佼佼者，但是到了这里，这里可是从全国各地招来的高材生。要想在这里出人头地，那可不像在小学、初中、高中时那么容易。到了这里，兰康感觉到家乡的闭塞，什么都不如人家。兰康进到大学后，首先想到的是怎么使自己过人上人的生活。

进入大学后，他还悟出了另一条真理，那就是在拿到毕业证的同时，还要学会进入社会后的生存之道，因此他要求自己时时处处都不落在别人后面。以前读书时学校只重视文化课，只重视升学，到了大学后，刚好相反，很多人不太注重文化课，而是注重特长，注重立足之道。兰康进入大学不久就悟出了这条真理，也开始一步一步规划自己的人生。

有了这方面的想法，就有了这方面行动的动力，也注重收集这方面的信息。兰康来到大学时土里土气的，老师对他有偏见，认为他来自偏远的山村，肯定比别的同学差些，什么都不会。同学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很多同学比他出生好，条件好。想不到的是呆了半个学期，大家对他刮目相看，他什么都会一点。球场上经常见到他的身影，文艺汇演也有他的影子，学业成绩也可以，老师让他在学生会任个职务。

兰康还结识了学校的三教九流，不管合得来合不来他都结交，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他结识人都是有目的的，玩得来的多玩，玩不来的少玩，但是有些有利用价值的即使合不来也要一起玩。

他们班里有一个男神级人物，从各个方面看这个人都很优秀，可以说是文武双全。通过暗中调查，兰康知道这个人背景不同一般，难怪这个人各方面显得不同一般。这位同学叫张凯，他的父母在中央财政部工作，并且还是很有级别的人物。尽管张凯背景很好，但是他的教养也很好，从不显得高人一等。尽管兰康来自偏远的山村，张凯也把他同等看待，通过接触张凯发现兰康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很有头脑，很有骨气，智商也高，只是出生寒门，要是出生在上层，将来肯定会辉煌腾达。

兰康很聪明，张凯愿意接受自己，就不要放过一切能接触的机会。张凯是个男神级人物，全才全能，艺体才艺也不同一般，加上兰康在旁边陪衬，更是显得鹤立鸡群。兰康知道不能喧宾夺主，就是有时候自己在某些方面比张凯优秀，但是从不让张凯难堪。

很快一个学期结束了，兰康不但见识了北京，学得了知识，而且结识了很多优秀人才。第二个学期上学的时候，兰康很费了一番心思，他想给张凯一家带点礼物。带什么礼物呢，珍贵的礼物自己买不起，一般的礼物他们看不上眼，人家居高位，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你就带些土特长，其他的不要带，别人不稀罕，礼轻情意重”，最后经人指点，兰康就带一些腊肉、板栗、花生、核桃等家乡特产。这些礼物带给张凯家后很受欢迎，他们平时在市场上买的那些没有这地道，没有这香甜。兰康告诉张凯家人，把板栗外壳及果肉外面的瓤去掉，和鸡鸭一起炖着吃，那味道妙极了。张凯家人照着做了，那味道让张凯一家回味无穷。还有腊肉，以前只是听说过，这回吃上真的，味道比新鲜肉醇厚多了。张凯父母听说兰康来自偏远的山村，到了北京仍然发奋图强，成绩优秀，就叫张凯带着他来家玩。张凯父母见了兰康，很是喜欢，感觉出这个孩子聪颖，会有出息。

兰康大学毕业回来，满载而归，还带来了张凯父母的一封信，兰康就直接进了县团委。到了单位，兰康任劳任怨，领导吩咐的工作总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当然完成后也会让领导知道并得到赞许。这样兰康一进入单位就引人注目，而且总是跟着团委书记转。团委书记叫潘高知，也是马蹄人，是他的老乡。其实县委里也有他的老乡，包括当政的县委书记，他经常听潘高知提起他们，但是没谋过面。幸运之神很快青睐兰康，潘高知因为和县委书记是一条路线的，县委书记把潘高知锻炼两年后把他提拔到县委。团委书记的位置空了，兰康知道后，用上浑身解数坐上了团委书记的位置。兰康平时和潘高知跟得紧，潘高知也器重他。兰康一直和张凯一家保持着联系，经常有书信往来。县委里的人看到中央财政部的信封飞到兰康手里，以为兰康有好大的后台。再说兰康本人也不错，机灵，悟性比较高，善于搞宣传工作，接替团委书记的位置最合适不过。

潘高知很快进了县常委，说话很有分量。兰康抓住机会，提着礼物跑到潘高知那里转一圈，不久就被调到西溪镇当一把手。要知道西溪镇是龙县第一大镇，也是龙县的窗口，水陆交通便利，经济一直很发达。在这里当一把手，只要不乱来，都会出成绩。有了政绩就有了上爬的资本，龙县很多高官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有些老百姓宁肯到西溪镇买房子，也不去县城，说西溪镇有发展前途，这就证明西溪镇不同一般。还有一个证据证明西溪镇不同一般，那就是隔河而望的清水镇。清水镇是邻县的一个大镇，同样是大镇，但是站在连接西溪和清水的大桥上左右一看，你不敢相信他们是同一级别的。西溪像一座城池，清水像一个村庄，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兰康坐镇西溪的时候，西溪有一个大型建设项目落户，那就是西溪水电站。西溪水电站本来早就计划修建的，炒了很久，但是到了兰康坐镇的时候才落实，这就是运气。西溪水电站是一座大型水电站，修建好后，附近几个县市+的用电不用愁了，而且还可以防洪，还有就是建成后这里还要修建很多游乐场所，还要开辟旅游风景区。这么多好处只在兰康当政时得到落实，你说是不是他的功劳呢。有些人不服气，大家知道，这个项目的落成与兰康没有多大关系，第一，以前就在酝酿，第二，修不修建与兰康没有多大关系，包括县委也不起好大作用，这是个省重点项目，省里点头了才算。不管怎么说，确实在兰康当政时，西溪电站启动了，而且兰康负责外围安全工作，兰康知名度提高了。

三年过后，正值龙县换届选举，兰康被提名为副县长候选人。西溪镇与兰康关系很好，这边有几票肯定投给兰康。其他各乡镇也知道兰康这个名字，也有人特别是马蹄人投了兰康几票。最关键的是县委县政府倾向兰康，他们决心把兰康提上去，兰康就顺理成章成了龙县副县长。

兰康当副县长时二进北京进修，这回是在中央党校镀金。兰康在北京自然拜见了张凯一家，张凯没有等分配，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财源滚滚来。张凯父母结合自己的一生，给张凯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从商。理由是有钱了一切有了，有权虽然风光，弄得不好就要翻船。张凯父母已经退居二线，但是虎威仍在。张凯父母见到兰康自然高兴，更为自己的判断而高兴，说这孩子有出息真有出息，这么年轻就当了副县长，前途无量。

真是前途无量，兰康进修回来不久就是正县长啦。原常委里的老乡进了州委，潘高知当了县委一把手，兰康很快由副变成正。由副变正，是一个伟大的转变，大家都知道，副职很多时候是摆设，是配角。兰康这时候权力比较大了，有点飘飘然啦。

潘高知青云直上，兰康跟着青云直上。潘高知进了州委，兰康不久也进了州委。潘高知官至州委一把手，正厅级，兰康由副州长变正州长，也是厅级。没想到兰康进到州委由副职转正没几天就栽了跟头，中央纪委进驻溪洲，州委一把手由中央空降的人担任，下面一些要职换了好多官员。潘高知这时已经明升暗降，说话不是很管用。

兰康出事后，很多人为他惋惜：四十来岁爬到正厅级，年轻有为，如果不出问题，以后定会辉煌腾达啊，为什么不珍惜呢。有人以他为鉴，就感慨如果我爬到那个位置，一定稳稳地坐着，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有人反驳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这时候想洗手不干了由不得你，如果你处在那个位置，可能更加贪得无怨，可能更会早点出事。话不能这么说，比厅级官大得多的人还不是还坐在那里，怎么就没有出事呢。那是人家跟对了人，走对了路，不是屁股干净。

反正兰康出事了！

兰康出事传说是因为有私生子，道德败坏。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小男孩认兰康为爹，这事传出去后兰康就危机了。大家知道，兰康的夫人叫吴若楠，没这么年轻。兰康只有一个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啦。突然冒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认兰康为夫，突然冒出一个小男孩认兰康为父，肯定有问题。

后来的调查确实证明了兰康和他们有不正当关系，兰康有问题。一个是情妇，不是合法妻子，一个是私生子，不是合法继承人。这还了得，有人抓住这个把柄做文章，兰康还能不危机吗？兰康认栽了。

兰康这个漂亮的年轻的情妇叫滕婵姝，大学毕业就跟了兰康。滕婵姝大学毕业分到龙县一所乡村中学教音乐，滕婵姝爱好舞蹈，兼任本乡舞蹈教练。县委宣传部组织一次文艺活动，主题是宣传家乡的特色，经济发展情况，各个乡镇要出一个节目。滕婵姝所在的乡政府知道滕婵姝是音乐老师，又会跳舞，就请她指导本乡的节目排练，领舞。

比赛那天，宣传部为了提高规格，邀请县委县政府领导讲话，观看演出，当评委。兰康那天没什么公务，就代表县委县政府讲话，并观看演出。兰康本来只打算象征性地看一下，没想到中间有一个节目把他迷住了，那就是滕婵姝他们的节目。这个节目通过艺术形式形象地展现了本乡的经济发展情况，产业特色，风土人情，舞蹈很精彩，获得了阵阵喝彩。特别是滕婵姝的舞姿、身段、表情征服了所有观众，当然也征服了兰康。兰康看到滕婵姝的表演，内心里有一股冲动劲。这个妹子身段怎么那么柔软，像水一样；这个妹子举手投足露出舞蹈功底，劈腿哗地一下一个直直的一字，高抬腿不费吹灰之力脚尖到了头顶上，不像有些演员，就那么摆来摆去也说是舞蹈表演；这个妹子素质高，涵养好，表演时总带着甜甜的微笑，笑到观众心里去了。滕婵姝他们的节目获得一等奖，滕婵姝代表大家领奖。颁奖的时候，兰康给她发奖牌时，特别注意了她。

“下面请兰县长给获奖单位和个人颁奖。”主持人宣布颁奖。

兰康走到台上，礼仪小姐把奖牌递给兰康，兰康拿着奖牌递给滕婵姝，看到滕婵姝那诱人的身段，不由得产生爱意。

滕婵姝接过兰康递来的奖牌，然后对兰康嫣然一笑。

“杨秘书，查一下滕婵姝是哪个单位的。”兰康记住了滕婵姝的名字，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

“好的。”杨秘书马上给主办单位打电话打探滕婵姝。“是石膏中学音乐老师。”杨秘书弄清楚答案后马上给兰康汇报。

“这么好的资源放在乡下太可惜了。”

“是的。”

“你把她叫来，我有些事问一下她。”

“好的。”

演出才结束不久，滕婵姝还没有回去，接到电话很快赶到杨秘书面前。

“兰县长找你，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滕婵姝来到兰康面前莞尔一笑。

“你叫滕婵姝，名字好听，你是哪里人？你愿不愿意进城工作。”

“我当然愿意，只是进城要招考。”

“这不用你管，只要你愿意。”

随后，兰康一个电话，滕婵姝就调进城在龙县一中初中部教书。滕婵姝调进龙县一中后不久，兰康视察一中，单独召见滕婵姝。校领导见兰县长接见滕婵姝，以为他们关系不一般，就不敢怠慢滕婵姝。

“兰县长，谢谢您的关爱，有时间了我一定登门道谢。”兰康给了滕婵姝这么好的平台，滕婵姝确实很感激兰康。

“好啊，这个周末我有时间，我等着你。”兰康要的是这效果。

再后来，滕婵姝一有时间就悄悄会见兰康。再后来，滕婵姝就缠上了这颗大树，缠上这颗大树衣食无忧，多好啊。

滕婵姝有几天没来看兰康，兰康有点失魂落魄。兰康打电话过去，才知道滕婵姝病了，在县医院住院。兰康赶到医院看望滕婵姝，滕婵姝很感动。兰康马上给滕婵姝转到州医院，还隔三差五去看望滕婵姝，滕婵姝就倒在了兰康的怀里。很快滕婵姝发现自己的肚子有点异样，知道是怀孕了。为了遮人耳目，兰康动用关系把滕婵姝转到雅溪一所学校。到了雅溪，没人知道滕婵姝的来历，也没人知道她和兰康到底是什么关系。雅溪不像龙县，认识兰康的人不多，兰康来去自由得多。不久，滕婵姝就给兰康生了个儿子。本来，这个儿子隐藏得很深，人们看得出这个孩子很像兰康，但是没人道出真相，这样的事现在见怪不怪。

滕婵姝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兰康一直保证他们母子衣食无忧。本来大家相安无事，然而事情不按人设想的方向走，总有意外发生。

兰康原配叫吴若楠，是龙县万江镇人，兰康同学，她只为兰康生一个女儿。这几年来吴若楠发现兰康有点不对劲，对自己很冷淡，总是找借口去雅溪。吴若楠怀疑兰康包养着小三，就私自调查，还真发现兰康有小三，有私生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兰康做得很乖巧，还是让吴若楠知道了。吴若楠本来睁只眼闭只眼，她知道闹翻了大家都不好。兰康这棵树倒了，情人是会倒霉的，可是自己也会倒霉的，自己既得的荣华富贵也会付之东流。可是吴若楠忍着忍着就觉得不对劲，一是因为兰康偏心，给偏房的儿子待遇比嫡亲还好些，二是兰康对自己很冷淡，自己人老珠黄，兰康宠幸的日子不多。第二个原因吴若楠还能接受，因为兰康给自己很多光环，自己可以凭着这些光环找小白脸弥补。但是第一个原因吴若楠有点忍无可忍，那就是她担心以后兰康的家产全部归滕婵姝及其儿子。

“你是滕婵姝吧，你怎么取这样的名字？”有一天，吴若楠带着几个大妈级别的人突然出现在滕婵姝的家里。“我是谁不用介绍吧，你应该清楚，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男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滕婵姝看见吴若楠带着几个大妈级别的人走到自己房里，有点惊慌失措。

“我知道你和兰州长的关系，也知道你们已经有个儿子。”吴若楠开门见山地说，她不敢找兰康麻烦，就找滕婵姝麻烦。

“我这次来只是警告你，不要有非分之想，有吃的就是。”吴若楠站到滕婵姝面前，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警告她，吴若楠不想把事情闹大，她知道闹大了对兰康不好，兰康不是一般的人，是有身份的人。

“一个姑娘家不学好，未婚就有孩子，说出去多难听啊，只要你不乱想，我就不让你身败名裂。”吴若楠给滕婵姝说这些是要她明白自己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心里要有数。

“不要想鱼死网破，如果你不怕出丑，那我就让你鱼死网破，臭名远扬。”吴若楠说完摔门出去。

吴若楠走后，滕婵姝好久没晃过神来，后背凉嗖嗖的，看到那阵势已经被吓傻了。等滕婵姝清醒过来，她紧张起来。吴若楠说得对，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如果闹出去，自己在这世上怎么活。滕婵姝看到儿子，她开始思考未来，自己不明不白还能对付，可是儿子以后怎么办，儿子快要读书了，但是没有户口，没有父亲。儿子就是跟着自己上户口，可是自己婚姻状况那一栏填的是未婚。虽然兰康暂时还管着自己和儿子，可是总是偷偷摸摸的，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做人，儿子也不能光明正大做人。虽然有个当官的做靠山，但是不能公开，对于外人来讲，还是等于无。

再有就是滕婵姝听说兰康又在找小四， 那以后怎么过日子。滕婵姝思来想去，决定找兰康给自己一个名分，不然的话只保证衣食无忧，如果兰康这棵树倒了，以后怎么过日子。滕婵姝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只是要兰康给自己一个名分，没想到就让兰康栽了。

其实这之前中纪委已经开始注意兰康了，注意兰康这条线了，只是还没有多少证据。滕婵姝要名分，成了导火索，中纪委双规了兰康。中纪委顺藤摸瓜，很多人靠边站了，州委一把手换了人，但是案子往上只追查到兰康为止。民间传言，兰康的上司潘高知等告诉兰康，如果兰康缄口不说，全部背了，大家都还有救，如果兰康把大家扯出来，大家都是死路一条。兰康觉得上司说的话有道理，自己反正逃不掉惩罚，就把罪过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兰康想，救了上司，自己也许还有救。中纪委追查到兰康这里就没线索了，兰康保住了好些人，就自己一个人锒铛入狱。兰康的上司潘高知等虽然没有被立案，但是很快靠边站了，只是保住了名节。

兰康入狱后，一切都没有了。上司们也没食言，虽然明升暗降，说话没有以前管用，但是没倒台，就还是有机会，就四处活动，让兰康减刑早点出狱。上司们只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改朝换代了。

兰康在牢里呆了几年，被保释出狱。兰康出狱后，一切从零开始，只能自食其力，就想找点事做。兰康不好意思呆在雅溪或龙凤，没脸面，觉得灵溪好，就借一辆摩托车前往灵溪。没想到在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为了息事宁人，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同时也认识了戈福到，并成了戈福到的员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戈福到知道兰康的底细后，把他当上大人对待，很多人不服，但是戈福到不理睬。兰康现在只要来公司转转就可以领工资，戈福到还想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让给兰康，兰康坚决不要，但是戈福到总是给兰康账户上打双份工资。

其他做工的人心里不服，但是不服也得服，自从兰康来了，店子的收入更加好了。店子生意好，老板高兴，员工奖金也多些。大家知道这无形中是兰康的功劳，因为好多买车的都是兰康原来的熟人或者部下。兰康咬紧牙关救了一些人，这些人也感恩，现在想通过这种方式报答兰康，他们希望兰康仍然守口如瓶。兰康官至厅级，也提拔了很多人，那些人现在没倒台的也会照顾兰康，自然就会照顾戈福到的店子。

戈福到车行生意空前的好，戈福到知道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担心兰康在自己店子里呆不了多久。果然没有多久，兰康在朋友的怂恿下，自己开了一家车行。兰康的车行就在戈福到店子旁边不远处，兰康也没有赶尽杀绝，出售的车和戈福到的不是同一牌子，而且兰康也总是把不愿买自己车行牌子车的顾客引荐给戈福到，还经常对人说，旁边这店是自己兄弟开的，是一家人，到哪里买都是一样的。因此戈福到的生意无形中还是火爆，戈福到当然不会忘记兰康，两家走得很近。

“大哥，把店子开到雅溪去吧。”兰康的朋友怂恿兰康。“这里市场太小，我们来去也不方便。”

“这里还行吧，雅溪熟人太多了，不好意思。”兰康在雅溪跌倒的，有点不好意思出现在雅溪。

“大哥怎么这么想呢，你现在很好，生意好比什么都强，有钱就是大爷。”

“那是的。”想想也是，自己没在位，但是当老板有了钱是一样的。

决定后，兰康把自己的店子开到州府雅溪市，他知道那里市场更广阔些。兰康的店子叫兰雅汽车城，规模比以前的大多了。开业那天，来了很多人庆祝，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也来凑热闹，这些人来了其实是在给兰康打广告。兰雅汽车城一开业，生意就红火。兰康在州府只搞了半年，就金光闪闪，真是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

兰康也没忘记戈福到这个合作伙伴，他们还经常互相照顾。戈福到到了雅溪，一定会去兰雅汽车城转转。兰康有了好路子，也会和戈福到合作。

兰康现在不是公职人员，做生意无所顾忌，不管什么来路，只要能赚钱，他都做。以前在位时，那些开公司的老板总和自己套近乎，讨好自己，给自己好处，然后畅通无阻。现在世界倒过来了，自己失去了权利，但是当了老板，自己就要讨好那些在位的人，给他们实惠，自己就能得心应手心想事成。

兰康毕竟位高权重过，有很多资源，兰康现在就想好好利用一下这些资源。兰康倒台后，那位空降的州委书记在溪洲呆了几年，控制了溪洲的局势后，因为治理有方被调到省里任要职去了。现在掌管溪洲命脉的一些父母官以前和兰康有过交情，好多曾经还是兰康原来的手下。兰康知道钱的魅力，就用以前那些老板对待自己的方法和现在的父母官套近乎，给他们额外的好处，舍小本赚大钱。兰康自然懂得官商勾结是一条最有潜力的生财之道，因此只要能利用的官方资源他都会想尽千方百计利用。那些父母官自然也会照顾兰康，因为兰康还私藏着很多秘密。如果这些秘密被抖出来，大家都没有好脸色，就会走兰康走过的路，受兰康受过的苦。

兰康是聪明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致人于死地，这样只会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兰康想，如果他们让自己过得开心，自己就会让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兰康知道，如果把人逼急了，他们就会赶尽杀绝，因此兰康也不敢随意拿出杀手锏置人于死地。兰康有了前面的牢狱之灾之教训，不会无所顾忌，而是做得不露声色。很快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和兰康有一定联系，都有地下交易，都成了他的资源，都成了他的政治靠山，他们互惠互利。

兰康现在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不要像以前一样和那些政治对手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是可以专心致志寻找赚钱的门路。兰康越来越觉得当初选择开车行走对了路，他决定好好走这条路，把车行做大做强。兰康的兰雅汽车城是雅溪市最大的车行，主要出售各种美系、德系、日系品牌车辆。

兰雅汽车城生意兴隆，顾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一是因为兰雅汽车城规模宏大，样式齐全，一条龙服务，不同顾客都能各买所需。二是到这里买车比较实惠，在兰雅这里买的车政府有补贴，称之为家电下乡补贴、惠民补贴。其他商家鸣不平，但是没办法，政府明确下文只到兰康车行定点。三是溪洲各县市的公务用车都来自这里。兰雅汽车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多优越条件，生意能不兴隆吗？兰康能不飞黄腾达吗？

经过三四年打拼，兰雅汽车城生意越来越红火，钱越来越多，兰康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很快又成了上流社会的人物啦，很多在位的人反而以他为荣。

“前面那辆车不是龙州长的车吗，赶上去。”

一天，兰康在街上逗留，发现龙州长的车在前面，就叫司机追上去。兰康的车是大奔，性能好，很快就超过龙州长的公务用车。

“龙州长，您老人家到哪里去啊？”

“准备到省城开会去。”龙州长见是兰康，就叫司机停车和兰康搭讪。

“开会去？您老人家开这车到省城多寒碜，来，开我的车去。”

“有什么办法，上面只准配这样的车，不像你们企业家可以随心所欲。”

“龙州长，开会有几天？回来后到我那里聚聚，我那里刚进了新鲜货，我等着和您老人一起品尝。”

“三天，回来后就给你还车。”

“不要紧的，您老人家看得起，就给您老人家送了。”

“那不好，鄙人承受不起，哈哈。”

“您老人家太谦虚了，只有您老人家才配坐这样的车。”

龙州长见到兰康的车，当然愿意换车，兰康的车气派多啦。兰康坐着龙州长的公务用车来到公司，然后叫司机把车送到政府大院。兰康在公司转了一圈，给各部门安排好工作，该签字的签字，然后回到博雅山庄休息。

兰康发财后，就在雅溪市近郊买了一块宝地，把它修建成园林山庄，下班后在里面修身养性。

在雅溪市近郊有一块地，离市中心有四、五里路，这里依山傍水，交通便利。兰康在这块宝地上修建了一座山庄，取名为博雅山庄。博雅山庄前面是二零九国道，国道过去一点就是雅溪，雅溪的水日夜不停地奔流着。博雅山庄背靠山丘，整个山庄掩映在绿荫从中。兰康以前就看中了这块宝地，但是那时还在位，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有钱了，兰康就到处找宝地修建别墅，找了几天，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只看中这块宝地，然后花巨资把它买下了。主人家开始舍不得，他也知道这块地值钱，因为交通好，环境好，但是经不起巨资的诱惑和外界压力的威逼。兰康为了买这块地，也动了一下脑筋，一方面用金钱引诱，他现在有的是钱，而且还可以随意支配，都是他自己的。不像以前，虽然用钱方便，但是总得经过一些程序。别人为了讨好他，也会送钱，但是只能悄悄拿。在位时钱很多，但是不敢随意拿出来用，如果说不出来源，问题就大了。兰康另一方面找了黑道上的朋友帮忙，也就是说不卖也得卖，如果不卖给兰康，其他人也不敢买这块地。这样的话，你的地再值钱没人敢要，没人敢要就变不了钱，就不值钱。

兰康以前在位时，就和这位黑道上朋友有瓜葛，这位朋友叫王八道。那时王八道利用兰康的关系耀武扬威过，兰康也利用他悄悄铲掉了几颗眼中钉。提起王八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的知名度比州委书记还高，有好些人不知道州委书记多厉害，但是知道他多厉害。

王八道正儿八经的头衔是雅溪市投资中介有限公司，主要业务是投资建设项目或者帮忙中转资金。说他投资建设项目，没错，他是包工头，经常承包工程。说他是资金中介机构，也没错，如果你想做事但是没资金周转，他可以借给你，不过要付高利。你也可以借钱给他，他给你利息。不知道底细的人会以为他是一个有限公司的老板，知道底细的人就晓得这个公司有点无限，带有黑社会性质。雅溪市投资中介有限公司参与社会建设投资，有时出钱，有时只一句话。虽然只一句话，但是要分红，本地人称之为投干股。王八道投干股，有的老板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同意，结果麻烦就来了，工地上经常出事，要么材料不翼而飞，要么材料半天运不进场，还经常有工人出安全事故，因此只要王八道开口了，其他老板就自觉给他分红。

王八道本是混混出生，读书时就喜欢打架。说到打架，王八道成为道上人，与他的家教有很大关系。那还是在王八道读小学的时候，他每次读书去，他父亲就给他交待，打架打输了就不要回来，打赢了就给钱。因此王八道一打架就拼命打架，总得打赢。王八道打赢了，其他孩子就要受伤害，他们的家长跑到学校告状，可是老师无可奈何。老师给王八道家长讲这样下去危险，王八道家长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根本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老师没办法，只得听之任之。后来王八道把自己的父母不当回事，不给钱连父母也打。家长不好意思，就没叫王八道读书了。谢天谢地，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当老师听说王八道连自己的父母也打，还有点暗暗高兴，终于尝到了抱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家长管不了王八道，就放任自流，王八道小学没毕业就跟着人在道上混，小的时候偷摸扒窃，大了一点，就成了流氓地痞。派出所把他没办法，抓进去呆了一段时间又得放出来，放出来又是一样。后来王八道就发展实力，发展队伍，自己当统帅。王八道总是暗地里使坏，没有明显痕迹，警察找不到他的劣迹，拿他没办法。渐渐地王八道势力大起来，成了雅溪一霸。王八道成了一霸后，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面子上是雅溪市中介投资有限公司，实际上干着打砸抢的勾当。

不打不相识，王八道和兰康搞在一起，也是因为工程。兰康到州府上任不久，有一天到郊外视察工程，雅溪两岸正在抢修河堤。兰康他们去的时候正好碰到王八道带人闹事，要政府给他一段工程做做，不给就不让修。不给就不让修，兰康不相信现如今还有这样的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啊。兰康带着人走过去制止，王八道没有理会。当人给王八道介绍这是兰副州长，王八道就缠着兰康和兰康理论，胆子真大。当然兰康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不屑一顾。工程是经过政府和公证处竞标的，不是想给谁就给谁，随便吼一句就可以捞到工程成何体统。

“这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大的口气，随随便便问政府要工程。”兰康才来州府不久，还不了解雅溪的行情，但是觉得这个人很不一般，就问随行的人。

“兰州长，您才来不知道，他就是王八道，道上头号人物，和各级政府很多人有关系，这个人很有能耐。”

“一个混混能有什么能耐。”

“有，有很多连警察摆不平的事他能迎刃而解。”

“这么厉害。”

“他和我们州政府的人关系也很好。”

“哦。”

说来也巧，王八道很快在兰康面前证实了他的能耐。

“雅溪市有个大能人，比你们这些当官的还厉害。”兰康回到家里，吴若楠感慨地说。

“是谁啊？能让吴若楠女士赞不绝口的人应该不一般吧。”

“就是王八道。”

“王八道？这个人是个混混，你怎么和他熟悉的？”

“他不是混混，他是雅溪投资中介有限公司老总。”

“雅溪投资中介有限公司？这是个什么公司，你是有身份的人，不要随便和外面的人来往。”

“可是我叫你办事，你又不办。”

“办什么事？”

“就是给我父亲买那块坟地，他看上了村东头那块地，想买下来以后做坟地，上次我不是给你说了呀。”

“你给钱就是，还要我出马？”

“问题是别人不要钱，那家人听阴阳先生说那是块宝地，龙脉好，后代会有人当大官，所以给钱也不卖。”

“你还信那些？”

“有些不信你也得信，你不记得了，以前有人说你家祖坟埋得好，会出人，你现在就当了副州长。”

“那你就多给些钱。”

“人家还说，当官有什么了不起，我不卖，你们还敢抢，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有钱难买不卖的货，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怎么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那你搞定了？”

“搞定了，多亏王八道，我不好意思强来，就问秘书怎么办，他就给我推荐王八道，王八道一出马就搞定了。”

“那么神奇，王八道是不是吓人了。”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听说王八道只给他的龙凤哥们打个电话就有人周旋这件事。”

“哦。”兰康接着问吴若楠。“你给他钱了吗？”

“我给了他不要。”

“他不要你也要给，不要欠别人的人情，小心别人利用你。”

“怕什么。”

听吴若楠这么一说，兰康现在倒想了解了解这个神奇人物。其实不用兰康打听，王八道在找机会靠近兰康。王八道一直和上层有来往，听说新来了个副州长，就想结识一下，但是苦于没有机会，就想从他旁边人下手，没想到机会很快来了，吴若楠找上门来。吴若楠想找人帮忙给父亲买坟地，红道走不通想走黑道。王八道满口答应了，并且漂漂亮亮完成了任务。王八道名气很大，江湖上认识的人好多，也认识龙凤县的混混。王八道打电话到龙凤县，龙凤的混混跑到万江镇软硬兼施，成交了。

王八道认识吴若楠后，又想找机会认识兰康，巴结兰康。当然认识兰康很不容易，兰康处于高层，很难有机会，人家不要将就你。虽然王八道有钱，也认识一些高层人，但是不可能想认识谁就认识谁，得找机会。

机会来了，兰康想变成正州长，但是想转正的有几个，怎么办呢？王八道是靠上层人吃饭的，自然知道里面的窍门，也知道里面的明争暗斗。

王八道倾向于兰康，一是因为兰康年轻有为，和一把手关心好，有希望胜出。二是兰康胜出后，对自己有利，因为通过几次接触，吴若楠已经和王八道绑在一起了。如果再把兰康扯进来，为虎作伥，那以后不可估量。

怎么除掉对手呢，王八道想来想去想到了一句真理：“英雄难过美人关”。王八道请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妹子，献给最有实力竞争的那位副州长。此人和王八道也有交情，对王八道没有防备。他见了美女，有点等不及了。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那位副州长当时没想这些，而是色迷心窍，见了美女就扑上去。没想到把证据落在王八道手里，王八道把证据悄悄传播出来，纪检部门找上门来，那位副州长不声不响离开了溪洲。最有力的对手走了，州长位置顺理成章落在了兰康头上。兰康知道是王八道帮了忙，就和他关系铁起来，他们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咋。

兰康主政，王八道更加耀武扬威，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凡事都有度，物极必反，兰康入狱了，没有多久王八道也因为犯事被抓起来了，更巧的是他们还在一个监狱里服刑。在监狱里，其他犯人都知道王八道是一个黑社会头子，不敢惹。王八道讲义气，同样罩着兰康，因此兰康在监狱里没有吃多少亏。不同的是，出狱时，兰康灰溜溜的一无所有，而王八道就不一样。一听说王八道要出来，十几辆小车等在监狱门口，这些人都是混混，是专门接王八道来的。兰康和王八道同时出狱的，他就没有这样的待遇，没有人接他。王八道见兰康很伤感，就叫自己的弟兄把他一起带回来。回到雅溪，家没有了，妻子儿女不见了，兰康无颜见江东父老，就问王八道的弟兄借了一辆摩托，来到灵溪。

兰康现在当了大老板，和王八道联系紧密，他知道有时候红道解决不了的问题拿到黑道上就会迎刃而解。和这些人打交道，如果想要他们为你卖命，你就得提供人家吃喝玩乐，王八道出入兰康会所就好像出入自己的家门一样。

兰康看中这块宝地后，不惜代价买这块宝地，接着就是怎么使用这块宝地。前面讲了，博雅离雅溪市中心四、五里，有一条国道经过这里，不远处又是高速出口，还有就是雅溪经过旁边。兰康买的这块地背靠青山，兰康连旁边的一个山包也买为自己名下。兰康买得这块地后，专门请人设计，然后才开始动工。经过建筑师和工人们一年多的奋斗，兰康的宝地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人们经过博雅山庄门口，不管是走路的还是坐车的，就是开车的也会扭头看一眼山庄。博雅山庄的大门是第一道风景线，大门高大气派，门前一对石狮子威武雄壮，为兰康守候着大门。大门是棕红色，不知是铜墙还是铁壁，老远看不清楚，只感到很气派。大门后面应该是很大的坪场，因为后面的别墅和大门有一段距离。虽然看不到坪场，但是可以看到几棵高大的金丝楠，因为金丝楠的高大远远超出围墙的遮挡。还可以看出这几颗高大的楠木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楠木有合抱大，才栽不久，但是已经活了，已经发出了新芽。路人不明白的是，这么高大的楠木移栽过来，要花好多钱，不敢想象，公家买这么大的树还想得通，因为用的是公家的钱，但是私人这么干，要么是脑子进水，要么是他家的钱和公家的一样多。围墙里面的别墅看得见，估计修在高台上，就是说比大门的地势高一个头，所以尽管大门紧闭着，也能看得见别墅。关于别墅，这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巧夺天工，其他的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只感觉到它不同一般，别具一格，风格、样式、装扮都非常别致。别墅后面还有山丘，同样经过设计并整修一新，山顶上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不是当大官的就是爆发富。看过后，心里自然会感到不平，同样是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兰康的汽车商城成规模后，兰康就注册成立了一家公司，兰康把公司分成几个部门，各部门任用自己信得过的亲戚朋友或者亲信当部门经理。兰康不用天天呆在公司里，自己只要管管这几个部门经理，管好账目就是。

兰康每天到公司转一圈，然后回到别墅休闲。当然休闲的时候可能是一个人，娱乐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和他一起休闲娱乐的也不是一般的人，只有当你成为了他的资源才能进他的山庄和他一起享受这人间天堂。兰康目前是一个人住，他以前的财产全部没收了，老婆、情人早就离开他了。他现在发财了，老婆想重温旧梦，但是被他拒绝了，情人带着他的儿子已经投奔到别的男人怀抱里了。他的那帮朋友经常应邀来这里游山玩水，他现在一个人住，不过有钱了什么都有了，有了钱也就不缺女人。围着他身边转的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兰康和她们保持着很好的关系，但是兰康不给她们名分，需要的时候呼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就要挥之即去，如果不遵守这个游戏规则你就什么也别想从他那儿得到。兰康被女人伤了，现在不想被女人捆绑着。如果你想捆绑他，那么你连丁点儿好处得不到。兰康需要女人时，打一个电话即可，女人满足他后，他会给你很多钱。兰康想，既然每次给了钱，那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两不相欠。

其实最伤兰康心的女人是他的前任妻子吴若楠，兰康锒铛入狱主要就是因为她。兰康养小三闹出事端是因为吴若楠，兰康被查后罪状最严重的一条也是因为吴若楠。

兰康入狱的罪状有几条，其中有一条罪状是滥用职权罪就与吴若楠有密切的关系。其实兰康自己的错误就是贪污、受贿行贿和包二奶三奶，其他的也没多做什么，就是受贿这条罪状也跟吴若楠有关系。兰康在位时，吴若楠经常利用兰康的关系和权力狐假虎威。首先说用车，兰康的妻子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随着兰康的地位提升她的地位也不断提高。兰康当了第一副州长，身居州委三把手，吴若楠也跟着住进州委大院。州委大院里除了州委书记和州长的专车外，其他的车她随便使唤。司机见了她就害怕，给她开车小心加小心，稍有差错她就会骂你一鼻子灰，但是如果她叫了车，你又不得不去，她总是拿兰康州长吓人，说是兰康州长用车，你还敢不去，可是车子开到她身边，只有她一个人或者是她的亲戚朋友，不见兰康州长的影子。尽管司机知道受骗了，但是还是乖乖开车，大家都知道她是谁，她是兰康州长夫人。兰康州长夫人做的都是私事，不过司机们知道，领导们好多出车都是办私事，只是吴若楠屁大点事也要叫车，还为自己的亲戚朋友叫公车。有很多人想求兰康办事，但是很难见到兰康，就把眼睛盯在吴若楠身上，他们知道吴若楠爱钱，就给吴若楠送钱，然后就叫吴若楠在兰康耳边吹吹风。吴若楠有时会在兰康耳边吹吹枕头风，有时直接以兰康州长名义给办了。吴若楠自从兰康得势后，就随着兰康一直住在政府大院里——县府、州府大院里。在政府大院里，吴若楠总是趾高气扬，其他家属对她都是敬而远之，敢怒不敢言，反而千方百计讨好她巴结她。

兰康前岳母去得早，没人照顾前岳父，吴若楠为表孝心，就给父亲出钱请人服侍。老头子就请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姐服侍，这个大姐姐给老头子洗衣做饭，还陪他睡觉。这个大姐姐以前是卖下身养上身的，现在固定卖给了吴若楠父亲。别看一个乡里老头子没什么事，其实吴父这里很忙的。吴若楠回来看父亲，就会有很多人闻风而来，招待客人就落在这个大姐姐身上。兰康州长看岳父来，也会跟着很多人，招待自然又落在这个大姐姐身上。有时忙不过来，还得临时加服务员。当地的镇党委书记镇长村长逢年过节就会来这里，书记镇长村长有时还在这里办公，特别是村长有事无事会在这里转一圈。

兰康前岳父七十大寿，兰康还在外地出差，可是吴父家门口已经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吴若楠站在门口招待宾客，这些宾客中有州府大员，有乡镇办事员，还有各单位负责人、厂矿企业头头等，甚至很多黎明百姓也纷纷前来祝贺。来往的宾客男的女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好看的不好看的应有尽有，来往的车子同样是大的小的高的矮的白的黑的应有尽有，车子在路边排了几里路。这件事过去了好多天，人们还津津乐道，有人猜想，这次祝寿，兰康州长的收入可能上百万。当然具体数目谁也不知道，只有吴若楠最清楚，这些收入全部被吴若楠存入了自己的户头里。

兰康倒台后，吴若楠不见踪影了，他前岳父也没人管了，那个大姐姐也不翼而飞。

再说兰康的小三，兰康倒台后，小三没有了生活来源，就带着兰康的儿子投入了别人的怀抱里，兰康的儿子就给别人叫爸爸去了，要生存啊。

因此兰康再次发迹后，两位夫人想重温旧梦，被兰康无情地拒之门外。兰康身边不缺女人，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

博雅山庄是一块风水宝地，兰康把这块宝地修建成园林模样，仿佛就是世外桃源。他这里白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一到晚上就会车水马龙。一到晚上，是人是鬼分得清清楚楚。来这里的人白天人模人样，有的还经常在电视上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一到晚上，一到黑暗处就原形毕露，兽性大发。来这里的人多是寻求刺激来的，这里有各种好玩的，包括赌博，他们称之为娱乐。来这里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他们不心疼钱，把钱当纸用，有点视金钱如粪土的君子风范。娱乐的种类很多，有麻将、扑克、三宫，还有猜拳的。助兴的有各种小吃，各种名贵的酒和饮料，最有特色的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最助兴，主要是服务，陪玩，也陪睡，他们得到的小费自然也狠丰厚。

每隔一段时间，兰康就会开个派对，来的人都有钱，要么自己有钱，要么有权利使用公家的钱。兰康的一个手下专门在外面物色舞伴，要年轻漂亮的，端庄大方的，性格开放的。博雅山庄有一条不成文规定，凡是对方不愿意的，不能强行，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都用钱解决，一方爱钱，一方爱色，两拍即和，在金钱面前，礼义廉耻根本抬不起头来。

钱是个好东西，有钱的人可以任性，想找钱的人可以不择手段。

兰康现在不在其位，他的别墅是民宅，因此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里面的动静。就是猜到里面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无人过问，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接近不了兰康的住宅，而那些同流合污的人根本不会管这里，就是有几个刚正不阿的人想管，可是没有证据，或者上司没有点头，不敢管。

兰康费了心思，也得了实惠，来这里娱乐的都是他的资源，都是兰康的财神。那些新认识的或者以前的旧相识，凡是有身份的就会如约悄悄来到这里娱乐、享受，然后提供资源。

戈福到和兰康成了朋友，如果去了州府，戈福到一定会去兰康那儿消费一下。遗憾的是，戈福到只能吃喝玩，就是吃山珍海味，喝名酒，玩玩麻将等游戏，乐就不行了，就是花枝招展的女人摆在面前，他奈何不了，激不起冲动劲来。戈福到有时实在眼馋或者证明自己行，就花钱雇个女人陪聊天，让手试试滋味，摸摸了事。

戈福到自然会引荐干币来来这个好地方。干币来也乐意来这里，一方面让自己的上帝心满意足，然后把工程包给自己；一方面来了这里，会认识更多的上流人物，自己更有发财机会；一方面到了这里，也会乐在其中，享受皇帝般的待遇。

干币来比戈福到有福气些，他四肢健全，精力旺盛，可以随心所欲。干币来比较重口味，他来了总得找新鲜的尝尝，新鲜的干净些。只要你出得起价，要什么有什么，博雅一定办到。

“今天找几个学生妹子玩玩，学生妹子纯洁些。”干币来来到博雅山庄，马上有人迎出来，干币来就对他们说。

“好的，干老板要几个？”

“找得到几个带几个。”

“好的。”跑堂的应声而去。

“干老板，满意不？”不一会儿，跑堂的带来五个学生模样的妹子进来。

“好的。”干币来把五个妹子一一看过遍，她们虽然稚气，发育不全，但是小荷暂露尖尖角，清新诱人。

“好好服侍干老板，你们要发财了。”跑堂的交待。

干币来把她们带到包间。

“看样子你们还是学生，怎么不读书？”

“读书不好玩，我们接到老板电话，就请假出来了。”

“你们知道找你们来是干什么吗？”

“知道，服侍老板。”

“你们害怕吗？”

“只要老板给钱，只要老板不要我们的命，其他的都不怕。”

“那就好，你们听话，钱管够，当然我也不会要你们的命，只要你们让我舒服就行。”

“谢谢老板。”

“游戏开始，先脱完衣服，脱完衣服每人给五百红包。”

五个稚嫩的妹子脱掉身上的衣服，把小小的躯体展现在干老板面前，干币来见她们脱了衣服，就每人给五百元红包。

“谢谢老板。”五个妹子笑盈盈地接过红包。

“走过来，摸摸你们，每人再给五百元红包。”

五个妹子走到干币来身边，干币来就伸手在她们身上一个一个从上摸到下，干币来的手在她们的私处停留的时间最久。干老板做完这些动作，信守诺言，每人又给五百元红包，只是这次给红包的时候，红包在五个妹子的小乳头上划了一下。

“谢谢老板。”五个妹子接到红包好高兴。

“现在每人跳一个舞。”

“老板，我们不会跳。”

“不会跳不要紧，屁股扭几下也可以，不过跳的时候面要对着我。”

于是五个妹子在干币来面前摆来摆去，把私处尽可能展现在干币来面前。干币来雄起，扑上去把五个妹子尝个遍，心满意足后每人给了五千大红包。五个妹子今天得了这么多钱，高兴得不得了。

有钱就是好！

这里是人间天堂，也是人间地狱，有些人来了后会笑过不停，有些人就会倾家荡产。从天堂落入地狱的人，你要认命，如果你想大闹天宫，只有死路一条。兰康现在红白两道都有人，对付大闹天宫的人，兰康不让红道人出面，而是叫黑道人让你在人间蒸发。

这里就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女赌徒借了兰康公司的高利贷，到期还不了。王八道就指使人把这位女赌徒带到一段无人的河道里，把她身上扒光，让每人享受一下。这还不算，他们享受完后就把她泡在刺骨的寒水里。此时正值隆冬，女赌徒冻得实在受不了，但是求死无门，她被人看管着。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想尽办法还高利贷。为了还高利贷，这位女赌徒就出卖肉体，只要有人给钱，不管什么货色，给钱就让你上。

这些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是真的，溪洲地区民间流传了好久。曾经有一段时间，溪洲人茶余饭后只谈博雅山庄的新闻，此时博雅山庄的点击率超过了中央新闻联播。

人们感叹：都是钱的错，都是钱惹的祸！钱这东西！

都是钱的错吗！都是钱惹的祸吗！

了犹未了

中央非常重视基础教育，也从没让教育战线清闲过。合格校建设刚刚结束，中央又来了一项政策，那就是要求义务教育阶段城乡教育资源均衡发展，目的是城乡教育的投入不能有太大的差距。

为了调查政策的落实情况，首先是省里派要员到各地检查。为了迎合检查，为了表示自己是按中央意志办事的，当地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督促学校高度重视这次迎检工作，教育主管部门还特派专员到各个学校指导迎检工作。

“说实在的，领导就要来检查，有些工作现在没有办法完成，来不及了，”教育局派往芭茅学校的领导姓张，张专员一到学校立马指导工作，“像你们学校的计算机室、多媒体室建设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完成的，即使现在就给钱买东西，等货来检查早已过去，我们现在能够做的是不能掉链子，像卫生，你们不可能扫不好地吧，领导来了看到你们学校的设备残缺，但是看到地扫得干干净净，心里高兴，就不会批评大家了，再比如把迎检办公室好好布置一下，领导走到办公室一看，虽然简陋陈旧，但是看到布置得体大方，心里一高兴，也会给大家加几分，再比如仪表，领导来了，你们领导班子全部恭候在学校里，并且着装统一，精神抖擞样，领导来了一高兴，又给大家加几分，你们要知道，这次检查来的是省里的领导，义教均衡是关系到我们县委书记和县长帽子的工程，大家务必高度重视，这是局里的意思，”张专员转向钱校长，“钱校长，你的意思呢。”

“就按局领导指示办，保证完成任务。”钱校长表态。

钱校长开始布置任务，学校又开始忙碌起来。钱校长把任务布置到各个老师身上，文毋庸带两个老师布置迎检办公室。

迎检办公室设在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办公室是学校最好的办公室，里面布置比较好，只要再打扮一下就可以了。走进办公室，对面墙壁上挂满近几年来芭茅学校获得的各种奖状和奖牌，左右两边墙壁上贴有“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办人民满意的教育”标语，中间摆放着开会用的圆桌。和文毋庸同来的老师走向奖状和奖牌位置，意思是准备整理那些奖状和奖牌，文毋庸只好清理两条标语。标语还比较完好，只是上面粘有灰尘。标语比较高，够不着，文毋庸找来短梯和抹布，准备抹掉标语上面的灰尘。

文毋庸首先清理的标语是“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文毋庸边擦灰尘边浮想连篇，要说学校忠于党的教育事业一点没有假，现在的学校很少有自己的思想，上面叫做什么学校就做什么，从来没有二心。特别是近几年来学校很少注意到自己的本职工作，所做的都是上面布置的其他很重要的任务。

“安全重于泰山”，“生命不保，谈何教育”，这两句话成了上级领导的口头禅，不管是哪一级领导来学校视察工作都会拿这两句话教育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因此“安全重于泰山”、“生命不保，谈何教育”刻骨铭心，成了学校最主要的教学管理任务。现在的学校第一要务就是抓安全，凡是稍微有危险的举措都被封杀了，包括一些体育活动。这两句口号没错，文毋庸想不通的只是“生命保了”以后应该做些什么，我们总不能因为怕死，连书也不看了吧，身体也不锻炼了吧。生命是脆弱的，其实也是很顽强的，不可能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闹出人命来。如果仅仅为了保命，什么时候都是贪生怕死的样子，那我们的伟大事业何时才能实现，那我们民族怎么能立于世界之林。老师们不理解上面的苦口婆心，但是校长们理解，每天开会时钱校长都会把安全内容放在第一位置讲，每天讲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

“你们要记住安全第一，不要和它过不去，书没教好对你们没有好大影响，最多就是老百姓骂你们误人子弟，但是安全没抓好，那就是和钱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钱校长开会时总是这样强调。“我们在局里开会，局长明确表示，我县的教育事业主要靠灵溪一中，它是省重点中学，争面子有它就行了，其他学校只是凑个数，只要不出乱子就万福啦。”

“安全猛于虎也。”钱校长这么一说，有老师调侃，教育局局长都是这个态度，老师还有什么办法。

“你们不要不信邪，我首先声明，如果不听，出了事自己负责。”钱校长见个别老师不当回事，心里不舒服，当场表态。“我们学校不是没有例子，以前上体育课就出了事的，那还是正常上课，结果劳民伤财。”

钱校长讲的是事实，前面已经提了，那次体育老师带领学生上体育课，在单杠那里训练引体向上，一个学生不小心掉下来受了点伤，引起家长的围攻，结果学校赔了钱，体育老师也成了反面教材。

尽管有反面教材警示，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钱校长警示不久，学校又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这次事故给老师们的教训非常深刻，从此以后老师们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了。

“静静，欢迎你回到母校教书。”庠静静招考到芭茅学校，上班报到时，钱校长和文毋庸等老教师热情接待她。

“在你们面前我还是个学生，你们以后要多多指教，有不到的地方要多多包涵。”庠静静初中是从芭茅中学毕业的，文毋庸还是她的语文老师。

“我们过时了。”文毋庸谦虚。

“文老师还是那么谦虚。”庠静静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女孩，学生时代比较崇拜文毋庸。

“你知道，我们学校近年来老师紧张，你要代两个班语文课。”文毋庸给庠静静分配工作。

“好的，没问题。”庠静静刚参加工作，热情高涨，想好好教教书，满口答应了。

“你还要兼代一个班的班主任。”钱校补充说。

“当班主任？”说到当班主任，庠静静迟疑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没有魄力，现在学生又比较难管。“我才来没经验，又是一个女老师，不知能不能胜任。”

“当班主任是辛苦，但是更锻炼人，年轻人锻炼一下也好。”文毋庸看出庠静静面带难色，就鼓励她。

“好吧，我尽力而为。”庠静静知道当班主任麻烦，但是钱校长交代了不好意思拒绝，就勉强答应了，才开始走上工作岗位就和领导抬杆不好。

“不要怕，有我们在后面撑腰。”钱校长给庠静静鼓气。

钱来校长知道学校老师都不愿意当班主任，当班主任麻烦，琐碎事多，现在学生不好管，班津又少，特别是老教师，看不起那点班津，又摆资格，不好用，钱来校长就分配年轻老师当班主任，年轻老师资格嫩，不会讲价钱，但是缺乏经验。

“好的，谢谢二位领导，既然答应了我会尽力的。”庠静静表决心。

庠静静接受了任务，心里想，锻炼一下也好，当得好班主任，学校其他工作也就不在话下，以后才会有发展前途。

干了就要干好，庠静静答应了学校的安排，就全身心投入到教育事业当中。庠静静大学才毕业，单身，单纯，没什么多事，她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教学上，花在学生身上，休息的时候也几乎和学生在一起。庠静静是语文老师，但是其他课程只要她会的，业余时间都会给学生加班、补课。

一个学期下来，庠静静感到很无奈，部分学生不爱读书，不管老师怎样苦口婆心都无济于事。尽管自己非常努力，可是收效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庠静静有点失望。庠静静花的时间很多，但是学生成绩一般般。庠静静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很多学生根本不喜欢读书，不把学习当回事，成绩好差无所谓。部分学生基础比较差，小学的知识还没弄懂，到了初中，课程多了，课程深了，更加摸风。还有就是现在手机泛滥，很多学生一下课就玩手机，甚至上课都会躲在桌位下面玩手机，打游戏。

说到手机，庠静静很伤心，就是因为手机，庠静静蒙受了天大的冤枉，迫使她下决心改行。

庠静静上两个班语文课，兼一个班班主任。庠静静到另一个班上语文课，正讲得起劲，一声游戏里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同学们也被这游戏声音吸引过去，接着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庠静静循声看去，是一个叫习为常的男学生在玩手机，在打游戏。可能是他太沉迷了，老师讲课声音停止了，同学们都看着他，他浑然不知。庠静静非常生气，走到习为常身边，习为常还在玩手机。庠静静年轻气盛，气得吐血，心想不治治这位学生以后怎么管教其他同学，就忍不住伸手拿习为常的手机。手机是习为常的命，他护着自己的手机，不让老师拿。同学们看到此情景更加大笑起来，庠静静更加气愤，就使劲一抢，抢得了手机。因为用力过猛，加上习为常一直低着头玩手机，护着手机，结果弄出了血的教训。庠静静拿着手机的手不小心擦到习为常的眼角，习为常的眼角边被擦破了一点点皮，小小的伤口出了一点点血。这下不得了啦，习为常跑出教室，直奔家里，告诉家长去了。

庠静静知道麻烦来了，就跑到文毋庸那里求助。

“不用怕，事情发生了就要面对。”文毋庸了解情况后，安慰庠静静，他知道一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会不知所措。

“哪个老师打我孩子的，我今天要他抵命？”不多久，习为常的母亲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刁蛮的泼妇。

“有话好说，不要比声音大。”文毋庸等老师在校门口拦住习为常母亲。

有老师认得习为常母亲，知道她溺爱孩子，会找上门来，就邀文毋庸等在校门口。为了防止意外，老师们先把校门关着。习为常母亲冲到校门口受阻，又见几个男老师站在校门旁边，也不敢造次，只好在外面敲门大喊大叫。习为常母亲四十来岁，本来有几分姿色，但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见了反胃。

“老师打学生还有理？把门关着不让讲理是不？”习为常母亲敲打着铁门，好像有好大的怨气。

“哪个晓得你是搞什么来的，你还没进校门就吵闹，学生不要上课？”文毋庸走到校门边。

“我是习为常家长，你们把我孩子打伤了也不管。”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管，等我们跑出来你孩子跑得没见了，我们只好在这里等着。”

“我找你们校长，看今天这事怎么处理。”

“校长不在家，我们已经告诉他了，有什么事好讲，先到门卫室坐一下，把事情弄清楚，不要吵闹，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文毋庸用缓兵之计。

“打我孩子的老师在哪里，我看看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找校长去了，等一会就来。”文毋庸回答。“她是一个刚毕业的女老师，她不是有意的。”

“哪个打你孩子，是他上课玩手机，老师拿他手机不小心弄伤的。”另一个老师给习为常母亲补充解释。

“没打怎么会出血？”习为常母亲气还没消。“校长不在家，你们哪个做主，我孩子伤情怎么办？不能再拖了。”

“一点点伤口，到医院买点药。”

“买点药，你以为那么轻巧，他现在什么看不见，如果以后瞎了怎么办？”

“不会那么严重吧？”

“我一个大人会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开玩笑吗？”习为常母亲转向习为常。“儿子，你疼吗？你看得见吗？”

“好疼。”习为常应声。“看不见，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你们做不了主，你们校长又不在，你们不管我就上告教育局，到时候请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习为常母亲威胁老师们。

“屁大点事还上告教育局，小题大做。”有老师嗤之以鼻，他以为习为常母亲只是吓唬人而已，一个农村妇女教育局门朝东朝西搞不清还上告，再说确实没好大事，教育局不会管这芝麻大的事。

“屁大点事，我孩子以后还要当兵去的，如果眼睛瞎了，我要你们负责一辈子，我们就这一根苗，他爸爸在外面打工就是为了他。”

“想当兵更要读书。”

“我儿子读不读书无所谓，但是身体要紧，当兵只要身体好，再说玩一下手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下这样的狠手。”说着，习为常母亲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你们不管不要紧，自然有人找你们的。”

想不到习为常母亲认得教育局的人，还真打通了教育局的电话。文毋庸有时开教务会去教育局，认得教育局一些领导，也认得接习为常母亲电话的那位领导，知道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了。老师们有所不知，教育局那位领导是习为常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

“文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没过多久，钱来校长打电话给文毋庸。“教育局已经知道了我们老师打学生，打电话给我叫我们赶快处理此事，不然纪委要插手了，纪委插手了我们肇事的老师就要受处分了。”

“我先说了那位女老师找校长去了，我们先到芭茅医院处理一下。”文毋庸接了钱来校长的电话知道情况不妙，马上转弯。“我带你们去。”文毋庸不让庠静静出面，自己带着习为常母子走向芭茅医院。

“医生，情况怎么样？”文毋庸问医生。

“从伤口来看，没好大事，就是一点点皮外伤，其他的我们看不到。”医生如实说。

“外伤是不严重，但是如果眼睛有问题你负责吗？”习为常母亲咄咄逼人。“伤口离眼睛珠子好近，肯定牵连到了视力，我儿子以后还要当兵去的，如果眼睛有问题那怎么行呢，如果医生敢打包票，保证以后没有后遗症，那就算了。”

“儿子，你看得见东西不？”习为常母亲转向习为常。

“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习为常回答。

“到底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看不见就是看不见，不要怕，老师在同样要说实话，不治好的话你以后一辈子毁了。”习为常母亲厉声对着儿子。

“看不见。”习为常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马上肯定地回答。

“看不见就要整。”习为常母亲对着文毋庸说。

“那你们到大医院看看去，我们这里条件差，没有仪器设备。”医生怕习为常母亲生风，为自己找台阶。

“芭茅医院只能治皮外伤，我儿子看不见东西怎么办？”习为常母亲不依不饶。“你自己听到的，芭茅医院医生说了的，只有到大医院去。”

“庠老师还是个孩子，她还不是为你孩子好，能原谅的原谅一下。”文毋庸讲好话。

“我没为难她，我只要你们把我儿子的眼睛治好就是，我先说了，我儿子读书是没指望的，我们一家人只指望他当兵光宗耀祖，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怎么当兵，这个损失谁负责。”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没想到把事情闹大，说实话，也是你文老师讲好话，不然不会像这个样子。”习为常母亲油盐不进。“我本来想告状的，你说得对，能饶人处要饶人，但是没治好我是不会放过的，你听到的，教育局回话，先叫你们学校处理好，教育局接管了就要处理人，你们老师讲话把人不要紧，以为我一个乡里人找不到教育局。”

“老师们有眼无珠。”

“这些话不讲了，我只要一句话，治还是不治？”

“别急，我打电话和校长商量一下。”文毋庸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给家长讲好话也无济于事，就和钱校长联系。

“给他治，你不晓得，教育局给我打了几次电话，叮嘱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然老师就要受处分，现在明文规定，老师不能体罚学生，你们老师还打学生。我还在灵溪开会，你叫庠静静把课交代好，带着习为常进城，同时叫出纳支点钱，我等一会给出纳打电话。”

庠静静没办法，到出纳打借条支了一些钱，带着习为常及其家长包车赶到灵溪。

“想不到习为常家长真的认识教育局的人。”

“教育局也是，为屁大点事，兴师动众，也不为老师讲话。”

“当领导的都会自保，再说谁敢顶风违纪。”

庠静静他们走后，老师们议论纷纷，为庠静静鸣不平。

庠静静答应了，就陪同家长带着习为常进医院救治。庠静静心想，就是眼角边出点血，小问题，应该好治，没想到的是习为常从哪家医院出来后都说眼睛疼，看不清楚东西，看不清楚就得继续整治。

乡医院不敢打包票，那就到县医院去。县医院有专门的眼科，条件好多了。这个时候只有庠静静自己陪着他们母子就医，其他老师都有自己的事，文毋庸也不好偏袒庠静静。

“请老师等我一下，我和我儿子回去拿点东西，到了县城不知要多久，我来的时候很匆忙，衣服没拿。”

等习为常母子再次回到学校，庠静静陪着他们母子赶到县医院。医生给习为常照片，照CT，没发现什么问题，然后拿视力表测视力，习为常一个字看不到。医生觉得奇怪，看不到就不好下结论。

“你们转院吧。”县医院建议。

庠静静本想给习为常母亲认个错，讲几句好话，买点药回家。可是习为常母亲不依不饶，拿出教育局吓唬庠静静，庠静静只好陪着习为常母子前往州医院。到了州医院，情况是一样的，全部检查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是医生拿出视力表，习为常一个字母看不到。

这可怎么办？庠静静和钱校长商量。

“那只有进省城了。”钱校长也无可奈何，教育局纪检室老是打电话催问此事。“到省城再搞不好，我们再想办法。”

于是庠静静陪着习为常母子前往省城，一路上庠静静陪着小心，担心那句话不对头，习为常母亲不高兴，又会折磨自己。到了省城医院检查，结局一样。

“到了省城，在看不出名堂，也没办法了。”钱来校长出面，给习为常母亲打电话。“你们母子是不是回来，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以为我要你们钱，我是要我儿子命，我不能毁了我儿子。”

“你自己看到的，你自己也在场，到了省城都是一样的，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要治好我儿子的眼睛。”

“问题是到哪里去，我们省城的那家医院已经在全国都是很出名的。”

“还有好医院，可以到北京去看看。”习为常母亲直接了当。

“到了北京还是一样的呢？”

“到了北京还是一样的，我就认命了，我们回来再商量以后的事。”

“那好吧。”钱校长只好答应。

到了北京转了一圈，结局还是一样，习为常母子和庠静静回到学校。

“我儿子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你看怎么办？”习为常母亲见到钱来校长，质问。

“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已经尽力了，治到北京了，我们还能怎样，这样吧，我们给你们补偿一点损失。”

“我不是要你们钱，我要我儿子的前途。”

“我们也不想这么做，我们还不是为你儿子着想。”

“既然钱校长这么说了，我们就断了吧，八万元一分不少，是好是坏我自己认了。”

“好吧，签协议后你到财务室领钱去。”

“我丑话说在前面，不怕老师们笑话，我儿子眼睛好后还会来学校读书的，老师们以后不要记恨，该管的还要管。”

“谁会管你儿子，真不要脸。”习为常母子走后，老师们义愤填膺。

“老师们以后要吸取教训啊，我以前讲你们不当回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送走了习为常母子，钱校长回到办公室意味深长地说。“舍财免灾，我知道老师们有怨言，但是没办法，只怪我们遇到了难缠的事，我不这样做，我们庠静静老师就要受处分。”

“那是的，没办法，只怪我们留了把柄给人家。”文毋庸接着说。

“她还说为她儿子着想，为她儿子未来着想，我看她是把她儿子害了，以后谁还会管她儿子。”

“我估计她儿子不会来了，她还好意思。”

“她真划得来，得了那么多钱，她老公要打一年工，还要不吃不喝。”

“她还在北京玩了一趟，我们命真苦，我们好多人还没去过北京呢。”

“他怎么不去美国，那里条件更好。”

“那她不会这么要求，这么要求谁也办不到，只有打官司，你不知道出国签证也不容易啊，哈哈。”

“其实习为常看得见，都是装的。”庠静静一直没发言，现在插话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才来学校就惹了这么大麻烦，今年学校和老师们要勒紧裤带了。“记得在北京时，我们都是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医院，习为常母亲说不要急，我们到处看看再找，我们查地图找到了一所医院，我们在站台等公交车，北京公交车多，迎面而来，习为常眼尖，老远就认出了我们要坐的几路车几路车，并且念出声来是几路几路车而且还告诉他母亲，但是到了医院，习为常又只说什么看不见，让哭笑不得。其实到了北京，到医院医生就是检查一下，问一下，和县医院差不多的，医生得不出什么结论，给我们一些建议性方案，然后就回来了，这个人太可恶了。”

自此以后，庠静静不再愿意管学生了，其他老师也从中吸取教训，能够管的就管，不能管得就放任自流。庠静静觉得教书没意思，就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并且考上了，从此不要和学生及其家长打交道了。

“走了好，你现在到好处去了，以后好好干。”庠静静走的时候，和文毋庸告辞，文毋庸鼓励庠静静。庠静静知道文毋庸一直关心她，爱护她，所以走的时候舍不得文毋庸。

“你要把地扫干净一点，”文毋庸边擦灰尘，边取笑同时帮忙扫地的另一位老师，“不扫一屋何以扫千军，领导讲的话你没记住？”

自从城乡同建同治口号深入人心后，学校把这项运动当做日常活动。城乡同建同治到了芭茅只体现在治上，领导说，我们的建设永远赶不上城市，但是治理是能赶上城市的，难道我们扫地还扫不赢城里人。因此同建同治政策到了芭茅后，只体现在扫地上，每天都有人打扫卫生，特别是学校，更是把扫地放在日程上。学校每天会组织人马检查卫生，没扫好的班级停课去打扫卫生，学生一天到晚只注意地上有没有垃圾。

“你搞好你自己的事，别嘴巴多，领导来了看见标语上有灰尘，你后脑壳要起疙瘩。”扫地的老师针锋相对。

第三就是应付检查，每学期上面要检查学校好几次，然而好多检查与教学关系不大，前面提到的同建同治检查就是一项，还有监督局、防疫站、安监站、交管所等单位经常来学校检查，他们检查来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不可厚非，只是学校疲于应付，没有精力和时间抓本职工作。学校应该以教书育人为主，可是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没几个部门关心和过问。学校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都是上面牵着鼻子走，上面说要检查什么，学校就忙于准备什么。

现在又要应付检查，但是这回检查听起来与教学有关，靠近了学校的主题。仔细一想又有点不对头，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应该是政府的事，就是检查当地政府对教育的投入，特别是对乡村教育的投入。是的，学校的建设全靠政府，政府给好多饭，学校就吃好多饭，学校又不能自己生产。

“检查这，检查那，都是专家们吃饭了没事整出的事。”有人发牢骚。

“乡里永远不能和城里比，专家们不知道从实际出发，乱指挥。”

“讲一个笑话轻松一下，不然你们老是板着脸，发牢骚，骂专家。”文毋庸笑着说。“有一位专家随着一位老农来到农村调研，路上看见两只乌龟头对着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专家问老农，他们是在干什么。老农说他们在比耐力，看谁先动，谁先动谁输。不对呀，专家说，有只乌龟好像是死的。专家边说边拿出放大镜在那只乌龟背上瞧，这只乌龟死了好几千年，你看它背上刻有文字，就是我们说的甲骨文。这时另一只乌龟说话了，你死了几千年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在这里对阵了那么久。你输了，你先说话先动你输了，刻有甲骨文的那只乌龟大笑。刚才那位专家不是说你背上刻有文字，死了几千年吗，那只输了的乌龟不服气。我是骗他们的，我只是在背上胡乱画了几条线，哪是甲骨文，那只赢了的乌龟解释。现在这年头专家的话你也相信，专家们都是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玩手机然后凭空想出几条认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遇弄一下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就会为之累得半死，结果却没有多大意义，那只赢了的乌龟总结。”

“哈哈，”大家大笑，“是的，现如今专家的话信不得，特别是那些留过洋的专家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祖先姓什么，根本不知道我们应该站在哪里，根在哪里。”

“我们不信没用，领导相信，领导相信了就会拿我们出气，苦差就会降临到我们头上。”

“我们的教育事业早晚要断送在那些专家手里，他们总是喜欢照着别人的葫芦画瓢，也不想想别人的瓢好不好用，他们总是拿外国的教条框我们中国的教育，搞得我们自己的优良传统没几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边发牢骚边干活，不然我们的绩效又要少了。”几个帮忙的人中数文毋庸年长，资格最老，校长叫他带队，大家都听他的。

擦完了“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文毋庸把梯子搬到这边准备擦“办人民满意的教育”。文毋庸看到“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字样有点好笑，但是还是把上面的灰尘全部擦掉。

就拿本地来讲，老百姓把子女送到学校里是希望多学几个字，可是当官的不在乎学生学不学字，而只在乎安全和卫生。学生不但没学得几个字，身体素质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体育课基本上不敢上了。

家长送学生到学校来，目的是希望孩子学知识学文化学做人，希望老师严加管教，可是到了学校，老师想管不敢管，老师想管不能管，担心引火烧身，因此很多孩子都是随心所欲地自由成长，结果可想而知。

没过两天，学校接到通知，省里领导将要来学校检查，钱校长号召领导班子穿正装列队在校门口迎接，不巧的是，这天下起了雨，幸好不大。为了表现精神面貌，领导班子不戴雨具站在校门口恭候。

省里领导来到校门口，看到此情此景，很感动，连忙下车和老师们打招呼，要校长赶快带老师们进办公室避雨。

“我们抓紧时间看资料，然后我到学校转一圈，看看具体情况，时间紧，等一下我还要看其他学校。”省里领导做事雷厉风行，直奔主题。

省里领导拿出一份表格，叫学校管事的按要求把内容填完。

“现在我看看你们学校的功能室，这才是我来的最主要目的。”

“好的。”钱校长领着省里领导查看学校各功能室，随行的还有局里的领导，学校其他班子成员。

“这是你们的计算机室？”领导来到计算机室门口，看到里面只有几台破旧过时的电脑就问。

“局里正在招商，很快就会买新的。”局领导和钱校长异口同声解释。

“你们这些乐器好像好久没有动过？”来到音乐室门口，省里领导看了一会儿问。

“说实话吧，我们这里师资有点不足，没有专业的音乐老师，没有人会用这些乐器。”

“你们应该说实话，你们不讲实话，我们下来调研就失去了意义，”省领导见局里陪同人员和钱校长有点紧张，就缓和气氛，“其实这不完全是你们的错。”

“你们实验登记在哪里？你们台账在哪里？”来到理化生仪器室，领导问。

“在这里。”一位老师拿出一本账本递给省里领导。

“你们仪器室的帐卡物对不上号，实验登记明显是为了检查临时找人填的，纸张很新。”省里领导在仪器室里转 一圈，留下一句话。

“前面讲了，我们这里人手少，这位老师一边上课，一边管仪器，而且他不是专业老师，有很多不懂，我们以后好好改正，加强学习。”钱校长唯唯诺诺。

这是事实，现在的情况是城里学校都超编，特别是城郊几所学校更是奇葩，学生没几个，老师一大堆，有的城郊学校一个老师平均只有两三个学生，比大学教授带研究生还奇特，有关系的进不了城的都呆在城郊，乡里学校可苦了，都缺编，芭茅学校本来还可以，教学质量比较好，学生也不少，老师还可以，可是近两年来县城办了一所民办学校，县政府支持它，允许它用高薪抢各个学校的在职在编老师，把乡里学校的老师抢走了好多，也把芭茅学校的老师抢走了好几个，在乡里，这几年能够有人做事就很了不起，你还敢苛刻他做完美，还要求他专业对口。

在这个金钱横行时代，在这个物欲霸道时代，还能期望有平衡吗！

“刚才我把你们学校转了一圈，现在总结一下，”省领导回到迎检办公室做总结，“你们学校领导精神面貌很好，卫生也很干净，但是这不是我们这次检查的计分点，我们这次主要检查你们当地政府对学校的投入，从这点来看，我毫不客气地讲，你们是不合格的，电脑陈旧过时，学生肯定上不好课，音乐美术室没人上课，说明你们没按要求开足开齐课程，你们的理由是没有专业老师，说明你们这里师资城乡差别很大，也就是说明政府和局里不太重视乡村教育，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只能给你们下这个结论——不合格。”省里领导转向钱校长。“钱校长，你不要不好想，你们花了这么多功夫，但是却得到这么个结论，其实这对你们有好处，我把你们的情况汇报上去，引起上面的重视，上面就会敦促你们政府和局里给你们增加配置和投入的。”

“你们局里也要重视这件事，我们已经走了几所学校，情况差不多，说明你们局里不太重视乡村教育。”省里领导转向局里陪同人员。

“好的，好的。”局领导连连点头，局领导在老师们面前是领导，可是在省领导面前就不算什么领导了。“我回去如实给局长汇报，加大对乡村学校的投入。”陪同人员不是一把手，表不了态。

“这次是初检，是省里为了迎接国家检查打的前战，问题我给你们都指出来了，希望下次检查时不要再出现现在的问题，如果还是这样，你们校长，你们局长，包括你们县长，乌纱帽都难保了。”

“好的，请领导放心，下次来绝不会这样了。”校长和局领导同时表态，他们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了。

“发财机会又来了，兰总。”

戈福到听文毋庸说芭茅学校要买很多电脑，并且这回不只是他们一所学校要买，全县绝大部分学校计算机室里的电脑都要换新的，而且由教育局统一招标，谁中标谁承担本次所有业务。全县有六十多所学校，就算只有百分之七十的学校换新电脑，也要几千台，一台赚一千，也可以赚几百万。如果搞头好的话，有可能上千万。一下子就可以赚这么多钱，戈福到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就想把这个机会抓住。他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是搞不好的，一是因为自己是卖小车的，不对口；二是因为自己能力有限，就是自己是电脑公司，不一定有信心有能力有缘分参与竞标，就是参与了不一定中标。戈福到舍不得这个发财机会，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兰康，想和他合作。他知道兰康神通广大，和他合作一定胜算，就急急忙忙赶到雅溪，约见兰康。戈福到一见到兰康，就迫不及待地对兰康这么说。

“什么发财机会？”兰康坐在戈福到对面问，他们在一家名叫圆媛园的豪华茶楼见的面。“你看你一惊一乍的，你还是见过世面的大老板呢。”

“我听我同学讲，灵溪教育局准备招标购买电脑，想给各个学校计算机室配置新电脑，数量大，有赚头。”

上次义教均衡检查，灵溪是挨了批评的，其中就因为电脑配置没到位。检查组检查完后很是生气，他们检查完后发现灵溪大部分学校的计算机室里要么是没有电脑，要么是早已淘汰了的电脑。县政府和教育局挨了批评后，下决心全部置办新电脑。

“你我都不是卖电脑的，怎么竞标？”兰康疑惑。

“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事在人为，我们不是卖电脑的，现在可以注册成卖电脑的公司，你我不是没有钱。”

“说实话，我修山庄花了很多钱，我公司进货已经向银行借了好多钱，不知你那里怎么样？”兰康有顾虑，留了一点心眼。

“我公司余钱也不多，我也刚刚进货。”说到钱，戈福到同样留了一手。“不过我觉得钱不是问题，主要是要中到标，中到标后保证能赚一大笔钱，我听我那同学讲，他们学校前两年给几位领导班子配置了办公电脑，也是局里招标的，你猜价钱如何，简直比我们还黑，一家公司中标后，把市场价两千的电脑四千多卖给他们，你看赚钱不。”戈福到舍不得这个发财机会，继续说服兰康。

“有这等好事，”兰康有点动心了，“我问问再回答你。”

“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戈福到想和兰康合伙，他知道兰康比自己人缘广，自己不愁钱，但是不一定有能力办成事。

“好的。”

兰康随即拿出手机给灵溪教育局打电话，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在灵溪教育局一个股室当股长，他们一直有联系。

“申股长，在忙啥？”

“没忙，老领导，大老板，老同学，有什么吩咐？”那位股长听出来是兰康打的电话，马上毕恭毕敬。

“听说你们教育局要给下面的学校购置电脑，是真的吗？”

“你问这干嘛，你又不是卖电脑的？”申股长有点疑惑。

“如果有赚头我就改行卖电脑。”

“肯定有赚头，并且不是一笔小数目。”申股长想讨好兰康，实话实说。

“那好，我搞定了，具体的事我叫戈总和你联系，不管事成不成，都会有你的好处。”

“谢谢。”申股长知道兰康虽然已经不在位，但是现在财大气粗，不能等闲视之。“不过我帮不了多少忙，决定权在局长那里。”

“只要你引荐，局长我自己搞定。”兰康胜券在握。

兰康决定和戈福到合作做这件事，他心里清楚就自己一个人精力有限，戈福到是灵溪人，活动起来方便得多。再说，是戈福到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而且戈福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人应该知道感恩。兰康决定后，就和戈福到商量怎样分工合作，兰康注册电脑公司，戈福到回灵溪打通关节。因为兰康引荐，戈福到很快见到那位股长。那位股长开始还在犹豫，当他见到红艳艳的一扎钞票时心动了，连忙把戈福到引见给局长。局长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想见戈福到，戈福到只好搬出兰康。提到兰康没有人不知道，他在位时很风光，大家一直把他当做崇拜的偶像。兰康倒台很久后，还有很多人对他的事津津乐道，兰康在溪洲人的心目中刻骨铭心。不一会儿兰康亲自把电话打过来，局长接电话后马上召见戈福到，局长大人当然知道兰康是何许人物。那位股长见局长召见了戈福到，就知趣地退出局长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室等消息。没有其他人在局长办公室，戈福到马上递给局长一个大红包，这个大红包当然比那位股长的厚得多。

“你这是搞什么，你要这样我们就没得谈。”局长故作正经，但是也没推开大红包。

“局座，别误会，这只是兰总的一点小意思，兰总现在有事来不了，叫我先向您问好，他说等那边事情办完后亲自拜访您。”

“不急。”

戈福到见了灵溪教育局局长后，回来把事情简单汇报给兰康。兰康见局长拿了红包，知道有希望，就和戈福到准备后续工作。有人有钱好办事，兰康很快注册了一家电脑公司，叫溪洲兰戈电脑有限公司。兰康和戈福到一边筹钱，一边和局长商谈招标事情。

“我们已经对外公布是公开招标，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万一没中标怎么办。”

“这好办，只要局长答应我们竞标。”

“只要你们公司合法，我们当然会让你们竞标。”

“那就好办。”兰康和戈福到走的时候又悄悄给局长一个大红包。

招标那天，教育局请来了公证处，还请来媒体。招标会在局会议室举行，招标开始，各家把押金交给财务管理人员，把公司简历递交到主席台上，审核通过的公司留下来抽签。最后参加抽签的公司有六家，最后兰戈公司如愿以偿抽到了签。

“兰哥，我们手气真好，那么多人抽签，就我们如愿以偿。”抽到签后，戈福到还不敢相信。说实在的，抽签之前戈福到很是担心，那么多人抽签，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在旁边，不敢乱来。戈福到的心一直悬着，现在才敢把心放下去。

“事在人为，只要肯想办法，办法总是有的。”

“兰哥，现在可以说了，你做了怎样的手脚？”戈福到知道兰康做了手脚，但是想不出兰康用了什么手段。

“我们是一家人，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买通了管箱子的人，把我们要的签悄悄倒黏在箱子的顶部，那些抽签的人把手伸进去，只想到在箱子底部摸签，不会想到箱子顶部藏着签。”

“兰哥高明。”戈福到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经常动歪脑筋，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从没想到这一招。

抽到签后，兰康和戈福到光明正大地采购电脑。

“我们现在钱不多了，怎么办？”兰康找戈福到商量。

兰戈公司是兰康和戈福到合伙的，他们俩一起出股份，然后一起结账，他们成立公司时两家集资的钱用去了一大半，注册公司，请人吃饭，给人送红包，买通公证处的人花了很多钱。中标了就要批发电脑，要按合同交货，进货和安装需要大量的钱。

“没有就借。”其实他们各自的公司都有钱，但是谁也不会再拿出来，因为那是自己的老本，做生意人都知道不能把老本掏光。

“问银行借？我们在银行贷的款还没还，再借银行答应不，再说问银行借，手续多，半天批不下来。”

“我们可以向社会借，我们以前在赌博场上放高利贷，现在借高利贷。”

“这是个好办法，我们把利息抬高一点，会有人借给我们的。”

“这是个好办法，首先我们各自发动各自的亲戚朋友借钱给公司，然后扩大影响。”

“月息定多少？”

“最少百分之五，才有吸引力。”

“那就这么定了。”

兰戈公司大量向社会集资，利息百分之五，比银行高得多，很多人把钱放到兰戈公司里。兰戈公司很守信用，一个月一满，兰戈公司就把利息打入顾客账上，顾客也可以到公司领取现金。如果贷款期限到了，本金不取也可以，要取兰戈公司会连本带利还给集资的人。大家听说本地区有一家叫兰戈的公司在放高利贷，很守信用，纷纷往里面砸钱。溪洲各个县市，各个乡镇都有人往里面放钱，很多公职人员也在悄悄进行中。

兰戈公司开始运转正常，特别是中了灵溪教育战线的计算机这个标后，很赚了一笔钱，除去费用开支，公司一下子肥了，于是兰康和戈福到商量，扩大投资，争取登上全国首富榜，他们知道借钱生钱是最好的赚钱办法。他们把利润分了，各自存入自己的账户里，公司的开支仍然是靠放高利贷运作。他们到处借钱，把借来的钱投资到各个行业，矿产、建筑、股市等都有他们的足迹。干币来搞房产生意，有时候资金周转不过来，都会问兰戈公司借钱，生意场上不管熟人、生人，都以利为重。

溪洲地区有个茶县，解放前甚至到解放后一段时间是本地区出叫花子最多的县，但是近几年一下子扬眉吐气，富得流油，财政年收入很快超过亿，很快进入全国百强之县，以前看不起它的那些县市现在对它刮目相看。那么茶县富裕的秘诀在哪呢，那就是矿。勘测队在茶县发现了铅锌矿、锰矿，并且含量很高，很有开采价值。于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农户一下子变成了老板，到处招募劳工开采矿产，就这样茶县一下子让人刮目相看了。富裕起来的茶县成了大家眼中的楷模，很多人学习他的致富之路。

富山是灵溪一个偏远的乡村，自古就有人在那里采矿，但是一直没有大量开采。一是因为那里尽是穷山恶水，交通不便，成本大；二是因为那里储藏量多不多没人知道，以前没人勘探过。最近有消息说州勘测队到富山勘测，说那里有铅锌矿，有开采价值。富山有矿，有开采价值，兰康和戈福到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动了。他们想走茶县这条路，让钱生钱。他们在富山投资请人开矿，可是钱砸进去了几千万，但是还是没有采出有价值的矿产来。

“兰哥，钱有点紧张了。”戈福到查看公司账后对兰康告急。

“我们在福山投资了好多钱？”

“差不多四千万了，可是还没受益。”

“继续借。”

“已经借好多了，而且现在有好些到期了还没还。”

“那更加要借，把借的钱一部分投资，一部分还到期的。”

“好的，那就扯东面盖西面。”

“拆东墙补西墙。”

“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路。”

“等富山出矿后就好办了。”

“股市那边怎么样？”

“同样很不乐观，下跌得厉害，就是建筑业那里还有利润。”

“借！你放出话，从现在起，借钱给我们的月息为百分之二十，当月满付利息，但是本钱要等一年后。”

“这样风险大。”

“这叫借鸡生蛋，这样才考验人。”

很多市民听到这个好消息，想发财，有人就问亲戚朋友借钱，有人甚至问银行借钱，然后把借的钱放到兰戈公司。也有人开始怀疑公司的运转了，这么高的利息，这个公司是干什么的，除非抢钱，不然一年光利息就要好多。更有消息灵通人士知道兰戈公司前景已经不妙了，开始停止投资，个别关系户想尽办法把自己的资金要出来，一些在位的当权者也悄悄撤资。不过大部分投资者，特别是广大市民还蒙在鼓里，还在异想天开，还在想天上掉馅饼，继续往里面砸钱。

突然有一天，兰戈公司宣布破产。兰戈公司在富山开采了一年时间，没有好大效果，拆东墙补西墙也不能运转了，只好宣布破产。

终于爆发了。这下不得了啦，很快兰戈公司门口集聚了很多人，有人情急之下开始打砸抢。110来了，武警来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州各地，雅溪市人越来越多，有人看在兰戈公司那里讨不到说法，就云集州政府。于是州政府门口围满了很多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站在路边，有的大声喧哗，有的挥舞着拳头。警察赶过来，武警赶过来，拦着情绪高涨的群众，给他们说好话。

这样混乱的状态持续了几天，雅溪市瘫痪了。

“请借个道。”

一天，有几辆外地小车停在政府门口不远处，看样子是要进政府大院，他们鸣了好一阵喇叭，没人理他们，示威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政府大院，根本让不开，也不想让，他们不知道来者是何人，他们一门心思想讨回本钱。

“你们让一下，让我们进去，我们进去了，会帮你们说话的，我们进去了政府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大家不认识这些人，没人让路，这些人被拦着进不了。没人让路，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一会儿来了好多武警帮忙疏通道路，硬是强行挤开一条通道，让这些人挤进政府大院里。这些人挤进了政府大院，情况大不同了。有人开始看他们留在外面的车子上的牌号，发现是省城的牌照，知道来头不小，也开始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这些人进去后，情况大不相同，政府大大小小头头脑脑马上出来陪在旁边，不久其他地区的武警战士也纷纷赶过来帮助维持秩序，打砸抢才平息下来。

“乡亲们，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这样闹下去解决不了问题，你们争取你们的利益是对的，但是你们不知道，有人利用这个机会进行打砸抢，那是违法的，你们要相信政府，我们现在就是为你们做主来的，人多嘴杂，你们有什么话派代表来。”

刚才进去的那些人站在政府大院门口，对情绪高涨的群众喊话。

这群人来了后，很快有好消息传来，兰戈公司负责人被控制了，兰戈公司的所有财产被冻结了，政府开始清算兰戈公司资产，并贴出告示安抚黎民百姓，凡是入股的实事求是报上来，等候答复，人们相信政府这回肯定要解决这个疑难杂症了。

这群人是省政府和省纪委派来的人。兰戈融资案引起的风波越演越烈，政府门口围满人，兰戈公司门口围满人，其他县市的人还在赶过来讨说法，雅溪市大街小巷都是人。雅溪市几乎陷于瘫痪，交通受阻，更有甚者借此机会浑水摸鱼，打砸抢时有发生，市民苦不堪言，政府正常秩序、群众的日常生活受到严重的影响。来硬的不行，来软的解决不了问题，溪洲政府控制不了局面，只好给省政府汇报。省政府接到汇报后马上派要员赶到雅溪市，他们来到雅溪，看到那局面，知道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省政府和省纪委领导来了后，局面得到控制。他们从外地区调来武警，加大维持治安力度。他们来了后控制了整个局面，他们劝退群众后，马上组织人员清算兰戈公司财产，制定相应的措施。工作人员一估算，不能全部赔偿入股的股份，就贴出告示，凡是老百姓入股的钱无论如何要按合约赔钱，不够法院拍卖兰戈公司所有财产，拍卖的钱用于还债，再不够政府买单，但是国家公职人员如果投资了，视情况而定，首先考虑本金，利息一律没有了，本金也要看情况，来路不明的，一律没收，如果不服，就考虑自己的公职还要不要。

省政府和省纪委的同志在办案过程中发现事态非常严重。一方面融资案牵连的人太多，溪洲几乎人人都参与了，都认为那是个赚钱的好门路，但是那么多人的钱一夜之间说没有了就没有了，谁不心疼，不给老百姓一个交待，社会肯定不能稳定下来。可是要赔偿又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是把兰戈公司的资产全部处理掉也赔偿不了融的资，而且相差很远。如果不处理好，溪洲不得安宁，老百姓肯定会和政府闹，求政府买单。另一方面，兰戈融资案牵连到几个厅级干部，甚至更大，这是一个棘手问题。省里汇报给中央，中央下指示，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并派人下来和省纪委、州公检法一起办理此案。

兰戈公司融资风波影响极大，极坏，惊动了中央，中央决定派人彻底清查，凡是有违法犯罪的人不管职务高低，情节轻重，一律移交司法机关审理。因为牵连到官员，中纪委首先打前战。

办案人员先把兰康和戈福到隔离审查。戈福到开始不以为然，他以为有兰康做靠山不怕，他知道兰康以前官至厅级，现在开公司后和很多高官有来往，全州上上下下没几个人不买他账的，他们会救他的，纪委、公检法听党委的。

“你可以不说，你可以装死，但是只要我们把你移交给司法机关，就拿你融资引起的严重后果这一条就让你够受的，就能让你在牢房里呆好几年。”办案人员开导他。

“你也不要幻想有人救你，现在没有人救得了你，现在明确告诉你，兰康肯定救不了你，他和你一样，只要我们这里一结束，我们就会把他移交给司法机关，他在牢里肯定比你呆的时间还要久些，他比你的罪还重些。”办案人切断他的后路。

“你也不要幻想兰康找他的后台救你们，你们现在这样，谁也救不了你们，我们明确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死撑着。”

戈福到开始什么都不说，纪委的同志也有耐心，一直陪着他。所不同的是，办案人员轮流陪他，而他就一个人。开始他还坚持，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有点坚持不住了。当他疲劳想睡的时候，被办案人员叫醒要他写材料。办案人员和他谈话的时候，总有一颗明亮刺眼的灯照着他，让他头晕目眩。特别是他等了一段时间，没有人救他来，经过多次周旋，他知道了审问他的人资格老，靠山大，他们背后是中央和人民撑着腰。他精神崩溃后，就把他知道的说了出来，首先从竞标灵溪教育局计算机说起。

他一说完，灵溪教育局局长被双规了，等待处理结果。

办案人员分两边进行，那边审问戈福到，这边审问兰康。兰康比戈福到还棘手些，他见过战火，自己居过高位，知道办案人员的攻心术。他也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三年。自己不交代，不承认，纪委、法院是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没有证据，现在办案讲究证据啊。他以前背了黑锅，他的上级保了，他自己也没坐几年牢，也没有人再追查下去，他的上级还在位，因为到他这里线断了。虽然时过境迁，但是他现在交往的还是溪洲各地方说一不二的人，他和他们都有联系。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咋，自己有什么不幸，他们都会扯进去的，因此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他比戈福到更有侥幸心理。

审问他的同志知道他的底后，直接给他亮牌。

“我们是中纪委派来协助你们公检法办案的，你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没人能够救你，没人敢救你，没人救得了你。再说戈福到已经交代了你们的罪行，就光他说的，和你们公司造成的后果，你就要到牢房里呆下去了。你不讲我们也会顺藤摸瓜，找到证据，把那些老虎苍蝇一网打尽。”

“给你说实话，你以前的事我们了解了一些，有人怀疑你在给别人背黑锅，我们还在查，如果是真的，你那位老领导现在虽然不在位了，仍然脱不了干系，我们这次来一定要把这里的老虎苍蝇一网打尽。”

兰康开始还幻想有人救他，因为他想如果不救他，大家一块儿死。没想到的是，这次不比上次，上次还有自己的后台暗中操作，这次不行了，后台已经靠边站了。那些和自己有瓜葛的人也靠边站了。他们自身已经难保，那还有心思救兰康。兰康坚持了很久，见没有人暗示他怎么做。特别是当他听说戈福到已经供出来了，他开始崩溃了。他自己审问过别人，有时候声东击西，有时候虚虚实实相结合，古话说得好，兵不厌诈嘛。他开始以为办案同志是引诱他的，但是当他听说就这次融资案就够自己受得，还有那些以前威风凛凛的人已经被双规了，自己多次想方设法发出去的求救信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兰康就知道这次彻底完了。

兰康首先供出那些最先撤资的人，这些人过河拆桥，这些人得了好处就不管别人死活，当然这些人多居高位。

办案人员其实已经掌握了很多材料，只是中央要求坚决彻底清查溪洲毒瘤，将毒瘤一网打尽，因此办案人员还在顺藤摸瓜。

接着又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兰戈公司倒台后，扯出很多公职人，凡是拿了兰戈公司钱的自动交上来，否则查出来后从重处罚，这些钱也可以赔偿一部分融资款。

这回是真的，连州委书记、州长的名字都被写进了《警钟长鸣》这本警示录里了，还有兰康原来的老领导也被查了，尽管已退居二线，但是仍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兰戈公司融资案牵连了很多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融进去呢，无非是想天上掉馅饼，这次融资风波又再次证明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兰戈公司融资案不但证明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同时再一次证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同样财迷心窍。兰戈公司融资案也扯出很多人，首先是中纪委和公检法就兰戈公司融资事件进行立案，中纪委和公检法控制兰康和戈福到后，顺藤摸瓜，一些公职人员姓名被记录下来，然后主动交代资金来源。如果资金是自己的还好说，如果资金有问题，那就听候处理。

兰康和戈福到面临着牢狱之灾，在入狱之前，把他们受贿的所有名字讲出来啦。兰康本来还想避重就轻，希望再次遇到达官贵人搭救，但是戈福到就不管那么多了，戈福到本来就是个泼皮，鱼死网破，戈福到毫不保留地把凡是他们公司受过贿的官人都报出来了。中纪委还根据他们的供述，把兰康以前的老领导也立案了。

溪洲融资案自然扯出了干币来，干币来和他们有瓜葛，干币来参与了融资，还经常出入会所，生活奢靡。干币来一接受审查，他的发家史一览无余，他几乎时刻在行贿。他为了承包工程，总是给领导受贿，不管过年过节，还是平时，他都会送钱送物给各级领导。他的工程款一部分给了领导，一部分进了自己的荷包。工程款所剩无几了，只好偷工减料。但是因为各级领导包括办事员都被他打点过，没人和他计较。

扯出了干币来，钱校长也脱不了干系。钱校长的罪状是拿公家的钱参与融资，获得非法利益。他当校长期间，经常受贿，特别是修建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包工头的钱物，其中最多的是干币来。

潘贵富也没逃脱干系。他本来可以干干净净上岸的，但是兰戈公司成立后，他被高额利润诱惑了，心想发点意外之财，结果栽进去了。潘贵富官至正科，之前屁股还算干净，就是不干净，但是没暴露出来。兰戈公司成立后，兰康和戈福到开始融资后，潘贵富作为他的儿时伙伴，自然最先知道这个好消息。起先兰戈公司运转正常时，潘贵富狠赚了一笔。潘贵富没有见好就收，继续往里面砸钱，甚至到处借钱往里面砸。他心里想，有戈福到在怕什么，万一有风险，戈福到会通知自己的。局势的发展方向戈福到控制不了，他还没来得及通知潘贵富，兰戈公司就宣布破产了。这下潘贵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的本钱有一部分是借来的，兰戈公司破产了，他的本钱没有了，他是公职人员，又不敢伸张，可是银行和借钱给他的人催得紧。潘贵富还不了钱，债权人迫于无赖，把他送上了法庭。这一立案不得了啦，老账新账一起算，他就进了监狱。可想而知，如今当官的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四个伙伴中，只有文毋庸还在外面，还在按部就班传道授业解惑。原因很简单，文毋庸无权无势，没有余钱剩米，也没有非分之想。一个穷教员能做什么呢，能掀起什么浪呢，只有默默无闻地工作，拿点工资养家糊口，终其一生。

文毋庸庆幸自己没有奢望天上掉馅饼，同时也在思考，这回该把老虎苍蝇一网打尽了吧。“家中犁辕没断，山中翘木先生，”文毋庸想到这句古话，有点伤感，经济大潮中，谁会出淤泥而不染呀，谁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兰戈公司融资案轰动了整个溪洲地区，其实更远的地方也听到了风声。兰戈公司融资案彻底清查证明了中央老虎苍蝇一网打尽的决心，可以这样说，兰戈公司融资案平息后，溪洲地区的老虎苍蝇几乎一网打尽。

不过以后会不会又出现老虎苍蝇祸害百姓呢，那还不能下结论。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利益可图，总有老虎和苍蝇铤而走险。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解决了温饱问题，还有一些老虎和苍蝇不相信“财多害己，食饱伤人”这条古训，还要贪得无厌。很好理解，当那张纸主宰着我们的生活，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兴奋后，很多人就会为了那张纸绞尽脑计，不择手段，没吃饱的想吃饱，吃饱了的想撑死。

人们对那张纸的追求真是如饥似渴，永不满足。

溪洲融资案反响非常大，当局把它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后人。文毋庸单位开会时，新校长每次开会就会拿溪洲融资案教育老师们。新来的校长叫纪旭，很年轻，看样子还没染上污泥，显得很纯洁。钱来校长因为和干币来、戈福到有瓜葛，离职了。文毋庸庆幸自己没有投资，戈福到和钱来校长本来是想拉他入伙，但是文毋庸考虑到自己的经济情况，就没有加入。家里就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度日，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不敢乱撒钱，不敢痴心妄想。再说，文毋庸遇事总是喜欢想一下，那么高的利息，可能吗，肯定不长久。文毋庸庆幸自己有聪明的头脑，立场坚定，没有被卷进去。文毋庸想，这下该消停一下了吧，坐下来好好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正当文毋庸想歇口气，上面来了精神，所有在职在编老师必须参加今年的精准扶贫工作。

这项伟大的政治任务袭来时正值暑假来临。临近暑假，老师和学生的心都散了，都想早点离开校园，到其他地方轻松轻松一下。学生期末考试结束后离开学校了，老师还等在学校完善最后的扫尾工作，如阅卷填通知书等。心想，扫尾工作一做完，学校一宣布放假，就可以各奔东西，大家急切地盼望着学校宣布放假。

“老师们请到会议室开会。”听到广播，老师们急忙赶往会议室，大家盼着学校宣布放假，终于等到开会宣布放假啦。

“老师们静下心来，还没放假，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纪校长坐在主席台上讲话，旁边坐着新上任不久的芭茅乡政府党委书记胡弄国同志。“下面请芭茅乡党委书记胡弄国同志讲话，布置一下精准扶贫工作，大家欢迎。”

看来这个假期又没好日子过，放假不能休息，老师们怨声载道，会议室顿时嘈杂起来。

“老师们请安静，认真听到胡书记布置任务，这任务很重要，关系到县委书记、县长的帽子，也关系到我们自己的利益，如果完成不了任务，我们吃不了就要兜着走。”

“现在教学质量没人管，学生成绩好差没人过问，还振振有词地说读书不是唯一出路，难道搞弄虚作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就有出路？”

胡书记知道占用老师们的休息时间，老师们反响强烈，但是任务不得不完成，客套话少讲，赶快布置任务好散会。

“我们一无权二无势三无技术，拿什么扶贫，怎么精准。”老师们听到有任务后很不满，他们知道精准扶贫本来只是政府的事，老师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们的权力大得很，县委书记、县长的帽子都掌握在你们手里。”胡书记见老师们情绪高涨，就想幽默一下缓和气氛。

“你给我们权力？”老师们不买账，老师们知道，任务没完成，县委书记还是县委书记，县长还是县长，最多被上级批评一下，不可能因为这掉了乌纱帽。就是影响到乌纱帽，无非是挪一下位置，共产党的官只升不降，除非犯了大错误。

“老师们别怕，你们扶贫的对象大多是脱贫了的，就是个别兜底户，政府七七八八补助加起来也能够脱贫，但是你们要把资料做好，把扶贫手册填好，上面检查的人会到农户查看扶贫手册，会给你们打电话询问农户情况，如果你们一问三不知，那是有麻烦的。因此你们要下去走访，要了解农户家里情况，要如实填写走访内容，刚才讲了，我们报上去应付检查的都是条件比较好的，都是脱贫了的，这样做就是为了好过关些，把你们拉进来无非是遵照上面的指示精神应付检查，你们下去只要走走过场，把资料做好，你们确实不能帮他们脱贫，不过你们要认真对待这件事，这是政治任务，资料不要出问题，如果检查因为资料出问题不过关，会关系到县委书记、县长的帽子。县委书记、县长日子不好过，你们的日子也会不好过，他们要死先会找一个垫背的。”胡书记只好实话实说，希望老师们重视。

“是你们自己完成不了任务，见不得我们放假，眼红，硬把我们拉进去。”个别老师有怨言，说话不顾场合。

“你们错了，我们乡政府没这么大权力，这是州委书记定的调，全州一个样，你们不要埋怨，你们背一下教育方针，教育方针上明确规定，教育是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的，精准扶贫属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我们具体做什么？”又拿县委书记、县长吓老师们，大家听到大话心里有点烦，就直接问胡书记任务，老师们知道，不管怎样任务是要完成的。

“你们的任务就是走访精准扶贫户，让他们知道你们是他们的帮扶人。你们一定要下去走访，和农户见面，了解农户家里情况，然后把扶贫手册填好，以待检查。具体填写内容扶贫小组会给你们布置的，你们不要乱填。每个村都有各大局驻扎的扶贫小组，他们专门负责扶贫工作的资料填写。政府已经给村里打招呼了，村里会有人接待你们，你们不要担心，下面给你们分配帮扶对象。”

又要日弄中央了，文毋庸心里嘀咕。尽管心里嘀咕，但还是要接受任务，古话说得好，端别人碗，服别人管，县官不如现管，自己吃的是公家的一碗饭，况且自己是个老教师，还要带好头。

文毋庸总共有三家帮扶对象，都是前进村张寇尧寨的，一家姓张，一家姓寇，一家姓尧，文毋庸接受任务后就去农户家里走访，

文毋庸骑车来到张寇尧寨，首先找村里干部带路，给他带路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村秘书，他们首先来到近处的张家，张家就在通往邻乡的公路旁边，好找。来到张家，文毋庸不敢相信，现在还有这样贫穷的人家，简直是抹社会主义的黑。

张家的房子是陈旧木房，要倒要倒的，屋顶灰不溜秋，板壁漏洞百出。正屋总共三间，有一间没有板壁，四通八达。东头有一间偏水，是厨房和猪栏兼厕所。厨房里有一个破烂的土灶，这是厨房的标志，厨房没有板壁，从外面看得见土灶。厨房里面是猪栏，猪栏用木头横拦着。这一带的猪栏的四周都是用木头横着拦着，更好地防止猪咬断木头跑出去，也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猪栏。猪栏后面是人解手的地方，一般比较隐蔽，但是张家解手的地方从外面隐隐约约看得见，因为猪栏的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缝比较大，从这边看得到那边的光线。张家门前院后长满杂草，猪屎、狗屎随处可见。

“这是学校的文老师，是专门看你们来的，帮你们脱贫来的。”村秘书给张家介绍。

“学校老师，你们是扶贫来的？扶贫来怎么没带东西，没带东西扶什么贫？”张家男主人毫不客气地说。

“文老师只是先看看，回去后会给政府汇报，等一下政府会送东西来的。”村秘书反应快，马上圆场。

“你们干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女主人也是满肚子牢骚，不管对不对，张口就说。

文毋庸和村干部站在门口，主人家也不喊他们进屋坐，其实也没什么坐的地方，文毋庸看了一眼屋里，皱了一下眉头，里面太脏太乱，没有落脚的地方。

“好好做事，好好生产，好好发家致富，好好奔小康，听话，到时候我叫政府再给你拨款把房子修一下。”村秘书见文毋庸不知所措，知道文毋庸很尴尬，就告辞。

“你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吧，林子大了哪样的鸟都有。”回来的路上村秘书给文毋庸解释。

“看他们样子是不怎么灵活，但是他们不算老，能劳动，怎么搞成那样子？”文毋庸不解地问。

“还不是因为懒，没划算。”村秘书继续介绍张家情况。“他们夫妇智力确实不是很好，但是不是很差。体力活，简单的活能做，就是帮别人做小工，也能养活自己，可是就是不喜欢劳动，只喜欢游手好闲，只等着政府施舍。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们家是兜底户，是出名的困难户，政府每次救济首先想到他们一家，他们也是每次都等着政府救济。他们有手有脚，有田有土，可是连小菜都不种，有钱了就上街买，没钱就熬。政府不救济不仁道，救济呢反而把他们惯坏了。给你讲一个笑话，因为他们家在公路旁边，每次上面检查都要经过他们家门前，乡政府怕他们家的情况影响政绩，就拨钱叫他们把那头空房子装修一下，谁知他们得钱了没有装修，而是跑到市场上买了好多好吃的菜，还有零食，还从地下市场买了好几个黄色碟子，借了一部影碟机天天看黄色碟子，你看好笑不好笑。”

“看来扶贫应该先扶志，扶贫不扶钱。”

“上面发现了这个问题，是这么提倡的，可是也难做啊，你刚才看到了，你没带礼物，他们就不叫你坐，没一点修养，你不给钱，他们永远不会想办法脱贫，而且威胁乡政府领导如果不给钱就往上面反映政府不作为。”

“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是的，政府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又准备拨钱帮他们新修住房。”

文毋庸和村秘书来到他帮扶的第二个对象寇家。

“你告诉乡政府，我家不想脱贫，脱贫了没人管，当个精准扶贫户什么都有照顾。”他们一进门，当寇家女主人知道文毋庸的来意后就直截了当地说。

“这是学校老师，不是政府干部，他来只是代表学校看望你，他没那么大权力。”村秘书把主人顶回去了。“人家大老远看你来，水不给一口，还说不想脱贫，就知道给人家添麻烦。”

村秘书这么一说，女主人起身倒茶，看来村秘书和村民关系比较融洽。

“我是说给你们干部听的。”村妇端来茶水，边送茶水边对村秘书说。

文毋庸扫视寇家院落，两层楼的砖房子，新修的，看样子就知道脱贫了。

“早就告诉你了，脱贫不脱政策，该享受的优惠政策仍然享受，不要见了干部就嚷嚷。”村秘书叮嘱寇家女主人。

无多话说，该问的问一下，问完文毋庸他们起身告辞。

“老百姓为什么不愿脱贫。”

“不脱贫，就可以享受很多优惠政策，譬如合作医疗保险政府帮忙缴，看病优惠，医疗费可以报销百分之九十以上，如果有学生读书，学生的学费、生活费也有补助，过年过节政府还送礼品，等等，老百姓担心脱贫后政府不给他们这些优惠政策，所以不想脱贫。”

“看来当精准扶贫户有很多好处。”

“那是肯定的，有很多优惠政策，有时还给现金，谁不愿意当精准扶贫户。我要是不在村里做事，我也想当精准扶贫户。刚才我们走访的寇家，以前是木房子，精准扶贫政策来后，她家评上了，政府就给她家新修了砖房子，按要求只能修一层楼，她家将就政府的钱修一层，把基础打好，检查过关，一领得扶贫款后又加了一层，很多人都这样做。一开始就修两层，政府不补钱，政策规定了的。五万块钱，对于农村来讲，不是一个小数目。她男人在外面打工，一个月好几千块，家里就一个孩子在上学，她在家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种点经济作物，他们家的收入算起来早就脱贫了。她的日子好过得很，忙的时候搞几下，现在农村没什么多事，没事的时候她就打打麻将，悠闲自在赛过神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有好多，已经脱贫了，但是政府为了稳定，怕这些人家闹事，就制定了一项土政策，脱贫不脱政策。”

“精准扶贫户好评吗？”

“哪好评选，因为这，很多老百姓和我不说话了，以为我不帮忙，其实这是上面的政策，我有什么办法。讲句实话，村里真正贫困的就那么一两家，一般的都过得去。现在政策好，只要有劳力，吃得苦，到外面打工，或者在家里栽种经济作物，日子好混。如果有点技术，发财也不成问题。可是上面有政策，而且又有指标，指标给了真正的贫困户如遭天灾人祸的或者本身孤苦伶仃的大家没意见，问题是剩下的指标给谁，怎么定条件。我们干部商量，先给无房的，就是没有修新砖房，还是住在旧木房子里的。这个条件看似公平，其实有很多局限性，我们村有一家，说实话比较困难，男的是聋子，女的聪明但是长像不好看，两口子没文化，他们就是靠双手养家糊口。孩子大了快要成家了，因为条件不太好，又想讨媳妇，就拼死拼活攒钱，另外还借了很多钱修了新房子。房子刚修好，精准扶贫政策来了，按照定的条件他家够不上，很多人都为他家叫屈，包括我们村干部。可是我们不能乱规矩，不然以后怎么工作。有些人家虽然没修新房子，可是他们暂不要修，都在外面打工，孩子还小。个别在外面悄悄买了房子可是我们不知道，按定的规矩就要给他们评上啊，这样的人家不评上不行啊，规矩定了，别人符合条件。第二个条件是家里没有买大车小车的，这个条件也比较牵强，大车小车摆在家里我们看得见，但是摆在远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你知道，现在很多农户都在外面打工。第三个条件就是儿多母苦的，以前他们违反计划生育偷偷生，现在孩子多家里困难，政府又得帮助他们。还有个别关系户，不评也不好过日子，反正不是我们的钱，不给人家评我们得不到那些钱，评了还能得个人情。下面要走访的尧家就是这样的，他可能不在家，我们来了就照张相，表示你来过了。”

他们来到尧家，确实没人在家，大门紧闭着。尧家两层楼的新房子很气派，院落整洁一新，还有花坛、车库。

“这样的人家也是精准扶贫户？”文毋庸看到车库就问。

“有什么办法呢，他和村支书有关系，他们一家在外面打工，一个月总收入一两万，车、房什么都有，但是关系好。”

“现在政策还是好，只是下面搞歪了。”

“那是的。”

“你们村干部也有功劳。”

“我也只是跑腿的，一把手发话了我才能行动。”这位村秘书显出无辜的样子。

“谢谢你陪了我一天，下次来我自己找得到了。”

“应该的，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文毋庸在村干部带领下，走访完自己的帮扶对象，感慨万千，但是最后还是只能按照模子填写扶贫手册，有什么办法呢，日弄中央不是一回两回了，反正地球仍然转，国家形势一派大好。

交了卷后，文毋庸不得不感慨，日弄中央何时才有尽头啊！管他呢，杞人忧天，下班了，该回家了。

“你回来了，张三叔等着你。”文毋庸走到大门口，王桂梅就告诉他。

“有什么事？”

“还不是为修房子的事。”

“张三叔，有什么好事？”文毋庸转向隔壁和张三叔打招呼。

“我听说现在修房子国家补贴五万元钱，就想请你帮个忙。”

“是的，可是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听说过，但是指精准扶贫户。”

“我是精准扶贫户，可是村里不给我指标。”

“你够条件你可以找村里或者找乡政府，这是政策，怕什么？”

“我找了，村里说我家房子不够级别，危房才重修，他们说我的房子还不算危房，能住人，不符合重修的条件，只能整修。”张三叔看着文毋庸，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你是国家干部，你有脸面些，你帮我问问。”

“我问还不是一样，我哪有好大面子。”

“我听说定级别村支书说话管用，指标在他手上。”

“好吧，我帮您问问，但是我和他不熟。”

村支书还是杜豚，他一直和乡党委乡政府有瓜葛，保持良好关系，哪个书记上任，都没动他。文毋庸虽然认得杜豚，但是不是很熟，他也不愿意和杜豚打交道。文毋庸先给芭茅村副支书打电话，他和这位副支书有交情，说话比较随便。

“你好，我打听一件事。”文毋庸回到家打通芭茅村副支书的电话。

“有什么好事？”

“我想新修房子，听说新修房子补贴五万元钱，你帮我弄弄。”

“文老师，你别开玩笑。”

“是真的。”

“那计划只给农村户口，你是国家干部，别想了。”

“你嫂子是农村户口，我是半边户，归你们管一半。”

“半边户也不行，你有工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负担大，孩子们还在读书，一家人的生活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天天要用钱。”

“我知道，但是我知道没用，只有村支书发话了才有计划。”

“哦，那我找支书看看。”

“你别问，没希望。”

“另外我还给我亲戚问一下。”

“那还差不多，你帮哪个问？”

“我隔壁张三叔。”

“那你也别问，他到过村部，我知道，他家房子不是危房，不够重修资格。”

“那有些人家比他家的房子还好些，可是分得了指标。”

“不可能吧。”

“你别糊弄我，我也不点名，只是希望你帮忙美言几句。”

“我美言没用，指标在一把手手上。”副支书酸溜溜地说。

听这话，文毋庸嚼出味道，这位副支书对村支书掌控指标等一切大权有点不满。

“那怎样才能分得指标？”

“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是不知道礼尚往来，亏你还是教书的。”

“怎么礼尚往来？”

“你不可能用空手去套白狼吧，熟人我给你讲实话，支书那里明码标价，如果帮你捞得计划，他要拿回扣五千，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了。”

“记住，这话不能对别人说。”

文毋庸放下电话，把他和副支书的谈话内容简单地说给王桂梅，并且气愤地说：“现在形势这么紧，还有人敢胡作非为。”

“有什么不敢的，不这么做，他们一家人喝西北风，你看人家，只是一个村干部，没吃财政饭，可是哪样比你强，有房有车，天天玩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以为社会上都像电视上讲的，老虎苍蝇已经打尽，风清气正，那些有权势的人随时在钻营，你不知道钱有好大诱惑力吗，你不知道钱的好处吗，你不要钱别人要，难怪你一辈子受穷，我也跟着你一辈子受穷。”

“但是我们睡觉安稳，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你穷得叮当响，还奢望鬼敲门，你做梦去吧。”

“可是人得有信仰！做事要有分寸啊！”话到口边没有说出来，文毋庸觉得没有必要和王桂梅理论，王桂梅没有非分之想，就自个陷入沉思，“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如果我们没有信仰，不坚守信仰，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文毋庸目睹了这么多事后，不得不思考一些问题：还会有老虎苍蝇吗？老虎苍蝇还会死而复活吗？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后的路怎么走啊？

干币来、戈福到只是一个暴发户，读书时没什么远大理想，走入社会后因为生活所迫，见财起意，只要能发财，什么都做，有了钱后得意忘形，结果走上了不归路。说他们不坚守信仰，有点过高要求他们了，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信仰。他们心中只有钱，他们只在乎钱，因此只会想尽办法赚钱。如果这是他们的信仰的话，那他们的信仰就是挣钱、用钱。干币来、戈福到因为有钱后没有把控好，让人当成教训警示后人。其实像他们这样的暴发户何其多，而且还有很多还在逍遥快活。这能怪谁呢，现在是发展经济的时代，是金钱主宰一切的时代，再怎么清扫，都会有老虎苍蝇存在。

说潘贵富丧失信仰，后果自负，还有点合理。潘贵富的理想就是比人家过得好些，高贵些，因此读书时看到升学是最好的出路，就想尽办法升学。步入政界后，他知道有权有势才是最好的出路，就利用各种有效手段往上爬，一步一层楼。如果只是一般的职员，最后栽了跟头还情有可原，只能说他们不相信“财多害己，食饱伤人”的古训自作自受。潘贵富不同，他官至正科级，曾任政府一把手，经常代表着政府的形象。潘贵富曾经在入党誓词下举手表过决心，共产党培养他，他吃共产党的俸禄，最后违背了誓言，自食其果咎由自取。潘贵富丧失立场后，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工作，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而是一心只向权看，结果就因利益熏心锒铛入狱。权利权利，有权就会有利，“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因此有权力的人总得利用一下权获得利。

最可叹的是兰康，兰康本来前途无量，但是鬼迷心窍，结果也是走上了不归路。兰康四十来岁就步入正厅级，风华正茂，前途无量，那时很多人为之看好，以为溪洲地区要出大官了。但是兰康和那些丧失信仰的人一起以权谋私，结果栽了跟头。兰康出狱后成了暴发户，恣意妄为，结果再度锒铛入狱。兰康的一生值得我们深思，那么好的前途怎么没有把握好怎么就断送了啊！有人惋惜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兰康不和那些人打成一片，又怎么会那么风光呢，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就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结果拔不出来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不是理由，只是帮这些人找一点借口。兰康身居中间领导，是联系中央和地方的纽带，如果这样的人不坚守信仰，那我们的中央发号施令有什么作用呢！兰康身居高位，更应该坚守自己的信仰，不然的话他的臣民怎么看得到光明呢。

这么多人失去信仰，玩火自焚，文毋庸有点伤心欲绝，我们还有希望吗？老虎苍蝇一网打尽了吗？

仔细一想，现在形势大好，我们的经济迅猛腾飞，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社会越来越美丽，这正是我们前人的信仰和追求。这世界的主流是好的，即使有一些瑕疵，那也是瑕不掩瑜。为什么看到一点瑕疵就灰心丧气呢，太不明智了。我们应该相信党中央的决心，一定会继续扫尽老虎苍蝇等黑恶势力。我们应该放眼世界，风光在险峰，好好探求吧。文毋庸决定继续追求自己的信仰，追求自己的理想，为美丽人生而奋斗。

那我的信仰在哪里呢？文毋庸最后的思考点落在自己身上。

回想自己的前半生，文毋庸伤感起来。虽然没有像潘贵富、干币来、戈福到那样大起大落后面目全非，但是也只能算碌碌无为。文毋庸本来是有信仰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可是同样身不由己啊。

文毋庸很小的时候就给自己树立了远大目标，幻想着自己将来一定有一番大作为，一定让人仰视自己。文毋庸高考后进了比较理想的大学，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因为闹学潮，结果毕业分配受到了影响，分到了偏远的芭茅中学任教。

参加工作后，文毋庸本来想好好露一手的，可是事与愿违。芭茅虽然是自己的家乡，芭茅中学虽然是自己的母校，但是毕竟属于偏远的农村学校，学生整体成绩不好，要想教出优异的学生来是比较难的。特别是现在，成绩好一点的学生小学就考进城读书去了，再有一部分跟着父母打工到其他地方读书去了，剩下的没有几个成绩好的，没有几个有进取心的。要想把这样的学生培育成人才比较难。虽然不能让所有的学生进入理想的高中，文毋庸努力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学生。有些学生实在教不出好成绩，文毋庸只能盼他们好好成人。“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句话太武断了，是对老师的嘲弄。首先要弄清楚这个“好”字指哪些，评判标准是什么，其次就是老师有没有精力把每一个学生变成人才。要想每一个学生成为人才，学校确实比较难，特别是农村学校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其次就是教师不能展现自己的思想，只能按照教材，按照别人的思路走，上面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步一个脚印，不能自由发挥。当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统一的思想就会乱套，没有统一的教材和大纲就会不知所云。但是太死板了也没乐趣，只能照本宣科，不敢越雷池一步。

再其次就是文毋庸感觉到，学校的精力不是全部用来教学，很多时候是被别人牵着走，做其他的事。文毋庸一参加工作，就参加普实验收活动，那时文毋庸年轻，还没成家，精力充沛，一边上课一边应付普实，两不误。普实验收本来是好事，可是花了大气力，结果没有几个老师走进实验室，有人还是拿起教材在教室里讲实验课。紧接着就是“普九”，“普九”的意义不用说，普及教育，造福后人。在普九过程中，学校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但是事后整体成绩并没有提高，反而因为滥竽充数影响了整体效果，惯坏了一些家长和孩子，引来很多麻烦。这时候文毋庸已成家了，文毋庸明显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家庭事业“普九”三难全。

合格校建设，一栋一栋的教学楼拔地而起，学生运动场日新月异，但是很多学校的教室里没有几个人读书，运动场上也寥寥无几，厌学情绪依然严重。义教均衡发展检查过后，乡村学校各种设备依然残缺不全，教学资源仍然赶不上城里学校，老师缺编特别是专业对口老师缺失仍然严重，都不愿往乡里去。

就是美丽乡村建设深入人心，学校时时刻刻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扫一屋何以扫千军”，“地都扫不好，你还能教好书”，领导的教训深刻，所以马虎不得。马虎了就要和钱过不去，谁敢！问题是只要一天不扫，就会垃圾满地。垃圾源头控制不好，光扫有何用？

深入人心的指示还有安全教育，“生命不保，谈何教育”“安全重于泰山”，领导时刻叮嘱，学校也非常重视，树叶子掉下来都要叫学生避一下，不然出了安全事故就是和钱过不去。本来收入就很少，谁还敢冤枉丢掉一分钱。

文毋庸本想好好教书的，可是总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应付一些皮毛外的所谓的大事要事，为人作嫁衣裳。文毋庸把教育中出现的怪现象归到决策者的头上，但是决策者决定每一项政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经过旁证博引的，应该没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文毋庸想，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跟不上时代步伐上，不能和时代协调一致。

文毋庸本想希望自己成为大家，能推动社会大踏步前进，可是仅仅发表了几篇新闻稿，帮人吹吹牛皮，其他一事无成。文毋庸把自己的得失归功于时代，是时代浪费了自己的才华，本来又想大干一番，可是精准扶贫又来了，又得让人牵着走，干所谓伟大的帽子工程。

“时代造英雄，英雄造时代”，好像有道理，仔细一想，这是在袒护自己、放松自己，麻痹自己，最后一事无成。时代一直在大踏步前进，是自己没跟上时代的步伐。再不跟紧时代的步伐，就要被时代淘汰了。努力了没有成功，那是天不容我，没有努力没有成功，那是毫无疑问。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文毋庸鼓励自己。只有坚定自己的信仰，执着地追求自己的理想，才不会被信仰和理想抛弃啊！

当潘贵富他们不如自己时，文毋庸有点沾沾自喜；当他们比自己过得好时，文毋庸又有点嫉妒恨；当他们误入歧途后，文毋庸又有点庆幸自己。世道风平浪静时，文毋庸觉得世界多美好；世道有了不如意的地方时，文毋庸觉得领路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其实我们是凡人，只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片面看问题。看来自己是个小人，患得患失，文毋庸剖析自己。

要放弃小我，立足大我，文毋庸想彻底改变自己。

“老师们请注意，以前填写的扶贫手册不规范，不符合要求，检查过不了关，要重新填写，以待检查，乡政府打电话通知我们参加扶贫的老师今天赶到村里去。”正当文毋庸闭门思过想重头再来，第二天早上，纪校长通知老师们集合，布置新的任务。

“不规范？以前不是在他们指导下填写的，怎么不规范？”又要填写手册，老是不厌其烦做这些表面文章，老师们心里不舒服。

“政府一再强调，反正必须重新填写，检查就要来了，谁出错谁负责。”纪校长加重了语气。

“校长，我还有课。”

“学校留几个没有任务的老师照看，只要没打架，其余的都下村去。”纪校长发话。

有任务的老师包车赶到各村重新填写扶贫手册。文毋庸有任务，就和几个老师前往前进村村委会。打交道几次了，村里干部都认得文毋庸他们。文毋庸等一到村委会，村委会干部就和他们打招呼。

“怎么又要重新填？”文毋庸问村干部。

“有些内容以前没填进去，再就是上面又来了一个新政策，都要在扶贫手册里体现出来。”有人给文毋庸解释。

村委会里人多，他们自己也在赶资料，桌上档案袋堆积如山，好多资料要返工。

“我们不知道这些政策到底实施没。”有老师犹豫。

“现在不管实施没实施，都要填上去，填上去了表示都到位了，不然过不了关。”

“那就填，举手之劳。”

文毋庸和其他几个老师找来新的扶贫手册，在村干部的指导下，和村干部一起填写扶贫手册。

“搞的都是形式主义，谁知道这些优惠政策都落实了没有。”回来的路上，有人发牢骚。“为了应付检查，课都不上，到底是上课重要还是检查重要。”

“上课重要，检查更重要。”文毋庸稳定军心。

“真是本末倒置。”牢骚还在发。

“别这么说，检查也有好处，不检查村干部更加没事做，”文毋庸给老师们做思想工作，“上课是常规工作，检查是中心工作，检查是阶段性的，挺挺就过去了。”

“我要上课去，下午还有两节作文课。”文毋庸对其他老师说，他们中午前回到学校，下午继续上课。

“今天写什么题目呢？写我的理想，对，就写这个题目，看看同学们的理想，现在的学生缺乏远大理想，都是得过且过，但是人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就好像无头苍蝇。”想到这里，文毋庸对现在学生的理想甚是担忧，乡下很多学生没有一点进取心。

作文本交上来，文毋庸在办公室里批阅作文，看到一个学生的作文哭笑不得。

“老师今天出的作文题目好写，我有话说。老师出的题目是《我的理想》，老师解释说就是写将来想当什么，老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

“我的理想是什么呢？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我没什么理想，都是大人们强加给我的。老师鼓励我好好读书，说将来好当科学家，造福人民，但是我知道那是遥不可及的事，我没那天分，我脑瓜子笨。其实我知道当科学家不如当企业家，当企业家钱多的是，我要给老师留点面子，没有反驳他。爸爸妈妈要我好好读书考大学，说考大学以后可以考公务员，爸爸妈妈说当公务员好，吃公家用公家，旱涝保收。我反问爸爸妈妈，你们有关系吗，没有关系，即使我考上大学，也不一定能考上公务员，听说考公务员比考大学还难，而且没有关系根本不要想。爸爸就说实在考不上公务员就当老师，虽然地位低，但是是铁饭碗。我知道爸爸妈妈说得对，他们望我好，但是我不喜欢读书，成绩差，考大学没希望，我实话实说。”

“爸爸激我，考不上大学就要回农村，就要打工做苦力，我反驳他说，农村也有出路，可以当村长，村长是一村之长，管那么多人，有权有势，比老师还威风些。爸爸说村长没有权力，不实惠，村支书权力大些，村支书才是一把手，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而且村支书最实惠，上面有什么好政策，都要从他那里过路，他都要截留一点。听说村支书的实际收入比我们老师的工资还高，我有点动心了，可问题是村支书必须是党员，这一关把我难住了。大人们不知道，其实我的理想是当精准扶贫户，因为精准扶贫户地位很高，政府每个月要派人看望精准扶贫户，送礼物，连我们老师也要下村看望他们；精准扶贫户很实惠，政府给修房子，孩子读书不要钱，看病几乎全部报销，过年过节有礼物……”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当精准扶贫户好，不用努力就可以搞定。老师，我的理想就是当精准扶贫户，轻松又实惠。”

“老师们看看这篇文章，我不晓得怎么评判。”文毋庸看到这篇文章，就对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讲。

“这篇文章写得好，应该给高分。”一个老师快速看了后说。

“写出了真情实感，虽然有错别字，但是条理清晰，应该给高分。”另一个老师看了文章忍不住笑了，“奇才。”

“这位同学平时写文章狗屁不通，今天还讲出了子午卯酉。”

“说明我们文老师宝刀未老，教导有方，难怪桃李满天下。”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时候进来一位老师，兴冲冲地说。

“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偷情被人捉奸在床？”

“你一个知识分子，只喜欢听花边新闻，这回让你失望了，这回是芭茅村支书被纪委问责了，听说要立案查处。”

“他也有今天。”

“平时太嚣张了。”

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点大快人心的感觉，议论纷纷。

2017年1月1日-2018年2月9日（第一稿）

2018年2月9日-8月2日（第二稿）

2018年8月2日-2019年2月11日（第三稿）

2019年2月13日-7月30日（第四稿）

2019年8月13日-12月9日（第五稿 完整版）物是人非

——周鹏

刮目相看

“滴滴。”新世纪初某一年过年前的某一天，三辆小车依次停在文毋庸院门外的村道上，催促主人开门。

“庸哥，开门！”见无人来开门，有人跳下车走到院门前敲门。

“来啦，来啦。”文毋庸听到叫喊声，立刻跑出来。“欢迎光临，欢迎光临！”文毋庸打开院门，见是少时伙伴，初中同学，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请他们进来。“对不起，怠慢了，我不知道是你们大驾光临，我听到喇叭声，以为是过路的车。”文毋庸给他们道歉。

“车子停在外面没事吧？”其中的胖子问。

这位胖子确实胖，走路像一个圆球滚动，脑袋、躯干都冒着油脂，一看就知道小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最好开进来，停在外面不安全。”文毋庸见是高档车，就叫他们停在院子里。“停在外面，万一被谁家不懂事的小孩划一下不好办，快过年了，乡里乡亲，不是吵架的事。”

文毋庸家在一条村道旁，从这里出去几百米就可到芭茅街上，村道过文毋庸家门前后继续往前通向寨子其它人家。文毋庸家附近人家比较多，路上玩耍的小孩也多，人来人往，谁能担保那些不懂事的小孩不会划拉车子。

“那是，”其中的瘦子接过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的不要紧，我的是烂车子，划了干哥的，干哥会心疼得要死，他的宝马刚买不久。”

瘦子看上去就知道他营养不良，像一根干木柴，但是从他开的车来看，他不缺钱，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身体有问题，吃得再多再精不长膘。

“是你自己不放心，别把屎盆子扣到别人头上，你的奔驰还高级些。”胖子反唇相讥。

说归说，他们和另一位师傅一起回头上车，把车子开进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停稳。文毋庸家的院子很大，停三辆小车绰绰有余。

“快进屋坐，快进屋坐，只是屋里不像样，让你们见笑。”三个师傅下车后，文毋庸连忙请他们进屋坐。

“就在院子里坐，搬几个凳子出来就是。”那个胖子接过话。“这么多人，屋里挤不下，也不方便。”

他们一共四个人，胖子车上还有一个女的。

“外面还舒服些，今天有太阳，不冷。”那个瘦子赞同道。“现在没有儿时冷了，这几年没见下雪了。”

“那就不客气了，都是老同学，屋里确实乱七八糟的，我不知道你们要来，还没打扫卫生，”文毋庸朝屋里喊，“桂梅，你把凳子搬出来，是我同学来了，他们都说就在外面坐坐。”

“外面有点冷。”桂梅提着凳子走出来。

“嫂子还这么年轻漂亮。”胖子接过桂梅递来的凳子恭维道。“不冷。”

“这位兄弟真会说笑话，嫂子已是四十老几的人了，别拿嫂子开玩笑，农村人不像你们城里人，保养得如花似玉。”桂梅嘴巴这么说，不过有人夸心里还是很甜蜜的。

文毋庸妻子姓王，叫王桂梅，今年四十多岁了，但是她天生丽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是多是少，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她和文毋庸有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小的在高中，大的在大学。孩子们还没回来，一吃早饭就出门玩去了。

“从嫂子身上一看就知道，还是乡里的水土养人些。”瘦子接过话。

“这位是戈福到同学，之前在惠州开公司，腰缠万贯，”文毋庸插话指着瘦子给王桂梅介绍，“别看他瘦，却富得流油。”

“戈老板好。”

“嫂子别这么叫，这么叫太分生了，我比庸哥小一点，就叫我戈老弟。”

“这位是干币来同学，在惠州搞房地产开发，身价千万。”文毋庸指着胖子给王桂梅介绍。

“干老板好。”王桂梅嘴巴甜。

“嫂子又客气了，叫我干老弟吧。”

“嫂子，干老板才是富得流油，你看他身上到处在冒油啊！”戈福到抢过话。

“你们都是大老板，文毋庸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们，说你们好有出息，虽然以前没见过你们，但是我早就听到过你们的大名呀。”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都变样了，如果在外面单独碰到，我还不敢认你们。”文毋庸感叹。

“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见面了，老了，都老了。”干币来同感。

“我们打工去后就没见过面了。”戈福到补充道，他们虽然没机会见面，但是一直互通着信息。

“你们还好些，没显老像，你们看我家老文变化好大，头发白了，鱼尾纹好深了。”王桂梅感叹。

“我们的头发同样白了。”干币来附和。

“那是的，干老板来的时候才焗油，才染发，他怕不般配。”戈福到揭老底。

“这是干老弟的千金吧，”文毋庸指着干币来旁边的一个娇艳女子想也没想继续给王桂梅介绍，从下车到现在，这女子一直跟在干币来身边。

“哈哈，搞错了，那是你弟媳。”戈福到大笑起来。

“弟媳？”文毋庸确实有点吃惊，他想象中的干夫人没这么年轻娇滴。

“弟媳保养得真好，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还是城里的水土养人些。”王桂梅明白戈福到大笑的含义，猜出这女子不是原配或者有故事，马上圆场。

“嫂子也太夸张了，你弟媳看上去怎么都不止十七八岁，最起码应该有二十来岁了，哈哈。”最先跳下车喊门的那个人调侃。

这个人叫潘贵富，他原来在芭茅乡当乡长，现在调到邻乡当书记，他平时和文毋庸一家有来往，王桂梅认得他，因此不要文毋庸介绍。潘贵富同样发福了，肚子鼓起来了，走路一摇一摆的。政府干部天天酒肉穿肠过，能不发福吗。潘贵富虽然发福，但是一副满面春风、志在必得样。

“还是巴书记有眼力。”王桂梅夸潘贵富，潘贵富和文毋庸同学时叫巴节上，因此知根知底的人有时还叫潘贵富“巴节上”。

“今天早上，干币来和戈福到给我打电话，说好多年没见面了，希望大家聚一聚。”潘贵富对文毋庸解释。“我看天气好，就提议到你家来，我们就来了。”

“就是要来，来了才好，要是我知道你们回来了不到我家来，我会生气的，不过我这里比较寒酸，你们不要嫌弃，”文毋庸转向干币来和戈福到，“你们好久回来的？”

“我昨天到灵溪的，戈福到是前天到的，”干币来回答文毋庸，“我们回到灵溪，知道巴书记住在灵溪，就先和他联系了。”

“那是自然的，巴书记早就在灵溪安家了，他那里方便得多，他现在有权有势，有车有房，”文毋庸继续问干币来他们，“你们回老家看父母了？”

“老家只有破房子，没去。”

“他们不久前都在灵溪买了别墅，是我帮忙联系的，他们已在灵溪安了家。”潘贵富解释。“这次回来就不再去惠州了，他们把惠州的业务全部处理完了。”

“你们怎么不给我讲一下，我也好凑个热闹。”

“才买没好久，现在不是给你汇报来了吗，”戈福到接过话，“你在乡里，不太方便，就没吵闹你。”

“我们打算回来发展。”干币来接着说。

“你们也是，在外面搞得好好的，回来有什么出息，灵溪和惠州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们再看看我，一直呆在乡里，穷得要死。”

“钱是找不完的，父母老了，也该陪陪老人家，让他们享享天伦之乐，再说落叶归根，那边没有我们的根。”

“这话说得有点像人话。”潘贵富翘起大拇指。

“我什么时候没说人话，像你们政府干部，天天只知道卖嘴巴皮，日弄国家，日弄老百姓，”干币来反驳潘贵富，然后回答文毋庸，“现在这里发展也好快的，我们同样有用武之地。”

“我们政府是为人民服务的，不像你们，奸商奸商无奸不商，你们只知道赚黑心钱。”潘贵富针锋相对。

“那是的，你搞房地产开发有的是事做，现在县城天天在搞建设，一天一个样，”文毋庸岔开他们的争论，“乡里的建设项目也多，只要肯做。”

“在惠州虽然来钱，但是各种开销大，结果差不多，再说在惠州我们毕竟是外来人，我们不是大企业，也不是正规公司，别人给一点吃一点，要继续发展壮大也比较难，我们其实只比打工的强一点点。”

“那你呢？”文毋庸转向戈福到。

“我准备搞个车行，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买车的人多起来。”

“你有眼光，好多人想搞，但是没本钱，开个像样的车行本钱好大，”潘贵富接过话，“说实话，我曾经想和几个人合伙搞车行，但是没本钱，再说合伙做生意不长久，我就没搞了。”

“你最好别搞，你是一把手，当政，不愁钱，莫想太多，钱找不尽，如果出了问题乌纱帽丢了划不来。”

“我哪有钱，我和你一样属于工薪阶层，我那位子算什么，不过你说得对，别出问题，出问题了是划不来。”

“你钱肯定有，一把手没有钱谁相信，我现在还不要问你借钱，你莫封口，”文毋庸开玩笑说，“不过小心点为好，不要显摆，现在风声紧了，听说中央准备打老虎和苍蝇。”

“庸哥说得对，你是政界的人，小心点为好，不像我们这些混社会的，”干币来一语双关，“开车行本钱不愁，戈老板有的是，到时候得把你们的关系用一下，我们才来，还没有自己的关系网。”

“找关系找巴书记，他是政界的人，哪里都有关系。”

“我们如果找人，巴书记肯定跑不掉，你也要帮忙，庸哥。”

“我一个穷教书的，能有什么关系，再说，我还没离开过芭茅，就认识学校几个穷教杆子，有什么用。”

“你是不认识几个人，但是我们知道，你是桃李满天下。”

“不说桃李满天下，在灵溪，在溪洲，你的桃李还是很多的。”潘贵富在旁边帮腔。

“我听巴书记说，在建设局就有你的学生上班，而且你们关系很好，到时候你得引见一下。”

“用得着那是自然的。”

“到时候我还要请嫂子帮我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妹妹推销车，”戈福到盯着干币来媳妇打趣道，“叫嫂子领班，到车子边上一站，谁不想买车。”

“你肘拐子怎么往外拐，我帮你说话，你还开嫂子玩笑。”

“我说的是实话，到时候是得叫嫂子帮忙，哈哈。”

“叫你找个年轻的兄弟媳妇，你又不要。”

“没那福分，不像你老哥，走桃花运，走到哪里美女一大群。”

“今天在这里吃晚饭，”文毋庸留客，“桂梅，弄饭去。”

“我们就是想吃农家小菜才往乡里来的，不然的话我们请你进城去。”

“那好，桂梅，你快点弄饭去，”文毋庸转向干币来他们，“你们饿了吧？”

“没饿，不要急，我们聊聊天，嫂子慢慢弄。”

“那你们老同学叙叙旧，我煮饭去了。”王桂梅贤惠，马上站起来走向厨房。

“随便弄一点，就到园子里扯几蔸白菜就行了，不是显摆，大鱼大肉我们吃腻了，”干币来说，“而且我们吃的那些菜，我总担心有问题，喷了农药，打了防腐剂。”

“你们放心，他这里是纯天然的，我有时候也到这里找菜。”潘贵富抢着说。

“庸哥，你家变化不大，还是老样子。”戈福到环顾四周说。

“嗯，我本来想把房子重修一下，但是手头紧，没得钱，只修了一下大门和偏房，正屋只好等以后再看，我打算先修偏房，然后拆老屋的时候有个地方呆，我工资不高，两个孩子在读书，你嫂子又没工作，加上你伯父伯母前几年治病花了一些钱，实在挤不出钱，只好告一段落。”

提到房子，文毋庸有点伤感，修这几间房子都是迫不得已，都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正房早已破旧不堪，文毋庸担心父母塌死在里面，就和王桂梅下决心修了这几间偏房。原来打算正房偏房一起修，但是成本太大，承受不了。偏房西边是河道，前几年涨大水，河堤被冲松动了。为了安全保险，文毋庸决定重新整修加固河堤，再修房子，这样成本增大了。父母已老，孩子在读书，王桂梅没工作，家里没多少余钱剩米，正房偏房一起修，实在吃不消，只好决定先修偏房，有了住处再说。

房子修好后，先是父母住在里面，父母去世后，文毋庸就从学校搬回家住了。文毋庸感觉到自己老了，没啥奔头，就利用业余时间栽花种菜，修身养性。

“现在不是说老师工资高吗？”

“那是宣传，老师是在涨工资，可是物价比工资涨得还快些，我们工资只听说要涨，还没落实下来，物价就已经飞涨了，再说我们的工资是死的，就那么几块钱，不像你们有外水，那些当官的有几个是靠工资养家糊口的，加上大的不争气，高考没考好，读的是一般本科，学费贵好多。”文毋庸有点伤感。

“你家地理位置好，离乡政府不远，现在车子可以进来了，我记得我们以前玩来，只有小路。”看到文毋庸有点伤感，干币来往一边引话题。

“那是的，寨子上的人一起让地盘一起修路，车子可以进来了，近年来政策好，政府还帮我们把路全部硬化了。”

文毋庸家在芭茅乡政府后面一点，左边的一个小山包上是芭茅乡初级中学，学校打上课铃下课铃这里听得到。文毋庸家背后是大山，右边是一条小河，环境优美。文毋庸在靠河的那边修了一栋简易的砖房子，三大间，外加一间厨房，现在全家人吃住就在那里面，正屋是一栋老木房子，看样子就知道已经有百年历史了。有些地方已经破烂不堪，可能好久没住人了。值得欣慰的是，文毋庸家院子很大，院子前面还有一大块菜园子，用篱笆围着，里面种着各种菜，从篱笆缝里依稀可以见到白菜、萝卜、青菜、大蒜、葱、莴笋等，它们泛着诱人的绿光，这在城里是见不到的。

“伯父伯母在哪里，我们来了这么久还没见两位老人家。”干币来、戈福到望着寂静的老屋异口同声问。

“不在了，前年走的。”

“不在了？不好意思。”

“没什么，人老了总要走这条路的。”

“他们身体不是很好吗，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以前身体是很好，人一老，病就多，花了很多钱也没挽救过来。”

“真是遗憾，两老人太好了，记得读书时候，我们经常来你家玩，伯父伯母就会给我们炒好吃的，说是好吃的，无非是比学校里的油盐多些，但是我们就是觉得好吃。”

干币来、戈福到、潘贵富和文毋庸虽然是同乡，但是他们三个都是住在离乡政府、学校较远的村子里，他们读书时是寄宿生，文毋庸是通宿生。他们和文毋庸同学后，玩得好，就经常来文毋庸家玩。文毋庸父母热情好客，尽管家里比较寒酸，仍然想办法给孩子们炒一点好菜，老人家知道，学校的伙食不好，没有油盐，大锅菜，没啥味道。

“老人家没在了，孩子们又不在身边，现在手头又紧，暂时就没打算修房子，我们住在砖房子里，木房子变成了杂物室。”文毋庸还在解释，他心里不是滋味，他们都比自己过得好。

“你这砖房子是新修的，能住人，等孩子们毕业了再说。”潘贵富比干币来、戈福到清楚文毋庸的情况，就安慰他。

“没办法，将就一下，等孩子工作了再说。”

“现在好了，大老板回来了，他们会帮忙的。”潘贵富转向干币来、戈福到。

“那是的，以前庸哥帮了我们那么多忙，我们也该回报一下。”干币来和戈福到异口同声说。

“那是的，我们那时都没有庸哥读书厉害，他经常给我们讲作业。”潘贵富深有同感。

“开饭，边吃边聊。”一会儿，王桂梅把饭菜弄好了，叫文毋庸摆桌子吃饭。

“就在院子里吃。”有人提议。

“外面还宽敞些。”有人赞同。

干币来、戈福到从车子里拿出酒水和其它食物，一大码。

“你们还带礼物，怕我家里没有，我家再穷，饭还是吃得上啊。”文毋庸有点生气。

“哪里，我们本是看望伯父伯母的，很遗憾，老人家不在了。”

“老人家生前一直记得你们，夸你们都有出息。”

“什么出息不出息，都是混日子。”

“最没出息的是我，我一直在这里混日子。”

“你这里清闲自在，空气好，你这里像花园，冬天还有这么多花，住在这里寿命要长一些。”

这倒是真的，文毋庸在院子里紧靠菜园子篱笆专门开辟了一块花圃，里面有很多花盆，有些长着青青的苗，苗中间有开过花的枯茎，有的花盆上有干枯的叶子，以前一定开过花，墙边还有菊花开罢后的残枝，可以想象以前的热闹繁忙。特别是在这缺少烂漫的时节里，这里却还是热闹，东边墙角有几株梦花正在含苞待放，菜园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梅花正是万花颤动，时时飘来丝丝香气。

“庸哥还是这么热爱生活。”干币来和戈福到望着梅花感叹。

“这就叫穷快活。”

“哪里哪里，这是高雅的生活，在城里花钱享受不到。”

“来，喝酒。”文毋庸给客人倒酒。

“嫂子，吃饭，我们来给你添麻烦了。”干币来媳妇嘴巴乖巧。

“我就来，我装一下菜。”王桂梅一直在厨房和座席之间奔忙。

“你自己不来点？”有人发现文毋庸没给自己倒酒。

“你们知道，我烟酒不沾。”

“你现在还没学会？”干币来和戈福到不相信。

“没办法，我没那福分，喝酒头就疼，抽烟就咳嗽。”

“那就算了，兄弟之间不能互相为难。”

“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文毋庸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们随意，能喝多少喝多少。”

“我现在也不行了，胃都喝烂了，切了一多半。”戈福到首先亮牌。

“我也不能喝多，我们还要开车回去。”

“不能开车就在这里将就一夜，不好睡也只一夜。”

“不是这意思，是不太方便。”

“你是不是担心和嫂子没机会亲热。”酒还只喝一口，酒话就来了，戈福到调侃。“你们实在憋不住要亲热可以躲到你们车子上去亲热。”

“酒还没喝就讲鬼话，你嫉妒是不？”干币来的媳妇是见过世面的，针锋相对。“谁叫你不找一个。”

“我不行了，老了，不像干哥，牙口还好，老牛吃嫩草，不怕拉稀。”

“你这话错了，俗话说得好，不怕天干，只怕地润，趁桂梅嫂子没在，我给你们讲一下这个典故的由来。”潘贵富在政府工作，见多识广，哪样的典故都有。“有一个老头子顶着烈日走路，忽然见寨子那位俏寡妇在路旁栽菜秧子，觉得不可思议，就劝说那俏寡妇，天气这么热，怎么还栽菜秧子，不怕晒死。俏寡妇站起来直起腰，擦擦脸上的汗，露出红润润的脸蛋，笑着说，他大伯，你没看见我这地好润的呀。这个老头子一看俏寡妇脚下的菜园子是很湿润的，若有所思，觉得俏寡妇说的有道理。晚饭时分，老头子悄悄摸进俏寡妇家里，俏寡妇正在用餐，天气热，身上衣裳单薄，湿润润的肌肤忽隐忽现。老头子见了此情景，下面尤物蠢蠢欲动，就不顾一切猛扑过去。不怕天干，就怕地润，这个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哈哈，说得很有道理。”干币来和戈福到异口同声。

“你们讲什么笑话，那么好笑？”王桂梅添菜回到座席边，见他们大笑就问。

“文老师家里好热闹，好像过年。”有人把脑袋伸进大门，和文毋庸打招呼。

“他三叔，快进来吃饭。”文毋庸见是邻居张三叔，忙拉他进来。

“快坐。”王桂梅忙找来凳子给张三叔。

“都是以前的同学，过来看看我，大家一起聚聚。”

“很好，朋友之间就是要多走动，越走越亲热，”张三叔接过话，“我过路看你家好热闹，看见停着几辆小车，就知道有贵人来，就想沾沾光。”

“怎么这么说，乡里乡亲的。”

“这位我认得，是潘乡长，这两位是？”

“他现在是书记了，一把手，”文毋庸纠正，“这两位是大老板，这是干老板，这是戈老板，”文毋庸一一介绍。

“有眼不识泰山，见谅。”

“客气了。”潘贵富他们回敬。

“吃饭。”说话间，王桂梅已经盛了一碗饭给张三叔。

“我吃过了。”张三叔推辞。

“吃了再加点，喝点酒，扯扯谈。”文毋庸给张三叔倒酒。

“你自己没喝？”张三叔反问文毋庸。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烟酒不沾。”

“今天日子不同，你们同学难得见一面。”

“没办法，我没那福分，他们都知道。”

“我们都知道，庸哥是个大好人。”

“我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文毋庸端起茶杯敬大家，“你们自己吃好喝好。”

“我们也不能多喝，回去要开车。”

“没回去就在这儿将就一夜。”

“今天就不了，以后会常来的。”

“干！”喝了几杯酒，话就多起来，热闹起来。

热闹传遍村寨，惊起了树上的鸦雀。陆陆续续有人来看热闹，来者都是客，都被文毋庸请进屋里。大家一起喝点酒，聊天，拉拉家常。

时间不早了，干币来他们执意要回去，吃完饭后就回去了。文毋庸把他们送出好远，乡亲们也和他们一一告别。

文毋庸回到家里，王桂梅还在收拾用过的碗筷，文毋庸就往房里提凳子。

“你这些同学都混得好。”王桂梅找话题。

“是的，没想到都活得人摸人样的，”文毋庸有点伤感，“想当年，他们哪是我对手，那个干币来和戈福到，读书时候成绩差得要命，每次考试前就和我打商量，要我给他传条子，巴节上也一样，虽然比他们强一点，但是总是在我后面。”

“好汉不提当年勇。”王桂梅抢白文毋庸一句。

王桂梅知道，文毋庸读书时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家庭条件差，填志愿的时候，不得已选择了师范学校，那时师范学校是公费的，并且还补一点生活费。

好汉不提当年勇，文毋庸见到干币来和戈福到，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想当年，不管是读书时的成绩，还是平时的表现，自己都是他们的榜样。可是现在，自己和他们有了天壤之别。没见到他们时，还有点沾沾自喜，因为自己有稳定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不用东奔西波，不用日晒雨淋，可是现在见到他们自己只有羞愧了。

人家高中没读，却活得人模人样，自己一个堂堂大学毕业生，却只能得过且过。想到读书时候，文毋庸还有点惭愧，那时自己成绩好，每到考试时候，干币来和戈福到就给自己进贡送礼物，要自己给他们递条子，可是自己有时候还装着没看见，不给他们递条子。不过，凭良心说，文毋庸不给他们递条子，也不是看不起他们，而是希望他们懂得不好好读书就肯定考不好。虽然文毋庸没给他们递条子，但是过后会主动给他们补课，讲解题目。只不过，他们俩补课时心不在焉，也没把成绩当回事。一方面，干币来和戈福到不是读书料，一看到书本就头疼，二来他们也没想过要靠读书吃饭。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文毋庸从小坚信这一点，骨子里有点看不起干币来和戈福到。文毋庸认为读书才是正道，读书才能报效祖国，才能为人民服务。读书时文毋庸成绩好，老师说他是进大学的坯子。老师说考上大学后才会大有作为，才会成为国家建设的栋梁。老师还说考上大学才会成为国家干部，那时自己就是山寨里飞出的金凤凰，将会前途无量。听到老师夸自己，文毋庸暗自高兴得不得了，感觉到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感觉到自己将来必成大器，一定会为祖国做出伟大贡献，一定会成为世人敬仰的人。现在对比一下，那时太幼稚太天真太自以为是太自不量力了，自己到现在还只是一只丑小鸭，遭人嫌弃，任人摆布。想到以前的雄心壮志，文毋庸感到羞愧，自己大学毕业多年，只是按部就班把一届一届学生送毕业，其他没见怎么报效过祖国，反而做了好些虚无缥缈的事情。相反，干币来和戈福到倒为国家经济建设作出了贡献，他们办企业捞钱，养肥了自己，养活了一些人，还多多少少给国家交了一点税，成了光荣的纳税人。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文毋庸出生在芭茅乡芭茅村。读小学时，文毋庸在芭茅村小就读。小学毕业时，文毋庸以全乡第一名的成绩升入到芭茅乡初级中学。文毋庸本来可以进县城读书的，他考上了灵溪第一中学初中部，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加上父母没有远见，就没去了。文毋庸父母认为到哪里读书都是读书，都是认字，到了学校能认得几个字就可以了，管他县城还是乡里。到县城读书花费太大，路又远，文毋庸父母舍不得，就把他送进了芭茅乡初级中学。这不能怪文毋庸父母，那时很多人看不到读书的光明前途，而是大队书记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你的命运和前途。

干币来是芭茅乡朱宝村人，戈福到是芭茅乡戈家村人，巴节上是芭茅乡东山村人，他们原本不认识，小学时都在自己村里的村小就读，只是进初中报名时分到一个班才聚在一起的。文毋庸家就在学校附近，是通宿生，在家吃饭睡觉，干币来、戈福到、巴节上是寄宿生，上课期间在学校吃住。

文毋庸成绩好，进初中时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名，因此新学期一开始就被班主任刘光爱老师任命为班长。文毋庸是读书的料，开学没几天就让老师和同学刮目相看。刘老师是个老教师，五十多岁，在芭茅乡初级中学教书多年，现在教文毋庸他们数学课，是芭茅乡初级中学资深的数学老师。刘老师教了多年书，还没遇到这样脑筋灵活、思路敏捷的学生，他经常拿文毋庸在别的班主任面前显耀，同学们也很羡慕他。每次老师布置作业后，别人要想半天还不敢下笔，可是文毋庸只几下子就交本子了，并且几乎每次都是全对。

“没有交作业本的同学站起来！”新学期开学一个多月，刘老师有一次发完作业本后大声严厉地说，开学这么久，刘老师还没这样发过火。

作业本发完了，还没念到自己的名字，文毋庸疑惑不解，也只得站起来，同时站起来的还有戈福到等。

“文毋庸，你是怎么回事，作业本不交，你是不是认为题目浅不必要交，”刘老师面对着文毋庸开始训话，“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不要认为自己成绩好，认为布置的题目浅，就不交作业，有了这种心态，以后做什么事都会马马虎虎应付一下，这样下去成绩肯定会垮，你要明白，你不是天才。”

“老师，我交了的。”文毋庸申辩，文毋庸被老师训了一通，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文毋庸记得交了作业的。

“你交了，那你的作业本呢，你以为我冤枉你是不，作业本发完了没有念到你的名字，你交了作业本，你的作业本在哪里？”刘老师其实最关注的是文毋庸，说实话，其他几个差生刘老师会睁只眼闭只眼。

“老师，我确实交了。”文毋庸仍然理直气壮。

“你交了，难道是鬼吃了？”文毋庸的申辩让刘老师生气升级了，眼睛瞪大了，声音提高了好几度，刘老师这次进教室来想教训的本就是文毋庸。“古人说得好，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要以为自己成绩好，就忘乎所以，你就是天才也要学习，不然就会退步，何况你还不是天才。”

“我是交到科代表那里的，不信您问科代表。”文毋庸感到委屈，低下头。

“老师，文毋庸是交了的，我清理的时候看见了的，”科代表巴节上站起来证明，“我想起来了，我准备给您送来的时候，干币来过来翻文毋庸的作业本，说借一下参考参考，我不给他硬要拿，我只好叫他参考完后给您交，是不是他参考完了忘记交。”

“干币来你站起来，是不是这么回事？”刘老师转向干币来。

“我没有抄他的，我只是参考一下，我只看了一下他的答案就被戈福到抢去了，戈福到全部照着文毋庸抄的。”干币来拉一个垫背的。

“戈福到，干币来讲的是不是真的？”

“……”戈福到脸红了，支支吾吾起来。

“你检查一下，文毋庸的作业本在你课桌里没？”

戈福到弯下腰翻自己的课桌，手伸进课桌里半天没抽出来。刘老师见到此情此景就知道有问题，走下讲台，来到戈福到身边，从戈福到手里拿出文毋庸的作业本。

“你这个人真不可理喻，你抄别人的作业，还不把别人的作业交上来，害得别人挨骂，”刘老师用手在戈福到头上敲了一下，“你不会做作业，你要问老师，我天天给你们讲，不会做作业要问老师，你们问我作业我哪天没给你们讲，你们抄作业，自己又不会，不但欺骗老师，也欺骗你们自己。”刘老师借题发挥。“下次记得自己做，做不对问老师，听到没？”刘老师轻轻掐了一下戈福到的耳朵。“不耽误大家时间了，我们上课。”说完刘老师走入正题，开始讲课。

“你这个人真是，我给你交了作业本，你要交给老师，害得我被老师冤枉骂一场。”

下课后，文毋庸把巴节上拉出教室，和他理论。虽然文毋庸是被冤枉的，但是毕竟挨了一顿批评，心里不好受。文毋庸是个要强的人，喜欢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

“只怪干币来不守信用，他拿的时候我给他交代了几次。”巴节上带着歉意。“干币来，你出来。”巴节上把脑袋伸进教室，见干币来正和戈福到等同学打闹玩耍，就朝他喊。

“有什么吩咐？”干币来跑出来给巴节上敬了一个礼。

“你这个人真是，讲话不算话，叫你抄完作业后一起交来，你倒好，自己的交了把人家的作业不交。”

“我准备交，戈福到看见了，硬要拿去抄一下，我不给，他就抢，我怕抢烂本子，就叮嘱他抄完后一起交，没想到他给忘了。”干币来给他们解释，然后把脑袋伸进教室门，冲着里面拼得火热的戈福到喊话：“戈福到，你出来。”

“什么好事，老大？”戈福到兴冲冲跑出来。

“我叫你抄完作业后，把文毋庸的作业本交上去，你怎么没交？”干币来质问他。

“不好意思，老大，我给忘了。”戈福到乐呵呵的，没当回事。

“你忘了？你自己的不交不要紧，反正老师天天点你名，你习惯了，文毋庸可是受了天大的冤枉，人家成绩好，表现好，不像你破罐子破摔。”

“老大，我给你赔不是，我确实忘记了，”戈福到嬉皮笑脸的，“我抄完后，有人叫我玩去，我把本子往课桌里一塞，结果就忘记交了。”

“你讨打。”

“下次不会了，下次抄完后一定记得交。”

“没有下次了，你再抄别人的作业，我给老师报告。”文毋庸接过话。

“别这样，兄弟之间别这样过不去。”

“谁和你是兄弟？”文毋庸气头上不择言辞。

“别这么说，你不就仗着自己成绩好，老师喜欢你嘛，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不相信你没有求我们的时候。”戈福到不依不饶。

“老师说成绩好的要帮助成绩差的，老师讲的话你一点没听进去，你还说自己是老师的好学生。”干币来和戈福到臭味相投，见文毋庸和戈福到讲话语气在加重，就帮着戈福到说话。

“我不是说自己了不起，你们做不对题目可以问我，我又不是不给你们讲。”

老师是说过，成绩好的同学要帮助成绩差的同学，大家能在一个班读书，是缘分，大家是一个集体，要齐头并进，文毋庸想起老师的话。文毋庸是个听话的孩子，尽管内心深处有点看不起干币来和戈福到，但是老师说了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要共同进步，因此文毋庸还是愿意帮助他们。老师还说，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我们要学会取长补短，才会有更大的进步。因此，文毋庸说出了这样的话，也愿意帮助成绩差的同学。

“这样说还有点人情味，像兄弟说的话。”

“可是你们自己上课也要认真听课，上课不认真听，怎么做得对题目。”

“好的。”干币来和戈福到嘴巴答应，其实心里在想，谁不知道上课认真听，可是听不懂思想就不由自主跑偏。

干币来和戈福到仍然是上课不认真听讲，下课只知道打闹，交作业时就拿别人的抄一下了事。他们的思路没跟上老师的步伐，对课文一窍不通，成绩肯定提不高。

没想到这以后，他们几个成了很要好的朋友。下课，他们经常在一起玩，上课，干币来和戈福到从不影响文毋庸。和以前相同的是，干币来和戈福到成绩仍然一般般，尽管文毋庸经常提醒他们，经常帮助他们，但是他们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他们不是读书的料。成绩悬殊并不影响他们的交往，文毋庸发现干币来和戈福到除了读不好书外，其他方面还是挺优秀的，特别是体育和交际尤为突出。还有如果有人和文毋庸过不去，他们俩会马上站出来，为文毋庸两肋插刀。

很快一个学期过去了，期末考试结束后，老师叫同学们过两天取通知书来，看看自己的成绩。

取通知书这天，干币来、戈福到、巴节上都早早赶来了，文毋庸不急，反正家就在学校旁边。

“同学们，一个学期结束了，通知书已经到了你们手里，成绩如何你们自己看看，不过成绩好差都已成过去，你们当务之急要争取下一个学期更上一层楼。学校为了鼓励先进的同学，决定给前十名同学戴大红花在芭茅街上游行，并组织人马敲锣打鼓欢送他们回家，让左右邻居知道他们有出息，将来就是祖国的栋梁，其他同学都要去，走在队伍后面，这样声势浩大些。”

刘老师给同学们发完通知书后，并没有急着叫同学们回家，而是宣布一条好消息。

“下面我念一下戴大红花的名字：文毋庸……巴节上（刚好第十名），我们初一共三个班，我班有四位同学要戴大红花，这是同学们的骄傲，也是我班的骄傲，特别是文毋庸同学值得大赞特赞，他为我班争得了好大的荣誉，他不但取得了全年级第一名，而且比第二名高好几十分，校长看了成绩都不相信，但是所有代过课的老师给校长保证，都说文毋庸是个读书的料，成绩是有那么好，校长听后对老师们说，我们学校有这样的好苗子，一定要好好培养，将来好为祖国的建设做贡献。”

刘老师夸奖文毋庸，文毋庸在下面听到后心里乐滋滋的，就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一定做一个有出息的人，一定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一会儿，校长叫体育老师吹哨子组织学生集合。“嘘——”哨子响起。“集合——”体育老师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园。同学们听到号令，都往操场涌去。队伍站好后，校领导拿出大红花戴在受奖励的同学胸前。

“出发！”校长一声号令，队伍涌出校门，来到街上。“咚咚咚，锵锵锵，啪啪啪，”于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听到锣鼓声、鞭炮声，老百姓都出来看热闹。好多人向戴着大红花的孩子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

文毋庸读小学时的班主任范文老师刚好在芭茅街上买东西，听到锣鼓声，扭头看见文毋庸戴着大红花走在队伍最前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们这是搞什么？”范老师认得刘老师，就拦住他问。

“学校为了鼓励成绩好的同学，决定给他们戴大红花游行，并且还要敲锣打鼓送近处的同学回家。”刘老师停下来回答范老师。

“文毋庸在你班上？”范老师先前见刘老师一直走在文毋庸旁边，就这样问。

“嗯。”

“文毋庸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他会为你们学校争光的。”范老师由衷地说。

“他在小学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吧？”

“是的，从二年级开始，他就一直在我班上稳居第一名，五年级毕业，他本来考上了灵溪一中初中部，但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就来你们学校了。”说到文毋庸，范老师一脸喜悦。“他不但成绩好，表现也很好，每次勤工俭学，他总是超额完成任务，星期六搞义务劳动，他总是走在最前面，小小年级就晓得做好人好事。”

“他进了初中学习成绩和表现都很好，我会好好培养他的，你放心，”刘老师一脸喜悦，“我走了，我得赶队伍去了。”

街上游行完后，学校又敲锣打鼓挨个把近处戴大红花的学生送到家里。当队伍来到文毋庸家门口时，文毋庸父母少见多怪，不知所措。当老师说明来意，文毋庸父母更不知所措，但是惊喜挂满脸上，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邻居听到锣鼓声，都跑到文毋庸家里看热闹，夸奖文毋庸有出息，将来一定了不起。特别是隔壁张三叔，跑过来摸了一下文毋庸的头，“你小子真不错！”张三叔三十多岁，平时总喜欢逗文毋庸。

文毋庸此时此刻更是激动不已，又一次暗暗下决心，一定好好读书，一定不辜负党和人民、老师和父母的期望。

文毋庸成绩好，在小学时就已经显山露水了，这里就举两个例子证明一下。

第一个例子是全乡举行一次数学竞赛，文毋庸获得一等奖，他是他们班上唯一获得奖的同学。这事发生在文毋庸读小学四年级时，当时国家刚刚恢复高考不久，“科教兴国、尊师重教”开始提到日程上来，当时的芭茅公社为了响应党中央的号召，决定举行一次全公社小学高年级数学竞赛，看看各村小，各年级学生的成绩如何。既然是竞赛，题目当然比平时深一些，难一些，灵活一些。

文毋庸班上选了五个学生参加竞赛，竞赛地点在芭茅公社初级中学里。范文老师把他们带到中学后，文毋庸和同学们走进教室，按考号坐好。卷子发下来后，同学们傻眼了，题目很深，很多题型平时也没见过。文毋庸拿到试卷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没几个题目能迎刃而解，他悄悄看一下其他同学，见同学们都是紧锁着眉头，他知道其他同学不一定比自己厉害。文毋庸有了信心，首先把几个能迎刃而解的题目干掉，然后做那些比较深奥的题目。

这次竞赛题目非同寻常，从题型来看，不像平时就是简单的加减乘除混合运算，或者简单的应用题。记得有一道题是给了结果，要推算等号前面括号里的数据。文毋庸开始看到这道题目，有点傻眼，不知从何下笔，等号前面有小括号、中括号、大括号（文毋庸他们还没学），加减乘除符号都有。文毋庸仔细一分析，觉得从答案往前面推算才有突破口。找到突破口，文毋庸把这个题目干掉了。还有一道题，现在想来就是鸡兔同笼问题，可当时文毋庸是小学生，根本没见过这样的题目，也没学过方程，可是他还是找到了突破口，又干掉一题。时间到，监考老师催交卷。来到场外，很多同学见到自己的老师就垂头丧气，抱怨题目太深了，有些内容还没学过。老师给学生打气，说竞赛就是这样的，竞赛的题目比平时是深得多，不要紧，深和难的程度对每个考生都一样。文毋庸听到同学们怨声载道，觉得自己比他们好些。当范老师问及文毋庸时，文毋庸把题目意思和自己解题思路讲给范老师听，范老师由衷地夸奖文毋庸有脑子。

结果出来后，文毋庸果然叫人刮目相看，全班就他一个人获得奖，并且是一等奖，他的成绩在全公社也是第一。

再举一个例子证明一下文毋庸不一般，那是在小学毕业考试时，考试地点同样在芭茅乡初级中学。那时芭茅乡各村都有村小，而初中只一所。记得是考试数学，卷子发下来后，文毋庸看一下题目，没觉得有什么难的，就唰唰做起来。监考老师在行间里来回走动，见文毋庸笔不停地做着，忍不住看了一下文毋庸做的卷子，然后走到另一位监考老师那里，指着文毋庸对他说，这一组有一个厉害的。当时文毋庸见老师看自己的卷子时露出了笑容，就知道自己答的题目没错。老师在看文毋庸的试卷时，文毋庸就停了一会儿笔，看着老师的脸色。此时的文毋庸还没有埋头答题，因此老师的举动被文毋庸捕捉到了。那位老师不相信，走下来看了一下文毋庸的试卷，忍不住翘起了大拇指。

成绩出来，文毋庸夺得全乡第一名，并且分数很高，被推荐到灵溪一中初中部读书。但是因为文毋庸家里条件不好，县城离这里很远，交通很不方便，加上目不识丁的父母还不知道读书有好大的好处，认为认得几个字就行了，就没有送文毋庸进城读书。文毋庸父母心想，成绩再好，没有大队干部、公社干部推荐，还不是当不了干部。

文毋庸进入芭茅公社初级中学后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学校领导老师都很喜欢他，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听说要给成绩优秀的同学戴大红花，干币来和戈福到高兴得不得了，他们知道文毋庸肯定在其中。当老师念到文毋庸名字时，老师话音还没落，他们就围着文毋庸，抢着给他戴大红花。他们脸上挂满笑容，就好像是自己获奖了一样。他们一直跟在文毋庸身边，直到把文毋庸送回家，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各自回家。

成绩好差并不影响他们四个人的友谊，他们玩的时候总是在一起。文毋庸总是在学习上帮助干币来和戈福到，只是干币来和戈福到是鸭子赶不上架，因此一直没有长进。巴节上呢，成绩一直稳步在那个位置上，尽管非常努力，但是总在文毋庸后面，巴节上是属于用勤补拙类型的学生。特别是越往高年级，教材越深，知识越多，巴节上越感到吃力。

文毋庸不但在学习上帮助他们，在生活上也是倾其所能帮助他们。文毋庸家就在学校附近，通宿，尽管条件差，但总能够吃上一口热的，一口油糊盐咸的饭菜。寄宿生就没这福分，大锅菜，没油没盐，去迟一点还是冷的。有些家里条件差的寄宿生，上学来经常带些炒好的干菜，干菜可以存放几天不变质，这样可以节约生活费。

干币来、戈福到、巴节上和文毋庸成了好朋友后，文毋庸经常带他们来家玩，文毋庸父母待他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每次来后，文毋庸父母就给他们炒好菜，说是炒好菜，其实最好的就是鸡蛋拌香葱、韭菜。文毋庸家养有几只母鸡，每次下蛋了，文毋庸父母就把蛋藏起来，来了尊贵客人才拿出来。最常见的有酸萝卜，当地老百姓一到萝卜成熟后，就会把萝卜洗干净放在桶里、缸里，用水泡起来，过了一段时间，萝卜就酸了。干币来他们每次来，文毋庸父母都会给他们炒点酸萝卜叫他们带回学校吃。干币来他们至今还在回味那味道，细细想来，无非是多点油盐，多点辣椒，可是就是觉得好吃。

干币来和戈福到也会报答文毋庸。老师每次分配劳动任务，他们都会抢着帮文毋庸完成。特别是有人嫉妒文毋庸，要跟文毋庸过不去，他们会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们四个很要好，同学们几乎家喻户晓。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初中就要毕业了。五月末的一天中午，文毋庸和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几个同学来到学校旁边的一条小河旁。他们手里拿着书，但是没有心思看。现在是春末夏初，天气开始炎热起来，大家的心开始浮躁起来，他们就躲在树荫下扯谈。河岸边高坎上到处开满黄色的刺槐花，意味着夏天快来了，初中生活就要结束了。毕业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快乐地在一起了，因此有点依依不舍。

“毕业以后，你们准备去哪里读书？”文毋庸知道干币来和戈福到成绩差，考高中、中专没希望，就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能去哪里，考高中、中专没希望，要么再复读，要么回家。”干币来和戈福到有一点点伤感，他们心里清楚，现在形势大好，政策放开了，要改变农村孩子的命运，只有一条路，读书，鲤鱼跳龙门，可是他们就是不喜欢读书。

“巴节上你呢？”文毋庸转向巴节上。

“我想考中专，不过我怕考不上，我成绩没你好，高中我不想考，现在到了初三，我越来越感到学习吃力，听说高中的课程更加深，我怕以后上了高中考不上大学丢人。”巴节上知道，国家现在提倡建设人才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好些中专开始从初中招生并分配工作。

“你就好，成绩那么好，老师说，你进任何一所高中没问题，你考中专也没问题，你想去哪里？”他们反过来问文毋庸。

“我也想进中专，这样就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你们知道，我家里比较穷，如果读高中家里就要多盘几年书。”

文毋庸在家里是最小的，前面有几个姐姐，姐姐们都出嫁了，现在家里就剩两老和文毋庸了。从文毋庸懂事起，就知道父母已经很苍老。文毋庸父母没啥能耐，为了供文毋庸读书，就砍柴、磨豆腐卖。

“那是的，伯父伯母为了你读书，起早贪黑磨豆腐、砍祡卖，在山里找青藤、木姜子卖，挺辛苦的。”

“可是你读中专太可惜了，老师说，你这样的成绩读高中后考一所重点大学没问题。”

“如果能上中专也好，进去了再说，要发展以后还有机会。”文毋庸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文毋庸还清楚记得当年在刺槐开花时节他们几个人谈理想的情景。

很快就到毕业考试了，大家怀着各种心情进入考场。考试结束不久传来消息，文毋庸以优异的成绩中专入围，现在等着通知参加面试，文毋庸报考的是中师。

“面试无非是走过场，不要紧。”进城面试前，巴节上他们给文毋庸打气。巴节上差几分入围，没有去面试。

“你们面试考了哪些内容，你应该没问题吧。”文毋庸一回到家，巴节上几个就围着他关切地问这问那。

“首先看外表，老师看了我很久就问我年纪好大了，怎么那么老。”

“你不老，只是经常帮家里干活，日晒雨淋，皮肤显得黑些，我们还不是一样，”戈福到说，“农村孩子经常接受风吹雨打，当然显得老些。”

“然后问什么？”干币来问。

“然后问我为什么报考中师。”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想为祖国早做贡献，多做贡献。”

“答得好，你是有这理想，我们几个人中就你一个思想进步些，表现好些，有理想有抱负，刘老师天天夸你将来一定是国家栋梁。”

他们说的没错，文毋庸有这样的理想和抱负。文毋庸从小就喜欢看书，除了课本外还看科技书、文学书，那时家里穷买不起书文毋庸就借书看。

文毋庸梦想当科学家，想搞发明创造，想为祖国和人民做贡献。

文毋庸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家里分来一位工作组，这位工作组是城里人，经常带来书刊看。工作组喜欢文毋庸，文毋庸也喜欢呆在工作组身边，可以翻翻工作组带来的书刊。文毋庸很好奇，不管看得懂看不懂都要翻一下，总能长一点见识。

记得有一本画册，主要内容是介绍我国空军开飞机保卫祖国疆土的画面。里面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军机画面，里面有英姿飒爽的空军战士肖像，里面还有我国空军战士开着国产飞机英勇杀敌的壮烈画面，图片下面有文字说明。下面的文字说明文毋庸有的认得，有的不认得，但是他被那震撼人心的画面迷住了，翻了又翻。这位工作组见文毋庸好读书，成绩也好，就把这本画册送给他了。从那时起，文毋庸就有了祖国这个概念，就想着长大了一定为祖国做点什么。

文毋庸看书时好动脑筋，喜欢思考问题。他读到一篇科普文章，是介绍沼气的制取和利用。文章说现在农村烧饭取暖都要砍伐木柴，木柴就会越来越少，这样破坏了生态平衡。农村其实有很多资源可以代替木柴，但是没有得到利用，白白浪费了，譬如沼气，农村随处可以制取沼气，利用沼气。制取沼气方法简单，只要修一个密封的沼气池，用管子把沼气接出来就可以利用了。文毋庸看了这篇科普文章后很兴奋，马上按书上说的挖了一个池子，放进垃圾等有机物发酵。但是因为技术不成熟，没资金支持，夭折了。当时文毋庸才进初一，有这样的想法和行动很了不起，虽然没有成功，但是可以证明文毋庸很有科学头脑。

文毋庸思想境界比较高，喜欢助人为乐，在学校里，时时处处走在别人前面。记得那还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暑假里，一天黄昏，屋门口突然走来了一位陌生老人，五十来岁，穿着打扮很不整洁，像乞丐，走路无精打采，像好久没吃东西。那人来到文毋庸家门口不动了，说是讨口水喝，讨点饭吃，好久没吃东西了，走不动路了。文毋庸父母把剩下的饭全给那个人了，那人感激不尽。那人说自己家乡遭灾了，为了活命，走路投奔远方亲戚。走着走着迷路了，几天没吃东西了，希望文毋庸一家行行好。他说他已经问了几家人，没人愿意留他，看到这里开着门，就想试试运气。吃过饭后，那人请求文毋庸一家人做好事做到底，让他在这里休息一夜，他实在走不动了，也没有去处，天黑了。他说让他在干处呆一夜，哪怕是屋檐下也好。吃点饭文毋庸父母还没舍不得，但是要借宿他们犹豫了，怕遇上坏人，万一晚上那人趁主人家睡着了偷东西怎么办。文毋庸看那人可怜，不像坏人，看父母在犹豫，就说服父母，让出自己的铺给那人。文毋庸想到老师的教导，好孩子要向雷锋叔叔学习，要助人为乐，现在就是助人为乐的好机会。雷锋精神已经扎根文毋庸心间，他时时拿雷锋精神鞭策自己。那人在文毋庸家里休息一夜，第二天早早起床，向主人家道谢，准备赶路。文毋庸一家留那人吃早饭，然后又叫文毋庸给那人带路，走出寨子。

文毋庸爱好广泛，进入初中后，文毋庸的志趣偏重文学，决定当一个文豪，像鲁迅一样，用纸和笔改变国人的精神病变。

文毋庸深深受到鲁迅先生的影响，鲁迅先生的文章太感化人啦，他读了鲁迅先生的几篇文章后，很是感动，很是佩服。特别是当老师讲到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原因是因为先生想用文字拯救愚弱国人的灵魂时，文毋庸决定走鲁迅先生这样的路，希望自己像鲁迅先生一样能用文字做武器，感召国人。

二十世纪初，日本和俄国交战，战场在中国国土上。日本屠杀中国人示众，原因是为俄国人卖情报。围着看热闹的都是中国人，面对被屠杀的同胞，有人还在旁边叫好，有人脖子伸得长长的，仿佛是被无形的手捏着。

文毋庸听到这个故事无比气愤，对那些麻木不仁的国人无比痛恨，他觉得鲁迅先生说得很对，当医生只能医治国人身体上的疾病，而不能拯救国人遇弱的魂灵，这样只能多几个示众的材料或看客。

文毋庸初中毕业时，正值我国社会主义建设步入新的历史时期，实现“四个现代化”提到日程上来。此时，文毋庸的理想已经确定，就是当一名文人，用文字改变国人的精神面貌和思想上的疾病。文毋庸认为，现在虽然进入了新时代，但是国人的劣根性依然存在，自私自利、唯利是图、阳奉阴违、三心二意等不良风气依然盛行，这与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大相径庭，将会严重影响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文毋庸认为，大家只有围绕在党中央周围，齐心协力，艰苦奋斗，才能赶超美英，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社会主义强国才不会成为空话。文毋庸坚决拥护党中央提出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齐抓的决策，这也是社会主义国家优越于资本主义国家的形象所在。

快开学了，文毋庸一直没有等来中师通知书，只等来灵溪一中高中的通知书。老师不相信文毋庸没考上中师，他成绩那么好，超过分数线好多。刘老师喜欢文毋庸，就托关系打听情况，别人传来的内部消息说文毋庸面试不过关。面试老师看了文毋庸后见他显老像，就认定他是复读生，没发展前途；面试老师问他为什么报考中师，他说他报考中师是为国家做贡献，一个初中生，一个农村孩子这样讲纯粹是讲大话，讲假话。刘老师打听到原因后，心里凉了一截，真是屈才，天大的冤枉。文毋庸年纪不是很大，没有复读，只是小学一年级入门比较迟，耽搁了两年，那时农村孩子差不多都这样。农村孩子经常帮家里做事，文毋庸也一样，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不免有点显老。文毋庸没有讲假话讲大话，文毋庸是有很大的抱负的，他在学校表现很好，事事走在同学们前面。面试老师真是瞎了眼，刘老师有点抱不平。

“你读高中是一样的，你成绩好，在高中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不成问题，到时候比读中师还好些，更加能为国家和人民做贡献。”刘老师鼓励文毋庸。

“二位老人家，你们一定要送文毋庸读高中去，不然太浪费人才了，如果没有钱，我可以借给你们。”刘老师同时还专门做了文毋庸父母的工作，他知道文毋庸家里情况，小学毕业就是因为家境不好放弃了进城就读。如果现在又因为认识和钱的问题放弃深造，那太遗憾了，太浪费人才了。

“我们这回会让他读书去的，感谢老师关心，旁边人都劝我们要送孩子读书，都说孩子有出息。”文毋庸父母经历了很多事，认识到了自己以前的愚昧和短浅，这回下决心一定要把文毋庸盘出头。

暑假结束，文毋庸他们四个小伙伴各奔东西了。文毋庸进入灵溪一中继续深造，巴节上知道现在中专分配工作，加上自己成绩不是那么好，读高中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就改名换姓托关系跑到另一所初中又从初一开始读。干币来、戈福到没考上高中也没复读，而是回家进入老百姓嬉戏的“农业大学”里深造。

文毋庸初中毕业时，已经有人通过高考改变了命运，他们的语文老师就是恢复高考第一年上大学的，因而读书的好处开始在文毋庸及其父母心里烙下印记。

提到语文老师，这里插几句，因为她对文毋庸的影响很大。语文老师芳名叫喻群，高挑个儿，清秀妩媚，戴着眼镜，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喻群老师来到学校，特别引人注目，很多人见了她感到很新鲜，特别是那些老太太，像是见了稀奇古怪一样。一是因为她穿着扑朔迷离，要知道那时农村没有人穿连衣裙，在农村穿花花绿绿的连衣裙实属少见多怪。二是因为她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严格来讲喻群是大专生，那时的人对大专、本科概念不是很清楚的），要知道那时有大学文凭的人是凤毛麟角。那时的老师要么是民办老师，要么是代课老师，他们大多是高中文凭，就是个别公办老师有文凭，那都是多年前的文凭。三是因为她是女性，更是块宝，逗人喜欢。她一来，很多男老师特别是年轻男老师有事无事就围着她转，孩子们也喜欢她。喻群老师光芒四射，走到哪里都很抢眼，走到哪里都如鹤立鸡群。

文毋庸当时是个孩子，对以上几条表示赞同，但不会参与其中，文毋庸崇拜的是喻群老师的敬业精神，她的学识和为人。喻群老师不是班主任，但是很多业余时间都花在学生身上。她是除了班主任刘老师外，和学生相处时间最多的老师。文毋庸成绩好，特别受到喻群老师的青睐，文毋庸跟着喻群老师也学得了很多知识。

喻群老师一来到学校就给他们上语文课，鲁迅先生能扎根文毋庸心中就是喻群老师的功劳，喻群老师给他们讲了很多鲁迅先生的故事，当然包括鲁迅先生弃医从文的故事。尽管喻群老师是块宝，很多人围着她转，把她捧在手心里，但是喻群老师只对教书感兴趣，只对学生感兴趣。喻群老师上课专心传授书本知识，下课还围着学生转，每天课余时间教文毋庸他们一首古诗。文毋庸对中国古诗的精妙和对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的初步体验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文毋庸从此爱上了文学，以至于读高中选择文科，读大学选择中文专业都与喻群老师的熏陶分不开，这是后话。喻群老师教书成绩优秀，又特别出众，文毋庸毕业时，喻群老师也离开了芭茅中学，上调到县城学校教书，这也是后话。

文毋庸没有考上中师，文毋庸父母不服气，他们知道文毋庸成绩很好，没考上是因为面试没过关。老师说过文毋庸有出息，是个读书的料，街坊邻居也劝文毋庸父母一定要送儿子读高中，不能浪费这块好料子。文毋庸父母结合自己前半生因为没有文化遭受的罪，也懂得有文化的好处，因此决定不管家里条件怎样艰苦也要盘文毋庸读高中，上大学。

上学这天，文毋庸起了个大早。其实父母起得更早，半夜就起来忙，他们把文毋庸的行李准备好后才叫醒文毋庸。芭茅到灵溪没有班车，只有赶到三十里外的杉河镇搭班车，而杉河镇到灵溪的班车也只有两、三趟，如果没赶上，就要走到灵溪，或者等第二天再赶车，那就更麻烦。走路去是不可能的，这里离灵溪县城百多公里路，再说还要挑行李，要走到什么时候。等到第二天也不行，到了第二天就要迟到，也很麻烦。因此为了赶班车，文毋庸一家起了个大早。文毋庸母亲还给文毋庸炒了几种干菜包好，干菜放得久，几天不变质。

文毋庸一洗完脸，父亲就挑着行李催文毋庸上路。文毋庸背着一个小包，跟着父亲踏着夜色往杉河镇走去。今天天气好，满天都是星星，这样能隐隐约约地看到路面。芭茅到县城要经过杉河镇，杉河镇比芭茅乡大得多，已经有班车来往县城。芭茅到杉河的公路才修通不久，很少有车辆来往，更不用说班车。文毋庸和父亲一出门，母亲就走出门目送着他们父子远去。其实父子俩一出门不久，她老人家就看不见了，树影和夜色淹没了父子俩的身影，但是她老人家在门边站了很久。孩子长这么大还没离开父母独立生活过，这次读书去后要等放寒假才能回来，要呆那么久，孩子过得惯吗？大家都说读书是求上进，是好事，孩子能读书说明孩子有出息，母亲转念一想，心里宽松了一些。

文毋庸和父亲走到杉河镇车站，天才麻麻亮。父亲把文毋庸送上车，把行李放好，叮嘱文毋庸好好照顾自己，父亲交待完后就往回走去。父亲本来想送文毋庸到县城的，因为考虑到要多送车费，就打住了，能省一点是一点。通知书上说，到了县城，学校会派人到车站门口接待新生，请家长放心。再说孩子长大了，应该让他独自闯天下，孩子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的。

文毋庸随着班车在通往县城的公路上颠簸着，文毋庸坐在车上感到新鲜，感到惊喜，自己很少出过远门，不知学校环境怎么样，过得惯吗。

班车到了灵溪车站，文毋庸下车后随着人流往出站口走去。一出车站，果见门口不远处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灵溪一中新生接待处，旁边站着几个学生模样的人。

文毋庸朝牌子奔去，拿出通知书递给接待处的人。接待处几位学生模样的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他，并告诉他已经有几个人等在旁边，等再来几个人，就派车送他们到学校去。文毋庸就是那次参加中师面试时来过县城一次，那次是老师带着来的，并且当天来当天回，来去匆匆，还没搞清县城的东南西北。文毋庸不知道灵溪一中在哪个方向，就站在队伍旁边不敢乱跑，等着和大家一起到学校去。

文毋庸随着队伍来到灵溪一中，一切感到新鲜好奇，这里比家乡的学校大多啦，学校宽好多倍，教学楼高好多倍，房子多好多倍。这里的建筑物大多比较古老，看样子就知道这所学校历史悠久。

带队的人给新生指点，教室在哪里，寝室在哪里，食堂在哪里，指点完后叫他们自己先到寝室把铺睡弄好，熟悉一下环境，然后去报名好上课。文毋庸来到新生报名处办完手续，然后找自己的教室。还没有上课，文毋庸就到校园各处走走，熟悉熟悉环境。

文毋庸以前没离开过父母，现在什么都要自己做，有点不习惯。吃的虽然比家里不得差，但是总没有家里的那种味道，衣服也要自己洗，以前父母再忙，都会把这些做好。才来几天，文毋庸就想家了，想念父亲母亲了。

最让文毋庸头疼的是，在这里遇到了高手。这里的学生来自全县各个乡镇，还有外县的，他们在初中时都是各学校的顶尖高手。

开学没几天，学校组织了一次考试，其实是为了分班。按惯例，灵溪一中新生入学后都要考试，学校根据考生成绩好差分班。成绩在前面的分成两个班，习惯上叫尖一尖二班，这两个班是为考重点大学做准备的。剩下的分成几个平行班，是应付考一般大学或中专的。

考试成绩出来后，文毋庸有点失望，名次很不理想，也就是说没能进入尖一尖二班。文毋庸突然感到压力好大，现在不像以前，在初中读书时，自己在班上轻轻松松稳拿第一。文毋庸通过这次考试，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文毋庸开始还没什么强烈反应，当他听说如果没有进入尖一尖二班，考重点大学是没有希望的，学校也不会特别重视。没有希望进入重点大学，学校也不会特别关注你，那就意味着自己没什么光明前途了。文毋庸有点心灰意冷，初中考中师因为面试被淘汰了，心想能进入重点高中读书也好，可以争口气，可是又分在普通班里。分在普通班里，学校只希望你为本校考大学凑个数，不会把你当成为学校争面子的料。文毋庸通过和其他同学闲谈才知道，这所中学是全县最好的中学，也是省里挂牌的重点中学，每年有好多毕业生能考上重点大学，就是进清华北大也是常态，只是多少的问题，因此学校不在乎一两个进不进大学，学校不会靠一两个人凑数字。

文毋庸参加学习几个月后，觉得有点寡不敌众，在普通班都不能领先，于是有点心灰意冷，想混混日子算了，因此进高中第一个学期，文毋庸的成绩就在中下游徘徊，不好也不坏。

很快一个学期结束了，文毋庸回到家里，父母自然很高兴，问寒问暖。一个学期没见父母，文毋庸突然觉得父母老了很多，背驼了很多。为了让文毋庸读书，父母几年没买一件新衣服，冬天穿的棉衣补了又补，有些地方能看到里面的棉花。文毋庸回到家时，已经是寒天冷冻时节，可父母没有在家烤火休息，而是仍然在山野里捡柴，或者在家磨豆腐，为的是给文毋庸凑集新学期的费用。

文毋庸看到父母辛苦的样子，不想拖累父母，想打退堂鼓。

“你必须读书去，我们没有读书，吃了很大亏，现在只能靠卖苦力挣几个钱，这么大年纪了还要风里来雨里去，你不读书，就会和我们一样，天天只能和泥巴打交道，我们盼着你读书读出头，你读书读出头了，当了干部，贵气得多，就会高人一等。”当文毋庸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父母时，父母坚持要文毋庸读书。

文毋庸回到家里，乡亲们见了他问寒问暖。和文毋庸说话，乡亲们充满无限羡慕的眼光。文毋庸是寨子里第一个进入灵溪一中读书的，乡亲们都知道，能进入灵溪一中读书，意味着大学的门对着他敞开着。进了大学，毕业后就是国家干部，从此就不要和泥巴打交道。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和泥巴打交道，从此要出一个大学生，能不让人羡慕吗。

新学期到来，文毋庸回到学校，成绩明显上升。想到父母含辛茹苦盘自己读书，自己怎么能辜负他们呢。乡亲们已经把自己看成未来的大学生了，自己怎么能让乡亲们看笑话呢。如果不读书了，自己的梦想怎么能实现呢。文毋庸想，别人是人，我不是人，我未必就比别人差一些。文毋庸的变化让老师刮目相看，不相信他的成绩上升得这么快。老师开始器重他，对他另眼相看，高二开学的时候，学校把文毋庸由普通班转到尖子班。文毋庸脑瓜子本来就很灵活，只要思想不跑偏，考出好成绩是情理之中的事。

进入高二，面临着一次选择，那就是读文科还是理科。按照当时升学来看，读理科有前途些。招收理科学生的大学多些，学校也是按一比三来分配文理科学生的。分科时，文毋庸咨询现在的班主任，班主任建议他读理科，因为他理科成绩好些。文毋庸最后还是决定读文科，原因就是因为初中时喻群老师的影响太深了，自己的梦想太吸引人了。临近毕业，填志愿又成了难题。文毋庸和班主任商量后，选择了省师大中文系，文毋庸做这样的选择，与他的家境和梦想有很大的关系。

喻群老师大学毕业分配到芭茅初级中学教书，给文毋庸他们带语文课，喻群老师一上课就征服了所有的学生。喻群老师很美，刚来的时候穿着粉红色的连衣裙，很多同学盯着喻群老师的连衣裙看。喻群老师讲课全部用普通话，这在当时很新鲜。自古以来，这里教书或者交流都是讲方言的。喻群老师讲普通话，很多人还以为她是外地分来的老师，其实不是，她就是灵溪人。喻群老师声音甜美，讲课娓娓道来，同学们很喜欢她上课，就是像干币来和戈福到这样调皮的学生，虽然上课听不懂，也不吵闹课堂，还装模作样听她讲课。

喻群老师教书激情很高，除了把教材上完，还给同学们加餐。每天中午，喻群老师就会走进教室抄写课文里没有的古诗词叫同学们记下来，放学的时候叫同学们背，不会背的当然要关学呀。这些对文毋庸来说简单，因为喻群老师抄写的一般都是律诗或绝句，总共几句，文毋庸看几遍就能背下来。干币来和戈福到每次会吃尽苦头，每次关学都有他们的名字。当然喻群老师并不是无情人儿，会根据实际情况决定对策，像干币来和戈福到这样的同学，喻群老师会网开一面，像文毋庸这样的同学，喻群老师还会加码。当喻群老师知道文毋庸智力不一般，就不要他背，而要他默写。读书人都知道，默写比背诵更难，但是默写比背诵更有效一些。默写不但要求要能背诵，而且还要会写字。

喻群老师给文毋庸他们抄写了很多古典诗词，文毋庸通过记诵，不但体会了中国古典诗词的绝美精妙，还会写很多汉字。

语文课本里有一些长篇节选课文，喻群老师在讲授这些课文时，总会发挥，总会把原著尽量多扯一些。特别是讲到像《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古典长篇名著时，喻群老师就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喻群老师给同学们发挥后，文毋庸感受到了中国文学的博大精深。文毋庸很想知道原著是什么样子，但是因为家里穷，加上购书不方便，只好心想等有钱了，就把所有的名著买完读完。

喻群老师讲课，同学们经常听呆了，文毋庸也是。文毋庸暗自为喻群老师点赞，同时迷上了文学。喻群老师把鲁迅先生介绍给同学们，介绍给文毋庸后，文毋庸做起了文豪梦，以为文学无所不能。因此高二分科时，文毋庸思想矛盾了一会儿以后还是选择了文科。

高中三年结束，文毋庸如愿以偿进了大学，被保送到省师大就读，免学费，还有生活费。

文毋庸拿到省师范大学通知书后，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都跑来祝福。尽管他们初中毕业后没在一起，但是还是有联系，有机会还是聚聚。

巴节上初中毕业后，没有进高中，他看到现在形势越来越好，还是想读书，但是他知道自己成绩不如文毋庸，考好一点的大学比较难，就决定进中专算了。他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因为自己初中毕业没考上，再读初三就不能报考中专，上面明文规定，中专不招收复读生。巴节上左右为难之际，有人给他父母出点子，叫巴节上到别的学校从初一再读，这样谁也不知道他是复读生。巴节上家里条件比文毋庸家好多了，家里许诺，只要巴节上肯读书，他读到哪里家里盘到哪里。

巴节上父母托关系把巴节上送到离芭茅乡很远的另一个叫西岐乡的初级中学读初一。为了保密，巴节上一家对谁都不说，还把他的姓名改了。他们知道，一旦事情暴露，巴节上就没有机会报考中专，那么这几年花的心血白费了。

文毋庸进高中一个学期结束后回到家里，邀干币来、戈福到去过巴节上家，但是没有见到巴节上，问巴节上父母，他们遮掩说巴节上走亲戚去了，好久不会回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白跑了一趟，巴节上回来了我叫他找你们来玩。”出门时，巴节上父母对文毋庸他们说。

“好的，他回来了一定得告诉我们，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我们想他。”

文毋庸他们回来后各自回家了，后来巴节上也没来找他们玩。

到了高中，学习任务更加紧了，文毋庸没有闲暇时间联系巴节上、干币来和戈福到。其实他们一直没见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和文毋庸还能偶尔见上一面。

干币来和戈福到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高中，也没有在初中复读，只有回家和父母一起种田。他们回家不久就是农忙季节，是农民抢收季节。抢收时节农家无闲人，老少齐上阵，人越多越好。尽管父母知道他们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劳动习惯，也把他们叫去一起劳动，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没读书了就要种田，农田不养闲人。

秋收时节，太阳仍然肆无忌惮地炙烤着大地，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秋老虎下山。

一天清早，干币来父亲搬着打谷机，干币来母亲背着打谷机滚筒朝责任田走去，干币来挑着箩筐跟在他们后面。到了田边，父母看到金灿灿的稻谷满心喜悦，但是他们知道只有把这些稻谷放进了仓库里才算是到手的东西。他们一走到田边，母亲就拿出镰刀割谷子，父亲架好打谷机调试好后准备打谷子。

开始干币来帮父亲打谷子，他认为自己是个男子汉，应该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可是干了一会儿就受不了啦。干币来汗如雨下，汗水流到眼角里刺得眼睛张不开，还有手被秸秆叶子划破了，再被汗水一浸，刺骨痛。打谷子的同时脚还要用力踩打谷机踏板，滚筒才会转动，干币来以为自己有二两毛力气，开始打谷子时用力猛踩几下，可是没几个回合就力不从心了。干了不一会儿，干币来手脚开始不协调起来，然后累得直哼哼。打了一会儿，干币来和父亲一起拖装有稻谷的打谷机桶，这时的打谷机桶很沉的，干币来完成此项任务后，显得精疲力尽，无奈地站着，想休息一会儿。父亲见他那无奈样，就叫他帮母亲割谷子。干币来割了一会儿，腰杆弯不起，还把手割破皮了。

“你休息一下。”父亲心痛他，边打谷子边对他说。“休息一会儿又来，你要加强锻炼，不读书只有干体力活下贱活。”父亲同时教育他。

干币来累得实在受不了，也不管父母怎么辛劳，径直走到田埂上，躺在草丛里休息一会儿。他现在有点后悔以前没有好好读书，文毋庸现在坐在教室里，日不晒，雨不琳，但是自己不是读书料，羡慕别人也没用。

熬到了太阳下山，父亲才喊收工。回去的时候，还要挑一担谷子。本来就很累，还要挑一担谷子回家。干币来实在累不起，只挑半担回家，其他的任务都留给了父母。

今天是熬过去了，可是明天还要来，秋收才开始还得继续煎熬啊。

花了一个多星期，干币来家里的稻谷全部收完，这段时间里，干币来深深体验到农民的艰辛和困苦。干币来以为秋收完了就没事了，哪知道紧接着就是秋种。父亲把田地翻耕过来，然后栽种油菜、小麦，干币来也要跟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做老百姓的，没有一天能闲下来，除非到了眼睛闭上的那一天。”父亲见干币来不情愿下地劳动，就对他说，“谁叫你读书时不努力，现在只有种田的命，如果你有你同学文毋庸那样读书厉害能考上大学就不用种田了。”

“我不知道好好读书？可是就是读不进去。”干币来回敬父母。“打谷子这几天累死我了，现在没什么多事，让我休息一下，没有重要事不要叫我。”

“种田没什么出息，我们还是给孩子想条出路。”父亲知道种田发不了财，加上干币来还是个半大孩子，没有劳动习惯，就想给干币来找点有出息的事做，就和妻子商量。“再说家里就分得这三亩多田，有我们两个老的种就够了。”

“我也这么想，分田到户几年了，仅仅是有饭吃，靠种田发财是不可能的，粮食不值钱，我们就分得三亩多田，再增产也就那么多粮食，”干币来母亲也在思考干比来的出路，“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养儿不学艺，挑断箩筐系，我想他读书不行，只有学手艺。”

“好的。”

干币来父母想，不让干币来学手艺，以后只有死种田，就要和泥巴打一辈子交道，太没出息了。如果学了手艺就好讨吃些，人也贵气些，给别人做工，吃别人的，还能得工钱，多好啊。学什么好呢，学泥工，学木工？学泥工，可以帮别人修房子，但是现在修砖房子的很少，学木工，可以帮别人修木房子，可以帮别人打家具，相对来讲，学木工还有前途些。干币来父母思来想去决定让干币来学木工，决定后就给干币来找师傅，干币来父母给干币来找了当时比较有名望的向文师傅。向文师傅即是小料师傅也是大料师傅，就是能打家具也能修木房子的师傅，向文师傅确实出名，十里八乡的人都请他做木工活。

干币来跟着向文师傅学木工，开始没有工钱，就是能混碗饭吃，后来能做一些木工活了，就收半价，但是归师傅所有，不过有时候向师傅也给他一些小用钱。

等出师就好了，自己就可以拿工钱。按规矩，学艺至少要三年才能出师，不过跟着师傅也好，不要愁活。向文师傅比较有名望，找他干活的人比较多，哪家修房子，首先想到的是他，请他做掌墨师傅。哪家嫁闺女打家具，就会想到他，就会请他上门打家具。这样一呆就是十天半个月，干币来也跟着呆十天半个月，嘴糊得了。

戈福到初中刚毕业时回到家里，没什么多事做，整天东游西荡。很快到了秋收季节，这时同样会被父母吆喝着帮忙收割稻谷。戈福到家收割稻谷时，与干币来家不同，难度大得多。戈福到家水田多，在水田里收割稻谷，稍微凉快些，但是更累人些。在水田里来回地走，不一会儿就搞得你脚跛手软。还有就是打谷机陷进了软泥里，拖打谷机时先要使好大劲把打谷机提起来再拖。几个回合后，戈福到就累得倒在水田里，弄得满身泥水。父母见他那样，就叫他上岸休息去。戈福到家比干币来家分的责任田多些，还有几块高坡田，最远的有几里路，来回光走路就累人，可是还要打谷子挑谷子。戈福到每天一出门就是唉声叹气，但是没办法，父母去了自己不好意思呆在家里享清福。

秋收秋种完成后，戈福到什么体力活不干，整天游手好闲，说是补偿前几天的辛劳。儿大不由爷，父母没办法，讲不听，就由着他。

戈福到父母见戈福到整天游手好闲，怕他走邪路，也像干币来父母一样给戈福到做动员工作，叫他学手艺去。戈福到父母想来想去，决定要戈福到跟着一位手扶拖拉机师傅学开车，那时开车拿驾照还没那么正规，好多人就是跟会开车的人学一下就自己开车了，那时没什么好车大车，见得最多的是手扶拖拉机，偶尔也能看见几辆解放牌汽车。

戈福到父母想，学开车好，到哪里去不要走路，也方便给自家拖东西，省力得多。戈福到父母有远见，虽然那时还没什么车，但是从今天的现状来看，学开车是很有远见的。

戈福到跟着一位姓张的师傅学开车，张师傅开车，戈福到在旁边看，更多的时候是帮张师傅上货卸货。戈福到有点厌烦，但是父母告诉他，当徒弟就是屁股要轻点，不然师傅不会传授真功夫，等出师后就好了，因此戈福到耐着性子跟着张师傅东奔西波。

文毋庸、巴节上、干币来、戈福到他们四个自从初中毕业后，很少见面，特别是巴节上跟他们三个更是没见过一面。你说没有见过一次面，但是有一次，干币来感觉到见过巴节上，但是没有打招呼。

那次，干币来跟着师傅到西岐乡给人家打家具，那家人就在西岐乡中学附近。中午休息的时候，干币来没事，就到中学里面转一圈消磨时间。他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不是巴节上吗。可是那人对干币来看一眼，无动于衷，扭转头朝教室走去。干币来不解，就跑过去询问刚才和他在一起玩的那几个同学，问刚才进教室去的那人是不是叫巴节上。

“他不叫巴节上，你看错了，他叫潘贵富。”

“哦。”干币来有点疑惑不解。

向师傅这时叫他回来做事，干币来就离开了学校，但是他心里一直不美，觉得那一定是巴节上。回来后，干币来见到戈福到，把这件事说给戈福到。

“巴节上也真是，以前那么好，现在见了面招呼也不打。”戈福到听了很气愤。

“我打听了一下，他不叫巴节上，但是我看着好像，不过我们隔着一段距离。”

“肯定是他，他可能在复读，怕我们揭穿他的老底。”

“这人也真是，我们就是知道他复读，也不会讲出去的，他又不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把我们看成什么人了，毕竟我们初中同过三年学，平时玩得那么好。”

“人家在奔前程，不像我们，浪儿一个。”

“自己搞自己的，我又不要将就他吃饭。”

“别说得这么难听，别人有别人的想法。”戈福到劝慰干币来。

分道扬镳

前面已经说过，临近高考，文毋庸找现任班主任商量如何填报志愿。班主任先问文毋庸的想法，然后问文毋庸家里人的想法。文毋庸把自己的志向和家里的情况全部说给那位班主任听，班主任和文毋庸谈了很久。班主任知道文毋庸的志向和他的家底后，建议文毋庸报考师范类的大学，因为师范类大学有学文学的，而且文学氛围浓厚，还免学费，并提供一定的生活费。班主任告诉文毋庸如果能考上省师大也很不错，因为省师大是一所名气比较大的师范类一流大学，学校里的中文系名气也大，近几年在校生里面出了几个知名作家。如果进了省师大，不但可以继续深造，还可以减轻家里负担。文毋庸想来想去，觉得老师的建议很实在，就决定报考省师大。正好从这年开始，灵溪一中有保送省师大的名额。学校综合评估后，决定保送文毋庸进省师大。这样文毋庸只参加了高考预考就拿到了省师大的录取通知书。文毋庸预考成绩很理想，平时成绩也不错，师大招生老师看得起他，文毋庸就被直接录取了，而且是文毋庸向往的中文系。

文毋庸没参加高考就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到家里，父母见了很高兴。父母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儿子就有了铁饭碗，就是国家的人，就是村里人十分羡慕的国家干部。文毋庸回到家里，成了寨子里茶余饭后的中心话题，这之后，亲戚朋友前前后后来文毋庸家里道喜。文毋庸为父母争了光，乡亲们都认为文毋庸家祖坟埋得好，出人了。文毋庸成了家长教育孩子的教科书，成了孩子心目中学习的榜样。

听说文毋庸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回到家里，干币来、戈福到马上跑来祝贺。

“你真厉害，老师没说错，大家没看错，你有出息。”干币来和戈福到都很羡慕文毋庸，他们知道，这意味着文毋庸将要步入公家人的行列里，变成人们心目中向往的贵人啦。从此以后不要和泥巴打交道，不要经受风吹雨打，不管天干地涝都有饱饭吃。

“其实没什么，出来就是当一名老师，没什么了不起的。”文毋庸谦虚，他认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好朋友，他们的友谊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以后还会记得我们吗？”干币来和戈福到知道，虽然文毋庸出来是当老师，但是他们知道，文毋庸读的大学不是一般大学，就是当老师最低也是在县城教高中，分得好的话可以在州府、省府教中专或者大专，当然也有可能分到其他行业当干部。文毋庸祖祖辈辈和泥巴打交道，到了文毋庸这一辈，一下子变成了国家干部，变成了城里人，多了不起啊。

“你们说到哪里去了，我们还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文毋庸确实没想到他们从此以后会有多大距离。

“怎么没见巴节上，你们有巴节上的消息吗？”文毋庸突然想到巴节上，就问。

“没有，我们以前去过他家，他父母说他走亲戚去了。”

“走亲戚去了那么久，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有人悄悄说他可能在西岐初中读书，我有次跟师傅在西岐打家具，打家具的地方就在学校旁边，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走进西岐学校玩，无意中发现有一个人影好像巴节上，但是一下子不见了，我问其他同学，他们说那人叫潘贵富，不叫巴节上，我就不好继续追问。”干币来说。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知道改名字的大有人在，但是改姓的没听说过，改姓就是出卖祖宗。”文毋庸怀疑。

“我敢肯定是他，他的背影烧成灰我也认得。”

“那他是不是怕我们说什么。”戈福到补充。

“怕我们说什么，如果是巴节上，那肯定是怕我们揭穿他老底，其实他想多了，就是我们知道他在那里，我们也不会说出来的。”文毋庸说。

“如果他在读书，也该参加考试了，不知怎么样，不管怎么样，大家聚聚多好啊，不然又不知好久才能相见。”干币来期盼着。

文毋庸父母留干币来和戈福到吃晚饭。吃过晚饭，干币来和戈福到留在文毋庸家里过夜，他们聊了很久。第二天，干币来和戈福到各自回家了。

要读大学了，要进大城市了，文毋庸父母喜上添愁。在县城读高中，文毋庸吃穿都不如别人，可那毕竟是在县城，勉强过得去。现在读大学了，而且是在大城市，穿戴太寒碜了怎么见人，于是文毋庸父母绞尽脑计给文毋庸从头到脚全部换了新的。文毋庸这个假期没什么多事，现在不要像读高中时那么拼命读书了，也不要像读高中时那么紧张了，于是走东家串西家，或者挑水打柴，或者呆在家里看闲书打发时间，等到九月初去省城报名。

没想到的是，就在文毋庸即将读书去的前夜，干币来和戈福到带着巴节上来到他家为他送行。

“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文毋庸见到巴节上又惊又喜。

“现在可以讲了，三年前初中毕业后我爸妈找关系把我送到西岐初中读书，我想考中专，你知道，我成绩没你好，我怕读高中以后没考上大学划不来，可是中专不要复读生，我只好到别的学校从初一复读，而且改了名换了姓，其他人就不知道我是复读生。”巴节上解释道。

“结果怎么样？”文毋庸问。

“还好，考上了州里的一所中专，学行政管理的，不管怎么样，包分配。”巴节上开心地笑了。

“那就好。”

“那次干币来到西岐中学来玩，我其实看到了他，可我怕他认出我，怕露馅，就装着没看见他，”巴节上回过头给干币来道歉，“不好意思，对不起。”

“其实没什么，不过你确实多心了，即使你见了我，我也不会讲出来的，我们毕竟是好朋友。”

“你们现在都好了。”戈福到对着文毋庸和巴节上羡慕地说。

“都会好的，你们在家里好好干，也会好的，你们没看到，现在政策越来越好，越来越开放，只要努力，发财机会越来越多，不像以前管得紧。”

文毋庸考上大学后，不但村里人对他刮目相看，机关单位工作人员也投来羡慕的目光。

按照通知书上说的报名之前先到本地粮店卖几百斤粮食，因为今年下半年关系还没转过去，因此自己要先卖点粮食给粮店，转关系后变成了居民户口才可以享受国家粮。文毋庸和父亲挑着粮食走到粮店门口，粮店工作人员听说是考取大学卖粮食转关系的，大家纷纷围拢来，边工作边问考到哪里。当他们听说是考上省师大，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啧啧称赞。“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文毋庸此时就有这样的感觉。

从此以后文毋庸就是城镇居民了，不要再和泥巴打交道了，这是最大的好处，接着还会有很多小恩小惠接踵而至。

文毋庸进大学报名去，同样起了个大早，文毋庸现在看到什么都感到新鲜。文毋庸没到过省城，现在时时处处想象着省城的繁华，自己从一个乡下孩子一下子步入到省城，文毋庸想着想着会情不自禁地笑一下。去省城有两条路，可以坐班车，可以坐火车。坐班车就从县城启程，坐火车却要从邻县大庸出发。文毋庸决定坐火车，因为通知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坐火车车费减半。文毋庸打探坐火车和坐汽车的票价后，心里一划算，觉得坐火车还便宜一点，况且以前从没坐过火车，也没看见过真火车，现在有机会了何不珍惜一下。

上学去的时候，父亲坚持送一程，因为有很多行李，父亲怕文毋庸一个人挑不动。同样，先得起早床到杉河镇赶早车到县城，再到大庸火车站，到杉河镇要走路。文毋庸父亲挑着行李把文毋庸送到大庸火车站，然后折回来。他老人家本来也想去省城见见世面，但是因为没有多钱就没去了，但是到了大庸火车站看到了真火车觉得没白来。

文毋庸和父亲带着行李千辛万苦来到大庸火车站售票口，他把通知书递给售票员，售票员一看只收他半价，同时买票的另外几个人都要全价，就他一个人只要半价，大家投来羡慕的眼光。文毋庸忍不住暗自高兴，这就是考上大学的好处啊。文毋庸现在好惊喜，终于见到了真火车，火车很长，不见头尾，火车很高大，自己站在旁边犹如小巫见大巫。文毋庸此时也遇到了一件难事，留在外面的钱不够了。来的时候，父老乡亲都告诫文毋庸，出门在外要格外小心，有扒手，有骗子。为了防止钱丢失，防止扒手，文毋庸按计划留了一些钱在外，其余的用一块布包起来，母亲用针线把布包缝在最里面的衣服里。可是到了大庸，买了票后发现留在外面的钱所剩无几，万一路上要用怎么办。文毋庸只好一个人装着上厕所，见无人就赶快悄悄扯断缝的线，从里面拿出一点带着体温的钱以备路上用。

到了火车上，文毋庸总是东张西望，时时刻刻提高警惕。火车是下午五点多钟的，火车开动后不久就进入了夜幕里。火车哐当哐当带着文毋庸前往省城，坐在火车上，文毋庸听着有节奏的哐当声，很新鲜。夜幕降临，文毋庸愣是不敢睡觉，眼睁睁看着车厢里来来往往的人。有时候文毋庸看到乘警来回走动，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到了后半夜，文毋庸实在支持不住，迷迷糊糊了一会儿。那时通往省城的火车比较少，而且线路绕了很大一个圈，火车开到省城要十多个小时。醒来后文毋庸连忙找自己的行李，发现自己的行李还在行李架上，心里踏实了。火车经过很多地方，几乎绕了大半个省，途中经过哪些地方，文毋庸不知道，因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夜幕里进行的。

第二天七八点钟，火车到了省城，播音员提醒旅客带好自己的行李下车。文毋庸随着人流走向出站口，文毋庸来到省城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人太多了，头跟头，脚挨脚，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这才叫人山人海。到了省城，见到如此多的人，见到如此高大的建筑物，见到如此辽阔的广场，见到如此多的车，文毋庸傻眼了。相比之下，文毋庸觉得自己太渺小啦，世界太伟大啦。

文毋庸一出火车站，感到茫然，不知东西。文毋庸想到通知书上说的，学校会派人派车在广场上接待新生，文毋庸就找师大接待新生的牌子。没有人接待，怎么到学校去，地方这么大，才来不知东南西北，加上语言不通，就是要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就是问到路了，可不像乡里好找，也不是一脚两脚路。今天好多学校开学，接待新生的牌子好多。文毋庸挨个寻找师大接待新生的牌子，走了一会儿，终于看到师大接待新生的牌子，文毋庸悬着的心放下了，就提着行李朝接待处走去。文毋庸把通知书递过去，接待处的人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给他指点。

文毋庸带着行李随着车子来到师大，一进校园，文毋庸就被师大古色古香的建筑、参天的古木、整齐划一的街道吸引住啦。看样子就知道这所学校历史悠久，规模宏大，不是一般的大学。文毋庸按指点办理完报名手续，然后把行李提到寝室里。同寝室的同学有六个，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互相介绍后各就各位。

文毋庸看时间还早，就想在校园里走走，看看校园有好大。师大很大，有灵溪一中几十个大，差不多有灵溪县城那么大。这里的房屋整整齐齐排列着，这里的道路宽阔错落有致，四通八达，道路两边都有高大的树木，还有剪得整整齐齐的常青树。文毋庸走了一段路后折回头了，有人给他说那里、那里都是师大的，一眼望不到边，看不完以后有时间再看。

有人喊吃饭，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文毋庸回到寝室拿出餐票朝食堂走去。文毋庸进入师大的第二个大好处就是报名后，学校给他发了好多餐票，如果节约吃，家里不要添补好多了。

文毋庸来到师大，第三大好处是这里的图书馆很大，藏书很多，好多书是文毋庸以前梦寐以求的，现在他可以天天借书看。文毋庸虽然学的是中文专业，但是自己以前没看过多少文学著作，只是觉得自己对文学感兴趣而已。以前家里穷，没钱买书，要买一本书，要下好大的决心，父母要花好多劳动力。就是要买书，也只是买一些资料书，像这些对考试作用不大的书很少买。但是文毋庸喜欢看书，喜欢看文学书籍，偶尔借来一两本就会爱不释手。现在好了，这里有的是书，而且借书看不要钱，古人说得好，“书非借而不能读也”。还有阅览室，里面有很多书刊杂志，然而文毋庸去了一次阅览室就不再去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看到一篇文章，觉得写得好，翻过来想看看结尾，可是没看到结尾，只看到一个洞，原来是别人把里面的内容剪去了，成了名符其实的书窗。从此以后，文毋庸只喜欢去图书馆借书看，反正图书馆有的是书。

文毋庸来师大后完完整整看完的第一本名著是《红楼梦》。“看书不看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文毋庸初中时就听说过这本书，也在课文里看到一些节选，于是好想看看这本书，但是一直没机会看，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这本书确实写得好，先不讲作者写出了封建社会的历史变迁，就讲里面的诗词歌赋，足可以看出曹雪芹不愧为是文学巨匠。没有深厚的文学功底，肯定写不出这样的好作品。看了这本书，更激发了文毋庸继续走文学这条路。说实在的，文毋庸文科成绩很好，理科成绩更好，但是他报考了师大中文系，就是想走文学道路，用文学改造人生，这是他的理想。

前一阵子，师大出了几位知名作家，他们发表了好多作品，这些作家作品引发了一个新的流派，即寻根文学，这一流派风靡了好久，把师大地位一下子抬高了好多倍，这也是文毋庸报考师大中文系的一个原因。

看完了《红楼梦》，文毋庸又借《三国演义》、《水浒》、《西游记》看，这些书以前早已闻名但一直没见其面，现在终于见到了真面目。

看了这些名著后，文毋庸有点羞愧，自己想当文豪，可是相比之下，自己没有那些文豪的才华，离文学殿堂的门还很远。

文毋庸边看书边试着写一些文学作品，写来写去，总感觉到没有霸气，打动不了人。文毋庸分析原因，认为是自己生活经历太肤浅了，自己一直在学校里生活，没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身边也没发生过轰轰烈烈的大事，认识的人也都是些小人物，加上现在生活越来越好，硬要写只有无病呻吟。

“你想走文学道路，想取得成就，要么写歌功颂德的文章，当政人喜欢；要么写批判现实的文章，下层人喜欢；要么就写下三烂的武打小说、言情小说，闲得无聊的少男少女们喜欢。”

相处久了，室友都知道文毋庸的爱好，有人给他指点迷津。

“你说的有道理。”

文毋庸觉得室友说的有道理，但是目前做不到，文毋庸陷入沉思。歌功颂德，当政人最喜欢，也是最有前途的，但是文毋庸认为那是拍马屁，帮人吹嘘，自己不喜欢，也不愿意做。文毋庸一直生活在最下层，没有看到多少冠冕堂皇值得大写特写的人和事，虽然分田到户几年了，农民能够吃上一口白米饭了，但是他们仍然有很多辛酸和疾苦，他们的生活充满血和泪。就拿村寨变化来讲，分田分山到户不久，文毋庸家乡一夜之间全部焕然一新，所有的旧木房子全部换成了新木房子，但是山上一夜之间全部光秃秃的了，不知道这变化是喜事还是悲剧。分田到户第三年，天大旱，开春好久不见下雨，眼看秧苗要干死了，急死老百姓。有水源的地方老百姓常常为争抢水打架，没有水源的地方，有些人就用水桶往田里挑水，一天下来累得半死，还不能打湿巴掌大块地方。第二天太阳一出，昨天挑的水全部化为乌有，这是文毋庸亲眼目睹的悲剧啊。文毋庸参加了这次抗旱，他和他父亲一起，为了给田里放水，经常通宵守在水沟旁。写英雄人物嘛，这个要求有点过高了，战争年代英雄辈出，和平年代少之又少，以前还出了几个英雄人物，像铁人王进喜、雷锋叔叔等，现在没有人会做这些，一切向钱看了。如今的世道本来就不是生产英雄人物的时代，何况自己又生活在一个平庸的环境里，身边能有几个值得大写特写的人和几件值得大写特写的事呢。写批评现实的文章，文毋庸觉得有点不近情理，现在政策越来越宽松，人们的生活也比较安宁，找不到好多社会污点，即使有也是吹毛求疵，更没有需要用刀光剑影解决的深仇大恨。有人告诉他，批判现实的材料不是没有，是你自己没发现，现在沿海地区资本家开始诞生了，人吃人的现象开始出现了，官场上开始腐败了，勾心斗角、贪污腐化这些现象开始蔓延了，嫖赌这些陋习开始滋生了。文毋庸听着他们说，但是不全信，自己没亲眼看到。说实在的，现在的整个形势还是很好的，主流还是积极向上的，没有多少东西需要自己批判，即使有也轮不到自己批判。写不入流的武侠小说、言情小说，是可以赚几个小钱，但是那不是自己想做的。文毋庸看过几部武侠小说，觉得那不是文学，那纯粹是把文字拼凑在一起故弄弦虚，里面还有很多错字错词和语法错误。言情小说呢文毋庸也看过几部，还曾经为之动容过，后来觉得它们不接地气，好像爱情只属于公子哥哥、大少奶奶们，而且这些人喜欢折腾，有好日子不好好过。

那就虚构吧，有人提醒他，文学作品都是虚构出来的，可是文毋庸是一个正值善良的人，不想无中生有，胡编乱造，迷惑读者眼球。

唉，也许是自己视野太狭窄，太片面了，看来自己想当文豪只能是一个梦啊，现实和梦想有距离啊，看来只有好好读书，多学点知识以后更实用。

让文毋庸高兴的还有，到了师大，看到了很多外国名著，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收获。以前读书偶尔听老师讲外国有很多文豪，外国有很多优秀的文学作品，但是就是没看到。

文毋庸首先看完的第一部外国文学作品是《红与黑》，接着涉猎了《安娜﹒卡列尼娜》、《哈姆雷特》、《战争与和平》……

以前读书时，老师常说资本主义社会腐朽黑暗，文毋庸就想看看他们的文学作品，想通过他们的文学作品了解资本主义社会到底怎么腐朽黑暗。文毋庸看过一些外国著作后，觉得西方人和东方人确实有很大差异，特别是和我们，因为国情不同，制度不同，差异更大。从人性上来讲，文毋庸觉得西方强调个人意志，我们强调集体意志。集体意志保不住何谈个人意志，没有个人又何谈集体，其实二者密不可分，不能对立，要有机地结合起来。不过文毋庸还是认为，首先应该强调集体意志，没有集体意志，个人意志展现不了。也就是说，文毋庸赞成个人服从集体，很显然，这世道不只有哪一个人，是很多人。人多了，不能很好地把握个人和集体的关系，没有集体规矩，就会乱套。在为人处事上文毋庸觉得西方人赤裸裸的，我们含蓄些，讲究韵味，也许是不同文化的熏陶，不用说文毋庸偏向含蓄。

其实文毋庸心里明白，很多事物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特别是评价西方和东方这两大悠久的历史更不能一概而论，以点概全。

文毋庸大学四年，读了很多书，满载而归。当文毋庸孤身一人回到家乡，有人笑话他没用，读了四年大学女朋友找不到。文毋庸付之一笑，他认为爱情可遇而不可求。文毋庸虽然没有遇到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他还是牵挂一位女同学，直到现在，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回忆起他们相处的那些日子。

文毋庸读大学时，上课期间除了周二下午要参加政治学习外，其余的下午都不要上课，晚上也不要上自习。很多同学到了大学，并不看重文化成绩，能拿高分就拿高分，不能拿高分只求及格，拿个毕业证了事。下午、晚上没人管，学生就散落在各个角落里，引出很多问题。下午、晚上不上课，有一部分要读书、求进步的学生想上课，但是没地方去。学校看到这种情况，就号召各系组织各种兴趣小组和社团，把想读书，想发展的学生吸引在学校里，再把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学生吸引过来。这个方法很有效，很多学生发现自己的兴趣爱好特长有了用武之地，在保证文化课能及格的基础上就奔赴到相应的兴趣上去，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学生也有一部分在兴趣小组里露了面。大学生很活跃，不像高中生那么压力大，学校开办了很多兴趣小组和各种社团，学校里显得生机盎然。

文毋庸除了上规定的课外，也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尽管他感觉到当文豪有点望尘莫及，但是不忘初衷，时刻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所以仍然选择文学创作小组，课余时间随时到文学创作小组里的听课。正式上课，老师只讲书本知识，有汉语知识，文学知识，而文毋庸喜欢的写作放在那后面。特别让文毋庸头疼的是，杂七杂八的公共课很多，占了很多时间。这些课不得不学，不及格拿不了毕业证。

文学创作小组授课设在中文系的阶梯教室里，到了文学创作小组里，文毋庸认识了很多本班本系以外的同学。文学创作小组云集了本系和其它系的喜欢文学创作的同学，其中就有英语系的袁静静。

开课第一天，文毋庸走进教室，前几排已经坐满了人，文毋庸看来看去发现还有一个空位置，可是旁边坐着一个女孩，文毋庸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后面有位置，但是文毋庸不想去，文毋庸明白自己上大学是求进步来的，求知识来的，不是消磨时间来的，所以每次上课喜欢坐在前排，不喜欢坐在后排。坐在后排的同学上课不是打瞌睡，就是看课外书，更有甚者躲在后面讲小话。文毋庸不能强求别人做什么，但是能要求自己做什么，因此每次上课，不管是专业课，还是公开课，都喜欢坐在前面，离老师近些，听得清楚些。还有个别老师讲课用方言，如果不认真听，就会一个字听不懂。

“这里有人坐吗？”文毋庸有礼貌地问那个女孩。

“没有人，要坐你就坐。”女孩没有看文毋庸，声音冷冰冰的。

文毋庸坐下去的时候，瞟了那女孩一眼。因为女孩是坐着的，看不出身材优劣，因为没有看清正面，感觉不出女孩漂不漂亮。从轮廓看，女孩不是男同学评论和追捧的那类，但也不赖。其实好不好看与自己无关，文毋庸不奢望和热衷虚无缥缈的东西。

文毋庸坐下后，拿出笔记本，等待老师讲课。老师进来开始讲课，因为是针对文学创作小组，所以老师讲的内容和文毋庸平时的专业课有重复的地方，但是文毋庸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记着。这里是给创作兴趣小组讲创作课，上的内容比较专一，其中也有文毋庸平时上课学不到的东西。

第二次参加兴趣小组培训，文毋庸早早到教室候着，他怕前面没位置。他来得早，位置由他选，但他还是坐在上次坐的位置。他有个习惯，选定一个地方，下次就会不知不觉地又去那个地方。他买东西也有这样的习惯，如果第一次在哪个店里买东西，第二次也会不知不觉地去那里买东西。他坐下去后，把书和笔记本放在位置上。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但是没有一个人往他这边来。没有人还好些，他乐得自在，他本来就不喜欢扎堆。

“没有人吧？”快上课了，他身边飘来一个身影，是上次那个女孩。

“没有人，要坐就坐。”快上课了，文毋庸心思在讲台上。

老师讲课，文毋庸边听边记笔记。讲课的老师是学校很有名气的写作老师，发表过作品，这一点吸引着文毋庸。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下课休息期间，文毋庸忍不住哼起歌来，但是竟然遭到同坐反对。“我在整理笔记，别打乱我的思路。”

“你今天怎么来迟了？”文毋庸本想继续哼歌，但是忍了，别人是女孩子，让着点，就转移话题。

“你关心是吗？”那女孩没看文毋庸，继续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我怕你迟到，迟到了要抄我的。”

“你还想献殷勤。”

“我就是担心你借我的笔记，才希望你早点来。”

“你放心，我不会借你的，有人给我借。”

文毋庸本来想接下去说两句的，老师讲课的声音堵住了他的嘴，到嘴边的话吞下去了。休息了一会儿，老师接着讲课。老师一讲课，他们都把眼光集中到老师身上，看得出来，他们两个都热爱学习，渴望知识。

说来也巧，这以后，这排位置没人坐，总是留给他们俩坐。他们俩呢，尽管没有一起来，但是最终坐在一排，总是同桌。到了大学，很多人不喜欢坐前面，坐前面受拘束，不能做小动作，上课得假装认真。不管你喜不喜欢这门课，得给老师面子，不能在老师眼皮底下晃悠，胡作非为。老师也明白，很多人进了大学，只为六十分，因此老师讲课睁只眼闭只眼，泰然自若。

第一排位置成了他们的专属，他们不约而同坐在一起。其他同学以为他们是一对，自然而然把那排位置留给他们。不过下课后他们各走各的路，他们不是一对，回去的方向不同。他们不在一个系，寝室隔得远呢，平时上课隔得远呢。他们也没留下任何通信方式，他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因为没有谈恋爱，周末没有拍拖，文毋庸要么在寝室看书，要么在校园里走走。

一个周六，文毋庸构思一篇文章，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就想出去走走，激发灵感。他走着走着来到西子湖边。西子湖在师大校园西边，再过去就是郊外。这里比较偏僻，但是这里青山绿水，风光旖旎。为了划清界限，学校在湖边修了湖堤，湖堤外面是绿水，湖堤里面是树林，树林里有小道，偶尔还见一两个亭子。因为这儿离教学区较远，离生活区较远，平时很少人来这儿，但是周末这里游人比较多，特别是谈恋爱的人喜欢来这儿，这儿安静。

文毋庸一个人走路，不好意思在树林里穿，怕遇到惹眼的风景，他就沿湖堤走。他走了一会儿，觉得思绪更乱。他停下脚步站在湖堤上，眼光投向西子湖。湖面上风较大，吹起了他的头发。今天怎么了，感到好寂寞。

文毋庸想回转，突然眼睛一亮，同桌女同学朝这边走来，文毋庸不计前嫌，主动打招呼。

“嗨，早上好！”

“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早上好。”同桌女生拿着一本书走来。“我有名字，叫我袁静静。”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说错话了，袁静静同学。”

“你有什么激动的，你看别人都是两个两个的，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激动。”

“今天天气好，遇见你了，我激动，”文毋庸抢白袁静静，“你还不是一个人。”

“我喜欢，我乐意，你有意见。”

“你看什么书？”文毋庸觉得和这个女生不容易沟通，怕闹翻就转移话题。

“自己看。”袁静静把封面给文毋庸看。

“《怎样写作》，”文毋庸念出声来，同时问，“你怎么那么爱好写作？比我们本专业的还痴迷些。”

“我是学英语的，同样与文学有很大关系。”

“这我知道。”

“英语和汉语有相通的地方，但是不同的语言有各自的特点，在翻译的时候，我发现有些文句不能从字面翻译，要懂得其真正的含义，因此我想提高自己的汉语写作水平。”

“那是的，我听说有人曾经想翻译《红楼梦》，但是译文读来读去没有原文的味道，不但因为里面的诗词不好翻译，还有就是里面的一些词句不能就从字面翻译，从字面翻译，就没有原文味道了。”

“你是中文专业，怎么也加入这个兴趣小组？”

“不怕你笑话，我报考中文专业是想在写作上搞点名堂，我以为到了中文系就可以专心学习写作，谁知道来到学校这么久边都没挨着，尽学些杂七杂八的课。”

“才开始，忙什么，四年大学，学校设置课程有自己的安排。”

文毋庸和袁静静谈了很久，他们有共同的爱好，话题较多。这以后，他们有时候还约定见见面，但是他们没有发展成为恋人。一方面因为文毋庸认为自己出生卑微，有点自卑。他们相处后，文毋庸知道袁静静出生比自己高贵得多，袁静静父母都在县城上班。另一方面袁静静也不想恋爱，她家里条件好，给她的路都设计好了。其实他们都还不想恋爱，文毋庸想干出成就后再说，袁静静也想靠自己的努力创造美好的未来。他们都希望遇到爱情，都希望遇到有故事的爱情。

袁静静不是班花，但是很有女人味，各方面比较优秀，追求她的人比较多。有人给袁静静写信，希望交个朋友，袁静静会巧妙地拒绝。有人约袁静静见面，袁静静就把文毋庸带过去，别人以为她名花有主，就不再奢望了。有时候袁静静也去文毋庸寝室，帮他洗一下衣服，同寝室的人见了羡慕不已，以为他们是一对。

文毋庸和袁静静相处很和谐，他们要么在一起聊聊天，要么各自做各自的事。他们俩和其他异性交往，都没有超过这。他们保持这种关系一直到毕业，毕业多年后，还互相写信，问候对方。

袁静静是华容的，毕业后虽然和文毋庸一样，被赶到最下层，但是因为背景好，两年后就调到县城上班，后来还在继续往上升。袁静静参加工作几年了还没结婚，她给文毋庸说，梦想和现实有好大的距离。文毋庸回信也给袁静静诉苦，看来梦只能是梦了。

文毋庸庆幸自己没有和袁静静发展为恋人关系，不然都会痛苦的。就文毋庸的大学牌子来讲，他毕业后，完全可以进入理想的工作单位，有很好的前途。但是因为毕业前夕，他们误入歧途，这一届毕业生都受到惩罚，文毋庸被贬到芭茅乡初级中学教书。到了芭茅乡初级中学，现实让他清醒了，生存才是第一重要。芭茅乡就那么几个人，工作了几年文毋庸还没遇到爱情。后来经人牵线搭桥文毋庸认识了王桂梅。他觉得王桂梅各方面还可以，就和王桂梅结合在一起了。

文毋庸读大学期间还有一个经历就是接受了新思潮的洗礼，这也影响了他的人生。

那时正是改革开放新旧思想中西文化激烈碰撞时期，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后，文毋庸见识了很多大学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文化流派和思潮，其中比较有名的影响比较大的有弗洛伊德及其作品。弗洛伊德及其作品传入国内后，反响好大，有些人被弗洛伊德的思想鼓动，有些人被弗洛伊德的经历鼓动，还有人羡慕弗洛伊德的生活方式，于是人们把人性堂而皇之挂到口边放到桌面上。本已压抑很久的人性这一释放，就像火山爆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最后面目全非。

以此同时，内地一些报刊杂志，一些地下出版商纷纷发表了很多貌似很有哲理，很有启发性，好爱国的文章，其实际上是在批判我国当前的制度，抛弃优良的传统，为西方价值观唱赞歌，甚至提出全盘西化。

其中《河殇》这部电视剧播出后就起到了这样的效果，很多大学生看了后义愤填膺，觉得我们应该反思了，开始讥笑我们的祖先太闭关锁国了，太夜郎自大了，太愚昧无知了，太贻笑大方了。文毋庸看了《河殇》后，思想上也起了波浪，觉得里面说的好激动人心，我们是有点沉闷。中肯地说，这部电视剧是提出了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但是很多人被它引向了反面。当然引向反面的还有其他作品和思潮，可当事人认为引进的都是精华。

文毋庸只是想想而已，没有跟着呐喊助威，他对新思潮不感兴趣。说实话文毋庸骨子里是非常敬重毛主席的，他认为只有毛主席才可算得上真正的伟人。不管怎么说，毛泽东思想能够刻骨铭心，能够影响全世界，这就足以证明毛主席及其带领的那一代人的伟大。其他思想流派都只是过眼云烟，当时很迷惑人，可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平心而论，我们后来人再怎么不服气，综合素质要赶上或者超过毛主席，可能难上加难。

文毋庸还很传统，觉得我们的祖先很伟大，流传下来的传统美德值得发扬光大。我们没有必要迷信和崇拜西方世界，不能全盘西化，我们的国情不同，我们要走自己的路。

我们的国家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色的社会主义国家，中国共产党是为全中国人民谋幸福的，文毋庸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道理很简单，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但是近几年来社会上确实出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与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让人愤愤不平。 第一表现在王侯将相是天生的贵种，那些居高位的人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子女安排在关键部门，而且排挤着下层人涌进来。下层人通过高考是可以得到往上爬的机会，但是机会很少，难度很高，而有权势的子女不需要努力读书就可以获得高学历，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居高位，能不让人愤愤不平吗！第二表现在幸福资源分配很不均衡，农民分得一亩三分地，但是大家知道，这一亩三分地没有汗水加血水，是等不来丰收的喜悦的，就是加了汗水血水，也不一定能丰收满满，还要看天公的脸色。工人呢分得的是另谋职业，摆小摊，打零工，看似自由而且收入全部归自己所有，可是起早摸黑还没人家掉的多。那些居高位的人把持着各个关卡要道，他们坐享其成，能不让人愤愤不平吗！第三表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同样是祖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别人就能变成特区，我们只有受穷的命，贫富不均，良莠不齐，能不让人愤愤不平吗！

学生们的思想是单纯幼稚的，他们的眼里容不得半点砂子，看到有这么多不平于是义愤填膺想铲除不平。学生们以为自己是天子娇子，是救世主，于是想为民请命，讨回公道。学生们本来情绪高涨，官倒和腐败成了导火索，点燃了学生们高涨的激情。加上一些有分量的人物在后面支撑，于是一场闹剧发生了。首先是首都各大名校爆发了游行示威，接着各省市知名大学遥相呼应，文毋庸的母校师大和省会其他几所名校在这里首当其冲，紧接着一些普通院校相继加入了游行队伍里。

“你还那么认真干吗？”室友见文毋庸认真看书，就抢他的书。“你不知道，进了大学，就是六十分万岁，只要能拿到毕业证就行，读书好差无所谓。”

“读书是好事，你不知道，我大学以前从没见到这么多好书。”

文毋庸爱不释手，抢过书又看。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在大学的最大收获就是读了很多名著。参加工作后，一方面因为条件限制，购书不方便，一方面因为资金不富裕，买不起书啊，工资要养家糊口，没有闲钱。

到了大学，很多人确实不像高中那么用功了，要么就是为了消遣，要么就是为了考试，一般的情况下，自己干自己的事。大学比高中好多了，老师不喜欢牵制学生，学生也自由自在，两厢情愿，各得其乐。

对于文毋庸来说，花前月下、飞花雪月都不属于他，因为他比较愚钝，还不想风花雪月。在大学里，他就是看书，他感谢大学生活，让他见识了很多名著，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多钱买书，而他又喜欢看书。

“你还有心思看书？”那室友还在笑他。

“怎么啦？”

“现在是民族危亡的时候，同学们都出去游行示威，打到官倒、惩治腐败去了，你却躲在这里享清闲。”

“有那么严重吗？来真的了？”文毋庸不敢相信，之前，文毋庸听说过此事，就是各大学学生到处串联，准备到街上游行示威，那一段时间，好多大学蠢蠢欲动。

“走，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不容分说，那同学拉着文毋庸来到大街上。

“毛主席万岁！”“打到官倒，惩治腐败！”文毋庸来到街上，看到自己学校的学生高举旗帜，高举毛主席像，喊着口号在街上游行。游行队伍中还有其他大专院校的学生，各个路口都有游行的队伍。更让人费解的是警察叔叔还帮忙开路，各商家店铺免费给学生送水送饭，他们都认为这是爱国主义举动。

学生不好好读书，跑到街上“打到官倒，惩治腐败”，文毋庸有点想不通，靠几个学生嘴巴喊几下就能解决问题，我们还要政府做什么，我们还要法律做什么。说到“官倒”、“腐败”，确实可恨，我们才改革开放几年，就出现了贫富不均，就出现了人剥削人的现象。现在沿海地区，明目张胆鼓励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果实，这和解放前有什么区别，这样下去，我们的先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幸福生活就要被那些腐败分子玷污了，那怎么行！这些现象允许产生，我们还是社会主义国家吗？文毋庸来自下层，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如果世界倒过来了，像他这样的人又会被踩在最下层，因此文毋庸的思想就有了一点波动。

这几天学生天天出去游行示威，学校停课了，文毋庸没事，也只得去凑热闹，走在大街上看新闻。

“毛主席万岁！”“打到官倒，惩治腐败！”口号喊了几天，人们心目中的官倒、腐败并没有被打倒和惩治，游行的人更加情绪高涨，于是火山爆发了。有的绝食，有的静坐，几天几夜不动摇。更恐怖的是街上出现了骚乱，打砸抢开始蔓延了，交通被阻断了，有人还跑到铁路上拦火车，部分线路的火车也不能动了。文毋庸觉得这样做有点过，于是退出来到处游山玩水。这一段时间里，坐火车到哪里去不要买票，只要拿出学生证即可，这给文毋庸旅游节约了好多车费。

本省城开始瘫痪，全国有几座城市情况还糟糕些，特别是本次运动发源地首都闹得最凶，情况最严重，静坐绝食的人威胁到天安门广场上去了，于是引起了中央的警觉，开始出面强行制止。

这场运动前后进行了一个多月，波及范围比较广，全国很多大学参与了。这场运动开始被称为爱国运动，还得到个别中央领导支持，不久就远离主题背道而驰。中央把它定性为“反革命学潮”，说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那些人想利用天真幼稚的学生和政府作对，因此很快被镇压下来。

道理很简单，天下是打出来的，就靠几个学生动动嘴皮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几个学生游行一下怎么能改变世道，反而被人奚落一番，最后被大人老爷们又关进教室里。学生是被利用的，关进教室再教育了事。那些组织者和带头的属于违法乱纪，危害社会，就被送进了监狱。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被封杀了，永无出头之日。现在的天下是人民的，怎么会随便拱手让给你们呢，简直是痴人做梦。

文毋庸及其同学成了这次运动的牺牲品，他们刚好临近毕业，本来这些天子骄子中很多人可以当人才用，将会成为人中豪杰，有很美好的前程，结果因为和当权者不是一条心，都被贬到乡村去了。文毋庸没有关系，被领导大笔一勾，就被分配到芭茅乡初级中学任教，这一教就是一辈子。文毋庸心想也好，回到家乡教书，可以万财家乡教育，可以为家乡人民做贡献，还可以照顾父母亲。

巴节上改名换姓，东山再起，终于考上了溪洲行政管理学校。他现在的名字叫潘贵富，他的录取通知书，他到中专报到都是用的这个名字，只是文毋庸他们叫习惯了，还是叫他巴节上。在西岐学校，大家看他举手投足觉得他不像初中应届毕业生，但是学籍上显示他在西岐初中从初一到初三每个年级只读一次。关于他的再多信息大家都不知道，也就是说初一之前他在哪里读书一无所知，所以怀疑不了了之。也好，西岐学校比较偏远，教学质量一般般，升学率不高，这个人能考上中专也为学校增了光，因此也就没有人穷追不舍。

潘贵富不想当老师，他觉得当老师没地位，没出息，没前途。潘贵富没有报考师范类学校，没有面试一关，也就很容易过关了。潘贵富拿到中专录取通知书暗自高兴，心想这下自己也将步入国家干部的行业里啦。

潘贵富一进入中专就读，就显得比别人成熟得多，不像其他学生那样没见过世面，做事胆小谨慎。潘贵富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打架。潘贵富本来就比文毋庸心计多，因此到了中专后如鱼得水。他明白事理，知道只要六十分拿个文凭就可以了，至于毕业后到哪里上班上班之后有没有出息与关系学有很大的关系，因此他一边保证门门课六十分，一边搞好社会关系。

潘贵富进入中专后，首先对班上的同学进行全面摸底，他通过多方面了解，把班上同学的背景基本上搞得一清二楚了，然后决定哪些同学可以交朋友，哪些同学不可以交朋友，哪些同学可以深交，哪些同学只可以浅交。

到了大学、中专后，很多同学都有这样的想法，就是拿个文凭等着分配工作，他们不会再把学习看得很重，不会渴望在学术上有所建树。因此那些只把文凭当敲门砖的人和潘贵富一拍即合，他们现在把重点放在怎样享受这美好的时光上，放在充分体现自身的价值上。有些同学开始学习其他特长，有些同学开始游山玩水。学校也知道同学们的心思，因此也不会很认真地对待学业，同时还给学生提供广阔的发展空间。

潘贵富本来就比较高，加上比同班的其他同学大几岁，所以在体力方面胜人一等。潘贵富结识并想深交的有四个同学，他们的家境都比较好，都喜欢玩喜欢跳，他们五人被班上同学称为本班五大少。五大少之首叫潘前，同学们为什么把他排在首位呢，原因很简单，他的姨父是溪洲州委二把手，他自己的老爸也是雅溪市委重要的领导。尽管大家知道潘前是马屎皮面光——肚里一包糠，特别是读书，更是一塌糊涂，但是大家心底里对他产生敬畏感。他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但是他将来比谁都好，他能进这所中专读书是因为前辈通过各种渠道要的委培指标，中专毕业后，州内所有单位由他选。尽管大家心知肚明潘前草包一个，读书一塌糊涂，同学们还是把他排在老大的位置，连老师都要敬他畏他几分。潘前走到哪里都有几位跟屁虫粘着，大家知道，他成绩不咋样，但是毕业后工作单位比谁都好，比谁都有前途。而且跟着他也实惠，有时可以狐假虎威，有时可以吃点香的，喝点辣的。其余三大少分别是芦县的张帅、花县的王潇、龙县的梁鑫，他们都有很强大的背景，张帅的爸爸是芦县某局的副局长，王潇的爸爸是花县某乡政府干部，梁鑫的爸爸是龙县高中老师。

潘贵富首先看到的是潘前，他来到学校不久就发现潘前走到哪里，后面都有人跟着，就知道这个人不一般。潘贵富悄悄四处打听潘前背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潘贵富打听到潘前有着深厚的背景后，就思考怎么靠近他。潘贵富正愁怎么接近潘前，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潘贵富找个机会跑到潘前面前家门长家门短的说个不停，在异国他乡，在大、中专学校，老乡、家门是很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的。特别是家门遇到一起更是缘分，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呢，关系能不亲近吗？潘前见潘贵富长得不赖，可以说是一表人才，当自己左臂右膀般配，就接受了他，潘前也懂得坐轿还要有人抬轿。潘贵富对外称其爸爸是老师，加上潘贵富给人印象很好，因此潘贵富也很容易让大家接受。

潘贵富在学校潇潇洒洒过日子，父母只得跟着打肿脸皮充胖子。潘贵富父母拼命找钱，口袋鼓了又空，鼓了又空，因为过了两天潘贵富又要钱，过了两天潘贵富又催钱。巴家就这个独子，况且是读书，因此父母也愿意花代价。巴家父母常把一句俗话挂在嘴边宽慰自己——舍不得爷钱学不来儿乖。问题是潘贵富的父母不是老师，没有固定工资，没有稳定收入，虽然口袋里有几个钱，那是血汗钱，那是用命换来的。巴家父母是地道的农民，要想有收入，只有靠面朝黄土背朝天，只有靠起早贪黑，别无他法。巴家在离乡政府较远的村寨里，那里人口相对稀少些，人均土地面积相对多些。巴家父母除了种好水田外，还把一些荒山开垦成熟地，种油菜、小麦等作物。到了收油菜时节，为了抢天气，有时候晚上没回家，就在土里过夜，第二天天一亮就上工。潘贵富父母比文毋庸父母年轻得多，体力好得多，加上有经济头脑，总的收入比文毋庸家里强多了。为了钱，巴家父母什么都做，农闲了还出去做小工，只要能换钱。巴家父母坚信，广种薄收，广开渠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有付出，只要愿意花代价，就会有收获。

凭良心讲，从外表看潘贵富是比较受欢迎的那种人，内心里也不是很坏的人，只是有点虚荣。潘贵富进入中专后，更注重外表的展现，更注重口才的展现。潘贵富除了应付考试，应付六十分外，把剩下的所有的精力花在展现自己上面。

潘贵富加入五大少后，便成了公众人物。五大少可以说都是花花公子，除了不读书外，只要是玩的什么都会，滑冰、跳舞、打球无所不能。五大少喜欢打篮球，并且水平还可以，是班上的篮球队代表。潘贵富现在把主要精力放在展现自己上，很快学会了打篮球，加上力气身材都不吃亏，所以篮球技术进步很快。

五大少经常活跃在球场上，他们刚好能组成一支球队，不是太正规的比赛，他们能凑合。如果有人对抗，他们就会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如果没有人对抗，他们就自己打半场。女学生相对来讲比男学生爱读书些，但也不会死读书。她们同样在全面发展，或者学门特长，或者活跃在社交场上。

男同学打球，女同学看球。女同学看球，男同学打球。有女同学看球，潘前无所谓，追潘前的女孩子多得很，有女同学看球，潘贵富等其他人就显得更加卖力。

男同学没事的时候，就谈女同学。潘贵富比其他学生年纪大，成熟得多，因此更关注女生。五大少一闲下来就谈女生，开始当然先恭维老大，大家知道，老大得天独厚，没人敢和他比，他说话就是权威。和异性交往也是权威，倒贴的多，但是潘前不会当真，玩玩而已。然后他们自由展开话题，评论班上哪个女生长得好看，那个女生丰满，哪个女生有旺夫相。推而广之，由班上谈到学校甚至外校。

“我们学校没几个好看的，气质也差。”潘前对本校的女生不屑一顾。

“老大，听说中师有几个还看得一下，我们去瞧瞧。”潘贵富怂恿潘前，其实他自己想去看看。

“是真的，听说有几个可以打九十分。”梁鑫也想去。

“等星期六我们去那里打球去，现在都在上课，不好意思吵闹人家，再说都在上课没几个人会看我们打球。”王潇提出建议。

“有道理。”张帅附和。

“那就这个星期六去，我先叫我读中师的同学钟贤联系一下，我们和他们打一场球。”潘前最后拍板。

五大少按约定本周星期六中午和中师的几个篮球爱好者打友谊赛，中师离行管学校不远，相隔五百多米。他们来到中师的球场上，球场上有其他爱好者在打球，有的打着好玩，有的在比赛，看的人也有。他们找了一个没人打球的场地开始行动起来，五大少和对方都不代表学校，是自发组织，也不是高水平对决，因此赛场边没几个人看热闹，偶尔有几个路过的人看一下，或者那边的人偶尔偏过头喊两声，看客中女生有几个，美女就寥寥无几。

“走，下馆子吃中饭去。”球赛结束，收拾完毕，潘前一声令下，“美女没看到，饭还是要吃，大家都去，我请客。”

“他们几个说你们中师美女多，就跑过来借打球之名想看看美女，你们学校的美女不过如此。”潘前转过头对中师的几个同学说，因为是熟人，潘前直言不讳，同时也是调侃。

“我们学校的女同学肯定比你们学校的多，美女也肯定比你们学校的多。”中师的球员不服气，接过话。

他们说的是实话，那时读理工的女同学是很少，读师范、卫校的女同学相对多些。

“你们还不服气，拿出证据来，反正我今天没看到一个。”梁鑫紧跟着潘前。

“今天是周末，很多人玩去了，学校里没几个人。”

“很有可能，你没看到，就几个人看球，美女肯定没出来。”潘贵富圆场。

他们有说有笑，很快来到校外一家餐馆前，老板见了他们就打招呼。这一带有几家餐馆，都是对着这里几所学校开的。学校里是大锅炒，味道没有小炒的好吃，但是学校里就餐便宜实惠，一般的学生都在学校里就餐。只有为数不多的像潘前这样的公子哥儿才会下馆子，因此这几家老板都认得潘前。

这次邀请赛结束后，如果潘前没提出来去中师打球，其他人就不会提。潘前无所谓，据说他和卫校的一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女同学在来往。这次打球给潘贵富创造了一个机会，他认识了中师的几个球友。这以后潘贵富总会找机会和他们来往，切磋球技。其实切磋球技只是一半理由，还有一半理由就是看看中师到底有没有美女。潘前他们不来，潘贵富又不好开口提出来，就找机会独自一人悄悄去中师转转。先切磋球技，然后自然而然把话题转到美女身上，这是所有男同学共同的爱好和永久的话题。

经过多次观察，潘贵富发现中师确实比行管美女多一些。功夫不负有心人，潘贵富通过球友还真认识了一个小妹妹。这个小妹妹叫钟水，长得水灵灵的，小巧玲珑。潘贵富认识钟水后，就发挥了“财大气粗脸皮厚”的杀手锏，老是在钟水面前献殷勤挥霍，还真博得了钟水的欢心。女孩子就是经不住糖衣炮弹和甜言蜜语的夹击，只要用糖衣炮弹和甜言蜜语夹击，她们很快就会投降的，她们也是人。想想也没错，有男孩子追，说明自己有魅力，而且很实惠，男孩子约你，总会带点东西，自己的钱就不用花，何乐而不为。尽管大家知道，校园恋情成功率比较低，因为毕业后大部分学生要回到自己的县市工作，但是大家都空虚，而且都到了情感奔放的年代，就一拍即合。

潘贵富不怕，有父母做坚强的后盾。父母答应了，只要潘贵富找得到女朋友，钱不是问题。潘贵富有时也会自责，老是用父母的钱，在农村找一个钱不容易。有时潘贵富回过头来想，现在自己没工作，只有用父母的钱，等毕业后自己有工作找得到钱再说，再回报父母，到时候加倍偿还就是。

“潘贵富，今天你要请客。”一个周末，潘贵富刚告别钟水回到寝室，其他同学就吵着潘贵富请客。

“怎么要我请客，理由呢？”潘贵富还没搞清楚原因。

“你好啊，找了女朋友不告诉我们一声。”其他室友跟着嚷。

“哪里。”潘贵富红着脸狡辩，他知道和钟水的关系还没到公开的地步，他们交往没多久，也没表白什么。

“不要狡辩，我看到你往中师跑的。”一个室友检举揭发。“你无缘无故往中师跑，不是找女朋友是搞什么？”

“你好啊，你瞒着我们搞地下工作，我告诉老大去。”王潇接过话。

五大少都在学校吃住，不管远近，所有的学生都在学校吃住，只是没在一间寝室。行管学校的寝室一般是六个或八个人一间。五大少中王潇和潘贵富分在一间寝室，其他的几个在其他寝室。那时的学校里，贫富差距不是很大，就拿潘前来说，他虽然比别人条件好些，但也没有让人产生天壤之别的感觉。

“赶快买喜糖去，不然你要背时的。”有人吓唬潘贵富，虽然大家都是中专生，谈恋爱也不是肆无忌惮的。学校虽然没明文规定不许谈恋爱，但是也没提倡谈恋爱。

“好，别吵，我买去。”潘贵富心里还是乐滋滋的。

“吃了喜糖嘴巴要紧点。”潘贵富很快跑回寝室，每人一把糖果，边分糖果边叮嘱。

“好的。”有人边接糖果边答应。

“一次糖果只能管一次。”有人调侃。

潘贵富还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钟水在来往，因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公开的地步，再说校园里谈恋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然而一个大笑话让潘贵富和钟水的交往成了公开的秘密，于是大家都知道了。

不久后的一个周末，潘贵富又悄悄跑到中师看钟水，他们先是在钟水的宿舍见的面，不巧的是见面没有多久，还没有商定去哪里玩，此时潘贵富内急。女生宿舍没有男厕所，钟水只好带着潘贵富到附近的男生宿舍里救急。来到男生宿舍门口，钟水不好意思进去，就叫潘贵富自己进去，她在外面等着。

潘贵富进到一楼，没找到厕所，就往二楼跑，他想每层楼都应该有厕所，行管学校的学生宿舍就是这样，中师的应该差不多。潘贵富来到二楼，又不知厕所在哪个方向，就一间一间看。有些寝室门关着，有些寝室门开着。潘贵富不管这些，只想找厕所，看了一眼不是厕所就继续往前找。

潘贵富把这层楼走完了，终于找到了厕所，马上冲进去解难。舒服，潘贵富一蹲下就一泻千里，再不救急就要出丑了。潘贵富拉完出来，门口堵着三个男生。

“你是搞什么的？偷偷摸摸的。”其中的最小个子质问潘贵富。

“上厕所。”潘贵富不以为然。

“上厕所？你是不是想偷东西？”其他人语气也不好。

“你们怎么诬赖好人？”

“你还是好人，我们看到你进来的，你一直在东张西望，进来后我们跟在你后面发现你哪个门都看了一下，门开着的你还往里面看一下，鬼鬼鬼祟祟的。”小个子不依不饶。

这三个人从潘贵富走到男生宿舍门前就发现了他，从他们的寝室窗户可以看到宿舍外面的坪场和宿舍门口，当时小个子正站在窗户边看风景。小个子看到钟水时眼睛一亮，再看到潘贵富在钟水旁边，马上晴转阴。小个子一直暗恋着钟水，但是钟水不理睬他，他很伤感。他现在见钟水和潘贵富有说有笑，就记恨潘贵富。当小个子看到潘贵富走进宿舍里，就悄悄出门观察潘贵富，他发现潘贵富很陌生，而且一进来就东张西望心生一计，就怂恿同寝室的另外两个人一起抓贼，就把潘贵富堵在厕所门口。

“你是哪里的？我们没见过。”

“问那么多干吗？我们都不认得，肯定不是好人。”小个子煽风点火。

“把他交保卫科去。”

有人靠近潘贵富要动手。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上下厕所怎么了？”潘贵富当然不是吃素的。

“你还嘴硬！”

“就是，你们想怎么搞？”在行管，还没有人敢和潘贵富这样说话，到别人地旁，潘贵富开始还忍着，可是后来就不由自主了。

“给我打，偷东西还嚣张。”有人挥舞拳头。

“你们还敢动手，不打听老子是谁？”潘贵富气炸了。

“你还骂人，给我往死里打。”中师这三个男生得理不绕人，想灭一下潘贵富的威风，有人挥来拳头。

潘贵富身体素质好，高大勇猛，临危不惧，没把他们的吓唬放在眼里。瘦狗子往矮墙爬，潘贵富心想，自己一个人同时敌他们三个人，胜利的把握很小，但是看他们的块头赢一个两个不成问题，赢一个就赶本了。潘贵富在挨打的同时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刚才闹得最凶的那个小个子身上。这小个子经不住潘贵富的猛击，受伤倒下了，流血了。潘贵富也开始出现了伤情，但是不碍事。另外两个男生见自己的同伴受了伤倒下了，而且还没有胜算的把握，就跑到学校保卫科报案。

潘贵富出门还在找钟水，还没有离开男生宿舍，保卫科来人把他抓到警备室审讯。

“你为什么打人？”

“他们拦着我不让我出厕所。”

“你们为什么拦他？”

“他偷东西，还打人。”

“我没偷东西，我只是上厕所。”

“你上厕所？你是哪个班的？”

“我不是中师的。”

“你不是中师的，你跑到中师上厕所。”保卫科的也不相信了。

“我是行管学校的。”潘贵富不得不讲实话。

“你是行管学校的，你跑到中师做什么？”

“我找钟水有事，你们学校的钟水可以证明。”潘贵富只得扯出钟水。

钟水在男生宿舍门口等了一会儿，不见潘贵富出来，不好意思老是站在男生宿舍门口，别人会以为她在等谁，就回自己寝室了，心想，潘贵富出来找不到自己，会来寝室找来的。等了好久不见潘贵富过来，却等来了保卫科的人传唤。

钟水进到保卫科警备室，见到受伤的同学和潘贵富等，知道他们打架了，再看到小个子就明白原因了。小个子叫吴炽，和自己一个班，总是缠着自己。钟水看不上眼，从来没给吴炽好颜色。

“你们认识吗？”保卫科的人问钟水。

“这几个就是我们中师的，是我的同学，这是我的老乡，在行管读书，他今天有事找我来的，他想上厕所，我就叫他到男生宿舍去，我不好意思老是站在男生宿舍门口，就回寝室等他，后来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找厕所，他们说我偷东西，把我堵在厕所门口。”

“他是学生？”

“是的，是行管学生，你们可以问一下行管学校。”

保卫科的打电话到行管学校，学校证实有那么一个学生，并问发生了什么事。不久行管学校来了人，潘贵富的班主任也来了，四大少知道是潘贵富出事了，也跟过来了，后来钟水把钟贤也叫来讲和。

事情弄清楚后，都是学生，是误会引起的，也就不再追究了，互相赔点医药费了事。

“你看你以后还私自行动不？”回到行管，其他四大少笑话潘贵富。

“是他们要不得。”

“你以后还敢去吗？”

“我怕什么，他们不是我对手，你们看到的，他们三个人打我一个人，都被我干趴了。”

“你吹牛。”

“你们看到的，那个小个子伤口好大。”

这是事实，他们赶到中师保卫科时看到的对方三个人都有伤情，当然潘贵富也有伤情，不过一个对三个，没有被干趴还是厉害，他们其实知道潘贵富的实力。

这一架潘贵富打出名了，这以后一般人不敢随便招惹他了。这一架也拉近了潘贵富和钟水的关系，事后潘贵富夸大其词描绘打架场面，钟水又心疼又感动。她知道潘贵富在夸大其词，但是以一敌三而且还没有对方受的伤情重，说明潘贵富还是有实力，以后和这样的人来往就不怕别人欺负了，这以后吴炽也没来缠钟水。

很快到了期末考试，这时潘贵富就会集中精力搞复习。他知道，如果有功课不及格，没弄到文凭那就一切成了笑话，那就真有点对不住父老乡亲，对不住父母那几个血汗钱。有些课程实在没把握，潘贵富就会上门给老师讲好话，三句好话暖人心，老师也不会做得太绝情，况且潘贵富是个懂事的孩子，进门时两手没空。

这样潘贵富轻轻松松读完了中专，然后等待分配。毕业后，潘贵富没和钟水分在一个县（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们的交往就没有结果了。

潘贵富读中专的四年里，没有经历大风大浪，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还是有几件事让他回味无穷。

第一件事当然是他与钟水的恋情。他知道与钟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们不是一个地方的。他和钟水交往，也只是抱着好玩的目的。他深深懂得，与五大少玩是有味，但是与钟水玩更有味，而且其他任何味道不能与之相比。特别是参加工作成家后更加留恋那种味道，毕业以后特别是结婚生子以后再也找不到那种味道了。

潘前不想去中师打球，其他三个也就不再提到中师打球去，只有潘贵富不死心，还在找机会。

一个周末，潘前回家去了，其他几个人都办私事去了。机会来了，潘贵富早饭后赶忙往中师跑去。进到中师门口，来到广场边，碰到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潘贵富和她打招呼，打探钟贤的寝室。小女生嫣然一笑，指给潘贵富。

“你怎么找到的？”潘贵富还没进寝室门，刚好碰到钟贤出来，钟贤见潘贵富朝自己走来，连忙打招呼。

“我刚进校门，碰到一个女生，她给我指的路。”潘贵富如实回答。

“今天怎么就你一个人？”

“潘前回家了，其他人有事去了，我一个人玩没伴，就找你来了。”

“你不是看我来的吧，是看女同学来的吧。”钟贤开玩笑。

“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是看你这个老朋友来的。”

“那正好，我也是一个人，我们出去走走。”

“好的。”

说完，他们朝运动场走去，运动场人多，热闹些，运动场宽阔些，适应散步聊天。他们来到运动场，这里人比较多，有打球的，有助威的，有散步的，有坐在草坪聊天的。

“家门，你一个人散步？”钟贤朝着一个女生打招呼。

“谢谢你。”潘贵富眼睛一亮，那不是给自己指路的那位女生。

“你们认识？”钟贤觉得奇怪。

“刚认识，就是她给我指的路，我才很快找到你。”

“哦，那我还是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家门，叫钟水，这是我球友，叫潘贵富，是行管学校的。”

“我见过他，上次你们一起打过球，我一直在旁边看。”钟水又是一笑。“你们今天怎么没打球？”

“他们都有事去了，”潘贵富抢着回答，“下次有机会再打。”

“我们打球你来看吗？”钟贤逗钟水。

“我肯定来看，我给你加油。”

“那我们怎么打得赢？”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钟水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其实你比我家门球打得好些。”

“你们才认识，就胳膊往外拐。”

“我是说实话，我不能像你们一样老是自夸孤芳自赏。”

“谢谢夸奖，”潘贵富突然灵机一动，“走，一起吃中饭去。”

“那不好意思，我帮你说两句好话你就请客，我天天帮你说好话，你不是天天要请客。”钟水很调皮。

“只要你愿意，请客是小事。”

“谢谢，我说着玩的，你们去。”钟水推辞。

“走，家门，有我在，怕什么。”

“那好，恭敬不如从命。”钟水见钟贤和潘贵富真诚邀请，就答应了。

他们三人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坐下来点菜，然后等老板炒菜。他们聊了一会，老板就把炒好的菜端上桌子。吃完饭，潘贵富抢着付账，然后各自准备往自己的学校走。

“谢谢。”分手的时候，钟水道谢。

“说到哪里去了，一回生二回熟，你是钟贤的家门，也就是我的朋友，后会有期。”潘贵富有点依依不舍。钟水并不是美人，但是看着舒服，比自己班上的几位女生耐看多了，钟水个子虽然不高挑，但是非常匀称，再就是钟水喜欢笑，给人亲切感。想着想着潘贵富有点希望能有机会再见到钟水。

想不到没有多久，钟贤带着自己的队友来到行管学校邀五大少一起打球，更让潘贵富惊喜的是钟水也跟着来了，因为他们已经认识了，说话就比较亲近随和，而且钟水只和潘贵富说话较多。

“潘贵富，怎么不介绍一下。”有人起哄。

“她是钟贤的家门，是钟贤带来的，你们应该要他介绍。”

“是我带的啦啦队，有意见是吗，我们是客场，你们是东道主，我们人少，你们人多，你们还有什么意见。”钟贤争辩。

“我不会打球，喜欢看打球，没意见吧。”钟水很大方。“我家门叫我来观战，我就来了，你们怕打输，是不是？”

“欢迎欢迎。”

“打球。”潘贵富岔开话题。

两军对垒，各为其主。因为有钟水观战，球赛开始，潘贵富很卖力。钟水本来是钟贤带来的啦啦队，最后谁进球，钟水都拍手叫好。

这以后，潘贵富有事无事就会往中师跑。再后来，钟水就会悄悄与潘贵富在校园人少的地方拍拖。再后来，潘贵富到中师女生寝室看钟水，和中师男生打了一架，更拉近了他们的关系，从此以后他们一有时间就约会。

尽管毕业后没在一起，但是这成了潘贵富的美好回忆。那时谈恋爱的本钱就是几包瓜子，几张电影票，几顿便餐。两边学校都会定期在体育馆里放电影，如果他们都有空，就会一起看看电影。如果到行管学校看电影，潘贵富就会带好两个凳子，如果到中师看电影，钟水就会带两个凳子。所不同的是，潘贵富要多带瓜子之类的零食，他们边看电影边吃零食。电影散场后，潘贵富先送钟水回寝室，然后自己回来就寝。

学校放电影是免费的，有时候他们也会去电影院看电影。为啥呢，电影院人杂，熟人少，就会少好多口舌。自从和钟水好了后，每个周末，他们几乎都是在外面吃的饭。虽然不是好高档，但是消费还是很大。潘贵富无奈，只得编些理由问家里要钱。

自从和钟水好了后，潘贵富的生活添了很多情趣，日子过得飞快。遗憾的是，毕业时他们各奔东西，于是潘贵富只得让这段时光变成美好回忆。

第二件事当然是他与四大少的交往。自从攀上四大少后，潘贵富的名气到处传播，人们知道行管学校有五大少，五大少中有一个叫潘贵富的同学，篮球打得还可以，谈恋爱还闹了一个大笑话。再就是因为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所以到哪里都是一支队伍，这样就很显眼，一般人不敢招惹他们。

第三件事就是潘贵富四年后拿到中专毕业证顺利毕业，这是最大的收获，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这张毕业证。

相对来讲，潘贵富所在的学校比文毋庸所在的学校级别低多了，所在的地理位置偏远多了，接受新鲜事物慢多了。因此那场“学潮”快要波及到潘贵富他们学校时，已经到了尾声。这场运动开始还旗帜鲜明，可是后来有点背道而驰，局部出现了打砸抢。上面发现了苗头，开始制止起来。潘贵富所在的学校正准备蠢蠢欲动时，上面风声紧了，因此这里的学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潘贵富就比文毋庸幸运多了。学校没有轻举妄动，学生也就没有过激行为，没有过激行为就没有多大罪过，毕业时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潘贵富顺顺利利分到芭茅乡政府工作，在办公室当秘书。

命运开了一个玩笑，以前文毋庸比潘贵富引人注目得多，现在潘贵富比文毋庸风光多了，学校归政府管。尽管那时的教师是纳入干部编制的，但是人们一提到干部只想到政府官员，不会想到老师。人们知道老师只是教员，是卖苦力的，没有权利，没有势力，而政府干部手握大权，可以呼风唤雨，也就是说，潘贵富比文毋庸神气得多，让人敬畏得多。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党中央一决定改革开放，沿海地区就最先沐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没有多久这里是一片繁荣昌盛欣欣向荣的景象。春风不度玉门关，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芭茅时，只剩下弱弱的一丝丝了，就是分田到户分山到户，公社改乡，大队改村，其他没什么变化。干币来和戈福到是年轻人，很容易接受新鲜事物，他们反思，为什么别人能致富，而我们还是受穷呢？干币来和戈福正血气方刚，不屈服命运的安排，他们就想寻找致富之路，一个努力做木工，一个努力开拖拉机，可是干了几年就是没有什么变化。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们在家乡找不到出头路，就想到南方闯闯，沐浴一下改革开放的春风。

“走，我们到广东闯闯去，呆在家里要穷死。”八十年代末期某年早春的一天，干币来拿着一张报纸找戈福到。

“你还哭穷，你不是有手艺吗？”戈福到不相信。

“你不是不知道，分田分山到户开头那几年，老百姓日夜砍树修房子，那几年我跟着师父赚了几个钱，可是师傅拿了大头，我只拿小头，现在树砍光了，而木匠师傅越来越多，一年到头没什么事做，就是打家具，别人嫁女才叫你去，平时没有几个打家具，还有一些人开始在家具店买成品家具，我看这木工生意快到头了。再说种田，你知道我家就分得三亩多田，有我父母管理就够了。如果我还呆在家里，种田只能填饱肚皮，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只有等穷，这样下去，媳妇找不到。”

“那是的，现在树砍得差不多了，就靠种田能有啥出路，就几亩田，能产多少粮食，能卖多少钱。”

“你呢，生意好吗？”

“好个屁，现在的老百姓只是吃得饱饭，口袋里没几个钱，还是穷，还是很艰苦，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叫车子拉东西的，我和你一样，农忙的时候还是要种田，种田又苦又累又得不到几个钱。”

“报纸上说，现在的老百姓富裕了，那是吹的，其实刚刚吃饱饭，粮食是有几颗，可是口袋还是空空的。”戈福到停了一会儿接着补充道。

“那是的，种田不可能发财，不可能富裕，种田最下贱，最辛苦，又最不值钱。”干币来发出感慨。

干币来和戈福到只是农闲的时候做生意，农忙的时候要帮家里种田，因此懂得农民的艰辛。农民一年四季日晒雨淋，收得几颗粮食，缴公余粮，供自己吃，多余的想卖出去换成钱，可是周围都是种田的，卖给谁。再说粮食很便宜，粮食多了更加便宜。遇到风调雨顺还好说，如果天老爷和你作对，那就叫你欲哭无泪。现在种田也不好搞，树木砍光了，没有树木保水，不涝就旱。前几年芭茅乡及周边地区春旱，急死老百姓。那年开春头几天了下了一点雨，老百姓把秧苗插进田里后，就一直没下雨。干币来和戈福到当时还在读书，有些大人跑到学校给孩子请假，回去帮忙往田里灌水，干币来和戈福到也被家长叫回去了。有些高坡田没有水源，秧苗晒干了救不活，老百姓含着泪一把火点了，等着种旱粮。为了放水，全家老少守着水沟，每一处分水路口都守着一个人，怕别人偷水。为了抢水，有些人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来，想来心寒。

“电视上、报纸上经常报道别的地方的干部怎样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可是这些好事怎么就没有落到我们头上呢？”干币来望着天空质问。

“落到我们头上，怕你脑壳想偏了带残疾。”戈福到嗤之以鼻。“我们村的干部只晓得往自己口袋里捞钱，哪里会想到老百姓，分田的时候想着法子把好田留给自己，分山的时候先等自己用了才分。”

“我们村的干部也是一样，想着法子变卖原来大队留下来的财产，像我们原来大队的打米机房，大队部地皮，原来的机器设备，还有一块没分到户的经济林都被他们陆陆续续卖了，说是补贴干部的开支，可是从来不公布账，谁也不知道这些钱是怎么开支出去的。”

“我们村的干部也是，卖了原来公家留下来的财产，结果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了，你看可笑不可笑。”

“没有人会管我们的，要发财只有靠我们自己想办法。”

“你有什么发财之路，分享一下。”

“呆在家里有什么办法想，我们这里偏僻落后，没有厂矿企业，只有零零碎碎卖苦力怎么发财，所以我们要闯闯去。你看报纸，现在国家大力引进外资开发广东等沿海地区，那里到处在办工厂，开公司，这些工厂、公司要的是人，现在有人不是说‘东南西北中，发财到广东’嘛，据说广东沿海地区特别是深圳遍地是黄金。”干币来动员戈福到。

“不可能吧。”戈福到不信。

“以前叫你读书，你天天打架，现在又不喜欢看报纸，不知道外面大好形势，愚昧啊。”

“你说我，你还不是一样，读书时每次打架你还不是在场。”

“你看这里，国家投资了几个亿修建了一座大工厂，你看这里，外国人又开办了一家公司，这些厂矿公司大量招人。”

干币来把手里的报纸指给戈福到看，这张报纸是干币来路过村干部家找来的，准备包东西用，没包东西之前他瞟了一眼报纸，被报纸上的旧新闻吸引住了，有点动心，就拿过来和戈福到商量。

“不用看，我知道，我家去年卖了一仓谷子买了一部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这电视机放别的节目信号不好，每次放新闻联播时信号就正常，新闻联播上天天讲这些，你这是哪年的报纸，你还在看，你还说你喜欢读书看报？”

“你知道，那你没有想法吗？”

“有什么想法？”

“到广东发财去，我想去但是担心人生地不熟，跑那么远万一出了事没人照应，我想邀个伴，你去不？”

“有什么好怕的，你一个后生家就是命一条，别人能把你怎么样，你又不是姑娘们，是姑娘们，别人就会把你卖了做婆娘。”

“你不怕那就一起走。”

“走就走。”

商定好后，干币来和戈福到准备告别父母结伴而行，嘴巴虽然说不怕，但是心里还是在打鼓。俗话说得好：在家千般好，出门时时难。到了外地，人生地不熟，水土不服，衣食住行都没有家里方便。可是不出去，就要穷死在家里，家乡偏僻落后，改革开放几年了，这里的变化就是田地山林分到户，粮食多收了几颗，木房子多修了几栋，但是山林砍光了，自然灾害增加了，人变得自私了，其他没什么值得一提。干币来看了报纸有点动心，想趁着年轻闯闯世面，就跑过来邀戈福到。干币来和戈福到还商定，不管在哪里打工，都要在一起，好有个照应。在外面没有人照应，出了事没人报信。

临行前，两家父母千叮咛，万嘱咐，总之一句就是叫他们在外面要以和为贵，不要和别人争高低，如果找不到钱就回来，家里虽然很穷，但是饭是有一口吃的，不管怎样要保住命。干币来和戈福到一边听父母唠叨，一边想自己的事，怕什么，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

他们选好日子按时出门，他们首选之地是深圳，因为报纸、电视上提得最多的是深圳，说那里遍地是黄金。出门那天，他们早早起床，带着行李到芭茅赶车。现在芭茅到县城已经开通了班车，进城再不要跑到杉河镇去了。但是只有一趟班车，早上发车，晚上返回，去迟了也是枉然。他们先赶到县城，然后到县城搭班车去深圳。现在去深圳打工的人多起来，因此县车队开通了去深圳的直达班车。

他们上车后，看行李就知道，这一车人多半是打工去的，大包小包装的多是衣服、吃的。尽管一再给自己打气，但是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又不了解南方的情况，到底能不能找到钱是一个未知数，他们还是担心。

车子启动后，乘客们就东拉西扯打发时间，他们大多谈论的是打工的事。到哪里发财去，一个乘客问另一个乘客。我在深圳，另一个回答，接着反问，你呢。我在东莞。深圳那里还要人吗？不要男的，他们认为男的不好好上班，就喜欢打架，特别是湖南、四川的男的不要，老板见了就怕，我是老员工，在那里干了几年，老板一直要我，如果想去深圳，只能卖苦力，在深圳进厂进公司比较难。

深圳不要男的？别人议论时干币来和戈福到就竖起耳朵听，当他们听到深圳不要男的后面面相觑。

你在东莞，应该好些。那两个乘客还在扯谈。那是的，东莞相对来讲，比深圳开发迟一点，但是现在变化也很快。到东莞应该好找事吧。好找事，我打工的地方私人办的小厂多的是，只要你肯去。

听到这里，干币来和戈福到就打听东莞在什么位置，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当他们得知这趟车经过东莞，就决定去东莞闯一闯，于是他们有意无意加入到那些人的闲扯中，并且有意无意打探东莞的情况。

车子到了东莞境地，开始有人下车，干币来和戈福到也随着人流到东莞下车了。这趟班车的终点是深圳，到东莞只是路过，班车没有进入市内，只在东莞市近郊的一个小站停一下。干币来和戈福到不知道这里还不是东莞市内，下车后看到这里的建设比自己的县城还好，就以为到了东莞市。下车后一打听才知道还没有进入东莞市内，还有好几里路，干币来和戈福到感到茫然，举目无亲，语言又不通。来的时候想好千条路，到了这里却感到四门无路。不过有人告诉他们这里正在开发，工厂和公司到处有，找工作还是很容易的。干币来和戈福到用生硬的普通话和这里的人交流，打听情况，经人指点，他们在街上边走边看招工广告。

他们来到的这个地方其实是一个镇，叫万江镇，不过离东莞市不是很远，正沐浴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发展也很快。虽然是一个小镇，但是比内地的县城繁华得多，高楼大厦到处林立，街上人来人往，厂房公司随处可见，招工广告满街都是。他们毕竟是男子汉，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就沿街边走边看招工广告。有电子厂、玩具厂、五金厂、服装厂……他们看了好几张招工广告，但是不敢进去。

“电子厂是搞什么的？”戈福到看到标题就问干币来。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与电有关，我们进去问问就知道了。”

“把广告看完再说，”戈福到边看广告边说，“不用进去问了，要文凭，要有工作经验的人，我们都没有。”

“那我们继续找，这里有一张玩具厂招工的广告。”干币来找到一张玩具厂招工广告，断章取义。“玩具厂肯定不要大男人，再说我们什么都不会。”

“服装厂肯定也不要男人。”戈福到看到一张服装厂招工广告，但是很快打消了进厂的念头。

“这里有个五金厂大量要人，工资从优，也没提条件，我们进去看看。”干币来看到一张五金厂的招工广告动心了。“五金厂肯定是干重活的，肯定要男人，说不定我们还能偷点金子出来。”

“好的，来了就看看去，我们不找一点事做怎么行，我们不是旅游来的。”

他们按照箭头的指向，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家民宅前面停住了。他们停住后犹豫起来，这哪里是厂，明明是民宅，但是按照广告指的应该就是这里。他们到处察看，终于看到大门左边有一块小木牌子，上面书写“水要船五金厂”，就是这里。大门由两扇铁门守护着，铁门紧闭着，大门旁边有一个小门敞开着，小门边上有一间小屋，里面好像坐着一个人。

见有人往门里瞧，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人，用广东话问干币来和戈福到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干币来和戈福到不知道来人说的什么意思，就愣在那里。那人看出干币来和戈福到是外地人，像农民工找工作，就用生硬的普通话问干币来和戈福到要干什么。

“我们找工作。”干币来和戈福到用生硬的普通话回答。

“那你们进来。”守门的领着他们走进去。

他们走进去，跟着那人来到接待室，双方用生硬的普通话交流着。通过多次交流，双方终于弄懂了对方的意思。厂方问他们是生手还是熟手，生手开始工资低些。他们如实回答，同时问老板工资待遇。老板告诉他们，不管做不做工厂里管饭，因为是学徒，开始两个月没有工资，两个月后才可以领工资，但是还要抵押两个月，也就是说到了第五个月做完才可以领工钱。先找个落脚点再说，押就押，有饭吃就行，不然的话，就要露宿街头。进去了再讲，实在不行就跳厂，头两个月不给工钱，如果实在做不下去，不要工钱还不行吗。

他们跟随老板走进一道铁门，进到工厂车间里。他们一进车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干币来和戈福到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这家工厂的厂房和环境不像广告上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车间里摆满乱七八糟的产品，就是即将完成的锅碗瓢盆等。工人在车间里进进出出，他们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

看到这些戈福到有点迟疑，但是干币来劝说先安下身来再说，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车间里有做锅碗瓢盆的，有给金属制品镀金的，有的是流水作业，有的是计件的。这些他们开始都不知道，管工的安排在哪里就在哪里。干币来和戈福到还不会什么，管工的就安排他们搬运东西。

终于等到下班了，干币来和戈福到跟着工人走向食堂。可能是颠簸了那么久，下车后到现在还没进食，因此到了食堂饥不择食，两个都猛干了三大碗。

混了几天，干币来和戈福到有点受不了啦。先说吃的，这里吃的不合口味，这里人喜欢吃甜食，菜里面不放辣椒，喜欢放芡粉，油水也不多，清汤寡水的。再说睡的，这么多人就两间宿舍，男的一间，女的一间。再说环境，这里环境不好，走到哪里都是难闻的气味。这里蚊子多，咬死人。这里比家乡热得多，家乡现在还是春天，这里就到了夏天，半夜了还热得要命。交流也不方便，这里的工人来自五湖四海，来自四面八方，语言不通。各地方的人风俗习惯不同，讲究也不同，有些人经常因为小事闹矛盾。这里的工人文化素质都不高，而且四肢灵活心智健全的不多，交流比较困难。还有就是老板不让他们随便出去，干币来和戈福到来了好几天，还不了解外面的情况。

干币来和戈福到晚上躺在床上，开始想家了，虽说家里找不到多钱，但是比这里好得多，家里充满温暖和甜蜜。

先说吃的，虽然不能天天吃肉，但是油糊盐咸的。有时候没有菜，就烧几个青辣椒，蘸一点盐，也很对劲。再说住的，成天能听到鸟叫，能看到花香，哪像这里尽是污浊刺鼻的味道。吃了饭没事走出去溜达，乡里乡亲的，谁见了都会打招呼，很亲热的，不像这里，人心隔肚皮，互相防着呢。在家乡走到哪家，都有人喊吃饭，都有人喊进屋坐一坐。在家里是穷点，可是过得舒坦。

说到钱，自己来了好几天了也没找到钱，看样子以后好几个月拿不到钱。但是无奈，暂时又不能离开这里，再说，自从进来后，也就没出过大门。大门有人把守，一般不允许工人随意出去。

下班后，干币来和戈福到总是形影不离。他们也时常找其他人搭话，了解情况，熟悉环境。来了多天，与其他工人熟悉后，他们就和其他工人互相打探。湖南、四川交界，语言基本相通，他们和四川人谈的最多。通过交谈了解到，这里很多工人进来后没出去过。

这是一家私营小企业，厂长名叫水要船，他原来是万江镇一个大队的支部书记，五十来岁。改革开放后，水要船看到上面鼓励办企业，他首先以村委名义在大队部办企业，自己当厂长，招收外地农民工，收支全部由自己处理。有成效后，他把厂房迁到自己家中，把自己的住宅变成厂房，这样就没有人敢眼红了，而且子子孙孙都可以享受。他把大队部卖给一家外资企业，又从中捞了一大笔。水要船经营几年，赚了钱，有钱后，把住宅周围的空地买来，扩大厂房规模，加固厂房围墙。

这里很多工人和干币来、戈福到一样，来到东莞发现没文化找不到好厂，就在这里将就一下。进来后就不许出去，工资一般是到年底才结算，平时可以支一点。有些人找机会跑出去了，所有没领的工资全部泡汤了。心里有怨气也不知道找谁理论，就是理论后也没结果，反而说不定就会遭到街痞流氓的袭击，说不定命就没了。虽然国家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但是旁边的江里经常见到飘来的无名尸体。警察捞上来后，查了一下，查不出名堂就不了了之，无人认领尸体就请人挖个坑埋掉。

工人无日无夜地工作，仅能填饱肚子，老板腰包却鼓起来了。没几年，水要船已经是家缠万贯，富得流油。东莞像这样的私营企业好多，像这样暴富的老板好多。

“那你们怎么不跑？”干币来和戈福到听了有点毛骨悚然。

“跑？往哪里跑，门卫时刻盯着，围墙坚固爬不上去。”

“再说，我们是老员工，老板到年终还是会给我们结账的，对我们还客气，如果跑了就全部没有了，除非提前打招呼辞工，老板同意了有人进来顶岗，就不会丢工资。”

“那你们就甘愿受人剥削。”

“受人剥削，哪里都是一样，人家开厂子就是为了赚钱，不赚钱谁开厂子，有病。”

“老板赚谁的钱，就是赚工人的血汗钱。”

“可是没办法，政府允许这里的人先富起来，就是不开发我们那里，谁叫我们穷啊，再说我们没文化没技术，出去了又能做什么，同样卖苦力，不如在这里做一天得一天。”

干币来和戈福到想想也是，国家支持这些人先富起来，没得办法。这些人要富起来，是靠他们自己劳动是不可能的，就是靠剥削工人。干币来和戈福到读书时贪玩，成绩较差，但并不是一个字没学得。他们联想到初中学的《社会发展简史》，再结合现在，就理解了资本家是怎样发家致富的，是怎样榨取工人劳动剩余价值的。

“那我们怎么办，一直呆到这里，可我们还年轻，还没成家。”

“你们要想出去，就要想办法，就要丢工资。”

“问题是出去后我们能去哪里，我们都只是初中毕业，没学得什么知识和技术。”

“如果不怕苦，到工地上去，工资高，得钱也快。”有人给他们指路。

“工地上做什么？”

“打建筑，学泥工，砌砖，学木工，装模。”

“干币来，你可以去，你会木工活，你可以试试。”戈福到听后对干币来说。

“先在这里干一段时间，看情况，如果过得去就在这里干，如果还有其他好去处，那就跳槽。”

“你呢？”干币来反问戈福到。

“我还能去哪里，什么都不会，我在家里只学开拖拉机，可是这里没人要开拖拉机，我和你一样，先混段时间，等机会再说，我们先得找到立脚的地方。”

“我们要跑就一起跑。”

“好。”

这个厂工资名义上还可以，可是就是不见钱，只有一本账。老板给每个人记了一笔账，借出去多少，支出去多少，生活费用多少，然后年终一起算账。

“我们还是跳槽吧。”干了一段时间，干币来邀戈福到。“我实在受不了那刺鼻的味道，我听说有些人在这里干了一段时间后，手脚残缺不全，老板也不采取措施，再说我们干了这么久还没见一分钱。”

“如果我们跑了，就一分钱拿不到。”

“我们不能因为钱把命送了，毛主席说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对，我们不能因为想找几个钱把命搭上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们还没做满五个月，如果我们走了，就没有工资。”

“那我们还坚持几天，争取拿到工资，不然我们怎么生存。”

“好吧。”

于是干币来和戈福到又坚持下来了。他们又坚持了几个月，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尽管这里难受，但是有饭吃。

“我们还是走吧。”

五个月后，干币来和戈福到问老板领工资，领来的只是一笔账，所得无几，干币来和戈福到更加冷心了，下定决心准备跑。

干币来和戈福到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不但是因为没领得多少工资，而且还因为这里工作环境太恶劣了。呆的时间久了，他们发现问题比较复杂，有几个据说因为长时间在这里上班，不是残疾就是生病。

“我们给老板卖命，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干币来有点愤愤不平。

“你不卖命，就得回去种田，这里比种田好多了。”一个工友接过话。“你们不知道，我们来得早，我们来时，老板才开始建厂，我们来了几年，老板就发了。”

“这太不公平了。”

“有什么办法，政府只允许这里人先富起来，我们那里还是刀耕火种，我们回去要穷死，所以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坚持下来。”

“怎么跑，大门出不去，我们得想个办法。”干币来和戈福到商量。

“打。”干币来和戈福到喜欢动手动脚，想出来的办法也与这有关。

“打谁，打工人，别人没惹你。”

“打守门的。”

“怎么打？”戈福到问。

干币来凑在戈福到耳朵里嘀咕了一阵。

“这样行吗，那我们的行李不是要丢了。”

“就几件衣服，不值钱。”

“好。”

“不过能带的还是带在身上。”

“好，尽量减少损失。”

干币来和戈福到商量好后，把紧要的东西带在身上，然后骂骂咧咧朝门卫室走去，边走边打起来。他们骂的方言，别人听不懂，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看那架势是打架，因为双方挥舞着拳头，而且还有伤情。

他们打来打去打到门卫边，门卫出来阻拦，干币来和戈福到突然转向，一齐朝门卫挥拳过去，门卫没招架住，被打倒了，他们赶忙冲出门卫室，一溜烟不见了。门卫爬起来准备报警，但是早已不见人影了，只好忍痛了事。

干币来和戈福到跑出厂门，然后钻进了一条巷子，然后左弯右拐。他们只顾往前冲，不知道往那里跑，反正朝前跑。他们跑了很久，估计没有人追来，他们就停下来。他们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停下来后在巷子里走着，左右看着。他们走了一会儿发现自己快跑到郊外了。这里是个渔村，原来是很穷的，自从改革开放后，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迅速发展起来。从没有改造的房子可以看出这里原来也不过如此，还赶不上家乡，但是已经改造的房子那就和家乡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上。

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看到一个工地，那里有工人正在修建楼房。这个工程占地面积好宽，看样子工程很大，一定需要工人，他们就走上去打听老板。

“老板，还要人吗？”他们找到老板问老板。

“你们吃得苦就来，我们这里欠挑砖的小工。”老板对他们看了一眼，见他们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想收留他们。

“包吃不？”

“包吃包住。”

“好吧。”

不干不行，口袋里没几个钱了，要活命。于是两个人融入了建设队伍里，帮工地运砖，拌砂浆。这活虽然累，但是味道比五金厂里强多了。不过打建筑是挺累也面临着巨大危险的活儿，劳动强度大，累死人，挑砖挑砂浆在脚手架上来回走，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南方毒辣辣的太阳把人当死鱼烤，只要一动就会是满头大汗。幸好他们年轻，还挺得住。至于吃住他们来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吃就是在工地上有什么吃什么，住就是在工棚里，随便铺几块木板就是床，南方天气热，通宵不要盖被子。出门在外，入乡随俗，不要太讲究，太计较，太讲究，太计较，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再后来，有一个木工师傅因病请假，工地上缺一个人，干币来见机会来了，就自告奋勇说自己可以做木工，管事的不相信，干币来说，如果做不好，自己不要工钱。干币来这么一说，老板就决定让他试试。干币来在家里做过木工，懂得一些木工知识，也会使用一些木工工具，加上自己在工地上看到那些木工师傅也不过如此，就是那么钉钉，据据，最主要的是会看图纸，这一点干币来没把握，其他的他都不怕。在老家修房子做家具，都是前传后学，式样没啥改进。看图纸确实没把握，自己学历不高初中毕业，加上读书时成绩不好，图纸上标的符号，干币来不知道代表什么。但是这一点可以问别人，而且还可以依样画葫芦。现在不是读书时候，不能太任性了，要生存啊。

得到管工的答应后，干币来操起工具干起来。干币来当过木匠，敲敲打打不在话下。加上干币来来自农村，年轻有力气，因此干活不比别人差。干了一会儿，老板见干币来干得还可以，就答应他一直干下去，这下好了，干币来干上了大工活。干大工比小工好多了，工资高一些，人也贵气些。有时还可以对下手吆喝一声，“把木板递过来，把钉子送过来，”神气多了。

戈福到见干币来在往上层爬，自己不能拉后，就暗暗观察泥工怎么操刀的，想当泥工师傅。戈福到一看，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和自己家乡差不多，只是这里规模大，家乡目前还有很多木房子，以前修的是木房子，砖房子只是偶尔修一两栋，因此泥工还不是那么吃香。这里不同，国家把钱大把大把往这里砸，因此大栋大栋的砖房子拔地而起。

戈福到正准备学泥工时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工地上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砖时不知怎么不叫了，司机翻了半天没搞好很着急，老板在那里崔。拖拉机不能拉砖，就要耽搁工程进度，司机急，老板更急。司机翻了一会儿翻不好，准备叫老板打电话喊修理师傅。戈福到当时就在旁边挑砖，看到那情景，就和老板攀谈，让老板答应自己试试。戈福到在家里学过开拖拉机，也学过修理。家乡比较偏僻，没有专门的修理师傅，因此开车的司机既要懂得开车，也要学会简单的修理，不然烂在路上怎么办。就是要喊修理师傅，也要等进城再说，这样来回折腾要好几天，因此开车的司机一般小毛病都会修理，除非是疑难杂症，那就要请专业的修理师傅。

这位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刚学会开车，当然不会修理，这样给了戈福到一个好机会。戈福到抓住时机，主动请缨。老板一答应，戈福到就跑过去看拖拉机。

从戈福到身上可以看出，人有时候要有运气，也就是机会，不然的话再有本事也无济于事。戈福到就是这样，如果他不会修拖拉机，就是现在有这个机会，也不会给他带来好运。如果他会修拖拉机，但是没有机会大显身手，也无济于事。问题是现在两者都齐备，就等着戈福到抓住这个改变命运的大好时机。

戈福到跑过去这里看看，那里摸摸，然后卸下几颗螺丝，拨弄几下，把一些管道清理一下，再叫司机转摇把，果然好了。戈福到在进行这些过程时，老板一直在旁边看着，车子不能动了他也急，耽搁时间。这一下给了戈福到扬名的机会，老板一下对他刮目相看，想不到一个乡巴佬还会这一手。

“你会开车吗？”老板问。

“开这个车？”

“嗯。”

“开这个车有什么难的。”

“那好，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搬砖，就开车。”

“谢谢老板。”

从此以后，戈福到就帮老板开拖拉机。开拖拉机强多了，不用搬砖，上下车都有人，只等车满就开到工地上去。以前别人见了他就喊挑砖的，现在见了他就改口喊师傅，身价一下子抬高了好多倍。

最让干币来和戈福到抬高身价的是一次为老板保驾护航、两肋插刀。

那天，干币来和戈福到来到工地上，突然听到吵闹声，一打听原来是和老板讨价还价，原因是老板搞工程损坏了他们的庄稼。老板答应陪，但是颗数没让对方满意，对方不干就想阻碍工程。双方争吵无果，反而因为话不对头，结果动起手来。旁边站着很多人，他们大多数只是看热闹，或者只是嘴巴劝架。干币来和戈福到开始也只是看热闹嘴巴劝架，后来想表现一下，就站在老板身边有意无意护着老板，还帮老板说了几句对方。对方见干币来和戈福讲的是生硬的普通话，知道他们是外地人，就朝干币来和戈福到开火，眼看就要伤害到他们人身安全了。这下捅了马蜂窝，干币来和戈福到本来就是游手好闲喜欢打架的人，读书时除了不读书其他什么都敢干。到了社会上，跟着师傅学艺，父母管得紧，也就没惹出大事。再就是干币来和戈福到知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因此在家里一般不惹事，不闹事。到了外面，干币来和戈福到就不会计较这么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干币来顺手拿起手中的工具打将过去，幸好对方躲得及时，只伤到手臂，不然脑袋就开花了，对方同行的几个人见自己的人被打了，就围攻干币来。戈福到二话没说，操起一根钢筋劈头盖脸打过去。三两下，对方被打趴了。有人报警，警察来了，这场纠纷才结束。警察带走了肇事者，包括干币来和戈福到。因为建筑工地的包工头是本地人，警察就按民事纠纷惩罚了双方。老板讲义气，费用全部承担，并且开始器重干币来和戈福到。老板外出到哪里去都会带着他们一起去，从这以后，干币来和戈福到名气大振，一般人不敢惹他们。

这个老板姓庹，名叫庹乾，东莞人，四十多一点，小学毕业，现在主要承包建筑工程搞房地产开发。

庹乾以前做过木材生意，主要是从溪洲地区便宜收购木材，然后运到家乡卖给木材加工厂。那时刚刚改革开放，东莞地区开始有人投资大办企业。在庹乾家旁边，有外资办了一家木材加工厂，产品运往国外，需要大量木材。庹乾见发财机会来了，就伙同本家兄弟倒卖木材。本地木材都是有主的，人家也知道木材的价，所以赚不了多少钱，庹乾就和本家兄弟把目光瞄准内地。内地乡下的木材主要用来修房子，在当地卖不了多少钱，有人收购，老百姓自然就会卖给他们。于是庹乾和本家兄弟大量收购内地木材运到东莞散卖，很赚了一些钱。庹乾本家兄弟主要在溪洲其他县市蹲点，庹乾主要在灵溪蹲点。庹乾大量收购，老百姓大量砍伐。老百姓得了几个钱，可是没几年就变成了山穷水尽的局面。

开始庹乾很讲信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时还提前下定金。庹乾在溪洲地区特别是灵溪混了几年，和当地老百姓混熟了，大家都信任他。最后一次，庹乾收够了好几卡车木材，但是打了欠条，庹乾走后再也没回来了。

庹乾审势度时，他看到内地木材不多了，就打算改行承包工程。因此最后一次，庹乾有预谋，打了欠条，然后一去不复返。老百姓已经比较信任他，所以没防备。庹乾有了雄厚资本，改行承包工程，成了房地产大老板。

“来，今天我请客，给两位英雄压惊。”干币来和戈福到保护庹乾大打出手后立功，当天晚上，庹乾为了表达感激之情，请他们吃大餐，当然陪同的还有其他左臂右膀。

“你们是哪里人？”席间，庹乾关切地问。

“溪洲人。”戈福到回答。

“溪洲人？”庹乾得知干币来和戈福到是溪洲人，有点亲切感。

“老板到过溪洲？”干币来反问庹乾。

“到过，”庹乾接着问，“溪洲哪里人？”

“灵溪人。”干币来回答。

“灵溪人？”庹乾对他们更加有亲近感。

“庹老板莫非熟悉灵溪？”

“熟悉，我以前在溪洲各县市特别是你们灵溪做过几年生意，你们是灵溪哪里人？”

“芭茅乡。”

“真是巧得很，芭茅乡我很熟悉，我在那里呆过几年。”

“庹老板原来是做什么生意的，我们那里偏僻落后，以前就是树多，其他没什么。”

“我就是做木材生意的，你们那时还小，可能不知道。”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时刚刚分山到户，我们那里木材多，一分到户，大家拼命地砍树，我们周末经常帮忙砍树，我们那里以前集体的时候很多山是禁山，还有国营林场，树木很多，一分到户，大家以为是自己的，就拼命砍伐，一是可以修房子或者卖钱，二是怕又收回集体，不准乱砍。”

“就是那时候我做木材生意的，那时你们那里木材多，我在你们芭茅设有点，收购站就设在你们芭茅乡原来的联合厂里。”

提到芭茅，提到做木材生意时节，庹乾充满无限回味，他不但在那里发了财，而且还演绎了一段风流韵事，一对母女被他霸占了。那时庹乾年轻，精力旺盛，每天晚上左搂右抱，同时操着母女二人，那味道爽得说不出。

“我想起来了，好像有那么回事。”那时干币来已经当了学徒，跟随师父到处打家具，听说过木材收购站，也听说过木材收购站老板和一对母女的风流韵事，但是不敢肯定那位老板是不是眼前这位庹老板，又不好意思问。

干币来不是芭茅乡芭茅村人，只是初中时在芭茅读过三年书，对芭茅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不过后来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听到过很多关于木材收购站的风流韵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个外地老板操着广东口音到芭茅乡收购木材，收购站设在原芭茅公社的联合厂里。这联合厂是四合院，紧挨着政府大院，大门正对着芭茅街道，这联合厂原属于芭茅公社集体所有。这联合厂里面有打铁的，有编制蔑货的，有卖杂货的，有开面馆的，集体的时候他们的收入交给生产队，然后在生产队分粮食。改革开放初期，这联合厂还属于芭茅乡政府所有，还是集体财产。里面做生意的人有的承包了各自的店铺，继续干着老本行，有的分得田了就搬出种田去了。

其中那家编织蔑货的还是在联合厂租房织蔑货，他们手艺好，编织的蔑货不愁卖，生活不成问题。篾匠师傅姓石，四十多岁，老实巴交的，整天就在家里划蔑织蔑器，箩筐、竹筛、背篓，凡是农村用的蔑器他都会织。石师傅负责编织，他老婆负责卖，负责支配收入。别看这石师傅长得不怎么样，可他老婆长得丰满迷人，惹眼。他们有一个女儿，十五六岁，女儿随他妈，也是如花似玉的。石女没读书了，就在家里打发时光，有时帮帮忙。

木材老板先和政府联系，政府就把他安排在联合厂，木材老板就和石家成了邻居。木材老板嘴巴甜，称石家夫妇为大哥大嫂，石女就叫他叔叔。木材老板没事的时候就在石家串门，他们两家走得很近，关系很好。开始木材老板自己煮饭，有时忙了没时间煮饭，石家就会叫他一起吃饭。当然他不会白吃，会补足伙费。木材老板经常外出，回来会带东西给石家。后来就干脆和石家搭伙，不管一个月吃几天，都按满月算。

木材老板生意好，每天进出好多钱，这里的人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钱的人，包括石家娘子。石家娘子见木材老板口袋鼓鼓的，她的眼睛也鼓鼓的。木材老板一个人在这里做生意，挺寂寞的。石家娘子就会善解人意，就会为他赶走寂寞，两个人就混在了一起，然后木材老板的一部分钱也跑到了石家娘子口袋里。

玩了一段时间后，两人闹僵了，石家娘子发现木材老板在和其他年轻女人眉来眼去。石家娘子眼看着木材老板的钱要进入别人的口袋里，不甘心，就想继续留住木材老板的那部分钱。木材老板再怎么潇洒，总是只拿出一小部分钱潇洒，大部分钱放进了银行里，他知道再怎么玩本钱不能丢。石家娘子在想为什么木材老板和自己玩了几个月就不玩了，把秋波送给年轻女人，可能是自己人老珠黄，没有吸引力了。木材老板想换口味，可是自己老了，这是没办法的事，那怎么办呀。

正当石家娘子愁眉不展的时候，女儿从面前过路，石家娘子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有办法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套住了狼，一家人都有狼肉吃，都不吃亏。

那么怎样引狼入室呢？机会来了，那天石师傅外出买竹子去了，女儿在床上午睡，只穿内衣内裤，那姿态实在诱人。石家娘子连忙把木材老板叫来，让他悄悄进了女儿屋，然后把门关上，在外面把风。木材老板见了诱人的胴体，不顾一切扑上去了。木材老板胆子大，有钱什么都不怕，他想万一出事了可以用钱解决，他知道石家娘子爱钱。

石女惊呆了，不知所措，哭出声来。石家娘子知道木材老板上手了，然后开门进去开导女儿。木材老板抱着母女二人，然后掏出一大把钱给她们，还特意声明大部分是石女的。这以后，木材老板天天给石女钱，还给她买新衣服，买首饰，买好吃的，石女见到钱和东西乐开了怀，也就愿意天天服侍木材老板。石家娘子同样还在和木材老板眉来眼去，于是母女俩心照不宣，一起围着木材老板转。

石师傅觉得颜面扫尽，气不过，和老婆打了一架，打架的结果是自己几个月没尝到女人味了。石师傅和木材老板也打了一架，结果是人家三个人打他一个人，脸上有伤情，出门走到哪里都被人笑话，还是自己一个人受伤害。石师傅想一死了之，可是舍不得死，死了他们三个人还不是在一起，没死他们还给自己钱用，给自己饭吃。石师傅后来想通了，有了这么一个准女婿，自己不用辛辛苦苦织篾货了，天天玩还有钱用。于是石师傅当上了太上皇，该吃吃，该用用，该玩玩，其他什么不管。

后来木材老板没来了，石家也搬走了。再后来联合厂土崩瓦解、支离破碎了，政府把它卖给了几户人家各自为阵。

没有不透风的墙，木材老板和石家母女俩的风流韵事在到处传扬。干币来家离芭茅街上十几里路，但是因为他经常在外面做事，也常去芭茅，就能隐隐约约听到这个风流韵事。当然故事情节也只是知道大概，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

今天庹老板说自己曾经到芭茅乡做过几年木材生意，时间地点基本吻合，干币来就想起了这个风流韵事，就怀疑那个木材老板就是眼前这个庹老板。

“嗯，就是那时候，我们这里有一家外资企业在我们这里修建了一家木材加工厂，大量收购木材，我就到你们那里收购木材往这里卖。”

“我们知道有这么回事，但是不知道是您，我们开始还在读书，后来初中毕业就回家了，就离开了芭茅。”

“我在芭茅乡设有站，还在戈家村设有点。”

“我就是戈家村人。”

“不过我本人去你们戈家村比较少，我一般请人去的，有了一车就派车拉，我有很多点，一个人忙不过来。”

“那时我们那里好多树。”

“那时你们戈家村后山确实树多，还有一片国营林场，因为有国营林场，就有一条公路，车子可以去，我就在那里设了一个点。”

“我们后山是国营林场，还有很多禁山，我小时候记得那里好多树，好多大树，可是没几年整个后山就被砍光了，国营林场没人管也被砍光了。”

“说实话，我就是那几年倒卖木材起家的，后来看见木材不多了，就改行搞房地产。”

“杀鸡取卵，我们那里人没见识，目光短浅，树砍光了结果就旱涝频发。”

“不过你们那里有些人卖了很多树，还是发了财，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戈保华的和一个姓廖的寡妇，我现在还记得他们名字。”

“有这样两个人，戈宝华和我一个寨子，廖寡妇就是我家前面那个寨子里的，他们两个都很出名。”

“这两个人我没见过，是帮忙人告诉我的，我听了以后真的佩服他们。他们说那个戈宝华有力气，日夜砍树搬树，晚上没有月亮他打电筒还要搬一根树。晚上走山路一不小心就会摔跤，就会没命，他真胆大。其次是廖寡妇，我到你们戈家村设点后，听说她天天出门上山砍树，她也有力气，两百来斤的木头硬是她用背篓背下山的。你们比我还清楚些，在山里面用背篓背木头比用肩膀搬木头还艰难些。”

“是有这么回事，那时我有时候上山捡柴，就见过戈宝华搬木头，廖寡妇背木头。”

戈宝华那时三十来岁，正是力气顶峰的时候，分山到户不久，他看到现在不像以前管得紧，乱砍树木没人讲，就放肆砍树。他家新木房子的材料除了那些一个人搬不动的柱子请人帮忙外，其他的材料几乎都是他一个人搬回来的。他家新木房子完工后，有人在戈家村设点收购木材，他就天天出门上山砍树，从早搬到晚，如果砍的树白天没搬完，晚上打电筒还要搬树去。

廖寡妇三十多岁，丈夫几年前不幸去世，膝下两个儿子，廖寡妇好强，她没有改嫁，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为了支撑这个家，为了孩子不受人歧视，什么能换成钱她就做什么。因此那一段时间里，她就专心致志砍树卖。砍树不比砍柴，柴可大可小，可轻可重，搬不动可以再丢掉一些。做材料用的木头就不同了，长度至少两米以上，只能长不能短，个头也不能太小，只能大不能小，小了没用。当地杉木最好，最值钱，这样一节杉木生的至少两百来斤。一个女的，用背篓背着这么重的杉木在树丛里，在小路上，磕磕绊绊，多艰难啊。

“不知这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当时虽然给我卖了很多树，我赚了很多钱，但是我担心他们的身体，这样超负荷劳累，年轻的时候还能挺过去，老了就会生病。”

“是的，要钱不要命划不来，那个戈宝华后来上山继续搬木头，不小心摔倒了，木头压在身上，落得终生残废；那个廖寡妇积劳成疾，一下子老了好多，背驮了，头发白了，没办法，一个妇女支撑着那么大一个家，不容易啊。”

廖寡妇后来一身病，只活到五十岁，刚好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就离开了他们。戈宝华认为自己年轻有力气，一直砍树搬树，没有人收购木料后，他就专门搬运棺木卖。做棺木的木头只要杉树，两米左右，越大越好。有一次他去后山搬一棵比较大的杉木，因为舍不得裁去一节，裁了就没有两米了，他就用尽力气搬动了这课木头，他以为自己能行。他是能够搬动，但是很吃力，走路很艰难，最后因为实在支持不住摔跟头了，木头压在自己身上，幸好有人过路救了他，但是从此变成了残废。戈宝华也只活到五十来岁就离开了人间，这是后话。

戈福到想，戈宝华和廖寡妇是我们这些贪财要命的缩影啊！

缘木求鱼

文毋庸分配到芭茅乡初级中学，从事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给孩子们传道授业解惑，为共产主义事业培养接班人。文毋庸到了学校，并没有因为分配不如意灰心丧气，而是下决心好好教书，尽心育人，把自己所学的全部知识传授给学生。文毋庸同时要求自己，在教书的同时，一定不要忘记理想，一定要朝着理想奋勇前进。因此，文毋庸在教书的同时不忘搜集素材，坚持写日志和各类文章。

“请老师们听到广播后马上赶到会议室开会。”

文毋庸正在教室里激情高昂地给学生上课，突然高音喇叭响了，吓得文毋庸和学生一大跳。有什么急事，就不能等下课开会呀。

“请同学们自习，不要吵闹，我开会去了。”文毋庸无奈地给学生交代，然后朝会议室走去。

“现在召开紧急会议，贯彻落实教育局下发的关于普实的文件精神。我们以前讲，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可是我们培养的理科高材生分到单位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问题出在哪里，问题出在我们培养的高材生都是些高分低能儿。不讲别人，就拿我们自己来说，我们在理科教学过程中有几个老师经常拿着实验仪器上课的，有几个老师经常带着学生走进实验室的，很少很少。我们都是纸上谈兵，只注重理论教学，全凭嘴巴对着教材照本宣科灌输书本知识，应付考试，不重视学生动手操作能力的培养。当然有人会讲，学校教学仪器很少，实验室破烂，这话不假，但是教学仪器还是有，实验室也有，主要是大家怕麻烦。实验教学残缺，国家已经看到了这一点，现在就花力气普及实验教学，简称‘普实’。”

一九九六年的秋季，溪洲教育局为了落实上级精神，要求本州各县市所有中小学近期必须完成普实任务。各县市马上召开中小学校长会议，传达州局会议精神。县教育局怕校长们不重视，就把它当成政治任务来抓，要求校长亲自挂帅，务必完成任务。王柏校长一开会回来就马上召集老师开会，传达教育局关于“普实”的会议精神，给老师们布置在普实工作中应该完成的任务。

“讲具体点，普实就是建设几间标准的理化生实验室，购买满足教学用的实验器材、设备和药品。当然建设实验室，购买器材、设备和药品是国家会出钱的，但是具体的事要我们自己做。所谓标准实验室，就是实验室足够，实验桌规范，水、电到桌到位，室内装饰美观得体。下面我布置任务，实验室的建设具体由总务主任彭凌主任负责，文毋庸老师帮助安装电路，理化生老师参与实验室布局设计、器材的添置，其他老师需要的时候叫你们做什么都要积极配合，不要认为与自己无关。局里强调了，这是政治任务，不得马虎，到时候教育局领导要来验收，验收不过关，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王校长怕老师们吊儿郎当，就拿教育局吓唬老师们。

不要把老虎当兔子赶，而是要把兔子当老虎赶，这是真的。动员会没开几天，教育局领导就来到学校看场地，选址。芭茅乡初级中学教学楼是六十年代修建的，两层楼，砖木结构，外面没有粉刷，灰头灰脸的。视察芭茅中学的局领导叫王久经，四十来岁，是灵溪教育局计财股股室长。王久经喝酒很厉害，因此同事们有时开玩笑叫他“王酒精”。

王久经股长来了后，王柏校长领着他到学校各处视察，特别是到原来的仪器室、实验室视察。为了引起重视，王久经股长打着教育局旗号和乡政府衔接，要求乡政府督促学校完成普实，帮助学校解决普实中出现的外围困难，比如水、电等。芭茅乡政府就派主管文教卫的吴文化副乡长来到学校，陪同王久经股长视察。

吴文化副乡长来时带着潘贵富，因为潘贵富嘴巴甜，时时跟在领导后面。最主要的是，潘贵富屁股轻，眼睛看事，手脚灵巧，这是任何领导都喜欢的。举个例子，领导一拿出烟来，潘贵富就摸出打火机给领导点上。领导要坐下来休息，他会马上用手甚至衣袖揩凳子。特别是酒席上，他更是领导的得力干将，如果有谁挑战他的领导，他马上站起来替领导排忧解难，他酒量大，因此很多时候能让自己的领导体面下场。潘贵富在学校喜欢打篮球，身体素质好，酒醉后恢复快。有人说，他对待领导比对自己的父母还要好些，这话说得不假。

王柏校长这边带着文毋庸陪领导视察，文毋庸是恢复高考后本校第一个分来的本科生，而且是重点大学毕业生，文笔很好。文毋庸读书时各门功课成绩都很好，特别是初中各门课的知识差不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以前的老师多是民办出生，还有代课老师，他们能够把书教完，但是不能上升到更系统的理论高度。

王久经股长围绕教学楼刚转完一圈，这时候有人来报告，可以吃中饭了。

“吃饭去，不吃饭就没力气干工作，”王久经股长点头，“吃饭了可以再看，再开会总结一下。”

于是一行人朝芭茅街上的王氏酒家走去，其中包括学校各级领导，大家知道，不吃白不吃。既然开了仓门，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当时的芭茅街就一条独街，街上就几户人家，很不繁华，流动人口很少，店铺很少，但是王氏酒家能够运运而生，独树一帜，为什么呢？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就是老板是王柏校长的弟弟王光，他本人又是政府水管站的工作人员，管着政府、学校及附近老百姓的用水用电等大事。芭茅乡再偏僻，再落后，学校总得有工作餐，政府总得接待上面的领导，逢集总会有两三个人吃中饭，因此开一家酒店还是可以的。王氏酒家开了后，学校的工作餐都在这里订单，政府的接待餐也会来这里进行。

“倒酒。”陪领导的一座，其他人一座，大家落座后，吴副乡长发话。

“好的。”吴副乡长话音没落，潘贵富马上站起来找杯子倒酒。

“喝点酒。”王柏校长对文毋庸说。

“对不起，我不喝。”文毋庸一口拒绝。

“同志，要学会喝酒，通过喝酒，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工作能力，喝酒卖力，工作肯定卖力，喝酒不卖力，工作肯定一般般。”王久经股长风趣地说。

“领导，不好意思，我喝酒后过敏。”文毋庸红着脸解释。

“不能喝不强行，大家随意。”王久经股长非常大度。“喝酒也不能喝醉，烂醉如泥肯定不行，不但自己出丑，还会影响工作，可想而知，一个醉鬼，上班时只晓得摇头晃脑吹牛皮讲大话哪像老师，肯定出问题。”

“通过喝酒，可以看出一个人工作态度问题，未免太荒唐啦。”文毋庸心里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阵，吃饭的人开始陆续离席，喝酒的还在比输赢。

“先回学校的在学校等着，同时告诉其他在校的老师，等一会儿王股长还要到学校来开会，给我们指导工作。”王校长给先回校的老师交代。

喝酒的还在继续喝酒，通过喝酒，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工作能力，王久经股长这么一说，酒席上大家都很卖力，不醉不归。那么这次火拼中体面下台的有王股长，他本身酒量大，就因为酒量大，会巴结，才被提拔上去的，再就是下面的人不会和他挑战，他多一杯少一杯没人计较。体面下台的还有吴副乡长，他虽然酒量不行，但是旁边有个能冲锋陷阵的护卫。王柏校长带着文毋庸就餐，就没讨到好，因为文毋庸不会喝酒，死活不喝。文毋庸不能帮王柏校长排忧解难，王柏校长只好自己亲自上阵，独当一面。王柏校长知道文毋庸不喝酒，但是不得不带他吃饭，人家一直跟在后面出谋划策，什么活都做。王柏校长终因酒量不如人，脑袋靠在椅子上，只好认输。不过王柏校长的牺牲也值得，王久经股长当场拍板，一定给学校拨资金修建标准的实验室，还叫政府帮助解决水、电问题。

“水、电问题好办，”吴副乡长当场拍板，“一切由老王做主，他管着水、电，又是王柏校长的弟弟，你们都熟悉。”

“王校长，我现在不去学校开会了，你喝醉了开不好会了，我回去后你就按文件上的要求办，我们回去了，下次来再视察。”王久经股长见王校长已经醉了，说话语无伦次，走路摇摇晃晃，就带着司机告辞。

“我没……没醉，好……好，保……保保证完……完成任务，请……请领导放……放心。”王校长酒醉心里明，嘴巴嘀嘀咕咕着，王校长想站起来送送局领导，但是站了一下又坐下去了。“领……领导走好，我……我不送了，我没……没醉。”

“你不要动，你酒量不行，下次再带一个酒量大的。”王久经股长笑话王校长。

“不……不好意思，没……没让领……领导喝好。”

“王校长，老师们还等着开会呢。”出于礼貌，文毋庸耐着性子等着王校长，悄悄提醒王校长。

“你先回学校，叫他们别等了，我还坐一会儿。”说完，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文毋庸回到学校，见老师们还等在会议室，就告诉老师们不要开会，老师们听了肺都气炸了。

“有人就是好办事，你看，只一下子问题就解决了，资金有了，外围障碍也要清除了。”第二天，王柏校长酒醒后不计前嫌教导文毋庸，看得出来，他想栽培文毋庸。“你要学会喝酒，不然领导来了不能应酬，不能陪领导喝酒，领导对你印象不深，会失去很多好机会。”

“王校长，实在不好意思，我不能为你排忧解难，我真的不能喝酒，不但咽不下去，而且还过敏，要是强行喝酒了，身上就会生疮。”文毋庸不解风情，给王校长解释。

“唉。”王柏校长长叹一口气走开了，文毋庸已经工作了几年，王柏校长觉得这个人值得栽培，可是教而不化。

“能喝酒是好，喝酒能喝出很多好机会，但是喝了酒命都没有了再有机会也没命受啊。”文毋庸本来想继续对王校长解释，但是看到王校长不满意地离开了，话到口边咽了下去。

不管是吃饭还是做事，王柏校长还是愿意带着文毋庸。尽管文毋庸不能喝酒，但是是个多面手，不但文笔好，对电等知识也懂，而且交代的任务总是不折不扣地完成。文毋庸在物理书本里学过电学，自己家里的电器都是他安装的，而且他在省城读大学，见到的新事物比老教师多一些。文毋庸不但工作卖力，而且不计报酬，这是王柏校长最欣赏的。如果叫其他教师做事，还没开始工作就会和自己讨价还价，王柏校长很苦恼这些讨价还价的老师。

王久经股长一拍板，启动资金就有着落了，王久经股长在教育局说话有分量。后来王久经股长还专门打电话给王柏校长，叫他立马组织人施工，完工了等待局里检查验收，验收合格，资金全部到位。

“好好干，一定干出个样子来，我们是农村学校中最先普实的学校。”王柏校长嘱咐彭主任和文毋庸。

“都是我们校长的功劳，”彭主任在旁边拍马屁，“谁不知道我们校长和王久经股长是把兄弟。”

王柏校长把普实建设任务交给彭主任管理，并叫文毋庸协助彭主任具体实施。彭主任负责普实建设的资金和劳力管理，协调外围的水电建设，文毋庸负责实验室里面的线路安装、改造及室内设计，并监督泥工具体操作。当然，虽然王柏校长叫文毋庸负责室内安装设计，文毋庸会找理化生老师参考，征求他们的意见，希望实验室安装设计尽善尽美。

这里先说外围的水电建设，这项工程具体由王光站长负责，这是个新课题。这里的百姓自古以来都是喝井水的，这里随处可见冒水的水井，这里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山清水秀。不过这山清水秀是以前能看到的景象，现在很难见到了。分山到户后，后山被砍光了，山清水秀快变成山光水尽了。水井供水自然方便，但是只能供少量的人，而且还要人用水桶挑，对于人多的单位来说譬如学校就比较费劲。学校以前没有自来水，学校为了用水，就想办法用很多木槽连接在一起从山沟里把水引到学校修的水池里。这是老办法，不符合现在的要求，因此首先得改良用水问题。按照普实要求，水电到池到桌，也就是说，实验桌上有水龙头，那里面随时要有水。有人就有天下，这些问题对于学校来说，不算什么难题。水管站站长是谁，是王柏校长的弟弟，王柏校长是谁，是水管站站长王光的哥哥，有这层关系还解决不了这个小问题。况且政府发话，只要普实验收成功，花多少钱都值，坚决不在教育局领导面前丢脸。

王光站长毕竟见过世面，知道水槽引水太原始了，就制定全新的水改方案。这个全新的水改方案很好，但是要变成现实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支撑。

“学校要普实，教育局要我们政府协助解决外围困难，首先是水的问题，我就想我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水改工程做大做强，可同时解决政府及周围老百姓的用水问题，这是我的水改方案。”王光站长把方案呈给乡党委书记崔鎏。

当时的政府用水和学校一样，都比较原始，同样是用木槽从山溪把水引到政府旁边的一个蓄水池里，再接到食堂里。这个蓄水池同时也供应周围老百姓用水，周围老百姓用水就从这里挑水。一般情况下不要紧，水够用，但是到了干旱季节，这里挑水的人会增多，就会排成长队接水，甚至半夜还有人在排队挑水。特别是这几年，下雨的时候水用不完，一天晴，水又紧张。老百姓边挑水边骂政府无能，崔书记知道是骂自己的，经常装聋作哑。

政府知道近年来这里用水紧张，但是一直没整改，一是传统保守，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挑水的，二是没有专款资金，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政府拿不出那么多钱。

“崔书记，不瞒您说，我经常听到老百姓骂我们政府不作为，我不服，就反驳那些人，我说，自从崔书记上任以来，芭茅乡的经济飞速发展，各项事业蒸蒸日上，你们看不到，你们眼睛瞎了，政府实在没有钱修水池你们看到了。”王光站长见崔鎏书记看到水改方案下不了决心，就继续游说。“没有资金您可以往上面反映，您不是没有关系，再说你做了这件好事，老百姓会为您树碑立传，您将名存千古，流芳百世，再说，您做了这件好事，你就有了政绩，你就有了上调的资本。”

“你这话是夸我，还是咒我死。”王光站长一游说，崔书记咬咬牙下了决心，同意他的方案，并答应一定保证资金。“你说得对，我找一下我的老领导去，这项工程你全权负责，你只管做好，我负责资金。”

崔书记一答应，王光站长立马行动，号召所有受益的人家出工出力。王光站长带着人马来到河溪口前，叫他们在指定的位置砍树的砍树，划线的划线，挖土方的挖土方。河溪位于乡政府后面，是一条较为深邃的峡谷，相对来讲这里的水长久一些，但是因为峡谷里多碎石沙粒，而且较深厚，后山的水涨大了才会从地表流过，稍微天晴几天，水就会浸入地下。王光站长早就看准了这个地方，但是一直苦于财力人力物力不足不敢下手，这回崔书记同意了，他就想大干一场。王光指挥人马首先挖一个深坑，几乎见底，然后运来水泥请人筑坝把水拦住，完工后几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库。他知道近几年来，这里的河水易涨易消，不筑坝蓄水，就不能保证水源源不断流下来。水坝筑好后，王光站长买来钢管，把水坝里的水引到学校和政府，多余的水还可以灌溉农田，一举两得。

河溪水坝完成后，老百姓开始转变对政府的看法，其实最实惠的是王光站长，因为一切开支就由他一个人填写，他说钱怎么去的就是怎么去的。

有了水源，学校就在一个角落里新修建了一个蓄水池，然后再用水管把水接到实验室，用水的问题解决了。

解决了用水问题，接着解决用电问题。学校离变压器比较远，王光站长说，你们学校的线路有问题，肯定不行。不行就改掉，不能拖普实的后腿。王柏校长派彭主任和王光站长衔接，王光站长提出建议，全部改掉以前的线路，把电杆全部换新的。好，既然王光站长发话了，那还有说的，彭主任当场拍板。彭主任知道，即使错了也不要紧，因为王光站长参与了，王柏校长不会怪罪下来。

决定后王光站长布置线路。通过论证，原来的线路不好，得走另一边。王光站长说了算，走哪里都行。于是学校的线路从变压器出来，向左拐，进入一个寨子边，经过寨子后向前推进，寨子穿完了再向右拐，然后到学校。这一路来电杆全部换成水泥电杆，三相四线的电线也比以前的粗大些，看样子应该好些。

“这是谁设计的线路，绕了那么大一个弯。”晚饭后老师们在校门口玩耍，看到工人在架线，有人提出异议。

“走原来的线路还直些。”有人附和。

“听说原来的线路经过老百姓房屋边上，老百姓不同意。”有人解释。

“不同意，原来搞得好好的没人讲，现在不同意了。”有人疑惑。

“俗话说得好，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你们就知道嘴巴多，就是看不出线路这么走的好处啊。”有人抢白。

“你聪明，那你说说这么走的好处。”对方不服气。

“老百姓不同意是借口，主要是走现在的路线好处多。”那人还在卖关子。

“有什么好处？”有人不解。

“好处就是全部换成了水泥电杆，安全些，电线加粗，电阻小些，电流损失小些。”

“这个还用你讲，谁看不出来？”

“那你们仔细看看，线路经过哪里，我早就听说王光站长想改造那个寨子的线路，把木电杆全部换成水泥电杆，但是成本大，老百姓不愿意出钱，老百姓不出钱，王光站长不可能自己掏腰包，就一直拖着，现在机会来了，学校普实要改造线路，王光站长就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公家的钱把那个寨子的电杆全部换了。”

“对啊，你说的有道理，你看我们学校的电杆全部经过那个寨子，还是你最聪明。”有人指着右边的寨子说。

“为老百姓做点好事嘛。”

“也可以这么说，其实主要是给王光站长带来了好处，老百姓不出钱，但是线路改造好了，如果不改造，寨子里万一出了事谁负责，不用说王光站长跑不掉。”

“这个王光站长一箭双雕，比你还聪明些。”这话有调侃味道。

同事们站在校门口边看风景边聊天，看到改造的线路后，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

“这样可苦了我们，电到了我们这里还是达不到额定电压。”

“你乱说，你没看到，电杆换了新的，水泥电杆，线是新买的，而且比原来的粗大，线越粗，电阻越小。”

“这个你就不懂了，线路长了，同样损耗电，而且用户多了，和我们抢电，到时候同样电弱。”

“你说的有道理。”

“好了，别争了，你们讲的话都是放屁，不起作用。”有人总结。

“那是的！”

外围工程搞好了，我们再看内部怎么样了。

学校请了几个泥工把整间教室全部粉刷一新，墙壁、地面都贴了瓷砖，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天花板刷了层涂料，雪白雪白的，水龙头全部安装好。从外面看不出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走近一看，就会觉得这里别有一番天地，像皇宫一样。学校花了巨资还把实验桌全部换成新的，整个实验室焕然一新。

验收日期到了，局领导一行几个人来到芭茅中学验收，带队的还是王久经股长，他们还没进门就被王柏校长拦回去了。

“领导辛苦，先吃饭再说，听说领导要来，我们早就把饭菜准备好了，乡里没什么好菜，将就一下，给领导解解油气。”

“文毋庸，带路，领导大老远过来，挺辛苦的。”王校长吩咐文毋庸。

“好的。”

文毋庸在前面带路，王柏校长和局领导们边说边朝王氏酒家走去。王氏酒家确实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局领导们一到就可以吃了。

王柏校长这回把彭主任带着，酒足饭饱后，这一行人又来到学校，验收实验室。领导们走进实验室到处看看，然后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这个实验室是我们验收以来最好的实验室，不用讲，肯定合格。”

王久经股长这一句话让大家悬着的心放下了。得到局领导们的赞赏，王柏校长很高兴。王久经股长回去后还大力推广，很多学校跑到芭茅初级中学取经。

实验室验收合格，新的教学仪器源源不断运来，芭茅初级中学发财了。同时发财的还有王光站长，王光站长承包这次水改、电改工程后，狠赚了一笔。有了钱后，王光站长把自己的房子换了新的，三层小洋楼，挂上一块大大的招牌——王氏酒家。王氏酒家在芭茅街道上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现在看上去才是真正的酒家，不像以前的小店铺。王氏酒家还有一个特别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三层洋楼后面有一个四合院，四合院被隔离成小包厢。四合院中间有一个天池，摆着一些盆景。一般的客人就在外面吃喝，尊贵客人就会在后面小包厢里慢慢品尝。小包厢有一个好处，不同的包厢互相看不见，不存在互相干扰，或者心里不平衡。

文毋庸以为到了学校就是教书，可不曾想，自己赶上了好时代，不但教书，还帮国家完成了教书以外的一件大事——普实。不过文毋庸最关心的还是教学，因此心里希望，“普实”这项政治任务完成后，再不会有政治任务了吧。“普实”是好事，但是学校在“普实”过程中有点本末倒置，普实期间文毋庸兼顾几头，几头忙，有时候确实没有精力顾及好好上课。文毋庸希望上面能让老师一心一意教书，希望能坐下来静心备课、上课。

芭茅乡初级中学现在拥有一流的实验室，教学仪器配备齐全，但是理化生老师仍然我行我素，照本宣科，很少在实验室上课。有些理科老师是半路出家的，靠的是自学成才，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自己不一定能把实验做好，怎么教学生呢。有的理科老师怕麻烦，做实验要和瓶瓶罐罐打交道，不如就叫学生死记硬背书上的理论。最主要的是，社会上看重的是高分，是升学率，不是实验。

因此高分低能儿仍然存在。

“普实”刚刚完成，文毋庸想走入正题，没想到上面又要求学校紧锣密鼓开展“普九”工作。“普九”工作规格比“普实”高多了，是全国性的大运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普九”工作还没展开，声势已经造得很大。

“去年我们完成了普实工作，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攻坚战。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完成一个艰巨而伟大的攻坚战任务，那就是普九。普九就是扫除青壮年文盲，普及九年义务教育，这个概念你们要搞清楚。这场战役必须打胜，这场战役打胜了，那将是造福千秋万代。这场战没打赢，我们党和国家的脸面就要丢尽了。我们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已经向全世界郑重承诺，一定在本世纪结束时扫除青壮年文盲，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普九能不能完成任务主要看大家的表现，其实我们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硬件建设和软件建设。硬件建设就是学校的教学设施、活动场地的建设，这些设施建设要达到规定的指标，软件建设就是指普九迎检资料。硬件设施不用我们管，上面会掏钱。我们其实只要做一件事——软件建设，就是搞资料，任务简单，老师们不要怕。”

一九九八年十月份的一天，“普九”的风刮到芭茅初级中学，王柏校长急忙召集老师开会，贯彻上级精神，布置“普九”任务。

“软件资料分两个方面进行，一方面是宣传发动，一方面是清查普九对象的信息。宣传好搞，我们找几条标语写上去就是，但是普九对象的信息清查就很难搞啊，没有底子。政府已经考虑到这个难题，帮我们和派出所联系，叫我们到派出所借一下户口簿，从里面抄写二十岁以下居民的信息。这项工作具体由教务处胡日主任负责，其他老师都要参与，每个人都有任务。彭凌主任负责后勤，加班期间学校管饭，统一开餐。这项任务工作量大，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完成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老师们不要有怨言，这是比普实更伟大更艰巨的政治任务，完成不了就要兜着走。你们要知道，全国上下教育部门现在就是只做这一件事，这关系到我们国家和政府的形象，不是开玩笑的。文毋庸老师，你先和老秦老师写标语去，其他老师和胡日主任联系，领任务，抽空余时间和假期把任务不折不扣地完成。老师们要有思想准备，在普九验收到来之前，不要想假期，假期肯定要加班。胡日主任请注意，我们是和小学一起完成我乡的普九任务的，你散会后马上和小学教导主任联系，一起分任务，搞清楚我们的任务后，再把任务分给老师们，老师们好把握自己的进度，抽时间完成任务。”

“唉，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不是拿我们的生命开玩笑吗？”

老师们听了王柏校长的发言，议论纷纷。

“我说了，这是政治任务，不是开玩笑，大家不要有什么抱怨，完成了任务再讲，没完成任务什么都不要和我讲，除非你不要这份工作。”

王柏校长这么一说，没人敢说话了，只想到一句俗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散会后，文毋庸和老秦老师马上找来石灰和水，沿街、沿路写宣传标语。老秦老师快退休了，写得一手漂亮的大字，搞宣传写大字这些事离不开他。老秦老师写字，文毋庸当下手。很快，横幅、标语铺天盖地，你无论在路上，还是在墙壁上随处可见这样的标语：“不读初中，务农不同”；“九年才算犁耙书”；“百年大计，教育为本” ；“依法治校，依法兴教”； “突出教育优先发展地位，全面建设和谐社会”；“依法规范教育行为，努力促进教育公平”。

文毋庸和老秦老师写完标语回到学校，又参加资料抄写工作。

胡日主任已经和一些年轻老师把户口簿从派出所借回来，和小学也分好了，然后把任务分给帮忙的老师们。老师们拿到户口簿后，按照要求一家一户找二十岁以下的适龄青少年及儿童，然后按照表格要求把所有信息抄在普九花名册上，并且查看该对象的文化程度。这一查不得了，老师们发现还有很多适龄少年儿童没读书，很多青壮年小学没毕业。这些人真是给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抹黑，不普九怎么行呢。

边看边抄资料，虽然不要日晒雨淋，但是整天坐在那里，机械地写字，脖子僵硬了，手抄酸了，心写烦了，可是写了一会还要上课。下课以后又得写，自己的任务自己完成。芭茅乡地域辽阔，自然村寨较多，每个老师都有任务。哪个老师抄哪个村， 胡日主任已经分到了个人。

抄写资料也有乐趣，老师们边抄边互相取笑。户口薄上笑话也多，有的性别搞错了，有的年龄搞错了，因为有的老师认得这些户口上的孩子，肯定户口有问题。有的分不清是老大的还是老二的，他们的户主都是爷爷，而表册上要求填写父母的名字。权威都有错，叫老师们更加无所适从，大家就猜。更有趣的是好些没有大名，户口薄上冠以大妹二妹，大老二老称呼。如果入学后到学校里不可能还叫他们大妹二妹、大老二老吧。

“走，吃饭去。” 胡日主任跑到办公室喊吃饭。

“胡日主任，有些搞不清楚怎么办？”有人见胡日主任走来就问他。

“先按户口薄抄，实在搞不清楚的还要下去核实去，你们做一个记号就是。”

“还要下去核实去？把我们要整死的。”

“走，文老师。”有人邀文毋庸。

“还没抄完，你们先走一步。”文毋庸还在抄，任务分到个人了，文毋庸想现在多抄一点，以后就少抄一点。

“吃饭了再抄，不吃饭怎么行？”其他人拉一下文毋庸。

“走就走，反正一下子抄不完。”文毋庸放下笔站起来。

“对，工夫手上赶，回来了多抄点一样的。”胡日主任安慰文毋庸。

胡日主任、文毋庸等几个加班的人来到王氏酒家，彭凌主任已经等在那里了，帮忙准备饭菜。因为是加班，而且经常是占用休息时间，王柏校长发话，凡是参加普九加班的，到王氏酒家会餐，犒劳犒劳大家。

“到后面雅座去，门面上吃饭不好看，人来人往的，以为我们只知道吃，影响不好。”胡日主任把老师们带到后面院子的小包间里，女老师一间，男老师一间。

“来，喝点酒，放松放松。”胡日主任邀请大家，胡日主任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人和气。

“喝酒。”好酒者马上响应

“对，普九谱九，就是要喝酒，那个九要普，这个酒也要普。”

“喝什么酒？”彭凌主任问。

“老板，有什么酒？”一个年轻男老师喊老板。

“有二锅头、牛栏山、三两三、郎酒等等。”老板娘跑过来招呼大家。

“这些都喝过，味道就那样，老板有没有新鲜的酒，有没有花酒？听说现在流行喝花酒，一定好喝。”年轻人问老板娘。

“哈哈！”还没等老板娘回答，有人笑出声来，“你还没资格喝花酒。”

“只要是酒，我就敢喝，喝酒还论资格，还管颜色。”年轻人不服气。

“暂时还没有，你们要，下次喊几个来，这里塘小养不活。”老板娘解围。

“喝花酒还要喊？”年轻人确实没弄懂花酒的含义。

“我说了，年轻人见识短浅，你还不服气。”那人继续笑话这位年轻老师。

“你们喝酒，我要吃饭了，菜吃完了别怪我。”文毋庸端着碗准备盛饭去。

“文老师，喝酒，酒是粮食精华。”有人抢文毋庸的饭碗。

“粮食精华留给你们，我就吃你们不要的糟糠。”文毋庸死活不肯喝酒。

“不喝不勉强，酒是粮食精华，是好东西，不喝上当了不要怪我们。”胡日主任接过话。

“这次不喝酒，下次验收合格后，我们叫校长请我们这些劳苦功高的普九资料员到砂新镇喝花酒去，到时候你不要羡慕。”

“我不羡慕，保证不喝一滴花酒，都留给你们。”文毋庸年长些，知道花酒的含义。

“刚才王校长还在学校，他怎么没来？”有人想起了王柏校长。

“王校长怎么有时间陪你们，他现在忙得很，学校那么多工程，他和高老板经常要现场办公，现在肯定去砂新镇办公去了，我看到他和高老板一起开车出去的。”有人搭腔。

提到砂新镇，现在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因为砂新镇太出名啦，被称为灵溪的小香港，在某些方面比县城灵溪还前卫。

砂新镇本来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以前也不是很出名。砂新镇地处二零九国道旁，离灵溪县城十来公里，交通方便，以前就这一点优势。近年来砂新镇点击率很高是因为这里无烟工厂林立，使砂新镇的财政收入一下子名列灵溪各乡镇之首，甚至推动了整个灵溪的经济飞速发展。

一位外地老板到灵溪来投资，讲明是开花酒店的。当时很多乡镇一把手听到是干这个的不敢前来签约，只有砂新镇一把手接招。这位外地老板到砂新镇考察后很满意这里的环境，就和砂新镇一把手当场拍板，砂新镇一把手并且承诺保证酒店的外围安全，这一点很重要。砂新镇一把手为什么敢这么做，实出无奈。周围乡镇有这样或那样的资源优势，近年来都有新的起色，而砂新镇除了交通便利外一无所长，他就想找一条新路子。砂新镇一把手为什么这么牛逼，因为他是本地人，家里弟兄多，一般人不敢和他们作对。同时这位一把手看到，现在只讲经济挂帅，有钱就是老大，因此只要能赚钱，管他花酒店白酒店。这位外地老板为什么不在县城开花酒店呢，他知道县城确实比乡镇手头宽裕些，但是那些有头有面的人物不会去，容易泄密，要知道喝花酒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要是在偏远的乡镇开，客人少，养不活，最后选定砂新镇。有麝自然香，只要交通便利，这里搞好了宾客自然会来的。外地老板租赁当时砂新镇上最好的一栋楼，把里面装饰一新，取名风月酒店，请来比较好的大师傅，请来帮忙人，再到湖北高薪聘请年轻漂亮能说会道开朗大方的妹子陪酒。消息不胫而走，听说有漂亮妹子陪酒，而且你舍得花钱，想怎样喝就怎样喝，于是很多人远道慕名而来。到了这里，什么交杯酒、亲嘴酒不在话下，甚至还有人给你喂饭，包你舒服，让你尽兴。只要你舍得花钱，除了喝酒还有其他娱乐。跑到砂新镇喝花酒的人像赶集一样，花酒店夜夜爆满，外面还有好多排不上号。当地人看到花酒店生意这么好，纷纷效仿，一夜之间，砂新镇花酒馆遍地都是。

花酒店被称为无烟工厂，一本万利，经济效益很高，砂新镇的财政收入一下子名列各乡镇榜首。涌往砂新镇的客人像潮水一样，有的是专门娱乐来的，有的是参观学习来的，甚至很多老板洽谈业务，政府官员现场办公也喜欢跑到这里来。王校长和高老板洽谈业务也悄悄来这里，虽然是悄悄来，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没人道破而已。这么多人来到砂新镇，他们或多或少消费一点，因此你不想发财也会发财，不讲其他的，光卖水都可以发财。

砂新镇开花酒店还是担了很多风险，有人就指着砂新镇一把手说三道四，骂他伤风败俗。还有一些老婆婆吃完饭后没事守在花酒店门口，看是哪些人进去的，这样一来，那些有脸面有地位的人就不好大摇大摆地进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酒店老板很快想处高招，有车的可以直接开进去，没车的可以从其他门进去。

见多不怪，过了一段时间，大家习以为常了，反而点赞起来，花酒店毕竟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好多实惠，当地老百姓给酒店服务，跟着酒店发财。

后来其他条件好的乡镇也纷纷效仿砂新镇开花酒店，但是最出名的还是砂新镇，老牌子。那一段时间十分流行喝花酒，芭茅王氏酒家后来也悄悄引进了几个妹子，但是确实因为塘小鱼大，养不活。天天没有花酒生意，捞得的钱不多，全部给了小姐，老板划不来，如果不给小姐，人家跑到这里卖身，不赚几个钱又不会来，再说，芭茅流动人口小，经常上酒馆的就是几个熟人，如果传出去了影响不好，因此王老板开一段时间花酒馆就没开了。如果客人实在需要，出得起价钱，王老板会马上找个车子在附近乡镇调剂一下。

这些都是后话，我们还是回到现在的话题，还是继续讲芭茅普九的事。

“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胡日主任发话，他现在资格最老。

于是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老师们酒足饭饱后回到学校，又开始抄抄写写。

花了半年多时间，老师们利用课余时间、周末、节假日把第一项抄写任务完成了。抄写完后，学校组织老师完成第二项任务，下村核实情况，调查适龄青少年儿童真实就读情况。因为户口上标明的就读情况和文化程度很不准确，或者当时准确，时间变化后就不准确了。另外还有一些信息有误，需要核实。平时要上课，不好安排，一到周末或者放假，学校就组织老师加班，下村核实信息。

文毋庸抄写的是朱宝村的户口信息，就是干币来所在的那个村，那个村比较偏远，离学校有几十里路，去朱宝村有一条小车路。

一九九九年六月份的一个周末，文毋庸和另外一位同事武前老师带着疑问骑车前往朱宝村。他们落实的任务是那些不清楚就读情况的适龄青少年到底在读书没，如果在读书，在哪里读书，另外还有两个自动退学的学生能劝回的要劝回。

文毋庸知道朱宝村的行走方向，知道朱宝村村部所在地，但是要核实的农户家具体在哪里不知道。摩托车到了朱宝村村部没有路了，他们下车后把车停在村部前的坪场上，然后边走路边找人家边打听。

文毋庸俩决定首先核实的是逯先进家，这家的问题是几个小孩户口名分别是逯大妹、逯二妹、逯三妹……按照现在的文化层次和思想意识一般家长不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即使有，都是乳名，不会出现在户口薄这样神圣的地方。还有，这家小孩的文化层次和入学情况没标明，到底在读书没，这些情况要弄清楚。

文毋庸他们按指点来到逯家，见到的是一栋摇摇欲坠的旧木房子，房子东头盖的还是茅草，这在现在算得上稀奇古怪。文毋庸和武老师来到门口，听到屋里有人说话，但是不见人影，就上前敲门，敲了好久，没人开门。

“屋里有人吗？”文毋庸他们难得来一次，来了不搞清楚问题不甘心，就朝屋里喊话。“我们是芭茅中学老师，是搞普九调查来的，我们有事找一下逯先进。”

“你们是老师？”喊了半天，屋里有人回应。

“我们是老师，我姓文。”文毋庸解释。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们是乡政府干部抓计划生育来的。”逯先进开门让文毋庸他们进屋，并给他们道歉。

“不是，我们是中学老师，是核实问题来的。”文毋庸继续说明来意。“我们按照上面的要求搞普九调查，调查适龄青少年儿童入学情况。”

“我们抄户口，发现你家孩子取名逯大妹、逯二妹、逯三妹……我们觉得户口名不会出现这样的名字，所以想问问是不是搞错了，”武老师接过话，“现在是新时代，给女孩子不取名字的或者这样随意叫的还是很少。”

“给你们说实话，最大的孩子本来有名字，平时叫的是乳名，户口名字是村干部填上去的，他们没问我就按平时喊的报上去的。”逯先进回答。

“太不负责任了，他们难道不知道，户口名报错了，很难改的，影响一辈子。”

“等我们发现错了，找他理论，他说改不好了，就这样叫算了，其实是他不想去，怕麻烦，”逯先进接过话，“农村很多村干部文化水平低，素质差，都是靠关系上去的，没办法。”

“搞不清楚可以问一下，想也想得到，一般人的名字在正规场合不会这么叫。”

“你们是老师，文化水平高，别计较。”

“那后面的几个孩子呢，怎么也这么随便取一个名字？”

“哦，农村人思想封建，前面生了几个女孩，想要一个男孩，也就没想给孩子上户口，也没心思取名字，村干部要上户口就按平时喊的乳名填的。”

文毋庸和武老师无言，对视一下。

“你家户口上写的有四个孩子，你们到底有几个孩子？”文毋庸环视一下逯家，发现他家孩子比较多，超过四个，就问。

“六个，有两个没上户口。”

“你们的孩子都在读书没，在哪里读书，户口上没写，我们在芭茅中学、小学都没有查到他们的名字。”

“说实话他们没有读书，我们家里条件不好，孩子多，能够吃上饭就行了，哪有余钱读书。我们一直在躲计划生育，我们怕政府找麻烦，经常东奔西波，居无定所。我们修造没搞，家里值钱的东西也不多，乡政府干部每次到我们家来，看到我们这情况，没有油水，马上回头了。”说到这里，逯先进还有点得意。

“再穷读小学初中不要好多钱，你们怎么不让孩子读书？”

“你们不知道，我前面五个都是女孩子，第六个是男孩子，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长大了是人家的，我要攒钱等儿子有七岁后要供他读书。”

文毋庸和武老师又一次面面相觑，无语。

“现在准备搞普九，要求孩子都要读书。”

“如果学校不要钱，我就放孩子们读书。”

“我们只是摸底，这个我们做不了主，不过实在困难，我们可以建议学校减免学杂费。”

“如果学杂费减免了，那生活费呢，我的孩子读书去了肯定要寄宿，要到学校吃饭住宿。”

“我们回去把你的情况给学校和政府汇报一下，如果有好消息我们会马上告诉你的。”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话不投机半句多，文毋庸见没有必要说下去，就起身告辞。

“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上竟有这样的人，学校给他减免学杂费，还想减免生活费，”武老师想不通，“他也不想想，孩子在家里还不是要吃饭。”

“如果学校再请人给他孩子喂饭最好。”

“哈哈。”他们俩苦笑了一下。

核实完了逯家，文毋庸俩来到第二家亓家，亓家的问题是户口显示这家有几个适龄青少年，但是文化程度还是文盲。有文盲这还了得，这不是给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抹黑，现在就是要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扫除青壮年文盲。文毋庸不敢相信现在还有文盲，尽管他们这里是偏远地区，但是真正因为贫穷不能读书的少之又少。就拿前面见到的逯家来讲，孩子不读书并不完全是因为贫穷，主要是因为认识问题。再说学校这几年对困难生有减免政策，并不是没交学费就不准读书。如果没读书肯定还有其他原因，或者户口信息有误，因此一定要弄清楚。

他们按指点来到亓家，还没进门就见堂屋门槛上齐刷刷坐着四个半大小子。现在天气热起来了，他们光着上身，穿着短裤，每人拿着一把破蒲扇扇来扇去。四个半大小子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脏兮兮的，看见文毋庸他们来了既不让坐，也不打招呼。

“请问这是亓文化家吗？”文毋庸开口先问。

“是的。”听到有人问话，从屋里走出一个大人，同样光着上身，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短裤，身上还有泥巴，可能是做工回来，现在在家休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学校老师，到这里核实一些问题来的，现在搞普九，要求适龄青少年儿童至少要初中毕业，才算读完犁耙书，但是我们抄写户口簿时，发现你家孩子文化程度还是文盲，是不是真的，我们来是核实来的。”文毋庸说明来意。

“户口弄错了，我的孩子不是文盲，读过书。”亓文化申辩。

“可能是户口搞错了，看样子你孩子大的已经初中毕业了，最小的应该读小学了，他们在哪里读书？”武老师问。

“最大的没读过初中，前面几个都在我们村小读过两年，现在都在家里帮我做事，最小的还在村小读书，他们都认得好几个字，不算文盲。”

文毋庸和武老师对视一下，还有这样的家长。

“认得几个字，不算文盲，但是初中没毕业，要算半文盲。”文毋庸解释。

“如果没读书，就要送他们上学，我看老二老三还只有十多岁，正是读书时候，不读书可惜了。”武老师补充。

“读什么书，大的就要打工去了，我已经和熟人联系好了，等几天有人就要带他下去，这几天我叫他帮我干点活，老二老三再过两年也有力气了，也可赚钱啦。”

“读点书好，有知识有文化有技术打工也好找工作些。”

“读书不要钱是不？打工还可以赚钱，你们不知道，下去打工的人都说，只要有力气，好找钱。”

“不读书可惜了，不读书只能干体力活。”

“有什么可惜的，你们是故意装样子，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当老师的只是身子比我们清闲些，找的钱还没我们多。”

“那是的。”文毋庸回应着。

“养儿不读书，如同养头猪”，文毋庸本来想这样劝说，但是觉得讽刺味道太浓了怕引起对方不满，再加上亓文化戳痛了老师的软肋，文毋庸只好转向，只好顺着亓文化说。当时文毋庸工资算高的，只有五百多，而人家打工的，随便动一下，一个月就会有八百到一千，也有几千的。

“读书苦，读书累，不如加入黑社会，要钱有钱，要美女有美女。”“读书不自由，不如回家喂母牛，一年一头崽，卖了千把块。”这时那几个小点的孩子接过话，背起儿歌来，这儿歌不知从哪里学来的。

“你看孩子们都比你们老师懂事，听说以后考大学不包分工了，像我们这样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就是读了大学同样找不到工作，还不如早早打工赚点钱。”

这话说到了武老师的痛处，武老师面对亓文化和他的孩子，有点羞愧。武老师是大专毕业不久的老师，他在大专是自费生，没有分配工作。大专毕业没事做，就招聘到芭茅学校当一名代课老师，一个月工资二百五十元。武老师本想打工去，一是舍不得身子，自己一直读书，没干过体力活，吃不得苦，二是一个大专生跑到社会上混，不甘心。另外还有一点希望，上面说了，招聘的代课老师试用期一年，一年后继续在教育战线服务的可以转正。转正后工资会高一点，还是铁饭碗，虽然工资没有打工的高，但是有保障，老了还有退休工资。

文毋庸他们不知道怎么样和这些人沟通，他们只是完成学校交给的任务。为了缓和气氛，文毋庸环顾四周，看看外面景色，同时也看看亓家所处的环境。亓家的房舍同样陈旧，这正应验了一句古话：“儿多母苦”。

“你们不要看我这房子陈旧，我家里穷，但是你们不知道，有儿穷不久，无儿久久穷，再过几年，老二老三也可以打工了，到时候钱就用不完啦。”

“那是的。”话不投机，为了避免尴尬，文毋庸顺着亓文化说。“我们要走了，谢谢你们配合，我们只是调查核实，具体怎么做，政府会想办法的。”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家长。”出门后武老师感叹，尽管武老师是代课老师，但是还是主张多读书，读书使人聪明。

“咸吃罗卜淡操心，有些事我们管不了，走，我们走访第三家去，完成任务了事。”

他们来到要走访的第三家卜家，卜家小孩名叫卜中华，是个女学生。卜中华本来在学校读书，但是前几天突然失踪了。学校发现后马上报警，马上通知家长。最后经警察、学校、家长共同努力，找到了卜中华。讲起来是笑话，听了笑话又难过。卜中华不喜欢上课，一心就想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结果就和社会上的闲杂哥联系上了。社会闲杂哥把外面世界说得天花乱坠，卜中华听了更加不想读书，就准备跟着闲杂哥享受花花世界。幸好学校发现及时，报案及时，在通往广州的长途汽车上把卜中华截留下来了。幸好找到了人，学校没有背时，不然的话就要受连累。幸好截留及时，卜中华才得以虎口脱险，经公安机关审问，那闲杂哥是个鸡头。卜中华被劝回家后，父母无颜面对老师和同学，就自动退学。现在搞普九，为了完成任务，学校不计前嫌，只要她痛改前非回心转意想读书，学校的大门对她敞开着。

这里的人家东一家西一家，不好找，有时候半天不见一个人，你想问路也没地方问。有时候看得见对面，能和对面说话，但是要走过去上下上下要花半天时间。文毋庸他们不熟悉路，要走多少冤枉路。他们穿小路，走村道，终于找到了卜家。走到卜家门口，正好碰到卜中华在堂屋里歇凉、玩耍。

“卜中华，你爸爸呢？”文毋庸认得卜中华，他给卜中华代过语文课，还帮学校找过她。

“爸爸，老师找你。”卜中华朝着对面山包喊。

“我在做工夫，有什么事吗？”

“你带我们过去。”

卜中华带着文毋庸俩来到其父劳动的地方，卜中华的父亲叫卜爱国，正在玉米地里薅草。文毋庸几经周折，终于爬到卜爱国那边，见到满头大汗的卜爱国。

“你们好，有什么事？”卜爱国见文毋庸他们大老远走来，停下手中活，和他们打招呼。

“我们来是看看你家卜中华，快要期末考试了，我们还是希望她回去读书，下半年普九检查，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孩子不听话，出家里丑，出老师丑，出学校丑，我们不好意思来。”

“没什么，孩子就是孩子，孩子都会犯错误，只要以后不再犯就是了。”文毋庸宽慰卜爱国。

“我们还不是天天劝她读书，她说不想读书，说没心思读书，说读书恼火。”卜爱国用手擦了一下汗，汗水像雨滴一样。“我们还不是给她讲，不读书就要像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和泥巴打交道，我们讲了好多遍，她就是不听。”

“读书不是好玩，俗话说勤耕苦读，读书就是辛苦，不辛苦怎么能学得知识，世上什么事不要花气力，没有，都是要靠努力才能得到。”文毋庸转向卜中华。

“先苦后甜，我们读书时候还不是很辛苦，挺过来现在就好了。”武老师在旁边帮腔。

“准备一下读书去，听到没？”文毋庸对着卜中华语重心长地说。“去了就好好读书，安心读书，不要东想西想，也不要因为以前的事自责。”

“……”卜中华站在那里没动，眼睛看着别处，也没回答他们。

“时间不早了，不耽搁你们了，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尽量劝她读书来。”

“把你耽搁了，那我们走了，我们还有一家要看看，还要赶回学校。”文毋庸他们和卜爱国告辞。

要去的第四家姓曾，想到曾家孩子，文毋庸和武老师气不打一处来，本来他们不想去曾家，但是因为职责所在，良心上过不去。曾家孩子叫曾闲，不读书的原因是和班主任吵架了。曾闲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上课不认真听课，还经常趁老师不注意和别人打闹，影响极坏。任课老师拿他没办法，谁讲一下他，他就和谁顶嘴。班主任曾经多次告诉他家长，他家长不以为然，反而护着自己的孩子。任课老师拿他没办法，他一违纪就告诉他班主任。这孩子屡教不改，班主任气愤极了，忍不住用书敲了他一下，以示警告。想不到这孩子不懂味，和老师对着干起来，还背着书包跑回家了。更不可理喻的是，家长为了这点小事跑到学校大吵大闹。班主任只是用书敲了一下他，当时可能因为心急有点重，其实没起疙瘩，也没有伤口，可是家长闹得满城风雨。最后班主任给他陪了一点医药费了事，家长不好意思就把孩子领回去了。学校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是“普九”政策袭来，学校不敢违背政策。同时觉得不应该和这样的人计较，应该宽宏大量一点，因此学校叫文毋庸他们下村时，也看一下他。如果想读书来，学校不计前嫌，仍然收留他。

文毋庸俩找到曾家，说明来意，不等曾家表态，就往回走了。文毋庸表面虽然在劝学，心底里同样看不惯曾家父子。文毋庸俩走路回到村部，然后骑车回到学校，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

各调查小组陆续回到学校汇报工作，学校汇总后准备给政府汇报调查情况。老师们在汇报工作的当中多充满怨言和调侃，除了汇报工作外，讲了很多这次下村遇到的难以理解的怪事。老师汇报结束后学校派胡日主任和文毋庸一起去乡政府汇报，胡日主任具体负责普九工作，文毋庸和乡政府干部比较熟悉，特别是和潘贵富交往密切，汇报时方便些。乡政府管文教卫的吴文化副乡长和潘贵富一起接待文毋庸他们，听取他们的汇报。

汇报过程中，文毋庸也讲了自己的经历和感受，潘贵富听了补充说：“你们到的那家，政府同样把他没办法，他家女儿多，超生，政府派人去他家做工作，你们猜他怎么回应，他跑到厨房里拿出菜刀，把孩子们叫到政府工作人员面前扬起菜刀问，你们说哪个是多的，哪个是超生的，我就把她宰了，政府干部哪个敢说，赶快跑出他家，怕出命案，这以后没人去他家，让他超生，穷只穷他自己。”

通过调查核实，还发现了一个大问题，有些家庭还有好几个孩子没上户。下村老师回到学校汇总统计，然后把统计结果向教育局和政府汇报。

这一汇报吓坏了教育局和政府领导，入学率、完成率远远低于普九要求，这可怎么办啊。要知道普九更是政府行为，学校还只是起协助作用。

吴文化副乡长听取汇报后，觉得问题严重，不敢擅自做主，马上汇报给崔鎏书记。

“上级检查只要数据，我们胡报虚夸，把数据弄得符合要求就行了，难道还要小题大做。”旁边在场的有人提议。

“这可使不得，这回是当真的，谁敢乱来，谁有几个脑袋？”崔书记马上顶回去。“县里一再强调，不要开玩笑，因为这回是中央定的调，到时候检查来的都是省里专家，你以为他们是好糊弄的，而且他们检查来不仅仅只是看看数据，还要实地调查。”

崔书记马上召集村干部开会，要求村干部重视普九，帮助广泛宣传发动，让普九深入人心。乡政府同时和学校商量怎么解决这个难题，商量的结果是办补偿班，文化程度偏低，已经超龄的青少年，不可能再回到学校就读，那就对他们进行补偿教育，给他们颁发初中毕业证书。办补偿班时学校负责出老师上课，政府、村里负责出人。学校就派老秦老师和文毋庸担任补偿教育班的老师。老秦老师是本地人，德高望重，大家认得他，上课不会捣乱。文毋庸多才多艺，能够应付各种难题。

学校这边出老师没问题，问题主要在政府那边。你办补偿班，人家不一定来，现在只讲钱，你耽搁人家挣钱，不给点好处谁来。

“我们义务给他们上课，传授知识，他们还有什么讲的。”文毋庸不理解。

“你不知道，现在没几个人看重知识，他们只想到挣钱，他们已经步入社会，不像我们学校里的学生那样单纯，你上课要有个思想准备，不要像对待学生一样对待他们，否则你会下不了台的。” 胡日主任经常和社会打交道，精通世事，先给文毋庸上课。

为了完成任务，乡政府出钱请人听课，第一天还来了二十几个人。人来了，学校就给他们安排一间教室，文毋庸和老秦老师给他们上课。

文毋庸一走进教室就领教了这些“大学生”的厉害，有的在抽烟，有的歪在一边，眼睛看着后面，有的聊天讲话，就好像没看见文毋庸进来。幸好 胡日主任已经给文毋庸上过课，文毋庸心理有准备。文毋庸理解，给这些“大学生”教书不比给自己学生教书，第一，他们是请来的，只是为了应付政府的几个钱；第二，他们散漫惯了，不会正儿八经听课；第三，这些人都知道，现在只讲钱，读书又不能当饭吃，有钱才最实在。

文毋庸开始本来想给他们传授一点文化知识，好在社会上用，可是见效果不佳，没人听他的，他就教他们喜欢的，唱歌，讲故事，把日子混过去就是。

补偿班第一天有二十几个，第二天就少了好几个，值得庆幸的是，有几个真正想认字的一直坚持到补习结束。文毋庸就单独给他们上课，他们要学什么文毋庸就想办法教他们什么。

虽然龙头起蛇尾煞，但是资料齐全。补偿班学生花名册（花名册上的名字当然比实际上课的人多几倍）、平时上课签到册、作业本、考试试卷应有尽有，并且还有平时工作的留影，这是最有力的证据。

通过补偿教育，全乡已经超龄的青年全部顺利毕业，给普九增添了光彩。适龄青少年不能办补偿教育，他们应该读书，应该在学校，可是他们确实又不在学校里，怎么办？有办法，能劝的劝一下，实在不来的就指明他们在外地读书。现在打工的多，家长把孩子带到外地就读是合情理的，是不容置疑的。

离普九验收还有一段时间，局领导会提前来学校督战，检查普九进展。经常来芭茅中学督战的局领导叫苟惬，他是灵溪教育局基教股股长，也是教育局普九负责人之一。

“来，先喝酒，不喝酒怎么普九？”苟惬股长风趣地说。

“对，领导这么说了，你们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柏校长、胡日主任马上附和。

于是参加普九的人员蜂拥着朝王氏酒家走去，因为“普九”，同志们又大餐一顿，普一次酒。

“喝了酒怎么普九？醉醺醺的样子，不好看，反正任务要完成，下次再来检查，拜托大家了。”

苟惬股长兴致高，酒有点喝多，就没到学校视察普九进展，而是把任务交给学校然后直接回局里去了。局领导虽然没检查，但是学校不敢松懈，按照指示继续整理普九资料。普九，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数字问题，就是要求入学率、初中完成率达到指定的指标数，辍学率不能高于指标数，也就是要求普九人员怎样完成这个指标数。要完成指标数，唯一的办法只有虚实结合。完全来虚的不行，那些小王八怕被大王八查出来掉了乌纱帽。完全来实的，根本达不到要求，那是不可能完成任务的。大家心里清楚，明明有好多人不读书，明明有好多人没毕业，有好多人有转学手续，但是是假的，人根本没在那里。补偿教育也只是形式，好多文盲半文盲没进补偿班，而只是有一个名字，最后也顺利毕业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里再讲一下学校的硬件建设。

前面已经说了，芭茅乡初级中学教学楼是六十年代修建的，是砖木结构，外面没有粉刷，很不好看，而且墙壁有裂缝，属于危房。

学校借这次机会，把老教学楼推掉，全部换新的。不推掉不行，上面来人检查，教学楼这么破烂，还有学生上课，压死学生了还谈什么普九。县政府下了很大决心，把参加普九验收的学校全部焕然一新。

芭茅乡初级中学的建设项目全部是王柏校长亲自抓的，他怕别人搞不好，监督不到位，质量出问题不好给上级交代。王柏校长叫胡日专门抓普九工作，彭凌主任专门抓后勤工作，自己一心一意抓硬件建设。承包芭茅中学建设项目的包工头姓高，叫什么名字不知道，大家见了面都叫他高老板。从招标到工程结束，王柏校长几乎天天和高老板在一起，高老板到哪里去都会带着王柏校长，美其名曰现场办公。学校这回建设项目多，教学楼、学生食堂、老师宿舍全部重新修，就是厕所还将就着。高老板和王柏校长一起进进出出，一起来来回回，结果这些项目全部被高老板承包了。一年过后，芭茅乡初级中学焕然一新，王柏校长也常被人点赞，成了芭茅风云人物。

学校实实虚虚，虚虚实实相结合，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政府也出了人力物力财力，终于等到验收的那一天。

验收的领导要来，政府和学校列队迎接，场面庄重神圣。领导来了，政府干部和学校领导大气不敢出，验收来的领导是省教委的，官大的很，资格老得很。看了资料，听了学校和政府汇报后，省教委领导然后在学校转一圈，走的时候下了一个结论：“基本合格”。

开始大家不明其意，还妄加评论：到底是合格还是不合格，你说合格呢，结论是基本合格，既然是基本合格，那就是还有问题，你说没合格呢，但是又是基本合格，而且不要我们再做资料啦。后来大家仔细一分析，觉得领导就是领导，水平实在高。其实大家心里清楚，领导更清楚，如果说合格，说明领导差劲，因为大家都知道里面有很多水分，特别是像芭茅这样的山区，初中要达到百分之九十七的入学率，小学要达到百分之百的入学率是不可能的。如果结论写成不合格，对不起大家两年多的辛苦，说实话，自从要普九，学校还是花了大力气的，做资料买纸张，打印，请人抄写信息，请老师下村调查，花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如果结论为不合格，更不好向上面交差，因为我们的国家领导人向全世界庄严宣布我们已经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扫除青壮年文盲。再出丑，也不能出国家领导人的丑，怎么能不合格呢，基本合格也是合格吗。

凭良心讲，普九确实有很多好处，确实使大部分老百姓知道了普九就是普及九年义务教育，不让子女读完九年书是违法的，也确实提高了入学率，有一部分徘徊在校门外的适龄少年儿童跨进了学校大门。现在不管成绩好差，只要进了学校，都可以读书，不留级，一直升上去，弄个初中毕业证。

最实惠的还是干部，普九期间，吃饱喝好，完成了任务后，有功劳，晋升的晋升，立功的立功。这里就拿潘贵富来说，因为普九期间把学校和政府联系得非常紧密，出色的完成了各项任务，功劳很大，被提名为副乡长候选人。对于潘贵富来说，还有一喜值得一提，那就是在普九期间收获了爱情，真可谓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王柏校长也是普九受益集大成者，普九过后，他就在街旁修了一栋三层楼的新房子，和王氏酒家遥遥相对。

文毋庸呢没什么变化，就是因为字写得好，天天帮忙做资料，或者在补偿教育期间帮忙上课，就是跟着吃几餐饭，其他没什么变化。校长还是原来的校长，主任还是原来的主任，没有空位置，文毋庸也只能原地踏步走，做一个好老师。

“小武老师，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王柏校长走进老师办公室对着武前喊。

王柏校长叫武前的时候，武前正和文毋庸等几位老师在办公室办公。武前听到王柏校长叫自己，以为有什么好事，高高兴兴地跑出去。他还是个招聘老师，很想转正，好希望领导关注他，所以王校长叫他，他暗自高兴。

过了一会儿，武前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

“怎么了，校长没有表扬你，看你那不高兴样，”武前回到办公室，大家关心地问他，“我们以为校长找你有什么好事呢。”

“哪有什么好事，校长批评我刚才那节课罚站了曾闲同学。刚才上课，曾闲同学老是扰乱课堂纪律，和别人讲话打闹，我喊了几声他不听，我就叫他站在教室前面。你们知道，曾闲是普九时喊来的，他一点不感恩，认为老师喊他读书是应该的。他来了我班纪律下滑得厉害，他带动了好几个不读书的同学，我想治治他。不巧的是，刚好有局领导视察工作路过教室门口，看见了被罚站的曾闲同学，就对校长说这样不行，这是体罚学生，这是违纪的，查一下是哪个老师上课的，给他通报一下。局领导还对我们校长说，普九验收刚刚结束，并不是说就不要普九了，相反我们更加要保护普九成果，不能体罚学生，不能让学生流失。如果某个学生因为老师体罚辍学了，那我们的老师就成了千古罪人。”

“这位领导是小题大做，王柏校长也是为虎作伥，”有人替武前老师打抱不平，“屁大点事，还兴师问罪。”

“没办法，人家官大些，可以批评我们，我们只有挨骂的份。”有人讲风凉话。

“这些都不讲，领导讲的也有道理，但是话说回来，站一下学生就是体罚，学生就会流失，如果经不起一点风浪，那这样的学生有什么用，再说我们时时宠着孩子，把孩子时时捧在手心里，孩子会越来越娇气，这样的孩子怎么经得起风吹雨打，将来怎么挑得起大梁？”文毋庸想得远些。

“是的，你们发现没，自从提倡普九后，孩子不好教，家长也刁蛮，动不动就吓唬我们说到教育局告发我们去。”

“我们天天辛辛苦苦上课，招谁惹谁了。”提到当今社会风气，老师们一肚子火。

普九过后，老师明显感觉到，学校里怪现象太多了。现在的书越来越不好教，因为滥竽充数的太多，普九过后不许留级，有些学生在小学就没跟上步伐，进了初中更是白痴一个。这些学生跟不上班，自己不爱学习，反而影响成绩好的同学，结果成绩好的同学被这些差学生拖了后腿，整个教学质量下滑。现在的学生本来就比较娇惯，到了学校后老师不敢管，孩子们更加目中无人，结果脾气越来越坏。前两天的报纸上曾报道过某学校的学生围攻老师，这说起来是大笑话，可是是老师的悲哀，现在的学生竟然敢打老师，我们祖先尊师重教的优良传统一夜之间不见了，老师又成了臭老九，地位低下，谁都可以在上面踩一脚。

很多老教师好怀念以前教书的日子，那时社会、家长、学生都尊敬老师，老师地位好高，上了神龛。那时老师批评教育了学生，学生回家后家长知道了也会批评教育自己的孩子，还会打自己的孩子，家长和老师都为的是孩子能成人成才。哪像现在，家长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学生也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家长可以指着老师的鼻子说话，学生背后骂老师的大有人在。不把老师放在眼里还不要紧，文毋庸担心的是现在很多学生不把学习放在眼里，不把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放在眼里。很多学生认为读不读书，成绩好不好无所畏，更不会想到祖国和人民的前途和命运。文毋庸理解上面的良苦用心，如果把后进生放在社会上教育，会更加不可收拾，会造成更多不良后果。放在学校还好些，只是让老师一家伤透脑筋。老师伤透脑筋不要紧，他们不敢有怨言。

老师就那么倒霉吗，文毋庸陷入沉思。

“不好了，有个学生刚才上体育课做引体向上，不小心掉下来了，左手骨折。”大家正在议论武前老师的事，这时有人跑到办公室报告一个不好的消息。

“送医院去了吗？”有人问。

“送了。”

“通知家长了吗，和家长没处理好，家长闹起来就不好收场。”

“赶快报告王校长，班主任赶快协调。”

“朱老师在找王校长，王校长有事出去了，联系不上，不知好久回来。”

刚才上体育课的老师姓朱，名叫朱文。

“我看事情不那么简单，学生叫什么名字？”文毋庸问

“叫谢刚。”朱文老师这时走进办公室。“我刚才上体育课，我叫同学们做引体向上，我先给男同学做示范，然后叫他们练习，我到另一边招呼女同学，谢刚和其他几个男同学边练习边打闹，谢刚就掉下来了。”

“你找到王校长没？”

“没有。”

“你说那同学叫谢刚，那真的不好处理了，姓谢的肯定是湾寨的，那里的人本来就不讲道理，现在上面又允许他们放肆。”

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有点为难，大家知道麻烦来了。

“这样吧，到时候你千万别出办公室，在王校长到来之前我们顶着，其他老师跟着我。”文毋庸站起来。

“哪个老师搞的，给老子滚出来。”

果然，话还没说完，就有人冲进学校，站在操场上大喊大叫。文毋庸他们冲出办公室，只见一群人站在操场上耀武扬威。

“有话好说，不要吵，学生在上课。”文毋庸他们跑出办公室拦住那些人。

“上课关我们什么事，我只问你们这件事怎么处理？”

“已经送往医院了。”

“你们以为送医院就完事了，你们是怎么搞的，把学生手摔断了。”

“是上体育课，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又不是老师故意搞的。”

“我们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学生在你们学校出事的，你们学校就要负责任，就要保证孩子以后没有事。”

“有不有事只有医生清楚，我们也讲不清楚，我们已经把学生送往医院了，现在全听医院的，医生会尽力的。”

“我们的孩子送来的时候是好好的，没有一点破绽，你们现在要保证他以后没问题，考学当兵体检不受影响。”

“这我们怎么保证，刚才说了，听医生的，我们是正常上课发生的意外，你们家长理解一下。”

在整个对垒争辩中，文毋庸始终站在前面，其他老师在旁边帮腔。文毋庸是资格比较老的教师，又是本地人，他现在是主心骨。朱文老师听老师们的劝，一直在办公室里没出来，避免遭误伤，家长这边现在情绪高涨。

“我们不管，如果没治好，如果不赔钱，我请你们上不好课。”

“这位小哥哥，说话客气点。”文毋庸看出来了，这位帮腔的不是家长，就有点看不惯他。“我们上不好课，你也没好日子过。”

“你是哪个，你想死。”那个小屁股吼大话。

“你动一下试试，老子叫你跑不出大门，老子今天让你打。”文毋庸声音更大，其他老师已经围过来了，文毋庸吩咐武前。“武老师，你到校门口外面喊一下我堂弟去，我今天让他们见识一下锅子是铁打的。”

“好的。”武前老师朝校外跑去。

“你还吓人是不。”

那小伙子不知道文毋庸是谁，还想冲上来，但是旁边人看出文毋庸有来头，就拉了他一把。他们不知道文毋庸就是学校附近的，他的堂弟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喜欢打架。

“大哥，是哪个和你吵的，我把他卸成八块，看看他有几根排骨。”一会儿，一群小屁股拿着棍棒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为首的对着文毋庸问。

“算了，他们没动手。”文毋庸不想把事情闹大，再说那个喊大话的小屁股已经藏在那群人中间，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

“你们听到，你们找学校的麻烦我不管，但是如果谁找了我大哥和学校老师的麻烦，我请他骨头要断。”

因为声势越来越大，惊动了政府，政府派管治安的干部跑到学校处理事情。政府干部知道是为孩子摔伤闹事的，并且看到文毋庸堂弟文熊熊在，知道事情闹不大。政府很多干部认得文熊熊，这个人打架不要命，但是有一个优点，他不先打别人。如果谁惹了他，那就不要怪他下手不知轻重了。

“你们王柏校长呢？”政府干部问。

“出门有事去了，班主任已经送孩子进医院了，是上体育课学生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

“那你们吵什么呢，等校长回来了一起解决，学校在给学生治疗就是，你们还要怎样。”政府干部讲公道话。

“好，我们等王柏校长回来再商量，先给孩子看病。”家长软下来。

等到晚饭时候，王柏校长回到学校。王柏校长回来后，家长缠着王柏校长。王柏校长表态，先治伤，其他好说。应家长要求，学校包车把伤者转到县城医院。县医院搞了一下，家长说县医院水平低治不好，又转到州医院。

“一点点伤情，这不是故意整人吗？”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是弱势群体。”

教育局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就拿这件事说事。老师们要注意安全，不要让学生玩危险游戏。以后哪个老师惹的事，他自己负责。

“现在召开紧急会议，就是关于我校体育课出事的事，这件事惊动了教育局，教育局电话通知，以后上课要注意安全，如果出事了老师自己负责。现在把安全看得比天还重，课没上好不要紧，出了安全事故那就是和钱过不去。”

王柏校长处理好伤者住院事情后，回到学校召集老师开会，警钟长鸣。

“可是引体向上是毕业会考内容。”有人辩解。

“我看局里以后会取消这项考试的，因为有危险。”

“现在当官的不知怎么想的，有一点点危险就怕，那以后这样的孩子有什么用，如果当兵怎么保家卫国，现在的领导脑子里进水了。”有人会上当场发牢骚。

“这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我们教好书就是。”

“现在的孩子不能管，怎么教，怎么教得好。”有些人心里不舒服。

“反正不能出事，散会。”王柏校长见老师情绪不稳定，就匆匆忙忙结束会议。

果然不出所料，没有多久，教育局通知取消引体向上考试项目，改为跳绳。就这件事，老师们又是纷纷议论。

“如果跳绳抽筋了怎么办？”有人说风凉话。

“那就不考体育了。”大家心里憋屈，牢骚满腹。

“越是这样，越是出危险，现在的学生不加强锻炼，稍微用一下力就会出事的，那些当官的难道不知道，人越锻炼越坚强，人越不锻炼越没有用。”

“主要是刁民太多了。”

“我认为都是当官的把他们惯坏的，出了点事，就怪学校，不管与学校有没有关系，真是不可理喻。”

“那是的，他们首先保的是自己的帽子。”

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发表感慨。

“你们听说过没有，县城有所学校就冤里冤枉背时了，这所学校的校长差点被停职。这所学校点子低，一个学生病死了，也要学校出钱，你看可笑不可笑。这所学校也该背时，那个学生原来在另一所学校读书，老师知道他有病，知道他家长难缠，就动员家长让孩子转学。家长一同意，学校暗地里托人找关系，把他转到县城一所学校。刚上课不久，该生发病了，现在就读的这所学校派人把他送到医院。没想到这个学生有先天性绝症，在医院里抢救无效死亡，家长就找学校麻烦。”一位老师讲述一件怪事。

“这所学校真是点子低。”有人插话。

“家长想，孩子死了是救不活的，但是可以借此发点财，就发话，学校不陪十万块钱就不拖尸体。校长开始不当回事，理由是学生是生病死的，并且学校及时把病人送到了医院，学校已经做到了仁慈义尽。家属见学校不理睬，就把尸体抬到县政府门口喊冤。死者家属喊了一寨子人助威，这一群人抬着尸体往县政府走去。他们本来人多，加上看热闹的围过来，交通一下子受到严重影响，过往车辆因为受阻，就使劲按喇叭，于是街道上乱成一团糟。”

“现在的人浮躁，巴不得出点事，好看热闹。”有人接话。

“是的，旁边起哄的人好多，那些不明事理的市民跟着死者家属骂学校不人道，骂学校只晓得赚钱，骂学校不是人，交警马上赶过来维持秩序，并把此事上报政府。”

“这些人真会睁眼说瞎话，学校本来就不是人，自从普九以后，学校再没收过学生一分学费。”都是老师，当然会站在老师这边。

“事情闹大了，很快传到县长耳朵里，县长叫人打电话通知那所学校校长赶快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不好，校长就别当了，校长无奈，只好跑到政府解决问题，答应死者家属的要求。”

“这是什么世道。”老师愤愤不平。

“有什么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校长肯定先保自己的帽子，校长开始还想据理力争，坚持真理，可是后来回头一想，钱不是自己的，花就是，如果因为此事丢了帽子那才划不来，政府给的理由是不为民做主为谁做主，政府就是要关注弱势群体。”

“这不是为广大群众做主，是为刁民做主，谁闹得厉害谁就有道理，这世道变了。”老师没办法，只有发牢骚的份。

“国家搞普九，本来是好事，可是让刁民更得势，这样下去教学质量肯定会下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有人感叹。

这种担忧不是空穴来风，现在学生的学习风气在下降，学生整体成绩下滑，勤学好问的典范找不到。记得自己读书那时，整个读书风气好得多。那时好多学生觉得白天时间不够，晚上加班，教室、寝室关灯了，好些学生悄悄躲在路灯下看书，还有些学生拿着手电躲在被子里看书。虽然达不到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借光、囊萤映雪的境界，但是还是挺勤奋的。现在的学生没有那种吃苦精神，大部分学生读书都是马马虎虎的。上面也不提倡拼命读书，把命看得太重。学生不在乎自己成绩的好差，只在乎自己的身体。可是没有好好锻炼，吃不得苦，身体素质也不如以前的人。一些当权者也不提倡努力读书，还振振有词地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我们要全面提高学生的素质，要让学生全面发展。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没错，但是不读书肯定没有出路啊。提倡素质教育，提倡学生全面发展，可是现在的学生哪一样赶得上前人呢。说到读书，一些家长同样不看好读书的出路，认为不读书仍然找得到钱，到处出卖劳动力换来几个血汗钱，还自得其乐。

现在的世风也不如以前，市民赌博成风，好逸恶劳成了通病。劳动创造人本身，可是现在没几个人在劳动中锻炼自己。劳动能创造财富，可是有几个人是靠劳动发家致富的。可能是自己片面理解了劳动这个概念吧，脑力劳动也是劳动啊，那些老板、企业家就是靠脑力劳动发家致富的，文毋庸反思，是不是自己鼠目寸光。

文毋庸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时代，你说社会没进步吧，可是经济飞速发展，物质生活越来越丰富。是不是自己有红眼病，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文人都是这样，一股迂腐、穷酸像。遗憾的是自己根本不算文人，只是一个教书匠。想到文人，文毋庸心急如焚，这是文毋庸的心病。文毋庸本来想在文学上好好发展的，无赖到现在还没什么成就，就是帮乡政府、学校写了几篇新闻，而这又是自己以前所不齿的。文毋庸有时候好迷茫，不甘心碌碌无为一辈子，但是又不能轰轰烈烈过一生，而且每天还要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劳烦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件烦心事才解决，又来了麻烦事。

“外面好像在吵架？”一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文毋庸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他醒了后把妻子王桂梅摇醒并告诉她。

“快半夜了，睡觉，管它吵什么。”王桂梅睡得正酣，不愿理会。

“声音是从学生宿舍那边传来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出去一下。”

学生宿舍离老师住房不远，那里动静大了这里听得到，文毋庸不理会王桂梅，连忙爬起来，文毋庸是班主任。

文毋庸来到学生宿舍前面的坪场上，坪场上站着几个班主任，王校长也在。男生寝室亮着灯，灯光能照到坪场上。男生寝室在二楼，一楼是食堂，二楼走廊上也有老师走动。

“发生什么事了？”文毋庸问一位老师。

“四十七班几个男同学不见了？”那老师回答。

“不见了，去哪里了，怎么跑出去的？”文毋庸听了吃惊，同时心里有一点安慰，出事的不是自己的班。

文毋庸朝楼梯间走去，四十七班男寝室在二楼中间。文毋庸来到寝室里，班主任武前老师在里面清人，还有宿管员。

“从哪里出去的？”文毋庸问武前。

“从窗户爬出去的。”

文毋庸来到窗户边，看见窗户上还系着一根布绳，可以判断是抓着布绳下去的。男生寝室在二楼，一楼是学生食堂。一楼前后窗户有钢筋，二楼有这么高，学校以为学生不敢爬出去就没装钢筋，没想到学生把他们的被单撕成布条，搓成布绳，一头系在窗户上，然后抓着布绳滑下去，真聪明，胆子真大。

“是哪几个，赶快找去。”文毋庸催武前。

“就是曾闲等普九过后喊进来的那几个调皮捣蛋学生。”武前见了文毋庸，心里有了主心骨，文毋庸比他大，经常帮助他，给他指点迷津。

“你是怎么发现的？”文毋庸问宿管员。

宿管员是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子，宿管员在，文毋庸知道应该是他报的案，因为老师住在另外一栋楼，只有宿管员住在宿舍旁边的一间值班室里。

“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听到寝室里动静大，就开灯查寝室，发现他班学生没睡觉，我喊了几声，学生就装睡了，我发现有些床铺没人，就报告了王校长，就把武老师喊来清人。”

“赶快找去，快下去，和王校长商量对策去。”

他们走下楼，和王校长会面，然后商量对策。

“我们分几路寻找，班主任带几个人去网吧看看，学生去网吧上网的可能性最大，去网吧再带个学生，你们老师不方便进去，让学生进去看；文老师带几个老师去他们那边找找，他熟悉环境；我自己带几个老师到我们那边找找，”王校长分工，“找到没找到，两个小时后汇合。”

武前一组来到芭茅街上，朝网吧门口走去。网吧没有门牌，但是大家都知道这里是网吧，是一个叫吴籁的开的。吴籁是芭茅街上人，一般人惹不起他。他的房子一楼是卖货的，二楼是网吧，要进网吧须经过一楼门面。十点左右，吴籁就会关紧大门，只留一道小门进出。武前他们来到吴籁网吧门口后，武前想冲进网吧直接抓人，被另一个老师拦住了：

“这样冒冒失失冲进去，影响人家做生意，老板会生气的，你不知道老板叫吴籁，王校长交待了，先叫学生进去看看在没在。”

“他让未成年人上网，我告他去。”

“万一没在里面，你怎么办？”

“没在里面，我就回头。”

“老板会放过你吗，肯定会指责我们的。”

“那好吧。” 武前就转向随行的那个学生叫他进去看一下。“那你以上网的名义进去看一下，看看我班曾闲他们在上网没。”

那个学生进去后没上网，只是到处看，看完以后跑出来。老板知道有鬼，就跟着学生后面走出来。

“在里面，但是我叫他他不出来，老板也不让我叫。”学生出来告诉老师。

“你又不上网，跑进来干什么？”吴老板跟着学生出来，出来看见老师在门口，就指着老师说，“原来是老师叫你来的。”

“我们找学生，我们有几个学生不见了。”武前回答。

“你们学生不见了，跑到我这里做什么，自己学生管不住，当什么老师。”

“老板，把我们的学生叫出来，我们找他回去，通宵上网影响学生第二天上课。”

“我这里没有学生。”

“不可能，刚才我们的学生看见里面有学生。”

“里面有不有我不知道，即使有也不是我叫他们来的。”

“有没有我们进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看一下可以，但是你们要买票，我这里是做生意，不可以随随便便进进出出，你们进去后，把我的顾客吓跑了你们负的起责任吗？”

“你这个老板太心黑了，学生是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

“我管他成不成年，我只认钱，谁掏钱谁就进来，只要有钱赚。”

“你这样做是不道德的，是违法的。”

“白猫黑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你们老师嫉妒我有钱是不。”

“你这个人太不讲道理。”

“你们站在我门口影响我做生意才是不道德的，你们想随便进我店子才是违法的。”说完吴籁把店门一关不见了。

武前他们没叫出上网学生，又不敢硬闯进去，只好回到学校与其他老师汇合，商量对策。武前他们来到学校，其他两组的人员陆陆续续来到学校。

“曾闲等在网吧，但是老板不许我们进去。”武前给王校长汇报。

“那就算了，明天曾闲他们回学校了再教育，天亮了老板会放他们出来的，吴籁是个奸商，我们惹不起他，要是曾闲等有个三长两短，我再请政府找吴籁算账，大家辛苦了，都回去休息。”王柏校长和吴籁都是芭茅街上人，王柏校长知道吴籁的为人。

“现在的政策养刁民。”文毋庸感叹，他也知道吴籁是个难啃的骨头。

第二天清早，曾闲等几个学生从网吧出来回到学校，还没到周末，他们不敢回家。他们到了学校没有羞耻感，一进教室就伏在课桌上睡觉，晚上通宵，早上一来就睡觉。武前走进教室，气不打一处来，本想狠狠打他们一耳光的，但是想到以前遭的罪，手到空中僵住了。

武前把曾闲等叫到办公室，曾闲几个到了办公室还睡意浓浓。

“你们为什么要跑出去？”武前问。

“我们睡不着。”曾闲直言不讳。

“你们白天上课睡觉，晚上肯定没瞌睡。”

“上课不好玩。”

“读书是学知识，不是好玩来的，”武前耐着性质教育他们，“你们不为自己负责，要为你们的父母着想，你们父母种田或者打工，挣一个钱不容易，都是血汗钱。”

“我父亲打工，工资很高。”曾闲没有一点愧疚感。

“你们不想想，从二楼翻，万一摔下去了怎么办。”武前尽自己的责任教育他们。

“没想过。”曾闲满不在乎。

“没想过，我现在让你清醒一下，如果摔下去了不是死就是伤。”

“管它是死是伤。”曾闲眼睛眯缝，想睡觉。

“你们不怕死是不，我现在就要你们尝尝死人滋味。”文毋庸一直在旁边听着武前教育曾闲他们，这时候气愤地走到那几个学生旁边，拿起一根教鞭每人屁股上一教鞭。“今天我就要教训你们一顿，哪个不服冲我来，或者叫你们家长来，我连你们家长一块儿揍。”

几个学生傻眼了，大气不敢出，用手悄悄摸着屁股，文毋庸下手有点重。他们都知道文毋庸老师轻易不动手，动手了也没有谁敢惹，他就是本地人，一般人不敢找他麻烦。这个时候，曾闲老实了很多，不敢吱声。

“你们死了不要紧，不要害我们，你们不知道，你们在网吧里好玩，害得我们到处找，害得你们武老师和网吧老板吵架，你们良心哪里去了，狗咬去了是不？学校叫你们读书害你们了是不？你们不好好读书，我们国家的未来就要断送在你们这一代手里。”

文毋庸停了一会儿继续教育他们。

“你们读不好书，做人也做不好是不？班主任教育你们，你们还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换位思考一下，你们是老师，我们是学生，你们给我们无偿教书，我们还在下面故意捉弄你们，你们心里怎么想。我不多说了，你们好好想想，如果觉得对不起老师，就给武老师认错，如果觉得自己没错，就可以告诉你们的父母，找我算账来，不要找其他老师，到时候我和你们家长一起算账，讲到做到。”

文毋庸最后厉声说。

“听清楚没？”

“我们错了，以后不逃课了。”曾闲是个见风使舵的人，马上转弯，他知道文毋庸老师不好惹，上次谢刚家长就没讨到好。

“知错就改是个好同志，不过我不喜欢嘴巴说的，我还要看你们实际行动，虽然我不是你们班主任，但是我是老师，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好之为之。”

“老师，我们错了。”其他几个马上跟着认错。

“那你们进教室去。”

“文老师，你真厉害，你胆子真大，你不怕。”办公室的其他老师等曾闲他们走后，由衷地赞赏文毋庸。

“对待这样的人就是要以暴制暴，俗话说得好，三句好话不如一马棒。”文毋庸气愤地说。“如果光用嘴皮子说教能解决一切问题，我们还要军队、警察、监狱干吗？当然对待学生不能用暴行，但是总不能全由着他们胡搞，他们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他们不知道，只有我们正确引导他们才知道。有些人真是睁眼说瞎话，叫我们只能用语言感化学生。如果说几句好话就能感化无法无天的人，真是太自不量力了，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打曾闲他们不怕家长找麻烦。”

“我打他又不是真心要打他，无非是做样子，样子不凶点，他们不当回事。”文毋庸笑笑。“其实绝大部分家长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学校多读点书，养成好脾气，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坏，有人管他们孩子家长是欢迎的，现在搞得我们不好教书不完全是家长的问题，而是一些当权者让他们这样刁难我们的，再说没打出问题，家长不会来的。”

“现在教书不好教，当班主任更难，我把这一届带毕业了，打死不当班主任，当一个任课老师，教自己的书，学生喜欢听就听，不喜欢听就不听，反正现在上面又不重视成绩。”武前说心里话。

“年轻人要有上进心，别灰心，国家这么做也有它的好处，如果不明文禁止体罚学生，那老师就会乱来，问题更多。”文毋庸停了接着说。“是的，上面是不重视成绩，但是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我们知道读书是我们农村学生最好的出路。再说普九还是好处多，现在学杂费全免了，所有适龄少年儿童都能上学了，文盲减少了，到社会上混的减少了，虽然我们难做人，但是对整个社会好多了。”

“年轻人，才参加工作，要好好干，不能灰心，做什么事都不是轻而易举的，都有难度。”文毋庸最后还在给武前老师打气。

南辕北辙

“乡政府要我们学校派一个人开会去，我和彭主任今天要到局里办事，胡主任也不在学校，你替我去一下。”一九九三年春季开学不久的一天早上，王柏校长对文毋庸说。

“我去合适吗？”文毋庸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年轻老师，没什么身份和地位。

“不要紧的，年初开会，无非是关于安全生产的事，你认真听着就是，我回来你再告诉我会议精神，你在会上不乱表态，万一有什么任务就答应说回去给校长汇报去，等我回来再说，我派你去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如果有什么新闻你还可以报道一下，一举两得。”

“那好吧，谢谢校长关心。”

“我已经给崔书记打招呼了，说我有事，叫你替我去的，乡政府开会，无非是吹吹牛皮，讲讲大话，他们肯定会说在党委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在改革开放大好形势带动下，我乡去年经济飞速发展，各个行业取得很大成就，然后再夸海口今年再打一个翻身仗，保证总产值翻几番，年年都是这么说的，千篇一律，可是没有一年能翻几番。”王柏校长对乡政府的会议内容不屑一顾。

“你说的很到位，乡政府年年都说形势大好，再打一个翻身仗，可是改革开放十几年了，我们这里的伟大变化只有两个，一是分田到户，一是分山到户，其他没什么变化，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原地踏步走。”

“是的，别的地区都在招商引资，兴办企业，广开门路发家致富，我们这里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就是种田。”

“分田到户只是勉强解决了吃饭问题，分山到户农民砍树修了新房子，可是后果是山光水尽，其他没什么变化，没有其他出路，老百姓口袋里还是没有钱，哦，还有一个变化就是公社改称乡，大队改称村，这个变化让老百姓怀疑是不是又要走老路了。”

“是这样的——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赶车去，你记得去开会，尽管会议内容与我们关系不大，不去一下不好，我们归政府管。”

“我记住了。”

早饭后，文毋庸走到乡政府先找潘贵富，和熟人好说话些。

“崔书记，这是文老师，是王校长派来的大使。”潘贵富知道他是替王校长开会来的，就把他引荐给崔书记。

“欢迎，王校长已经告诉我了。”崔书记语气有点夸张。

“你真会取笑人。”等崔书记离开后，文毋庸对潘贵富说，然后一同走进会场。

开会的内容是套路，正如王校长所料，大致是讲现在形势大好，改革开放继续深入展开，我们乡抓住时机谋发展，取得很多成绩。所讲的大部分是老调重弹，但是有一件是新鲜事，就是政府正在寻找外资，准备和江中集团签订合同，共同开发芭茅乡。

“我们芭茅乡地广人稀，地大物博，近年来因为受打工热潮影响，很多劳动力都去南方发财去了，劳动力不足，很多田地荒芜着。打工是好，比种田强得多，找得到钱，能让一部分人富裕起来，但是只能加快开发地区的前进步伐，不能改变我们自己家乡贫穷落后的面貌，而且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去打工，不能打工的就要在家里受穷，我们政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们决定响应党的号召，广开门路招商引资，开发我们家乡。我们和省城的大公司江中集团签订合同，让江中集团帮我们发展经济，改变我们这里贫穷落后的面貌。具体做法就是把我们这里的土地承包给江中集团，让江中集团经营。江中集团是一家收购药材研制药品的公司，准备在我们这里栽种青蒿。我们的土地承包给江中集团后，我们还可以给江中集团打工，江中集团给我们开工资，一举两得，你们说好不好。”崔书记最后说了一件激动人心的好消息。

“好，太好了。”下面有人禁不住激动起来。

“这个项目具体由潘贵富秘书和芭茅村落实，你们要珍惜啊，要完成任务。你们不知道，年初开扩干会，我是求爹爹拜奶奶才要到这个项目的。为了跑这个项目，我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有我的老领导帮了很大忙。”

每次要传达什么精神，要定什么任务，或者暗示自己的权利和靠山，崔书记都会提到他的老领导。乡政府里的干部大部分知道崔书记有个老领导在县政协上班，以前在县委上班，说话有一定分量。崔鎏曾是这位领导的秘书，老领导提拔他，让他混到正科级一把手。

“刘书记，你准备一下，江中集团老总等几天就要视察来。”

“好的。”芭茅村的刘能支书马上答应。

“你们有什么问题给潘秘书汇报，和他商量，能够当场解决的当场解决，解决不了的他会汇报给我的，我们再一起商量。”

“好的。”

“你们要做好老百姓的思想工作，有些人一下子转不过弯，不愿意出租土地，还是老思想，只想种谷子，总认为种谷子最实惠，其实他们不知道，口袋里有钱了还怕没饭吃。”

安全生产会开完后，崔书记马上组织芭茅村委商量措施。崔书记上任几年了，没干一件大事，只是起到上传下达作用。改革开放多年，芭茅乡变化不大，除了分田到户、分山到户外没有什么业绩。一方面是因为芭茅、灵溪乃至溪洲地区都比较偏僻落后，没有天时地利；另一方面就是这里的领导没想过怎样发展经济，只求坐稳位置，得过且过。芭茅乡还是靠种谷子维持生活，然后就是打工，到沿海地区出卖劳动力。每次县里开会，崔书记没有政绩可以表述，但是因为和领导关系好，一直占着茅厕不拉屎。今年开扩干会，崔书记的老领导会后专门把他留下来，给他传达一个商机，崔书记就表态一定完成任务。

两天过后，县里通知芭茅乡政府搞好接待工作，江中集团老板要来芭茅视察。对于芭茅来讲，招商引资还是头一次，因此崔书记非常重视。崔书记马上叫潘秘书带人在街上贴标语，搞好宣传。潘秘书他们贴标语时引来很多围观的群众，围观人群看到标语后议论纷纷，因为这是第一次，很新鲜。

江中集团老总来的时候，崔书记组织政府干部和村委、部分群众在街道上列队敲锣打鼓欢迎。虽然天气还比较冷，但是芭茅街上热气洋溢。和江中集团老总同时来的还有县里的一些领导、溪洲报社记者。老总下车和崔书记他们见面后，就到村里的地头视察。江中集团老总视察过后，还比较满意这里的地理环境。这里四面环山，中间是盆地，而且地广人稀，田地连片的比较多，适宜栽种青蒿。

老总走后，留下一个姓丛的中年总监兼技术员处理以后的事情。签订合同时，老百姓疑惑，这老板是怎么想的，跑到这里栽种青蒿。我们这里有的是，哪里要栽种，只要值钱，随处可采。这是实话，芭茅地区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适宜青蒿生长，这里田边地角，荒山野岭，随处可见青蒿。管他呢，只要给钱就是，管别人发财不发财。

愿意出租土地的就到政府和江中集团当面签订合同，不过耕作实在不方便的田土集团不要。签订合同时，丛总监主事，填写合同，付钱。潘贵富在旁边帮忙招呼，同时给老百姓做工作，解释政策。进入政府大院的人很多，但是签合同的不是很多，有些人还在观望。不愿意签订合同的人在犹豫，这一签就是三年，他们担心田土租出去后，不能种粮食，天天买粮食吃怎么行，种粮食的人要买饭吃成何体统，买得饱吃不饱。钱多有多用，少有少用，没有饭吃一天都不行。

“租金是不能买很多粮食，但是签订合同后，集团请人做工时首先考虑你们，你们帮集团打工，集团给你们开工钱，工价肯定比种田划得来。”潘贵富还在做工作。

“如果集团亏了，发不出工资怎么办，你们政府出钱吗？”

“这个——”潘贵富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不敢表态。

“你们政府都不敢表态，还要我们租田土。”那人紧追不放。

“你们自己看吧，到时候别人赚钱了你们不要眼红。”潘贵富做不好工作就激将。“你们要往好处想，别人还没开业，你们就这么想。”

还是有一部分人不愿意出租土地，只想自己种谷子，他们总认为自家种谷子吃起来放心些。没有达到预想的结果，江中集团只好在芭茅村附近的村子租赁土地，凑足面积。既然搞事了就要大搞一下，种几亩田地浪费精力。

土地租赁合同签订后，江中集团运来种子，继而播种。过了一段时间，青蒿苗渐渐长出地面，绿油油的。看长势，看样子比本地野生的高大得多，优良得多，看来老板没搞错。

江中集团到芭茅开发，给芭茅带来了生机，搞活了芭茅的经济。签订合同，租地的人家得了租金，集团还请这里的老百姓帮忙做工，出去一天，就可以得一天工钱。社员们成群结队来到田头地间，站是一天，坐是一天，流汗也是一天，因此很多人都愿意被请到开发区劳动。参加劳动的多是中老年人，因为年轻人多在外面打工，这些中老年人的工价不是很高，但是很合算。

潘贵富负责监督开发项目的具体实施过程，经常去田间地头视察。有时他一个人去觉得无聊，就把文毋庸叫上。

“走，跟我玩去看风景去。”春末夏初的一天，潘贵富跑到学校邀文毋庸。

“到哪里？”文毋庸问。

“到了就知道了。”

文毋庸知道芭茅没什么好风景，潘贵富无非是叫自己作伴，但是还是跟着去了。文毋庸跟着潘贵富来到一个叫茅坪的小地方，那里正有社员在田间劳作，给青蒿除草。文毋庸看过去，近处是绿油油的青蒿，远处是碧绿的青山，天山一色，清新悦目。

文毋庸眼睛突然一亮，另有一番风景把他吸引住了。青枝绿叶当中有一朵绽放着的鲜花光芒四射、香气扑鼻，特别吸引眼球。文毋庸看到鲜花有点疑惑，没想到今天还真看到了美好的风景。

“跟我来有收获吧？”潘贵富也发现了那朵鲜花，同样盯着鲜花看得入迷，当他回过神来发现文毋庸也在打量那朵鲜花 ，就打趣道。

“我觉得奇怪，现在还有年轻人留在家里。”文毋庸说出自己的疑惑。

“她叫王桂梅，中专毕业以后去过外面打工，因为家里有事，她在外面呆了两年就回来了，回来后想在家乡发展，就没有出去，村里知道她有文化，各方面条件比较好，就培养她，现在在村里任秘书。”

“哦。”

“想认识吗，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她各方面条件比较优秀，眼光比较高，现在还没有处对象。”

“你想到哪里去了。”

“认识一下怕什么，别以为自己是大学毕业，有工作，别人高攀你，其实现在有没有工作也没什么，只要找得到钱，她有手有脚，不会要你养，再说到了农村难得找到称心如意的伴侣，我们毕业几年了还是单身就是因为遇不到如意的，高不成低不就。”

“你说什么呀，我没说自己有多高贵。”文毋庸遮掩，但是他不得不同意潘贵富的观点，到了农村，到了小单位，供选择的范围太狭小了的，自己毕业几年了，还没遇到稍微如意的年轻异性。

“那就好。”

“你对她好像很熟悉。”

“不是很熟悉，只是认识，我们政府经常和他们村委有业务往来，而且芭茅村委和我们政府挨得很近，所以了解一些。”

“哦。”

“王桂梅口碑很好，人长得漂亮，我们政府有几个单身小伙都想追她，但是没挨着边。”

“你自己呢？”

“我没有，说实话，她确实可爱，但是不是我追求的类型。”

“那你要追哪样的人，这样优秀的人你不要。”

“我们没有缘分。”潘贵富敷衍一句，其实潘贵富内心深处是很喜欢王桂梅的，但是对她没有工作、没有背景耿耿于怀，潘贵富认为王桂梅对自己以后的成长没有帮助，步入社会后潘贵富更看重的是这一点，只好忍痛割爱。“看来你们有缘份，我来过几次没见她，你今天一来她也在。”

“别开玩笑。”

“是真的。”潘贵富朝着田间里的王桂梅喊。“王秘书，请过来一下，休息一会，有点事找你。”

“唉，来了，潘秘书，有什么好事？”王桂梅声音很甜。

“肯定有好事，你过来就知道了。”

王桂梅款款走来，因为要参加劳作，穿的是工作服，有点破旧，但是遮掩不了她那诱人的魅力。王桂梅高挑个儿，身材凹凸有致，因为刚刚在劳作，粉嫩嫩的脸蛋红润润的。当水灵灵的充满青春活力的王桂梅走到文毋庸身边时，文毋庸有点不好意思，就把眼睛转向广袤的原野。

“这是中学的文毋庸老师。”

“你好，文老师，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只是没见过，你初中毕业时我刚好进初中，我们老师经常拿你做榜样教育我们。”王桂梅很健谈。“文老师今天怎么有兴趣跑到田间地头消遣来了？”

“现在见了也不迟。”潘贵富看着文毋庸。“文老师是大作家，他说要体验生活寻找灵感，就跟着我来了。”

“真了不起。”

“你别听他胡说。”文毋庸是个诚实的人，潘贵富吹捧他，他有点不好意思。“是他骗我看风景来的。”

“看到风景了吗？”王桂梅调皮地问。

“看到了，他已被风景迷住了。”潘贵富话里有话。

“你们聊吧，我要上工去了。”王桂梅听出话外之音，就告辞。

“聊一会儿吧，难得碰到一起，我几次来都没见你，我们文老师一来，你也在，哈哈。”潘贵富奸笑着。

“丛技术员今天有事，就叫我带一下班。”

“你怎么也薅草？”潘贵富不解，“你不是带队吗？”

潘贵富知道江中集团技术员请王桂梅帮忙带队，记工，同样给她工钱。

“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文老师你说是不是？”王桂梅停下脚步转向文毋庸。

“是的。”文毋庸连忙搭话。

“特别是你们老师，更应该多参加体力劳动，多出出汗，对身体有好处。”说着，王桂梅走开了。

王桂梅走进劳动人群中，显得出类拔萃，文毋庸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从这以后，文毋庸见了面就认得出王桂梅，就主动和她打招呼，就想和她多说几句话。

到了收购时节，老板请来车子，老百姓就帮忙摘下青蒿叶子，老板只要青蒿叶子。社员们把叶子捋下来，装进口袋里，然后送到收购站，老板按斤两给打工的付工资。江中老板按五角钱一斤收购，单价算可以的，因为这本来是他的东西，平时做工也开了工钱。如果手脚麻利，一天可以捞好几十块钱，工价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收购了几天，没见人送货来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丛总监觉得奇怪。

丛总监四处调查原因，原来是往别处送去了。

本地有一个做生意的老板，名叫汪赴义，听说青蒿销路好，价钱高，就联系买家、卖家。这个人打通销路后，就到芭茅收购青蒿，他出价一元一斤。社员们见钱眼开，不帮江中采摘青蒿，而是到野外采摘野青蒿卖给汪赴义。表面上是采摘野青蒿，有些人趁管理员不注意，偷摘江中集团的青蒿卖给汪赴义。江中公司就一个人看管，忙不过来，就请求政府支援，政府派潘贵富和王桂梅帮忙看护。虽然有人看护，但是管得了白天，管不了晚上。荒山野岭，黑夜茫茫，确实难照看。王桂梅知道有人偷摘江中集团的青蒿，心里很生气，但是抓不到人，只能尽良心看护。王桂梅痛恨汪赴义和那些趁人之危的人，但是人家做生意赚钱没错，再说乡里乡亲的，王桂梅也不好不留余地。

丛管理员没办法，就把这个情况告诉总部，老板亲自跑到芭茅视察现场，看到惨状目不忍睹。偷摘的人只捋好的，而且是晚上行动，踩倒了一大片，不好再收拾，让人心寒。江中老板和政府理论，并把崔书记带到现场察看。其实崔书记早就听到王桂梅他们的汇报了，到了现场只能表现出无可奈何样。一是抓不到人，那些人白天到野外采摘野青蒿，你不能抓他，晚上偷摘防不胜防，野外黑漆漆的一片，随便找一个地方跳进去就可以捋青蒿。二呢，偷的人每个又没摘好多，即使抓到了也不好治罪，最多收缴赃物，教育一下，可是过后他们还是恣意妄为。

“你们这里的人素质太低了，并且忘恩负义，说实话，我们公司是为了让你们富起来才和你们签订合同开发你们这里的，你们知道，你们这里野生的青蒿有的是，只要我们公司把价钱抬高一点，要多少就能收多少，我们公司为什么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还不是应你们政府邀请，开发你们这里，帮助你们发展经济，租你们的田土，请你们做工给你们开工资，想不到你们不知好歹见利忘义，别人不清楚，你崔书记应该清楚，你们政府为了和我们合作，磨烂了嘴皮子，你们不珍惜，你们好之为之。”

江中老板呆了几天，没有什么好结果，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再也不来了。本来签订了三年的合同，但是老板钱不要，人也不来了，说这里小人太多。

崔书记垂头丧气，好不容易挣得一个项目泡汤了，还挨了上面的批评。第一个招商引资项目以失败告终，芭茅乡又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打工的打工，种地的种地。

“真是一个吹牛书记，去年开会，你不是给我保证得好好的，我才把那个项目给你。”第二年的年初扩干会上，崔书记的老领导嘲笑他。

“社员不争气，只顾眼前利益，把老板的东西偷着悄悄卖给别人，老板一气之下走了，再也不来了。”

“愚昧啊，不懂得放长线钓大鱼。”

“老领导，还有什么项目吗？”

“有项目我也不好意思引荐给你。”

“有项目还是给我引荐一下，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因为他们关系不一般，崔书记想说什么可以说什么。

“县政府正在引进喜洋集团，如果有机会我给你引荐一下。”

“谢谢老领导，”崔鎏问，“喜洋集团是搞什么的？”

“喜洋集团是一家开发销售饮食、饮料的大公司，到时候你要好好干，再干砸了就不好收场。”

“好的，我保证完成任务。”

崔鎏书记心里暗暗高兴，老领导这么说暗示曙光在前。一回到芭茅乡政府，崔书记马上召集村干部开会，落实喜洋集团开发项目。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乡又挣得一个开发项目。”

“是什么项目，看书记情不自禁样，一定是一个大项目。”下面的人看眼色行事。

“喜洋集团决定开发我们芭茅乡，给我们投资。”

“喜洋集团是搞什么的？会不会又是半途而废。”

“你那嘴巴，不会说话就别乱说。”有人指责。

“喜洋集团是一家开发食品饮料的大企业，它要租我们的土地。我们综合考虑，决定还是定点在芭茅村。芭茅村的土地多在乡政府附近，人口集中，交通相对来讲比其他村便利些，如果搞好了影响大得多。希望芭茅村干部们做一下老百姓的思想工作，把他们的土地租给喜洋集团。刘书记，你这次再不能出漏洞，不要像上次一样。为了争取这个项目，我们乡政府花了很大气力，县政府也帮了很大的忙，不然就落户别的乡镇了，希望在座的各位一定要珍惜。不瞒你们说，为了争取这个项目，我是挨了老领导批评的，我是厚着脸皮要才争取到的，你们再不要辜负我了。”

“我们做什么？”有的村干部问，“他们租我们的田地做什么？”

“听说是种胡萝卜、辣椒等，喜洋集团种什么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负责签合同领钱。”

“那是的，不过种胡萝卜、辣椒行吗？”有人提出疑问，“种什么是不关我们的事，我只是担心不长久，如果亏了喜洋集团就会半途而废。”

“我们这里有的是胡萝卜、辣椒，还要引种，还要招商引资？”

“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喜洋集团提供的胡萝卜种和辣椒种和我们本地的不同，是优良品种，是为食品饮料加工用的。而且公司说，生产的胡萝卜和辣椒他们都收购，至于赚不赚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签了合同，就是折本了是他们公司的事。”

“那就干吧。”

紧接着崔书记把招商引资项目的细节和芭茅村委落实到位，然后联系喜洋集团。

喜洋集团领导开车到芭茅乡考察，崔书记率领乡政府所有干部像上次一样列队欢迎，仪式非常隆重。

喜洋集团领导到乡政府用餐后，就到田间地头察看，然后回政府签订合同，并留下一名姓颜的技术员负总责并指导工作。乡政府还是派潘贵富秘书负责此项目的具体实施过程，村里还是派王桂梅协助工作。一是因为王桂梅是一朵花，二是因为王桂梅是一朵热情洋溢的花，三是因为王桂梅是一朵热情洋溢招人喜爱的鲜花。

喜洋集团开发首先也是翻耕田地，田地翻耕整理好后，喜洋集团运来辣椒、胡萝卜种子，技术员指导老百姓播种。当时是早春二月，天气还比较寒冷，技术员就叫社员在田间地头盖上薄膜，一时间芭茅村白茫茫一片。等苗子长出土来后，技术员叫社员把薄膜戳穿，让苗子伸出头来。嫩苗长势良好，惹人喜爱。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田间地头到处可见人影走动，让人感觉到生机勃勃，一片繁忙的景象。文毋庸经常随着潘贵富到田间地头找灵感，他经常被这场景迷住，流连忘返，其中最让他留恋的的是另一片风景。

碰上休息时间，文毋庸还是经常和潘贵富一起视察开发区，再后来文毋庸一个人也会去开发区走走。以前的理由是看风景，现在的理由还是看风景，所不同的是以前是潘贵富邀请去的，现在是自己主动去的。现在王桂梅也希望文毋庸来开发区看风景，这样自己也可以看到他。王桂梅觉察到自己和文毋庸之间有一种情愫在蔓延，但是还没有捅破。

喜洋集团到芭茅开发，同样给芭茅带来了生机，搞活了芭茅的经济，所不同的是，这次规模更大。

春末，喜洋集团领导来到芭茅视察，看到嫩绿绿的菜苗，心里很高兴。集团老总签合同之前来到芭茅考察过，他就是看中了这片山水。芭茅四面环山，中间犹如大盆地，有一条河横贯东西。盆地地势平缓，很适宜耕作，很早就有人开发居住。这里自古以来就以耕作为业，只是改革开放后，人们渐渐不看重耕作，而是把劳力投放到沿海发达地区。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因此部分田地渐渐荒芜起来。政府看到荒芜的田地，就想招商引资，于是喜洋集团被引进到芭茅乡。

集团老总看到长势良好的菜苗心里高兴，就源源不断地把肥料运送到芭茅。肥料运来后，管理员请人卸肥料，肥料暂时存放在一间仓库里。什么时候施肥，由管理员决定。到了施肥的时候，管理员组织社员施肥。因为很多时候要走田间小道，管理员只能叫人背着肥料过去。有社员在途中见没其他人看见，就悄悄绕弯把肥料藏在草丛中，等下班后悄悄把肥料背回自家丢在自家的田地里，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六月的一天，文毋庸又情不自禁地来到茅坪。他来到地头，停下脚步，看到王桂梅正在地里帮忙给胡萝卜和辣椒治虫。王桂梅在地里晃来晃去，文毋庸的眼睛随着王桂梅的身影晃来晃去。

“天气热，你到河边树下休息去，那里凉快，我打完药就来。”王桂梅看到文毋庸那痴痴的样子，知道他是来看自己的，就甜甜地说。

“你一定要来，我有事找你。”文毋庸眼睛看着王桂梅，不忍离开。

“我一定来，你去吧，站在这里不好看，别人会笑的。”

“那我走了。”文毋庸走了几步，差点摔下田埂，因为他的眼睛舍不得离开王桂梅，没看路。

“你小心点。”王桂梅抛来眉眼。

文毋庸来到河边，在一棵大柳树下的石板上坐着。这条河叫柳河，河水哗哗地从西流向东，把芭茅乡一分为二。河水清澈见底，两岸长满高大的柳树，再远处是青青的山峦，柳树和青山倒映在河水里，组成一幅美丽的山水画。文毋庸现在无心欣赏这美丽的山水画，只希望王桂梅早点干完活，文毋庸心里现在只有王桂梅这道靓丽的风景啦。

“让你久等了。”过了一会儿，王桂梅打完药来到河边。

“没有，”文毋庸听到王桂梅声音，马上站起来，“你们休息了？”

“中午休息，他们都回去了。”王桂梅取下身上的喷雾器，准备在河里清洗。

“我来帮你。”文毋庸要帮王桂梅清洗喷雾器。

“不要，我自己来，你站在旁边看着就是，别把你弄脏了。”王桂梅深情地看了文毋庸一眼，然后把喷雾器放进河水里自己蹲在河边清洗。

“你不是说找我有事，有什么事？”王桂梅问。

“哪有什么事，就是看看你。”

“谢谢。”

天气热，王桂梅只穿一件衬衫，婀娜多姿的身材更加一览无余。王桂梅和这山水融为一体，把这幅山水画点缀得更美！文毋庸看到王桂梅，爱慕之心油然而生。

洗完喷雾器，王桂梅洗了一把脸。

“走，我们回去。”王桂梅站起来。

没想到站起来的时候，脚有点麻，不小心脚下的石头滑了一下，王桂梅差点掉进河里。文毋庸手疾眼快，赶忙拉住王桂梅。文毋庸拉着王桂梅的手舍不得放下，王桂梅的手软绵绵的，湿润润的。

“谢谢你。”王桂梅手抽了出来，对着文毋庸道谢，脸红红的。

王桂梅和文毋庸离开柳河，他们一起往回走，从此以后他们好上了。

胡萝卜和辣椒开始长势很好，但是后期因为肥料不足，苗子渐露黄色，显得营养不良。社员天天除草，但是草比菜苗还好，因为除草没有除根。

“运了那么多肥料，怎么还这样差劲？”管理员看到营养不良的辣椒和胡萝卜，疑惑不解，问旁边的老农，来了这么久，管理员和有些老农混熟了。

“你看看老百姓的菜苗就知道了，”有好心人点破，“听说好些老百姓今年还没买肥料，可是庄稼长得好好的。”

“竟有这样的人！”因为没当场抓到，管理员只有感叹。

再后来，天公不作美，这年六月，芭茅大旱，每天太阳毒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辣椒苗、胡萝卜苗一到白天就蔫了。管理员急了，就和政府想办法。

“天晴了这么久，辣椒树、胡萝卜要干死了，怎么办？”管理员和催书记及潘贵富等商量。

“实在没办法，就请人挑水浇灌，你看到的，很多田土比河床高，再说菜园不像种水稻可以漫灌。”

“有抽水机吗？”

“没有。”

“要么买一台抽水机。”

“那成本变大了，不好向老板交代。”

“你打个电话和老板商量一下，没办法，如果不浇水，产量降低，同样不好向老板交代。”

“再等几天看下雨不。”

“等一下可以，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这里有句俗语，六月不干有几干，六月干了秋收完，到时候没有收成不要怪我们没提醒。”

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没见云朵过来，太阳反而更加毒辣辣地。管理员看着耷拉着脑袋的菜苗，心里不是滋味，不得已只好请示老板。老板听到汇报后，同意抽水挑水浇地。就是买一台抽水机抽水，抽水机管不到的地方就请人挑，请人浇水。

俗话说得好，远水解不了近渴。尽管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是因为天气太炎热，辣椒和胡萝卜本身营养不良，长势很不好。秋收时节，老板看到矮矮的树苗，看到挂在树苗上屈指可数的几颗辣椒，伤心地回去了，叫管理员收拾残局。

本来签订的是三年合同，但是第二年老板没有来了。亏本不做生意，喜洋集团本亏得太大了，当他知道老百姓假公济私，损了公司肥了自己，他哪还有心思计划第二年的事。芭茅再一次恢复往日的生活节奏，打工的打工，种田的种田。

尽管家乡的经济发展与否与文毋庸关系不是很大，他是吃财政饭的，但是他总希望家乡变得富裕起来。家乡两次招商引资以失败告终，文毋庸心里很不舒服。为什么人家做什么都能如愿以偿，我们这里做什么都是半途而废，文毋庸暗自分析失败的原因。文毋庸认为失败的第一个原因是政府不得力，政府招商引资只是为自己建政绩，而不是想真正让老百姓富裕起来。为什么这么说呢，招商引资成功后，乡政府大力吹嘘，到处宣传，可是过后没有认真落实。栽种青蒿时，有人捣乱也不制止；栽种胡萝卜、辣椒时，有人偷肥料也不查一下。在项目开发前后，崔书记等政府干部总是邀企业管理人员吃吃喝喝，让别人买单。第二个原因就是这里的老百姓太愚昧、太自私了，只看到脚背上。第一次种植青蒿，老板开工资请他们，结果这些人见利忘义，偷老板的青蒿卖给另外的商家。第二次种植辣椒、胡萝卜，老板运来的肥料被一些人偷回家丢在自家的苗圃里。都是这样的人，谁还会来。

想到这些，文毋庸很气愤。因为一直耿耿于怀，文毋庸不知不觉把气愤泼在潘贵富和王桂梅身上。

“你们这些当干部的，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不为老百姓着想。”因为太熟了，文毋庸和潘贵富说话喜欢直来直去。

当时文毋庸和王桂梅在村委会聊事，文毋庸和王桂梅熟知后，就喜欢找借口去村委会。潘贵富给村委会传达指示精神，恰巧此时走到村委会，文毋庸见到潘贵富就对他说。

“我们怎么没为老百姓着想呢，我们两年为老百姓争取了两个开发项目，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潘贵富回答文毋庸，文毋庸觉得潘贵富说的有道理，就转向王桂梅。

“你们社员的素质太低了，现在好啊，老板都不敢来了，没有人投资，只有受穷。”

“我有什么办法呢，你和我说。”

“你是村干部。”

“我虽然是村干部，可我是做事的，我有好大权力。”

王桂梅觉得文毋庸说的是有道理，但是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无能为力，感到委屈。

文毋庸想想也是，不应该和王桂梅生气，她能决定什么，只能怪这里的老百姓素质太低，只看到脚背，只顾眼前利益。

“走，吃饭去，我请客。”潘贵富打破僵局。

“你应该请客。”

他们来到王氏酒家坐定，王站长热情招待他们。潘贵富现在吃饭几乎不用掏腰包，在乡政府吃饭，政府有补贴，吃的都是公家的。在外面呢只要和公家沾一点边可以挂账，可以报销。潘贵富经常跟在崔书记屁股后面，每次在酒店吃饭后崔书记会叫潘贵富签字，因此潘贵富有时打打擦边球，崔书记也认可潘贵富签的单。王站长知道潘贵富可以签单，就好酒好肉款待他们。文毋庸就不同了，到哪里吃饭都得自己掏腰包。酒足饭饱之后他们分开了，潘贵富回乡政府，文毋庸送王桂梅回家。

芭茅乡轰轰烈烈的两次招商引资就这样殒命了，投资商的钱有来无去，谁还会再来啊。不过这期间，文毋庸收获却很大，人们到处传言文毋庸和王桂梅好上了，传言他俩演绎了一段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王桂梅名花有主后，那些癞蛤蟆自行惭秽，躲到一边去了。

通过几次接触，文毋庸觉得王桂梅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子，就决定和她好。

王桂梅是芭茅乡芭茅村人，比文毋庸小几岁，虽然他们是同村人，但是因为他们俩的家相距较远，又相差几岁，不曾见过面，所以不认得。文毋庸跟着潘贵富到经济开发区玩，认识了王桂梅，被她的美貌和气质打动了，就想进一步了解她。

王桂梅读书时比较勤奋但是成绩不是很好，没有考上好的高中，认为在一般高中就读考不上大学还不如学一门技术，就选择了县城一所中职学了三年园艺专业。王桂梅读的这所中职其实可以对口升学，但是王桂梅没有考上。王桂梅没有考上大学，毕业后就去了南方打工。打了两年工，家母生病了，王桂梅要帮忙服侍母亲回到家里。王桂梅回到家里，承包了一片桔园，让学有所用。王桂梅想，种植桔子，一方面可以创收，一方面可以照顾家里。可是遗憾的是，整个乡村经济不景气，王桂梅种植桔子只能贴补家用，不能致富。产量高了愁卖，产量低了又没有多少收入，这里交通不太方便，不能大量外销，只能在附近的集市零售，能赚几个钱？

幸好王桂梅性格好，又是个中专生，被村支书看中了，任命她为村委秘书，多了一份事做，多了一点收入。村里的年轻人不是读书就是打工，年轻人很少呆在家里，王桂梅又是女生，因此显得很珍贵。村委里的人多是些老头子，青黄不接，因此支书就想栽培王桂梅。村委就她一个年轻人，又是个中专生，村里要动笔的任务都落在了她的头上，村里跑腿的事都落在了她头上。王桂梅随和，好学，又勤快，大家都喜欢她。到了村委，王桂梅很快熟悉了业务。文毋庸和王桂梅相处一段时间后，也感觉到了王桂梅的这些优点。王桂梅说话总是带着笑，好学而且喜欢看书，这一点打动了文毋庸。王桂梅主要看的是园艺方面的书籍，当然也看一些经典书籍。王桂梅很热情，哪家果园的树苗有了问题，都会找王桂梅诊断救治。王桂梅从不推辞，总是尽心尽力。

王桂梅正是含苞欲放的鲜花，很多青年小哥哥都会闻香而来。社会上有人请媒婆说亲，王桂梅婉言谢绝说自己年轻，还不想谈婚论嫁。乡政府有一个单身小伙看上了王桂梅，紧追不舍，但是王桂梅仍然没有点头。王桂梅了解这个人，虽然有工作，有铁饭碗，但是人品欠佳，不合自己的心意。王桂梅没有工作，没有固定收入，但是她不想委屈自己。潘贵富也被王桂梅的美貌吸引过，暗暗喜欢过王桂梅，但是衡量来衡量去，没有追她。王桂梅和潘贵富接触比较多，觉得潘贵富各方面比较好，但是王桂梅觉得和他对不上眼，她觉得这个人比较虚，也就不奢望爱情降临在他们两人之间。直到文毋庸出现，王桂梅芳心萌动，但是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文毋庸之间地位悬殊。

文毋庸和王桂梅接触后，觉得王桂梅合自己的心意，王桂梅知书达理，为人谦和，不卑不亢，虽然没有工作，但是各方面比较优秀，当然长得也好看。

文毋庸以为爱情至上，没想很多，就和王桂梅好上了。文毋庸和王桂梅好上后，印证了古代的郎才女貌之佳话。潘贵富就不看好这段佳话，他认为现代爱情还要考虑经济基础，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王桂梅和文毋庸好上后，对文毋庸特别关爱，特别是生活上随时关注着文毋庸，给文毋庸收拾房子，帮文毋庸洗衣服，当然也陪着文毋庸散步，欣赏风景。文毋庸恋爱后，过着甜蜜的日子。

芭茅乡的经济没搞上去，崔鎏书记每次开会没有牛皮吹，一直得不到提拔。芭茅乡经济没搞上去，其实整个灵溪的经济也好不到哪里去，灵溪交通不是很发达，也没有什么好的矿产资源，旅游资源也不丰富。政府靠国家救济，老百姓靠打工或做生意捞钱，日子还是挺难过的。

经济搞不上去，人们只能受穷，但是当官的并不穷，仍然大手大脚地吃喝玩乐，因为他们有国家扶持。举个例子，本地区是出了名的穷，引起国家的重视，国家决定派经济相对发达的县市对口扶贫溪洲各县市，对口扶贫灵溪县的是湘潭市。湘潭市领导来到灵溪考察，县里领导前去迎接。见面后湘潭市领导吃惊了，论资格，论经济实力，该县领导和湘潭市领导相比，简直是十万八千里，但是前来迎接的领导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坐的车都比湘潭市领导高档得多，特别是通讯工具比湘潭市领导的先进得多。湘潭市领导身上只佩戴小小的呼机，而本地领导有佩戴大哥大的，阔气得多。

“你们这么富有，为什么还要我们扶持！”湘潭市领导感叹。

湘潭市领导视察以后，觉得灵溪并不穷，但是上面要求对口扶贫，只好随意投点资，搞几个建设项目，这样可苦了灵溪人民。灵溪人民听说湘潭市对口扶贫灵溪，就盼星星盼月亮，

等来了湘潭市领导视察好坐享其成。想不到领导们来了后，就下了一点毛毛细雨，只滋润了个别地方，大部分人仍然大失所望。湘潭市领导有所不知道，这里的老百姓还是很苦的，没有多少经济来源，就是靠卖苦力挣几个血汗钱。

“你们政府工作人员现在多好，什么事不要管，天天玩还可以领国家的钱。”

潘贵富开车到学校找文毋庸有事，文毋庸等在校门口迎接，潘贵富刚下车就被文毋庸抢白一句。因为是老同学，感情很好，说话比较随便，有时候出格了也不计较。

“你看你这话说的，可见你真是孤陋寡闻、见识短浅，我们政府事多着呢，你不知道吗？譬如——”

“譬如国家现在取消了农业税，你们就不要催老百姓交公粮余粮了，让你们轻松了；譬如现在老百姓只要能打工都打工去了，很少有人种田，你们就不要管农业生产了，你们很少下队了；你们就是还在管着计划生育，可是你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农村多胎有的是，有些人家生了五六个孩子，你们不说不管，你们怕死，我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管的。”

潘富贵话还没说完，就被文毋庸抢过去了。

潘贵富下车，关好车门，然后跟着文毋庸朝老师办公室走去，他们边走边聊。文毋庸虽然是和潘贵富说笑，其实是数落乡政府职能部门的不是，现在一些政府职能部门就是懒政。别处不讲，就讲芭茅乡，到了新世纪，还有一部分人没有脱贫。芭茅乡政府只是干着上级要检查的工作，很少主动为老百姓谋一条出路，更不用说带领老百姓发家致富。村干部也是一样，只是起个上传下达的作用，然后领取工资，还说这是劳务费。

“我们管的事多着呢，”潘贵富为政府树碑立传，“我们政府天天考虑全乡的民计民生，安全生产，哪里出了一点问题，我们都要处理。”

“你们天天考虑全乡的民计民生？你们就管着几个低保名额，然后和村干部合谋怎样把这些名额分给有关系的人。你们真的想管，就要把经济搞上去，老百姓就不要出去卖苦力。你们难道看不见，自从改革开放到现在，我们这里年轻力壮的都打工去了，只有几个老家伙在家里守着几亩薄田、守着留守儿童度日，你们管了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吗，父母不在身边，孩子好难管，我们跟着受罪，现在的孩子越来越不喜欢读书，教育就跟着滑坡。”

文毋庸当然不相信现在的乡政府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文毋庸说这些是因为自己比较正直，再就是因为潘贵富是同学，在老同学面前说说他不会怪罪的。

“你这是对我们政府的偏见，你把我们政府看成什么了，好像我们政府是吃干饭的，”潘贵富争辩，“隔行如隔山，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政府的职能和难处，你真是一叶障目。”

“你还不承认？”文毋庸以唇相讥。

“我们也想做点事，但是我们有时好无能为力，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天时地利人和我们一样不占，中央只开放沿海地区，我们这里是内陆，又是偏远地区，中央不管我们，我们和留守儿童差不多，我们这里各种资源匮乏，交通很不方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叫我们怎样带领老百姓致富。”

“那也是，上面为了立竿见影，以点带面，现在只管点，不管面。”文毋庸有同感。

“到了你们办公室，不和你说这些了，我们谈正事。”

潘贵富和文毋庸走到老师办公室，还有几个老师在办公，他们有些认得潘贵富，就和他打招呼。

“请坐，潘乡长。”

“领导，辛苦。”

“老师们好。”潘贵富和老师们打招呼。

“现在谈正事，”潘贵富坐在凳子上，对着文毋庸说，“我们政府正在组织老百姓搞开发，我希望你到时候帮一下忙。”

“你们真的想做好事？”

“你怎么老是不相信我，真是知识分子，一股酸腐味。”

“你们搞开发，要我帮忙，我能做什么？”文毋庸反问。

“有你做的，实话告诉你，我们想请你帮我们政府宣传一下，我们政府领导都知道你文笔好，崔书记叫我来的。我一直在思考：我们芭茅乡不是没有亮点，可是为什么没人知道呢，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做的还不够十全十美，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我们宣传不到位。我们经常组织乡政府干部参观上了报纸的一些被称为典型的乡镇，我们到了那里发现他们并不像报纸上写得那么尽善尽美。我就给崔书记建议，我们也可以向人家学习，多宣传自己。崔书记觉得我说的对，就说以后做什么事都请人报道一下，我就请你来了。”

“你要我帮你们吹牛，我可不会吹牛。”

“我们不是吹牛，是搞真的。”

“你们搞什么真的，你们还有什么真的没搞？”

“这回是真的，我们准备号召老百姓种植烟草，你知道现在烟草紧俏得很。”

“当乡长就是不同，知道为老百姓谋福利。”

“老同学，你话里又带刺，我忠告你不要总是从门缝里看人，老是这样，说明你心眼小，而且总是产生偏见。”

“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们哪次搞开发，之前宣传不是说是真的。以前引进外资种青蒿、胡萝卜搞得那么轰轰烈烈，还不是龙头起蛇尾煞。后来搞退耕还林，也只喂肥几个大户和一些公职人员。国家花大力气搞退耕还林，一方面是想把环境治理好，减少水土流失，一方面是想给老百姓一些补贴，让老百姓富裕起来，可是最后富裕的只是几个大户，老百姓还是要靠打工过日子。你们后来又号召老百姓栽种油茶，说这油茶好，三年就可受益，现在可是过去几个三年了，老百姓应该富裕了吧，但是老百姓仍然要靠打工过日子，还有一层还要考国家扶贫混日子，可悲啊。我觉得你们每次立项只是为了把国家搞开发的钱骗到手，同时捞点政绩好表功。你们现在又想骗国家的钱是不？想到这里，我良心受到谴责啊，我是你们的帮凶。前几次你们搞开发，我以为你们是在干正事，是在干好事，我就帮你们吹，牛皮被我吹破了啊。”

“文老师，牛皮有的是，尽管吹。”旁边的老师跟着起哄。

“文老师，你也别埋怨了，那几次开发，你是受益集大成者。”有人反过来取闹文毋庸。“没有潘乡长请你去，你现在还是光棍。”

“是的嘛，你还忘恩负义，哈哈哈。”大家大笑。

“没有潘乡长牵线搭桥，我们文老师光棍不会打，文老师一表人才，不过可能找不到嫂子那么好看的。”大家心里都爱慕王桂梅的美丽。

“王桂梅嫂子确实漂亮！”有人禁不住赞美王桂梅。

“漂亮当不得饭吃，结婚前只想找漂亮的，结婚后才知道找对象要找实惠的，你们年轻人以后找对象要向潘乡长学习。”文毋庸教育年轻人。

“这话有道理，潘乡长找到了好老婆，青云直上。”年轻人转过来羡慕潘贵富。

“因此找女朋友不要看表面，而要看她有旺夫相没。”文毋庸教育年轻人。

“经典！”有人点赞。

前面说过，潘贵富是普九受益集大成者，双喜临门。

普九之前，潘贵富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但是自从中专毕业以后一直没有找女朋友，不是没遇到，而是没遇到想要的。潘贵富见到王桂梅时，心动过，但是没有进一步发展，潘贵富遗憾王桂梅没有正式工作。普九期间，潘贵富频繁地往小学跑，借口是联系工作。联系工作没错，但是明眼人看得出来他是借联系工作之便看人来的。终于遇到了比较称心如意的异性，潘贵富决定不放过了。

那一段时间，潘贵富喜欢往芭茅小学跑，不久人们就明白了潘贵富是盯上了刚请到小学代课的一位名叫崔裙的女老师。人们看到潘贵富追求崔裙老师，有点大跌眼镜。潘贵富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工作单位也很好，在单位深得领导喜欢，很有前途。崔裙老师论相貌，不能说丑，但是绝对可以说其貌不扬；论工作地位，崔裙是个代课老师；论身材，几乎可以说是五大三粗。文毋庸也不看好这段恋情，如果换成自己，虽然自己只是个臭老九也不会进攻这样的异性的。文毋庸不熟悉崔裙，不了解情况，她在小学代课，文毋庸猜想自己是不是只是从表面看问题。

潘贵富不管别人怎么猜想，见到崔裙后就盯住她不放了，就主动找上门献殷情，对崔裙展开全方位的进攻。崔裙也很高兴，有人对自己展开攻势，而且是个美男子，而且是个政府干部，因此没几下子就被潘贵富俘获了，很快步入婚姻殿堂。潘贵富和崔裙结婚后，很幸福，崔裙什么都依着他。

普九验收不久，潘贵富被提名为副乡长，而且很快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有了向上爬的政治资本。有些人可能不以为然，认为没有入党还好些，可以少缴党费，但是在行政工作的同志都知道，如果不入党，就没有一点前途和希望。行政单位里入党不像其他单位，相对来讲难得多，指标少，要求严，但是潘贵富不费吹灰之力就捞得别人做梦都想的政治资本。潘贵富高升的理由是普九期间贡献大，但是人们不这么认为，大家知道，普九中贡献大的人多，而潘贵富只是起个跑腿作用。人们总认为潘贵富能青云直上，是因为他的妻子姓得好，文毋庸也这么想。崔裙和乡政府一把手同姓，人们不由得还猜测，他们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时间久了一切都印证了，人们知道了崔裙是崔鎏书记的亲侄女，想到这层关系，潘贵富当副乡长就顺理成章啦。

“潘乡长，你找我们文老师有什么好事？”有人问潘贵富。

“找你们文老师唠嗑，找你们文老师上政治课，你们文老师文笔好，口才好，我还没讲一句，他讲了一大段。”

“那是的，我们文老师文笔还有说的，只要他帮你吹牛，准把假的说成真的，准把稻草说成金条。”有人跟着起哄。

“哈哈。”大家一阵哄笑。

“他不去你请我去吧，他已经有嫂子了啦，把机会给我吧。”

“你会吹牛？”有人反驳。

“这回是真的，政府是想办正事办大事。”潘贵富强调。

“你们这回办什么正事办什么大事？”有人问。

“看你自己说的，露馅了吧，你自己承认你们以前在日弄国家，骗取国家扶贫资金吧。”文毋庸接过话。

“政府是好的，有些是下面村里没有落实好。”潘贵富争辩。

“村里没有落实好，还不是归你们领导。”有人插话。

“不和你们争论了，你们学者讲话都是酸溜溜的，”潘贵富起身告辞，“我们开工的时候，我再叫你来，人多的时候不要说这些气话，老同学。”

“我会来的，放心，我送送你。”文毋庸站起来。“说归说，我觉得把我们芭茅吹出去也好，你说对了，我们就是缺少宣传。”

文毋庸知道，要真正把芭茅推出去，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还是要靠政府领导，文人只会发牢骚，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文人的通病是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眼，而且只会纸上谈兵，真正要自己改造世界时就会不知所措。

“当干部的还是不同些，就买了小车。”

文毋庸陪潘贵富走到停车的地方，文毋庸看着潘贵富的车感叹。大家都知道老师的工资比政府干部高，但是自己买一辆摩托车还要借钱。

“没办法，我们经常下队，走路不方便，你知道芭茅幅员辽阔。”

送走潘贵富后，文毋庸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想，国家政策还是好，只是下面当官的把政策搞歪了。

就拿退耕还林来讲，林业部门只给一定计划，这些计划到了芭茅乡林业站，林业站只卖给本乡有关系有本钱的几家大户，理由是大户才有本钱开发。这几家有本钱的大户得了计划后，用很少的钱承包本乡老百姓的山林和荒地，然后再用少部分的钱给自己打工的人发工资，剩下的大部分退耕还林补偿款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可笑的是本乡部分老百姓有荒地，也栽种了树木，但是没有计划就得不到退耕还林补偿款。还有可笑的是有些大户为了扩大退耕还林面积，毁林造林。更可笑的是，这几家大户伙同林业部门虚报浮夸，瞒天过海，他们的退耕还林面积加起来比本乡版图面积还多。更有甚者，一些在位的领导暗地里操纵，把计划分给自己的亲戚朋友，然后暗中分红。不过退耕还林还是有好处，让本乡一部分荒山变绿了，一部分水变清了，更让一部分人（那几个大户和一些领导）先富裕起来啦。

乡政府继续为老百姓谋福利，又引进了油茶栽种项目。油茶栽种的形式和退耕还林差不多，同样只有几家大户才有资格承包任务，问题是能够栽种的土地已经退耕还林了。只要有计划就行，其他的好解决。大户请人把原来的树木砍掉，然后换上油茶。政府干部还宣传，这油茶三年就可受益，以后油茶归老百姓自己采摘。几个三年过去了，栽种油茶的地方只有杂草树木，没见几棵油茶树，但是大户照样领钱。

文毋庸虽然看不惯这些，但是回过头来一想，凡事都是一分为二。尽管地方政府只为自己捞政绩，并不是想真正做好一件事，但是不管怎样，老百姓还是受了一点益。就拿退耕还林来讲，现在可以这样说，山清水秀已经不是梦了；就拿栽种油茶来讲，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没见到油茶，但是老百姓毕竟从大户手里领得一点零用钱，不然土地荒着还不是荒着。

再说栽种油茶的土地荒芜了，现在又可以栽种烤烟，栽种烤烟的前景应该好些吧。

“明天召开烟草种植研讨会，我们请了烟草公司的领导参会，你把课调好，早饭后就来政府会议室。”过了几天，潘贵富给文毋庸打电话。

“好的，我准时赶到。”

这天，文毋庸早早来到芭茅乡政府，因为是熟人，是常客，政府工作人员都和文毋庸点头打招呼。文毋庸走进会议室，只见主席台上面有横幅写着“芭茅乡烟草种植研讨会”字样。文毋庸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坐在会场里，文毋庸认得大部分人，都是各村的书记和村干部，主席台上也开始有领导落座。文毋庸抓紧时间拍照，记载开会的主要内容。

讲话的领导很多，当然讲得最多最到位最有权威的是乡党委书记崔鎏同志：

同志们，我们今天在这里隆重举行烟草种植研讨会，希望我们以此为契机，促进我乡经济飞跃发展。我们乡是穷乡，但是政府一直想改变这个落后面貌，也采取了很多措施。通过政府领导的努力，我乡的落后面貌有了很大改观，经济有了很大提升。为了更好地发展我乡的经济建设，为了我乡人民尽早步入小康生活，我们乡党委和政府研究决定，从今年开始，号召全乡人民大力开发种植烟草。大家知道，我们这个地方适应栽种烟草，而且烟草不愁销路。我们政府已经和烟草公司签了合同，只要不是太差的烟叶，烟草公司都要。我们算了一下，就拿中等烟叶的收入计算，都比种粮食强。说到种粮食，我们要改变这个观念，我们老百姓总认为自己是种粮食的，还要买粮食，买得饱吃不饱，既好笑又划不来。我们要改变这种观念，我们有钱了，还怕没饭吃，我们国家有的是粮食，几年不生产也吃不完。就是国家没有粮食了，我们可以进口，因为我们有钱了。我知道开始老百姓转不过这个弯，因此村干部要带头，每家要栽种烟叶。村干部还要发动群众栽种烟叶，哪个村栽得多，我们就奖励哪个村书记。同志们，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村干部必须带头完成。

我们已经和烟草公司衔接好了，他们将给我们很多优惠政策，还给我们投资修建一些基础设施。我们今天把烟草公司的领导项经理请来了，等一下我们请他给我们讲解相关的优惠政策和具体措施。同志们啊，我们要抓住这个契机，让我乡的经济腾飞起来。这项工作具体由潘贵富副乡长负责，你们有什么问题和他联系。

下面欢迎烟草公司领导讲话。

烟草公司领导项经理清了一下嗓子后开始讲话：

为了支持芭茅乡的经济建设，应你们政府邀请，经双方协商，我们烟草公司和你们政府签订了共同开发芭茅乡的烟草种植合同。公司为了鼓励你们栽种烟叶，将拨专款在基地修建蓄水池，还给基地修建机耕道，方便运输。我们还将拨一部分款帮你们修建烤烟房，你们的烤烟房验收合格了，我们就给你们发放修建款。还有你们书记讲了，我再强调一下，只要不是太差的烟叶，我们都收购。

潘贵富副乡长补充讲了一点：

为了鼓励大家积极种植烟叶，修建烤烟房的木材随便砍伐，不要砍伐证，大家听出来了吗，我们这是借鸡生蛋，将就别人的钱赶场，再搞不好就是我们脑子有问题。

会议即将结束之际，乡政府给村里下达了任务，并和村支书、村干部签订军令状。

文毋庸把这个好的势头写成新闻发表在溪洲党报上。文毋庸觉得乡政府这回是真的想干好事，就跟踪报道了芭茅乡种植烟叶的全过程。以后老百姓翻地，栽种，收烟叶，烤烟，销售，文毋庸都有文字记载，都有文章发表在溪洲党报上。

文毋庸通过跟踪采访报道乡民们种植烟叶的全过程，更加体会到老百姓的艰辛。栽种烟叶来钱，比种粮食划得来，但是得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正如老百姓说的，你要人家钱，人家就要你的命。栽种烟草很繁琐，首先是翻地，要想收入多，就得多栽种，就得多翻地。在翻地的同时，把种子放在营养盒里培育，然后等土地翻完后，再把苗子一棵一棵移栽。苗子栽下去后就是管理，除草，治虫，打芽等一样不能少。最繁琐的是烤烟，烟叶成熟后，你得把烟叶摘下来，背回家。摘烟叶要早起，太阳出来后，烟叶晒出油了，你就不好操作，粘手。烟叶摘回家后，还要一张一张用绳子系在裁好的竹竿上，然后放进烤烟房里。如果烤烟房生火了，一天到晚不能离人，随时要查看烤烟房里的火候，半夜也要起来看看火，添加燃料。温度过高，烟叶会烤糊，温度过低，烟叶烤不出色。烟叶烤糊了没人要，烤不出色，卖不到好价钱。烤烟出来后，烟农背着烟叶到烟站卖，当金黄的烟叶变成大红的钞票时，烟农这才舒了一口气。别看栽种烤烟不要好大力气，但是劳动时间长，劳动强度大，特别是烤烟的时候，家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只要能动的都得上阵。

政府为了鼓励和支持栽种烟叶，制定特殊政策，凡是修烤烟房的，可以随便砍树，不要砍伐证，也没人过问。发财的机会来啦，很多人借此机会大量砍树，山上的树砍得差不多了，就连退耕还林栽种的树也没放过。只要是树，都能换成钱，砍树换钱也是发展经济呀。分田到户以后，山上的树几乎砍光了，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用材林不可能一天两天就能长大，因此退耕还林里面用得着的树也不能放过。老百姓把砍的树一部分用来修建烤烟房，大部分出售给商贩赚几个小钱。

看到老百姓杀鸡取卵砍树，文毋庸一阵心疼，你们这样做会遭报应的啊。可是没办法，政府鼓励的啊，发展经济！文毋庸不由得想到刚刚分田到户那阵，老百姓一听说山林现在归私人了，就滥伐树木赚几个小钱。没有多久，山里的树砍得差不多了。老百姓为了增加粮食产量，就把砍树后留下的荒地开垦变成耕地。这样的直接后果就是环境恶化，三年两灾。说道三年两灾，文毋庸深有体会。

一九九五年七月廿三日早饭过后，天空乌云密布，一会儿大雨倾盆，当时人们还没觉得什么，有的在家里避雨闲谈，有的带着雨具还在外面察看庄稼，总认为这只是一场暴风雨，没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的是，一会儿在野外的一些人回不来了，只好等在河那边求救。去的时候河道里没有水，回来的时候河道里洪水滔天，还夹带着翻滚的巨石发出振聋发聩的咆哮声。躲在家里的人呆了一会儿呆不住了，他们宁愿站在雨里。一些人家的木地板下流水了，成了河道；一些人家离河不远，时刻担心河水漫过来把房子冲跑。

这天早上，文毋庸和王桂梅本来呆在学校，他们开始和别的老师一样躲在屋檐下看热闹，他们不用担心，学校毕竟是砖房子，而且站在山包上，水漫金山也漫不上来。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文毋庸和王桂梅就打开雨伞朝老家走去，看这阵势不是一般的雨。文毋庸大学毕业分到芭茅中学上班，学校给他分了一间房，文毋庸觉得住在学校上班方便些，就吃住在学校。老家房子破旧，文毋庸觉得和父母挤在一起不方便，反正离家很近，来回方便，要看父母，课间都可以去一下。因此和王桂梅结婚时，文毋庸把学校那间房用报纸装裱一新当新房。此时文毋庸担心父母，担心破旧的木房子，破旧的木房子到处漏雨，父母不得安生。老家旁边是小河，不知河水涨得怎么样。文毋庸和王桂梅来到老家，已经湿透了，雨伞没起好大作用，幸好是夏天，不冷。来到家里，屋里到处漏雨，父母已经找来盆子，桶子，凡是能盛水的都用上了。很快水满了，父母就端到外面倒，然后赶快回来继续接水。文毋庸和王桂梅看到此情景，赶忙帮忙倒水。

倒了一会儿，他们失去了信心，因为这里还没端出去，那里又满了，而且地板已经全湿了，只好听天由命。更迫使他们停止倒水的理由是房屋西边的小何发出惊人的咆哮声，情况肯定很危急。他们走出房屋来到河堤不远处查看险情，观察动静。这条小河平时和小水沟差不多，没见过多少水，今天却像奔腾咆哮的小黄河。文毋庸家是老业，这边的河堤从上到下用石头堆砌起来了，而且河堤尽头有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蔸守护着。对面只是土坎，土坎过去一点是张三叔新修的木房子。河道差不多有一人深，这时站在远处都可以看到漫起来的河水。文毋庸一家好担心河水漫上来，漫上来了就要冲毁自家木房子，这老旧木房子是经不起冲击的。眼看着要漫过河堤，一会儿对面的土坎支持不住了，倒塌了，河道加宽了，河水改道了，这边的河堤压力减小了。

对面张三叔家和文家隔河相望，张家在文家的斜上方，背后靠近小河。文家这边因为有大树蔸和河堤保护着，河水欺软怕硬，就冲击张三叔那边，水漫过了河床，一会儿张三叔家地板下面全是河水，张三叔家楼板下面成了河道。文毋庸一家人想过去帮忙，但是爱莫能助，只是站在这边喊话，出主意，叫张家把地脚方下面的石板打通，让水流出去，不然更危险。

文毋庸这边和对岸本来有一座小石拱桥连着，现在成了危桥，下一半部分刚被河水冲走了。桥旁边土坎上有一棵腰围约一米的桃树，桃树靠近河边的根部泥土已被冲走，桃树危在旦夕。雨还在下，河水还在加大，桥上肯定不敢过人。拱桥怕是保不住了，文毋庸一家人想。没过多久，桃树被冲走了，拱桥也被冲走了，文毋庸一家人目睹着这一切瞬间发生。有惊无险的是，对岸的土坎冲垮了，拱桥冲走了，桃树冲走了，河道加宽，河水改道，文家安然无恙，虚惊一场。

大雨倾泻三个多小时渐渐小了，文毋庸放心了。下午雨停了，文毋庸一家绕道来到张家探访灾情，问寒问暖，文家父母留在张家帮忙收拾残局。文毋庸和王桂梅被乡政府和村委叫去一起察看灾情，慰问灾民。一路上，他们看到很多田埂被冲垮，水稻被洪水冲趴在田里，有些稻田被淹没了，水稻也被淹没了。还有成片成片的玉米杆倒在地上，秸秆上的玉米没有用了，玉米刚好结子，但是还没成熟，收回家没有用。洪水过后，所有河道都变宽变深了，有的还改道了。

有人报告说柳河边上灾情最重，有几家房屋被冲走了，还有人员伤亡。文毋庸和王桂梅跟随政府官员来到柳河边，柳河的水仍然还在咆哮不已。柳河的源头在杉河镇那边，路途遥远，水流很大。现在虽然水小些了，但是还是非常凶猛。抬头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河水漫过的地方留下的垃圾，有些柳树上也挂着垃圾，可见洪水最高峰时有多浩瀚。他们来到受灾的那家人家，只见惨状目不忍睹。这家人姓秦，房子建在柳河边，屋前的河坎被冲垮了一段，河水拐进来好几米，房子有一半被河水冲走了，剩下的一半摇摇欲坠。

文毋庸他们来时，秦家哭声惊天动地，政府人员马上安置灾民，慰问灾民，文毋庸和王桂梅把身上仅有的几十元钱送给灾民。

“你们不要伤心，政府会帮助你们的。”一位政府干部安慰秦家。

“你们除了房屋被冲走了一半，还有那些损失？”另一位政府干部问。

“谷子只枪得两担，其他的被冲走了。”

“还有呢？”

“两头肥猪被冲走了。”

“最伤心的是老娘被冲走了。”说到这里，秦家男主人忍不住又哭起来了。

“节哀。”

“开始下大雨时，我们以为没有好大的事，多年来河水没涨到半坎上，没想到今天的雨越下越大，河水越来越猛，我们眼看河水涨上来了，就拼命抢东西，我们老娘舍不得栏里的牲畜，就在那里看。我们叫她到上面去，她不听，我们只顾抢救粮食，没想到一个大浪扑过来，把猪圈卷走了，老人家也被卷走了，我们没心思抢东西。河水还在涨，房子也被冲走了一半。”

“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宽一点，政府会帮你们的。”

政府工作人员叫秦家暂时安顿在附近那家比较安全的人家里度过难关，然后到其他几家看看。文毋庸和王桂梅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因为部分电杆被冲倒了，今天没有电，整个村子黑灯瞎火的。

“今天下了这么大的雨，涨了这么大的水，我从来没见过，”没有电，一家人坐在堂屋里闲聊，王桂梅问公婆，“以前涨过这么大的水吗？”

“我们这里五三年（一九五三年）涨过这么大的水，以后就没有了。”父母回答王桂梅。

“那次有这么厉害吗，损失严重吗？”

“那次下大雨的时间还长些，差不多一整天，涨的水也大，屋后的银花姐就是被洪水冲走了变成残废的，当时她只有四五岁，在自家屋前的田坎上玩，上面突然涨大水了，洪水淹没了田野，银花被水冲下了几块田，等大人找到时，还有一口气，命保住了，但是脚不得力了，终身残疾。”

“这次水灾严重些，柳河边冲走了几个人。”

“五三年没听见死人，不过那时河边上危险的地方没住人，欺山不欺水。”

政府组织人员抢修电力，两天后整个村子通电了。晚上打开电视，这几天的新闻里都会播报有关洪灾的新闻。

“今年的七月廿三日，溪州地区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但是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英勇无畏的溪洲人民战胜了自然灾害，现在溪洲所有地区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已经通电通水，交通也基本恢复正常，这次洪灾带给溪洲人民无限灾难，但是溪洲人民努力奋斗，克服困难，把家园重建得更加美好。”

到一九九八年四月底，溪洲地区被七·二三洪水破坏的基础设施基本整修完成，农业生产也走向正常。

很快到了五月三十日，这天和一九九五年七月二十三日那天一样，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接着狂风大作，大雨倾盆，不久就是洪水滔天。这次洪涝灾害全所未有，就举一个地方做例子吧。灵溪的扶志乡，因为当地多溶洞、天坑，地表很少见到一条完整的河流，溪水流一段路就没见了，因为进了溶洞或者天坑里。这天不同，因为溶洞或者天坑排不完，洪水就自行开道，形成强大的地表流，扶志一时几乎成了汪洋大海。

这次水灾面积波及范围很广，灾情发生不久，溪州地区广播电视马上播报灾情，号召溪洲人民战胜灾难，重建家园。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也在播报全国受灾情况，播报解放军战士抢救灾难的英雄事迹，号召全国人民战胜灾难，重建家园。

“自一九九八年五月末以来，我国很多地区遭受了百年不遇的洪灾，但是全国人民在中央的英明领导下，众志成城，战胜了灾难。”

听到“百年不遇”一词，文毋庸陷入沉思，说是百年不遇，其实仅仅相隔三年。为什么现在水灾那么频繁呢，应该不完全是百年不遇，老天爷残酷无情吧，而是我们自己不爱护自然，不遵循自然规律吧。如果不乱砍滥伐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可是国人为了一己之利，杀鸡取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讨的啊。

水土流失，不是芭茅乡才有，全国面临着这样的局面，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长江变成了第二条黄河。党和政府发现问题严重，就制定退耕还林政策，用国库的钱买来青山绿水。遗憾的是这青山绿水还没青绿多久，又要变黄了。一些人打着修烤烟房之旗号，大肆砍伐树木，山光水尽的日子又要来了。幸好，这样杀鸡取卵的日子不长，人们知道厉害了。

总的来讲，老百姓的收入还是有所增加，文毋庸无奈之际就这样安慰自己。这也是事实，老百姓现在的口袋比以前鼓多了。

文毋庸还报道了乡政府干部扶持烟农的事迹，当然主要镜头只对着书记、乡长和潘贵富。书记拿一下锄头照一张相，乡长和烟农讲一句话照一张相，潘贵富帮助烟农递一下烟叶照一张相。相片就一张，下面的文字却是一大段，书记，乡长，潘贵富于是风光起来。

老百姓从春种开始，就一直在田地里忙碌，围着粮田转，围着烟地转，不过有付出就有收获。政府实现了自己的诺言，凡是老百姓烤出的烟叶，烟草公司基本上收购了，老百姓回家一盘算，确实比种田划得来。

芭茅乡政府也跟着发财，就讲烟草的返回款就撑破了政府干部的口袋。当然最实惠的是领导，崔书记调进某局当一把手，那个叫牛锤的乡长晋升为书记，潘贵富跟着升，转正了，成了名符其实的潘乡长。

文毋庸也得到了一些实惠，写新闻有稿费。潘贵富有了好处没有忘记文毋庸，经常请他下馆子，有时候还会破费请他吃几顿山珍海味。现在潘贵富请他吃一顿饭没有一点问题，只要文毋庸开口。有时候在指定的酒店里只要报一下潘贵富的名字，文毋庸吃完饭后嘴巴一抹就可以走人。

“老同学，你现在是芭茅乡人民的父母官，你又是芭茅乡人，你要为父老乡亲做点事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文毋庸对潘贵富说。

“是的，”潘贵富赞同，“你看到的，我们在搞烟草种植，你知道烟叶不愁销路，价钱也好，这两年老百姓跟着发财了。”

文毋庸知道，芭茅乡老百姓对芭茅乡政府不感兴趣，他们经常骂乡政府不作为。文毋庸听到骂声心里不舒服，因为潘贵富在政府里。文毋庸和潘贵富经常一起聊天，也经常提醒潘贵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文毋庸说这话有自己的底气，因为芭茅乡就是教育拿得出手。芭茅乡是个不起眼的偏远乡，很多方面都落在别的乡镇后面，唯独教育佳绩不断。无论是升学率还是学生数，都可以拿到台面上炫耀。就拿老百姓最关注的升学率来讲，每年初三毕业会考后，总有一部分学生进入省示范性高中就读。而且进入高中后，这些学生的成绩依然很好，一部分学生考入一本不在话下。这点成绩值得夸耀的前提是小学毕业时，成绩好的学生被县城一些好学校筛选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学生，要教好他们得花双倍力气。再拿学生数来讲，尽管现在好多打工的把孩子带到打工的地方就读，城里的学校像一块磁铁吸食着乡里学生，但是这些对芭茅中小学影响不大。很多乡里学校没有学生自动消亡，很多乡里学校整个初中只有几十个人，但是芭茅乡无论初中还是小学，学生数在乡镇一级中名列前列，这是有目共睹的。因此芭茅乡老百姓经常说，我们芭茅乡什么搞不好，就是学校的教学质量还拿得出手，这是芭茅乡最大的产业。

就个人来讲，文毋庸虽然仕途不畅，但是教书响当当的，学校、老师、家长、学生都会对他竖大拇指。后来换了个年轻的校长，这位校长叫钱来，他慧眼识英才，让文毋庸当了教务主任。关于政府官员的提拔，老百姓不会那么看好，包括对潘贵富的看法。大家心里清楚，现在政府官员提拔任用，不是看能力功绩，而是看关系和钞票，也就是说不是任人唯贤而是任人唯亲任人唯钱，这是不言而喻的。

文毋庸心里非常清楚，再怎么不看好政府官员，但是能改变世道的不是教员，而是政府官员，教员只能虚构理想社会，政府官员才能左右航船，因此文毋庸想激励潘贵富，借潘贵富之力推动芭茅的经济发展。文毋庸也非常清楚，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了，对学校的发展起很大的促进作用。道理很简单，如果本地区的经济发展了，老百姓就不要外出打工了，大人没有外出，他们的孩子肯定不会跑到别的的地方读书。大人在家里，有大人督促，他们的孩子也好管理些。

“烟草种植是起得了一定成效，但那是短命的。”文毋庸担忧。

“何以见得。”

“你装苕，其实你比我更清楚，烟草收效快，但是不长久。第一，它对土质要求高，不是所有的土壤都适应栽种烟草；第二，不能重地，同一块地最多只能栽种三年，三年以后土地肥效降低，烟草就会生病，产量也会下降；第三，种烟草很繁琐，劳动强度大，劳动力不够的人家还是不愿意栽种。”

“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你看到的，这两年，烟草种植面积下降了。”潘贵富陷入沉思。

“你们准备干什么？”

“干什么，你知道，我们这里偏僻落后，交通不便，矿产资源很少，搞旅游也没资源，发展生态农业收效不高。”

“我们这里现在生态比较好，只能开发生态资源。”

随着时代的发展，老百姓的观念在改变，乱砍滥伐现象少了，很多人开始用电解决一切，房子也几乎全是砖房子。

“我们正在考虑莓茶开发有不有前途，你知道莓茶在我们这里采摘历史比较悠久，但是直到现在外面的人知道它的不多。喝过莓茶的人对莓茶的反映比较好，而且有一定市场，但是目前市面上加工和销售的量不大，栽种不成规模，都是芭茅本地人自产自销。”

“莓茶我经常喝，味道不错，口感独特，入口时虽有点苦，但是过后感觉好甜，而且有败火作用，应该有发展前途。”

“我们正在思考怎样推广莓茶种植，怎样把销路打开，如果销路打开了，这前景应该可观，我们这里盛产莓茶，并且质量比较好，又是可再生资源，那以后我们的经济肯定要上一个台阶，而且可以保护生态，一举两得。”

“是的，这想法很好，你们应该在这方面下点功夫。”

“我和牛锤书记商量，我们准备带些莓茶到省农大请专家给鉴定一下，看看我们这里的莓茶有哪些功效，有没有开发价值，通过权威论证后值得推广，我们就大力推广。”

“你们好久去？”

“快了。”

“恭候你们的好消息。”

潘贵富和文毋庸聊天后不久，他和牛锤书记一起带着莓茶前往省会，请专家鉴定芭茅乡的莓茶构成成分及其开发价值。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请专家鉴定了，莓茶是个宝贝。”潘贵富一回到芭茅乡政府，就把好消息和文毋庸分享。

“专家怎么说？”

“专家说我们芭茅的莓茶是个好东西，值得开发。”潘贵富卖下关子继续说。“专家研究鉴定后说，你们芭茅莓茶是纯天然野生植物中的奇世珍宝，含有丰富的黄酮、氨基酸、维生素及人体必需的微量元素。专家说，你们芭茅的莓茶不但可以当茶来喝，而且还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莓茶中所含的黄酮能排除人体有害酸汰和酮体、清除血液里的血垢、调节血脂。短时间饮用莓茶，可以有效改善嗓子干痒、咽喉异物、干咳、声音嘶哑等不适症状。饮用多天后，咳嗽、多痰、口腔溃疡、咽喉肿痛等均可明显改善。长时间饮用，慢性咽炎、慢性支气管炎、哮喘等能得到有效控制并可恢复正常。”

最后潘贵富简而言之总结：“有些学术上的专用词我讲不好，反正是讲莓茶好，有药用功效，饮用安全，回味甘甜，无副作用。”

“我们现在可以拿专家的论证打广告，可以放心大胆地推广、开发莓茶。”文毋庸给潘贵富打定心锤。

其实乡政府正在组织干部做动员工作，但是效果不佳。老百姓想，政府把我们折腾来折腾去，仅仅得几个小用钱，发财的还是少数。再说，就是种了很多，到哪里卖去，就到芭茅街上卖有几个人要，能卖几个钱。老百姓不愿折腾，都愿意顺其自然。这里的老百姓想通了，不管你怎么开发，都不如打工。打工虽然下贱，但是得钱稳定，只要出去劳动，就有钱进来。特别是现在国家保护农民工的利益，就是上一天班，都可以领回应得的工资。

现在呆在家里的都是些有想头的村干部、有事做的劳动力或者走不动的老弱病残，其他年轻力壮的多打工去了。

政府还是采用以前的老办法，先从村干部下手。村干部在政府面前不敢调皮，政府要你上就上，要你下就下。当村干部还是好，一年辛苦几天，跑跑腿，动动嘴，一家老小的小用钱就有了，如果能捞点油水，生活费就有了，再做点生意或者当当大户，收入就可观了，因此能占着位置还是占着位置。当然最实惠的还是一把手，好处全要从他那里过路，其他的村干部就是领一点工资或者捡漏掉的。现在的村书记户口虽然是农民，但是他们不是干部胜似干部，不用劳动，脱产在家里，有房有车，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乡政府想把莓茶事业做大做强，成立了莓茶生产与销售合作社，取名叫金顺莓茶合作社。莓茶合作社社长由杜豚担当，其他几个股东都是芭茅街上的名流。

“我们准备成立莓茶合作社，你帮忙宣传一下。”

潘贵富打电话要文毋庸宣传一下莓茶合作社的成立，这在芭茅乡是件新鲜事物。

“这是好事，你们怎么策划？”

“采用自愿形式，莓茶合作社社长是杜豚，几个副社长都是芭茅街上的名流，如熊老板、杨老板等，他们加入有影响力，有号召力，看这阵势就不同一般。”

“那我不宣传，你们找别人。”

“为什么？”

“这个莓茶合作社没像搞事的样子，我们走着瞧，这个合作社搞不到三天就要散伙。”

“你怎么这么说，他们有政府支持。”

“就是有政府支持，他们才搞不到三天。”

“你这话说的，你老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那走着瞧，我把话放在这里，说他们搞不到三天是有点夸张，但是他们搞不到两年是绝对的，最多三年。”

“你怎么这么肯定。”

“第一、杜豚是个刚愎自用、唯利是图，只知道到把钱往自己口袋装的人，他哪里是干大事的料，你知道他懂什么，什么都不懂。我猜他能当上社长，并不是因为他有好大本事，有好大号召力，肯定是凭他的关系，他是你们牛书记的亲戚，大家把他推到一把手位置无非是考虑到他的关系。第二、合作社的其他成员都是些社会名流，他们谁也不会相信谁，而且他们不是做事的，只是些耍嘴皮子的。这些人一起成立合作社，无非是想套国家那几个钱，因为国家鼓励开发，有扶贫资金，这你比我更清楚。第三、这些人唯利是图，他们之所以加入，无非是以为有油水可捞，眼睛里进不得半点沙子，他们不会从大局考虑，如果分配不均就会大动干戈。当然，我是主观臆断，不一定准确，不过你等着瞧，不要多久，杜豚就会打你们乡政府旁边那块地的主意。”

文毋庸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芭茅乡要成立莓茶合作社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文毋庸早就关注莓茶合作社的成立，成立了莓茶合作社，对芭茅乡人民有长远的好处。关于莓茶合作社的成员，老百姓早就议论纷纷，文毋庸早就有所闻，当听说杜豚要当社长，大家冷心了，对合作社没报什么希望了。都是芭茅街上的人，互相了解，大家都知道杜豚是怎样的一个人，他绝不是为老百姓谋福利的那种人。因此尽管潘贵富要文毋庸宣传金顺莓茶合作社，文毋庸也不领命，他不想给这样的人做宣传。

关于杜豚当社长的事，潘贵富也无可奈何。潘贵富当然知道杜豚的为人，但是筷子拗不过船。一把手点名要杜豚当社长，潘贵富又能怎么办呢。

果然没有多久，杜豚以合作社名义借乡政府旁边的那块空地修建莓茶合作社办公楼，修建炒莓茶的厂房。这块空地原来是乡政府的菜园，临街，位置好，本来有好多人打过它的主意，但是都没有如愿以偿。杜豚只在牛锤书记面前提一下，这块宝地就变成了金顺莓茶合作社的办公楼和厂房用地。金顺莓茶合作社办公楼、炒莓茶的厂房修好后，杜豚以政府名义邀请媒体和社会名流参与，隆重举行挂牌仪式。办公楼修好后，只有杜豚有钥匙，厂房修好后也没炒过茶，因为当时莓茶采摘和销售都不成规模。就是老百姓从山里采摘回来，自己在家里用柴火炒好，然后在街上散卖，或者卖给合作社。金顺莓茶合作社只是把老百姓的莓茶平价收来，把这些莓茶包装后高价出售到外地。

金顺莓茶合作社采用多卖多得的分配模式，合作社成员中就数杜豚关系网宽，人缘广，收入最多。乡政府要莓茶，全部记在杜豚名下。外面要莓茶，如果通过乡政府联系，也会落在杜豚名下。当然，杜豚还有自己的关系网，那些网友也会只找杜豚要莓茶。杜豚卖莓茶的钱仅仅够上交本钱，回扣自己悄悄拿了，还要报销路费，利润所剩无几。公司成立时规定股东推销莓茶后只要上交规定的价的钱数，到外面推销莓茶报销路费，如果有额外收入归推销人自己拥有，其他人不得分享。其他几个股东虽然自认为是名流，但是他们只是芭茅街上的名流，认识的多是本地人，本地人谁要他们的高价莓茶。他们没有杜豚关系好，人缘广，业绩就没什么，分红也不多。相比之下，杜豚收入太可观啦，其他几个股东只有眼红的命。

第一年白忙活一年，第二年会好些吧，坚持一下，其他几个股东都给自己打气，都把希望寄托在来年。

第二年趋势确实不同，开春没多久就有外地人和合作社订购莓茶。这说明芭茅莓茶开始得到外界认可，这说明金顺莓茶合作社知名度在提高。更可喜的是，有关部门为了激励茶农生产，举办了一次全国性的茶叶展销会，还在会上请专家评比茶叶，还有奖励。如果评上了奖，不但实惠而且提高知名度，乡政府立即组织人马参与此事。乡政府责成金顺莓茶合作社精致挑选，精致包装几盒莓茶参与评比。去的时候，政府派了两个官员，一个是牛锤书记，一个是女秘书，番贵福在家里主持工作。金顺莓茶合作社只要去一个人，这个人无疑是杜豚。半个月后，三人回到家里，满载而归，一个大大的奖状挂在金顺莓茶合作社办公室里——第三届全国茶展会银奖——金顺莓茶合作社知名度一下子提高了好多倍。奖金其他股东不知道，杜豚也不讲有奖金。杜豚不但没有讲有奖金，而且还报了好多条子：门票、请客吃饭的费用、赞助、差旅费，这样七七八八一算，合作社倒给杜豚拿出好多钱。杜豚把奖状挂在办公室里，居功自傲，他认为享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其他股东不敢质疑，因为每张条子都有牛书记、女秘书及杜豚签字。他们不相信杜豚，还不相信政府干部嘛。

年终结算，其他几个股东又没有领得好多钱。没有不透风的钱，最终有人还是知道了评上了名次还有奖励，他们猜，肯定是杜豚独吞了，另外几个股东都认为自己是名流，但是又战不过杜豚，自认倒霉。斗不过难道躲不脱吗，两年过后，他们觉得被杜豚愚弄了，陆陆续续退出了金顺莓茶合作社。有的单干，自己成立莓茶合作社，有的改行做别的生意。

三年后，杜豚也没有继续做莓茶生意，而是靠自己的关系当上了脱产村支书。金顺莓茶合作社办公室成了他个人办公的地方，莓茶厂房没人敢分享，由杜豚管理着，不久他把厂房装修好，分成多间，分别租给陪读的家长，每年的租金够杜豚一家生活开销了。

说到杜豚当村支书，有一个小故事，这里忍不住多插几句。

杜豚见做莓茶生意是好，但是费精力，就想从政舒舒服服捞钱，就给亲戚牛锤递交申请书要求入党。因为牛锤是党委书记，杜豚入党不在话下。杜豚还是预备党员时，刚好遇到村委会换届大选，他就报了名，并且到处活动拉票。政府放出话，这届村委会公平竞选，按票数多少任命，并且有可能支书、主任一肩挑。

既然政府说了，按票数任命，就有很多认为自己人缘好竞选有希望获胜的人都出来跃跃欲试。政府组成了换届选举工作组到各村主持工作，芭茅村就在乡政府旁边，芭茅村的选举仪式就在政府广场隆重举行。当众投票，当众唱票。

芭茅村的选票结果出来了，第一名是当地比较有名望的且原来就在村委会做事的老支书刘能同志，第二名是王桂梅，杜豚的票数排名在那后面。工作人员宣布选票结果时，杜豚和他的亲戚都在旁边照看着，他们听到结果脸色变了。工作人员要宣布任命时，牛书记连忙给他打招呼，他会意，连忙宣布休息一会。工作人员跟着牛书记走进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又主持工作，宣布按票数，刘能获胜，当选为村主任。

“怎么只宣布一个职务？”有人提出疑问。

“你们政府不是说支书、主任一肩挑吗？”大家知道支书比主任权利大得多，实惠得多，主任和其他干部只是一个摆设。

“我们是说支书、主任可以一肩挑，没说一定一肩挑。”工作人员解释。

“那支书还选不？”有人问，大家最关心的是支书这个位置。

“到时候再看，也可能由政府直接任命或者在村支委会里面选举。”

“你们有点愚弄人。”下面的人有点愤愤不平。

“散会，就这么定了。”工作人员不管怨声载道，就草草收场。

“你是怎么搞的，你不是说你有把握吗？”散会后，牛书记找来杜豚训话。

“我是活动了，他们都答应选我，可没想到有些人最后临阵倒戈。”杜豚辩解。

“这说明你做人做得很失败。”

“现在怎么办？”

“按票数，你只能进村委，当要职很难。”

“我就是要当支书，你自己是当一把手的，你心里清楚，当副职和其他小职务有什么意思。”

“你怎么这么说。”

“这里没人我才和你说心里话，我就靠着你提拔。”

“你票数很少，叫我怎么办。”

“谁不知道，支书可以任命，你是党委一把手，还不是你一句话。”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我可以一手遮天，而且别的村是按票数任命的，而且有些支书、主任一肩挑。”

“表哥，你把我提拔上去，对你有好处，我是你的人，以后绝对忠实于你，你选别人，别人不听话，你还难办些。”

“问题是怎样做才名正言顺。”

“表哥，你一定要帮这个忙，我听说以后村支书是专职的，由国家财政发全额工资，我不能失去这个机会。”

“你让我考虑一下。”

“谢谢表哥，我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的，我会报答你的。”

“你先出去吧，让我想想。”

牛锤书记也希望杜豚上来，对自己有好处。杜豚只要有好处，就会想到牛锤书记，就会以亲戚名义送这送那，这是事实。牛锤书记也知道，提拔杜豚，自己更实惠，但是杜豚票数太少了。牛锤书记想来想去，最后暗中操作，终于让杜豚如愿以偿，担任了芭茅村支部书记，理由是杜豚近几年对芭茅的经济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

牛锤书记和纪检书记首先找来刘能做工作。

“牛老前辈，您是老支书，德高望重，芭茅村能有今天，您功不可没，这次选举，您票数最多，本应该继续担任支书，我们党委考虑到您年纪大了，操劳劳累不忍心，同时觉得要给年轻人机会，就没再继续让你担任支书了，没意见吧，我们这么决定，不是嫌弃老人，我们都有老的时候，我们只是希望您带头做榜样，给年轻人创造条件。”

“我没意见。”听话听音，刘能看到情况不妙，不得不表态。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是完成新一届支书的选举，上次还没定下来，没定下来就直接影响我们村委开展工作。”纪检书记来到芭茅村委，把支委人员召集起来，说明来意。

刘能没意见，其他党员掀不起浪，牛锤就派政府纪检书记到芭茅村委主持会议，重新选举村支书。当然事先牛锤书记给纪检书记交代：民主的同时要集中，要实现组织意图。

“好的。”纪检书记是牛锤提上来的，他当然知道牛锤说的组织意图是什么。

“上次不是选举了吗？”有人反问，

“上次是选举了，但是老支书推辞了，他说自己年纪大了，要给年轻人创造条件。”纪检书记反过来问刘能，“刘书记，是不？”

“是的。”刘能看也没看纪检书记，阴阴地回答。

“下面我发票，重新选举村支书。”纪检书记边说边给支委每人一张票。

纪检书记以为刘能推辞了，杜豚没有悬念了。谁知道选票收上来，还有人在刘能名字旁边打上勾，还有王桂梅等名字旁边也有勾，杜豚名字旁边仅有一个勾。

“这次选票作废，一是有人还在刘能名字旁边打勾，我已经说了，刘支书已经弃权了，二是票数最多的王桂梅没有过半，不符合规定，三呢没有体现组织意图，我们党内提倡民主，但是也强调集中，这里强调一下，如果不能体现组织意图，又要重来，大家应该明白，我们都是党员，讲究组织纪律性，不要乱来。”

“组织意图是什么，你先没说，我们不知道选谁，你们想定谁就定谁吧，何必搞那么多过场。”

“那怎么行，不能搞一言堂，再来一次。”

“我们还是问一句，组织意图是什么，不然又要重来。”

“刘老德高望重，但是年事已高，主动退出竞选，你们中间现在只有杜豚劳苦功高，他成立的莓茶合作社推动了我乡的经济发展。”

“您早点名早了事，哪要我们选，你们定谁我们都同意，反正不会定到我。”

“你还想定到你，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还不是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是不敢说出来。”

“别开玩笑了，票是要选的，过场是要走的。”纪检书记又发票，这回是杜豚票数最高。

“你们现在放心了吧，我们要回去了，时间不早了。”其他支委不等宣布散会就离开了村委办公室。

“回来了？”王桂梅回到家里，文毋庸和她打招呼，文毋庸见王桂梅脸色不好，接着问，“今天怎么了，你们开什么会，有什么好消息吗？”

“选举村支书。”

“选举村支书，我还以为天塌下来了。”

“天没塌下来，但是想起来就气愤。”

王桂梅接着把选举支书一事的前前后后告诉了文毋庸，文毋庸听了后看出了里面的蹊跷，不得不担心王桂梅何去何从。

“那你打算怎么办？”文毋庸问王桂梅。

“我不知道怎么办，继续留在村委和那样的人共事肯定会不开心，不干呢又不知道做什么事好。”王桂梅左右为难。

“我认为你辞去村委里的职务还舒心些，免得夹在中间几头受气。”

“我回来的路上也这么想过，杜豚上台以后，自己人小言微，在不在无关紧要，只有跑腿的份，没有发展前途，还不如回家找其他事做。”

以前刘能老支书重用王桂梅，王桂梅觉得有盼头，就一直呆在村委会里当个小秘书，还入了党。以前王桂梅虽然没有决定权，但是刘老支书有事总会问她，和她商量，王桂梅感到很欣慰。现在杜豚上任，王桂梅感觉到以后会没有好日子过，不如不干还省心些。

“那就辞职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文毋庸充满豪气。

“好的，明天我辞职去。”

王桂梅本来只是一个做事的，跑腿的，工资也只有那么一点，其他油水捞不到。等到杜豚上任后，王桂梅在村委会里地位肯定会最低，没有话语权，就同意了文毋庸的建议。

之后老支书刘能以年纪大眼花耳聋为由，也辞去了村主任等一切职务，赋闲回家养老。老支书也知道，这牛书记太黑了，杜豚太霸道了，现在自己没有权力了，以后和这些人共事，没有一点乐趣，老了还受窝囊气，干脆辞职回家。

听到刘能老支书辞职的消息，王桂梅更觉得自己辞职做对了。可是回到家里也是问题，王桂梅没事做，就没有经济收入，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文毋庸的工资过日子，想想就有点害怕。

这个时候，文毋庸不由得想到了潘贵富，潘贵富的决策非常英明。崔裙已经成了正式老师，收入稳定，他们不要为生计操心。潘贵富一路升迁，他们总觉得高人一等。潘贵富级别不是很高，但是收入可观，种烤烟那几年，就光烟草公司给他们政府的返回款就撑破了他们的腰包。后来搞莓茶开发，外资源源不断地流入到芭茅，有一些自然会流入到他们的口袋里，因为他们守在头坝啊。口袋胀破了，潘贵富就在县城买了一套商品房，好几十万，还找关系把孩子们转到县城读书，逢年过节潘贵富就在县城享受去了。潘贵福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因为崔裙开始不是正式老师，可以生两个孩子。别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自己呢，还要为生计绞尽脑汁。

刚结婚的时候，文毋庸工资很低，王桂梅虽然在村里做事，工资也只能填补零用。父母看到情况不妙，一直坚持种田，至少吃的不要买。文毋庸嘴巴劝说父母不要种田，太辛苦了，但是心里无可奈何任由父母，父母种田是为减轻自己的负担。父母年纪大了还要种田，文毋庸当然不会袖手旁观，想不到参加工作了还是要和泥巴打交道。那时候文毋庸还年轻，有精力有力气，父母还能动，还能帮忙，也就挺过来了。想起种田，还是挺心酸的。自己一直读书，没学过犁田，父亲能动的时候，父亲坚持犁田。看到父亲腰酸背驮在水田里来回奔波，文毋庸于心不忍，但是爱莫能助。于是文毋庸抽时间做着力所能及的事，譬如插秧、放水、扯稗子、打谷等。记得有天夜里，轮到自家班上放水，父亲要去，文毋庸抢着去了。文毋庸来到山野里，一个人看着水流进田里，夜里的山野寂寞难耐。能多放一点水，就能多挡几天太阳，文毋庸坚持到深夜。晚上辛苦劳累，白天还要上班，难受啊。最恼火的是栽秧打谷：栽秧时腰杆要一直弯着，老是弯着肯定弯不起，感觉腰杆要断；打谷时最难耐，踩不起，挑不起，还热的要死。看到父亲没说累，母亲有时候还来田里帮忙，文毋庸更加不好意思喊累。想起来心酸，文毋庸孩提时没学过农活，想不到参加工作了还要重头再来。潘贵富不要干农活，干币来、戈福到以前干过，打工去后也不要干农活了，唯独自己还在干农活。干农活并不是丑事，只是两头兼顾有点力不从心，有点费力不讨好得不偿失。

现在文毋庸工资高了一点，父母实在动不了，就不再种田，可是孩子在长大，消费增加了许多。

“我打工去？”王桂梅没事做，一天到晚呆在家里不是办法，不但没有收入，反而增加了家里负担，就和文毋庸商量。

“你去了我怎么办？”文毋庸虽然有学识，但是过日子稀里糊涂的。

“你去了孩子们怎么办？”孩子们渐渐长大了，开始叛逆了，文毋庸要上班，一个人管不了。

“你去了父母怎么办？”老人家没享一天福，直到实在动不了才在家休息，文毋庸又不能全天候地照看他们。

王桂梅在家里，文毋庸轻松得多，王桂梅会过日子，会照顾好这一切。

“那我总得找个事做，不然日子太难过了。”

“是的。”

“在街上做个生意？”他们开始想在街上做生意，但是芭茅街上的店铺比顾客还多。自家在街上没有门面，要租门面，交了房租还能赚多少钱。

“重操旧业？”王桂梅也想过重操旧业，搞水果种植，可是没人帮忙，一个人累不起，特别是卖的时候没人帮忙，文毋庸不好意思请假挑着水果到街上卖去。

“栽种莓茶？”栽种莓茶工序同样繁琐，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人护理，如果生意不好又能赚多少。

“再坚持几天吧，现在是中途，我不好意思求校长给你安排个事做，下个学期开学，我请求校长给你在学生食堂找个事做，这样既可照顾家里，又有了事做，一举两得。”

文毋庸呢一直要看人家眼色行事，现在不得不给校长讲好话，让学校请王桂梅在学生食堂帮忙。学校聘请工友工资很低，刚好能过日子，但是总比没做事强。王桂梅只好在学生食堂里打发日子，得一天过一天，等孩子大了再说，等父母老了再说。这样有时候两口子难免不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生矛盾冲突，他们的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不过好在王桂梅很开朗，文毋庸也很疼她，说说就好了，不记恨在心里。他们俩统一了口径，有钱富过，无钱穷过，不和别人攀比，日子也能过。

文毋庸上班在学校，下班后没其他事就回到老家种点菜，减少开支。回到老家，看到老家房子，文毋庸着急伤感，再不重修房子要倒了，父母就没地方住了。这房子应该有百年历史了吧，文毋庸小的时候，这房子就很陈旧了。分山到户时，本来是修房子的大好机会，可以乱砍树，但是父母得把每一分钱留给文毋庸读书。文毋庸出来了，父母老了也没力气上山砍树了。学校给文毋庸分了一间房，文毋庸结婚时就把那房子用报纸装裱一新当新房。后来文毋庸一直吃住在学校，有时间回到老家看看父母，逢年过节回到老家和父母团聚一下。重修房子呢没有钱，一家老小开支要钱，孩子们读书要钱，每年送人情还要好多钱，而收入呢就那么一点点。文毋庸思来想去，决定先挤点钱在边上修一栋简易的砖房子，一方面让父母在里面安度晚年，老房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倒了。一方面以后修了正房，这房子就用来做厨房，一举两得。父母过生了，没人打理房子，文毋庸舍不得就搬到老家常住了，反正离学校不远，上、下班很方便。

说到房子，文毋庸又是一阵自责和伤感，自己太没用了。

大学毕业分配到芭茅初级中学教书，学校分了一间房，大约十来个平方，里面摆了一架单人床，一张办公桌，还剩一点点活动空间。单身的时候没觉得什么，和王桂梅好后就感觉到有点狭窄了。

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文毋庸最愁的是新房。彩礼没难倒文毋庸，因为王桂梅一家人通情达理，只是象征性的要了一点，反而搭配了好多。新房就要文毋庸自己想办法，开始想在老家布置，可是老家破烂不堪，一家老小挤在一起不方便。最后征得王桂梅同意，新房就设在学校，可是自己分配的那间房实在太小了，摆了双人床再也摆不下任何家具了，文毋庸只好厚着脸皮找王柏校长诉苦。

“你的难处我知道，可是学校就这条件，你自己看到的，老师们住的房子都是差不多的，我自己也只有你那么大一间。”王校长显出无能为力样。

当时的芭茅中学只有三栋房子，一栋教学楼，一栋学生宿舍，一栋学生食堂，全校师生吃住都在这三栋房子里，当然另外还有一栋厕所，那不能住人。教学楼是两层楼，砖木结构，是三栋建筑物中最宏伟最壮观的一栋。上下共十二间教室，每两间教室之间是老师住房，每间老师住房只有十来个平方，好多老师都是一家人住在这十来个平方里的。

“生物仪器室里面没有好多仪器，可不可以和我的房子换一下，您知道，结婚了总得摆几样家具，这里实在太小了。”

“换一下可以，不过你要考虑清楚，旁边是物理、化学仪器室，药品味道重。”

物理、化学、生物仪器共占了一间大教室，它们把这间教室分成三部分，每部分有二十来个平方，有文毋庸现在住的房间两个大。

“不要紧，我用报纸裱好。”

“不过，你可能住不了多久，说不定要重新整修。”

“先暂时住一段时间，结婚日期定了。”

“好吧。”文毋庸平时教书努力，给人的印象好，王校长就答应了。

王校长一答应，文毋庸就找学生帮忙移仪器，然后找来报纸，找来面粉煮成糊糊，装裱新房。结婚的时候，笨重的、不常用的家具都放在老家，新房里就放几样常用的家具。文毋庸房子变宽了，让大家羡慕了一阵。然而好景不长，两年过后，普实袭来，王校长找文毋庸商量，让出那间房，因为普实要一间标准的仪器室、实验室，学校实在找不出这么大的房子了，学校总共十二间教室，学生占了九间，剩下的全部要做仪器室、实验室。

“好吧，”文毋庸不想给学校出难题，“那您给我找一间换一下，我总得有个住处。”

“好的，如果不嫌小，又和你原来的那间房换过来。”

“那间房实在太小了，只能摆下一架床。”

“那只有学生食堂那间杂屋了。”王柏校长想来想去想到了学生食堂旁的那间杂屋，也有文毋庸新房这么宽，因为那间房位置不好，里面只是摆放了一些杂物。

“好吧。”文毋庸无可奈何。

文毋庸找来学生课余时间帮忙打扫。这间房位置偏僻，而且比较潮湿，但是没得办法，学校确实没有多房子。

几年后文毋庸搬新家的时候才发现，这房子太潮湿了，因为家具都是靠墙摆放，结果紧贴墙壁的那一面木板和柱子开始腐烂了，如果再等几年就没用了，这可是王桂梅的陪嫁啊。

再后来，遇到普九和合格校建设，学校住房有了很大改善，老师住进了公租房。经过多次搬迁，文毋庸明白了这里的房子不是自己的，别人要你搬你就得搬。现在住的公租房也是一样，也只是暂住一下，因此，文毋庸下决心要修一栋永远属于自己的房子。

金顺莓茶合作社解散了，但是莓茶的栽种和销路越来越好，也许是因为莓茶渐渐得到茶友的认可，很多人到芭茅乡购买莓茶。这以后，其他大小莓茶合作社如雨后春笋应运而生，这就是潮流。

开始，芭茅的莓茶都是从山里采摘来的，随后自炒自卖。金顺莓茶合作社成立后，因为国家扶持，他们承包土地，把莓茶栽种在田地里。金顺不顺，一闪而过，但是在田地里栽种茶的理念深入人心了。

栽种莓茶的理念比以往任何一种产业的开发都深入人心。老百姓开始普遍栽种莓茶，如果能够自己散卖就自己散卖，没时间赶集就卖给公司。公司包装后，价钱成倍提高。老百姓只有眼红的命，只怪自己没本事，没关系找不到销路。

潘贵富仕途顺风，天助他也。潘贵富看到莓茶势头很好，就抓住这个机会，大力发展莓茶，扶持莓茶开发。

潘贵富以政府名义购买很多莓茶藤，无偿分给茶农。莓茶可以扦插，容易活。领莓茶藤的时候，潘贵富叫老百姓排队领取，还叫文毋庸采集消息。尽管文毋庸知道他们是拿着国家的钱，提高自己的政绩，但是作为同学，文毋庸还是去了。文毋庸赶到政府时，老百姓正在排队等着政府分发莓茶藤条。莓茶条已经一捆一捆弄好，政府就派人分发。潘贵富在旁边主持，维持秩序。文毋庸边观战，边照相。有好些人认得文毋庸，就和文毋庸打招呼。

文毋庸一直跟踪报道芭茅乡开发莓茶的全过程，文毋庸得了一点稿费，潘贵富受益更大，因为管理和号召老百姓栽种莓茶，带领老百姓致富，政绩可嘉，很快被调到邻乡提拔为乡党委书记，成了名符其实的一把手。

潘贵富走马上任的时候，文毋庸送了他一程，文毋庸现在不再讥笑人家了，自己再瞧不起人家，人家一路升迁，自己再学识渊博、兢兢业业，可还只是一个教书匠。再说，教书匠只能耍嘴皮子，发牢骚，不能动真格，不能改变世道，而且只能受制于人。

东山再起

干币来和戈福到变成打手后，天天跟着老板吃香的喝辣的玩刺激的，十分风光。不过干币来和戈福到并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他们也在想问题，他们知道现在这么风光全是因为给老板卖命。如果哪一天老了不能当打手，不能给老板卖命，那时候靠什么过日子呢。江湖上的规律就是后浪推前浪，后浪淹前浪。因此干币来和戈福到一边跟着老板东奔西波，一边思考未来，寻找一条比较长久的生存之道。

“我们这样混下去不是路。”干币来和戈福到在一家餐馆用餐，干币来对戈福到说。“我们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我们没有能力当老大，充其量只能给别人当打手。”

目前，干币来和戈福到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他们有了钱就去酒店挥霍。他们经常去酒店炒点好菜，喝点小酒，讲讲酒话，吹吹牛逼，日子也算滋润。今天，酒还没喝好多，干币来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我们这样很好啊，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耀武扬威。”戈福到还没明白干币来说什么，随口答道。

“我们是吃香的喝辣的，可我们是给人家卖命才有这样的好日子，等我们老了，等我们拼不起命了，谁还会给我们这些。”干币来比戈福到有远见。

“那是的，古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推推到沙滩上。”戈福到开始明白干币来的意思。

“我们现在虽然吃得好玩得好，但是家不家业不业，我们混了这么久，还没成家，我觉得我们还是做点实在的事，长久些。”

“你说得对，可是我们做点什么事合适呢，我们一没有文化，二没有技术，有的只是力气。”

“我想搞建筑，现在城市化建设突飞猛进，你看我们呆的这个小城，只几年就大变样了，看形势以后发展会更快，我想建筑这个行业以后肯定很吃香。”

“我们不是在搞吗？”

“我们是在干，可是是给别人打工，我想自己承包工程，我决定跟着我们的老板好好干，争取在建筑行业里占一个位置。”干币来下决心干点事。“我知道我没有文化，但是我想如果以后经常跟老板在一起，自己留点心，是会学得一些技术的。”

“你说得对。”

“你有什么打算？”干币来问戈福到，他不能落下戈福到不管。

“你搞建筑，我就继续开车，我开大汽车去，开拖拉机跟不上形势。”

“你的想法很好，那就这么定了，以后我们仍然可以联手。”

干币来和戈福到边商量边喝酒，酒足饭饱后他们走出酒店，带着醉意回到宿舍。

“庹老板，我想上工地为您效劳去。”

说干就干，干币来不想为庹老板一辈子充当打手，一见到庹老板就争取到工地上做苦工。

“你现在不是很好吗，上工地又苦又累。”

庹老板不理解，干币来他们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只要跑跑腿，遇到棘手问题挥挥拳头，不用日晒雨淋，自己没有亏待他们，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工资比一般人高。干币来和戈福到自从那次帮庹老板卖命后，庹老板就把他们留在身边当打手。

“我愿意到工地上为您效劳，帮您招呼工地。”干币来见庹老板有点舍不得自己，马上宽庹老板的心。“到了工地上，我的心还在您身边，只要您召唤，我会马上回到您身边为您保驾护航。”

“好吧。”

庹乾见干币来实在想去工地，就答应了。庹乾回头一想，干币来到工地上也好，可以帮自己照看工地。

干币来到了工地，一边干活，一边帮庹老板照看工地。不久干币来就请求庹老板让自己承包一些木工活，因为干币来当过木工，懂得一些木工技术。干币来给庹老板卖过命，庹老板愿意让他承包一些木工活。干币来承包木工活后要经常去工地，不能天天围着庹老板转，但是只要庹老板有召唤，干币来就会很快出现在他身边，为他披荆斩棘。干币来到了工地后，还能解决工地上扯皮打架的事，因为工人都知道干币来不好惹。凡是工地上出现了扯皮打架的事，只要干币来一出现，风波就平息了。干币来来到工地后，更实惠的是外面的人不敢招惹工地，不敢来工地无事生非。这样，干币来到了工地后，庹老板也实惠，很多事情不要亲自出面。

干币来开始到工地承包工程，庹老板是有所顾虑，怕干币来出差错，只让他承包一些简单的小工程。干币来承包木工活后，除了管理工人外，自己也亲自上工地据据钉钉。这样不但赚得更多，而且可以随时监督工人。只是南方的太阳毒辣辣的，没几天时间，干币来就晒得像非洲人。

“你自己怎么还做工？你没看见别人包工，都是坐在旁边守着，指挥着。”戈福到见干币来晒黑了就问他。

“人家承包的是大工程，赚头大，我承包的是小工程，我是和老板分的一点点，就几个工人，我同时做工，可以随时查看工程进度，而且还可以多得一份工钱。”

“那也是。”

“等我有资本后，就承包大工程，那时候我就在旁边指挥，就不亲自上阵。”

“我也是一样，现在开车是可以度日子，但是找不到多钱。”

“那是的，一个人只能开一辆车，不可能同时开几辆车，我看你可以学修理，我看修理也找钱，现在工程车多，师傅们经常超载开车，经常在烂路上开车，这样车子容易坏，因此修车是一条致富好门路。”

“修理是找钱，可我还不精通，特别是电子方面一窍不通，其实要亲自干的都找不到好多钱，只有当大老板管理好多人才可以赚好多钱。”

“那是的，当大家都在为我服务，都为我所用，那就发大财了，就像我们的老板，慢慢来，我们会有出头之日的。”干币来鼓励戈福到，也是在鼓励自己。

干币来承包工程，自己还上工地做工，工程结算除了给干活的工人开工资外，剩下的都是自己的。干币来把领到的工程款钱发给工人后，拿着剩下的钱心里一谋算，比纯粹做工强多了。干币来尝到承包工程的甜头，就开始把眼光放远了。因为没有资质，没有多少关系，不能单独承包大工程，每次都是从庹老板手里分一些工程来做。

干币来现在懂得了庹老板是自己的摇钱树，就把他当长辈伺候。干币来一看到庹老板，就感觉到他比自己亲爹还亲。干币来给庹老板卖过命，现在又帮老板做事，份外事仍然听庹老板吩咐，庹老板也很器重他。庹老板每次承包了一项工程，就会分一点木工活给干币来，干币来就召集一班人马干活。干币来现在懂得一条，坑谁不能坑老板，老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因此庹老板叫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并且直到庹老板心满意足。

承包几个工程后，干币来手头开始有余钱了。吃水不忘打井人，逢年过节，干币来总是买一些东西看望庹老板。干币来知道，庹老板并不是要自己的东西，他比自己阔气得多，自己看他，说明自己懂得感恩。有人记情，老板心里欢喜，有人捧场，老板心里高兴。

有了余钱的干币来，开始做起当老板的梦来。干币来承包的工程比以前大多了，工人也更多了。有了工人给他做工，他现在只要负责联系工程，指挥工人，监督工人，然后赚起工人的剩余价值。

有了钱，干币来心花怒放。开始在社会上大摇大摆起来，还找了一个女朋友，干币来一有空就带着女朋友逛街，开房，享受二人世界。

干币来的女朋友是四川妹子，叫张分水。张分水长得水灵灵的，原来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干币来有了钱，经常去那家酒店吃饭喝酒，因为去得多，经常见面，加上张分水热情大方，他们由陌生到相识。四川和干币来老家是邻居，语言相差不大，交流起来比较方便，这就给他们增加了亲近感。

他们进一步深交是因为英雄救美——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但是确实再一次发生了。

一天，干币来来到这家酒店请客吃饭，张分水看到干币来进来自然抛来媚眼，然后把菜单递过来，叫干币来点菜。

干币来点好菜，张分水把菜单送给厨房，又招待下一批客人。

客人来齐后，干币来他们开始用餐。酒席上当然少不了戈福到，也少不了酒。酒杯刚端在手上，天南海北就在口中，老子天下第一成了顺口溜。

“你要干吗？”酒正酣，干币来忽然听到有女人尖叫声，循声望去，是张分水口里发出的，听声音就知道张分水很生气。

“摸摸你，还能干吗？”一个瘪三酒气熏天地横在张分水面前，手仍然不安分地伸向张分水。

“摸你娘去。”张分水不给那个瘪三颜色。

“你一个卖笑的还装正经，老子今天就要摸你，看看你的屁股圆不圆。”那人还在张牙舞爪。

“啪。”张分水把那只手打了一下。

“你还敢打老子！”那人动作更夸张，几乎要把张分水抱在怀里了，脸要贴在张分水的胸部了。

“救命啊。”张分水大喊，

旁边很多人，有的看热闹，有的还吹口哨起哄，没人上去解围。张分水无望，眼泪流了出来。

“住手。”突然干币来横在那个瘪三面前，吆喝一声。

“你是哪根葱？”瘪三从来没听到有人敢对自己这么说话，今天是第一次。

“我不是哪根葱，但是请你放自重点。”

“你找死，我还不知道什么是自重。”说着准备打干币来。

说时迟，那时快，干币来早有准备，立即冲出拳头，打在对方的胸前。干币来正值血气方刚，一直干体力活，还没处过异性，本来就是有劲无处使。瘪三虽然流里流气，平时下流无非是仗着有人帮忙，或者不要脸，单对单哪经得起干币来这一拳重击，立马倒在地上。

瘪三的朋友见瘪三吃了亏，涌过来想围攻干币来。没想到干币来也不是单干，戈福到早已冲上来帮忙，戈福到拳脚并出，让干币来免了一拳。

这下不得了，瘪三的人马都围了过来。干币来和戈福到看情况不对，就操起酒瓶、椅子飞向对方，只要是硬东西，都是他们的武器。

酒店老板见情况不妙，马上报警。警察赶过来，把肇事者全部抓进局里。因为对方伤势重些，最后调解的结果是干币来负责对方的医疗费，赔偿酒店的损失。尽管干币来不服，但是没办法，戈福到劝他，这是人家的地盘，警察肯定不会帮外地人说话。

这以后，干币来就很少来这里喝酒，张分水也没来这里上班了。这以后，张分水和干币来开始来往，并以男女朋友相称。后来因为干币来的事业蒸蒸日上，张分水就不再上班，专门给干币来管理财务，煮饭。

这以后干币来承包的工程越来越多，干币来通过庹老板认识更多的建筑行业巨头，很多建筑行业的木工活由干币来承包。这些大老板分给干币来残羹剩渣，笼络干币来也有他们的好处。

开发商搞开发，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也有碰到钉子扎手的时候，庹老板就遇到过几次。庹老板遇到钉子，多半是干币来帮忙拔掉的，因此庹老板很器重干币来，有工程就会分给他一份，干币来就会为了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东莞市政府响应党的号召，大张旗鼓地改革开放，大力开发东莞市各街道，各镇，当然包括万江镇。只要是为改革开放出力，只要是为发展东莞市出力，政府都支持和鼓励，这也给开发商带来商机。

万江镇十字街是本镇最繁华的地段，镇政府想在这里修建一座地标建筑，作为万江的标志。庹乾通过各种关系争得地标建筑的修建权，地标建设完工后，将有大把大把的钞票流进口袋里，但是这大把大把的钞票不是扔在地上等着你去捡，其中最棘手的是移民搬迁和安置。按照地标规划，整个建筑物以原来的街道为基准后腿五米，把街道和人行道溜得足够宽，以后其他沿街建筑物都以这里为标准。整个规划区内有很多居民要安置，很多私宅要搬迁，这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而且不一定搬得动。通过标价购买，大部分居民同意搬迁。个别钉子户认为这是发横财的好机会，就是不签字，老是和政府、和开发商讲价钱。有的要求比较合理，有的要求确实过分。没有说服通，就不能开工，庹乾舍不得这次发财机会，但是政府发话，谁能解决钉子户问题，谁就开发地标。庹乾虽然黑白通吃，但是因为是本地人，不好太过分，不能做得太绝。

“干师傅，你过来一下。”一天，正当庹乾一筹莫展时，他看到干币走就有了主意，就把干币来叫到身边。

“庹老板，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地标建设我们公司争得了开发权，但是有几个钉子户硬是不搬迁，你帮我出出主意。”

“对这些人只有软硬兼施，庹老板在万江黑白通吃，你还怕他们？”

“不是怕他们，我是本地人，做得太绝不好，树敌太多以后怎么混。”

“那也是。”

“你说得对，软硬兼施，”庹乾眼睛看着干币来，希望他勇挑重担，“那你看谁去最合适。”

“实在没人去我去，”干币来明白庹乾的眼神，不过有所顾虑，“可我是外地人，来硬的不合适吧。”

“这你不用怕，我会给你撑腰的，只要你出面，如果出了什么事我收场，我还会给你派人的。”

“那没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拔钉子户的项目给你承包了，事成后再给你承包一项工程。”

“谢谢老板！”

干币来接受任务后就带着一伙人拔钉子户，当然戈福到没事的时候也会参与其中，他们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这一伙人首先找钉子户的薄弱环节下手，干币来通过了解，发现有一家姓解的钉子户，没有什么背景，他成为钉子户，无非是想多捞点搬迁费，还有就是其他几家钉子户把他推在前面只是想让他一家做挡箭牌。干币来带着一伙人在某天夜里来到解家，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干好事的人，解家看到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人，心里在打鼓。

“我给你讲，老人家，你不搬也得搬，不搬我就把你家砸得稀巴烂，叫你一个钱得不到。我们不是不给你们补偿，你们太没有良心了，我们把万江镇建设好了，大家都有利。我是打工的，本来与我没关系，我只是看不惯一些人只认钱，不讲良心。”

开始解家因为有人鼓气，不当回事，干币来就带着人天天去他家软硬兼施，解家终于同意在搬迁合同上签字了。解家一签字，有几家钉子户开始动摇了。

干币来第二次改变了战略方针，首先从领头的开刀。几家钉子户中闹得最凶的最难啃的是丁家，丁家家底比较殷实，也懂得一些政策，而且放出狠话，他的地盘他做主，政府的房子修好高，他修好高，绝不拖政府后腿，绝不影响市容。丁家知道，如果地标修建好后，这里的地盘更值钱，而自家虽然不在街面上，但是离街不远，以后修房子后或租或卖都要发大财。

“你们开发商黑良心，拿我们的地盘卖钱，我就是不同意。”

丁家这颗钉子户不铲除，不但其他钉子户不好说话，而且整个地标建筑物就会变成三尖六角，很不好看。

干币来知道对这样的人来软的是不行的，就来硬的。第一步干币来叫人把丁家周围围起来，因为周围的地盘已经让出来且归建设地标使用，只留一道小门让丁家进进出出。第二步干币来叫人把留给丁家道路的周围设一些障碍，丁家出行很不方便。第三步干币来把工地上搞得乌烟瘴气，整天弄得叮叮当当响，让丁家坐立不安。大部分居民已经搬迁出去了，就丁家对于整个施工影响不大，庹老板就叫人搭建脚手架开始施工。脚手架渐渐升高，丁家周围一片昏暗，一天很难见到太阳。

丁家到政府投诉，政府表面上调解，暗地里支持开发商，睁只眼闭只眼。政府调解多次没有结果，丁家就跑到工地上闹事。丁家和戈福到发生了口角，还打了一架，当然丁家伤情严重些。庹乾叫戈福到躲一下，自己和干币来出面与丁家调解。

“打架的戈师傅是外地人，不是我们公司的，是浑水摸鱼来的，出事后跑了，我也不晓得他去哪里了。”调解人员来到工地，庹乾给他解释。“打架是到我的工地上发生的，我有一定责任，愿意赔偿一点医药费，其他的我不管。”

丁家闹了大半年没有结果，而地标建筑渐渐升高，把丁家包围起来了。丁家心想自家房子被夹在这高层建筑物之间永无出头之日，又不临街，升值不会很高，只好答应搬迁。丁家一答应搬迁，庹乾就按规定给丁家补钱，干币来就带人立马把丁家拆除了。

庹乾后来开发其他项目，如果遇到钉子户，同样叫干币来打头阵。干币来连战连捷，威风起来。干币来带着自己的人马，如果有钉子户就拔钉子户，如果没有钉子户就承包工程一举两得。

戈福到见干币来走木工这条路，就想两个人不能挤在同一条路上，挤在同一条路就会自相残杀，况且自己也不想走这条路，就选择另一条路。戈福到想来想去还是开车，开车也是一个好门子。戈福到只想把车子开好，开大，找更多钱。

戈福到原来开的是拖拉机，每次拖货物就那么一点，看到别人开大车来钱快，就想开大车。戈福到先是给老板开车，每月工资是死的。后来有余钱，戈福到再问老板借一点钱，买了一辆汽车。汽车载重量大得多，喊的人更多，生意也好。开车同样是一条致富之路，没到一年，戈福到就把账还了，一年后，拉的钱都是自己的。

戈福到每天晚上回来就是数钱，边数心里边乐滋滋的。数完钱后又愁起来，老大不小了，还没有一个人知冷知热。以前东奔西波，只顾保命，现在有钱了，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了，但还是一个人独处。

戈福到到了东莞，虽然没有成家立业，但是女人的滋味尝过无数次。戈福到饿了，就会跑到街上解解饥渴，戈福到信奉一句话：活人不可能被尿憋死。这方面这里很方便，不像家乡封建，有钱也办不到。改革开放后，这方面也跟着开放了，并且是个很好的产业。很多人为了钱离开家人长年累月在外面打工，只有过年才回家一趟，才可以和家人见上一面，要憋那么久难受啊。很多人就会把钱送给别人找安慰，特别是男人忍不住把钱送给别的女人，让别的女人安慰一下自己。于是很多女人觉得这是一条很好的发财门路，就悄悄干起这生意来，而且生意火爆。她们知道这生意本钱少，来钱快，何乐而不为。还有一些被鸡头操纵控制的妇女也干这行生意，他们在男人身上找钱，然后把钱交给鸡头。戈福到不管是鸡头控制的，还是自己愿意的，只要是干了都给钱，给钱后就任意恣肆，满足需要。

戈福到和这些女人玩，天天可以尝新鲜的，但是不用情，他知道那些人认钱不认人，你给钱了叫她们干什么都行，如果没钱，晚上才一起睡觉，早上醒来就不认得你了。戈福到想真正要成家，还是找一个靠得住的女人。

到了南方，不管是戈福到，还是干币来，他们都清醒地认识到，这里钱比感情重要。要是在家里，即使没有吃的，但是人情味还是很浓的，特别是亲情，那真是血浓于水。到了南方，这里的人只认钱不认人，真是时代变了。

尽管戈福到知道感情在金钱面前一分不值，但是因为生理的需要，戈福到又不得不渴望异性的爱抚。戈福到在和这些女人来往的同时，开始猎取可靠的异性，想长长久久在一起。戈福到桃花运就来了，不久有了艳遇。

一天早上，戈福到胡乱吃点早餐就开始上路，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马虎。干币来到郊外联系得有几车木料，叫戈福到拉到工地做模板、脚手架，干币来拉材料一般都是找戈福到，肥水不流外人田，谁拉材料都要付钱。再说戈福到给干币来拉东西尽心尽力，干币来放心些。戈福到给别人拉东西，能够骗的是要骗的，除非没有机会。

戈福到拉材料回来的路上，见有人向他招手，示意搭便车。

戈福到放慢车速看清那路人是个女的，长得还可以，身材也行，就停车让她上来。一路开车无聊，有美女搭车，戈福到就和美女攀谈起来。通过聊天得知，该美女姓庹，叫庹华，是附近村姑，在城里做生意，今天有事回家，现在办完事想赶回城，但是一直没有等到车，幸好戈福到路过，不然就要黑在路上。

戈福到今天心情好，绕了一个弯，把美女送到她店铺门口，还记住了美女店铺的位置。

“你怎么才回来？”干币来问戈福到。

戈福到绕了一个弯，用的时间当然比平时久些。干币来在工地上等着材料，见戈福到迟了那么久，觉得奇怪，等戈福到一停车就问他。

“路上爆胎了。”

“不会吧，爆胎了你没给我打电话。”

“路上没有电话。”

“那你怎么弄好的？”

“我走路到处找师傅，耽搁了时间。”

“回来了就好，以后小心点。”

这回，戈福到骗过了干币来。

戈福到记得庹华的店铺后，就常去那里转转。庹华的店铺很小，就卖一些日常用品。她家本来就在郊外，她不想呆在农村，一个人跑到城里租个门面做点小本生意。戈福到本来不想买东西，到了庹华这里总要掏几元钱买个什么。戈福到有了拉木材的机会，就会通知庹华，问她去不去乡里，问她有什么要带的。这样一来二去，他们比较熟了。认识庹华后，戈福到拉材料就会不知不觉迟到。

“你又在路上爆胎了？”干币来觉得奇怪，就问戈福到。

“这回没有爆胎。”

“那你干什么去了，耽搁了那么久，急死我了，工地上等着材料，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怎么会出事呢。”戈福到神神秘秘的。

“你小子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是不是在谈恋爱？”干币来觉得戈福到一定有事瞒着自己，以前戈福到有什么都会告诉自己。

“没有，没有。”戈福到掩饰，还不成的事，戈福到不好说，但是戈福到开始憧憬着爱情，戈福到觉得庹华合自己的心意。

“我不信，不过我提醒你，要结婚还是找一个踏实的人，到处跑的人不要。”干币来知道戈福到经常找小姐解馋，并且和这个玩了又和那个玩。

“知道。”

从这以后，戈福到一有时间，就看庹华，一来二去，日久生情，两人好上了，并公开成双成对。

戈福到和庹华好上后，一有时间就去庹华的店铺，帮庹华招揽顾客。久而久之，顾客认为戈福到是老板。戈福到也不客气，以老板自居，是经常来的男顾客，戈福到还给别人送烟。本来有几个小伙子想泡庹华，看到戈福到一天到晚守着庹华，无从下手，只好退避三舍。

庹华抵不住戈福到的狂热，加上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村姑，有人追求就是很好的，因此很快和戈福到上了床。感情稳定后，戈福到有事就跑车，无事就回庹华那里，也不再找别的女人发泄了。

没有多久，庹华觉得有点不正常，根据以往经验，庹华怀疑自己怀孕了。其实庹华在老家处过男朋友，并且同居过，只是因为家长反对，就分手了。庹华为了回避这段恋情，一个人跑到城里开了一爿小店子。

当然庹华没有告诉戈福到，反而在戈福到面前装得很纯情。戈福到没有恋爱经验，这之前没有正正规规恋爱过，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干了无数次，因此一恋上庹华，就黏糊上了，就直奔主题了，哪还想那么多。不管怎么样，庹华对戈福到是真心的，是想把终身托付给他的。他们有了肌肤之亲，庹华在钱米上就和戈福到没分彼此。凭良心讲，庹华有这一爿店子，当一个富婆是指日可待的。她没有嫌弃戈福到，就证明她是想和戈福到修成正果。

他们在一起了，而且有了身孕，但是没想正正规规结婚，只想住在一起就是。现在很多年轻人开始这样了，好就在一起，不好就散伙，不想用一张纸把两个人绑在一起。这种思想很激进，很前卫，但是他们也没为肚里的宝宝着想，宝宝出来后没爹没娘怎么见人。如果父母一直好下去，孩子就有爹有娘，如果感情出现了危机，父母分道扬镳，那孩子就会没人管教，这样的孩子能够成为人才就是奇迹。

俗话说的没错，人呀三穷三富才会老，这句话在干币来和戈福到身上都得到了印证。

干币来现在的事业蒸蒸日上，他已经管理着好几百人，他开始承包大型工程，在建筑行业里有了一席之地。干币来现在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走到哪里都被人前呼后拥着。他现在每天只要去工地上看看，到了工地上只要指手画脚，不要亲自冲锋陷阵。干币来离开工地后，要么独自享受生活，要么与人共同享受生活。当然能与干币来共同享受生活的不是一般的人，一般都是能给他带来商机的人，或者是他的老板。

大家见了干币来，都叫他老板，但是干币来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什么老板，真正的老板像庹老板那些，他们在自己的身后，在自己的上面，自己要靠着他们才能有施展的空间。因此干币来随时仰仗他们的鼻息，听从他们的指示，为他们服务。那些真正的老板借刀杀人，有什么难啃的骨头就把干币来推在前面。干币来为虎作伥，狐假虎威，在赢得荣誉的同时，也招来横祸。

人怕出名猪怕壮。干币来出名后，当地一些名流心里不舒服，心想一个外地人到我们这里打工，现在却当了老板，事业比我们做得还好，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当地一些混混心里更不舒服，我们的钱怎么能让外地人抢走呢。更有怀恨在心的人，随时想找干币来的茬。干币来为那些大老板们充当打手时，得罪了好多人，这些人在找机会报复干币来。于是干币来的麻烦来了，时时处处会遇到陷阱。

旺角是东莞旁边的一个小地名，以前没几个人知道，就是本地人知道这个名字的也不多。现在的旺角这个名字家喻户晓，因为政府大力开发旺角，到处宣传旺角，想让旺角变成一个经济特区。死气沉沉的旺角一下子热闹起来，大批的机械，大量的劳力涌进旺角。

干币来在旺角承包了一个工程，进入干币来的工地要经过一个小村寨。

这里虽然比家乡繁华得多，但是还只是一个县城。居住在里面的人除了打工的多是本地人。本地人一般当老板，能耐大的当大老板，能耐小的当小老板。打工热潮盛行后，这里得天独厚，当地人随便开个作坊就是老板。有些外地人不服气，心想这样的人也当老板，大字不识一个。但是没办法，你看不起别人也得给别人打工，别人占着天时地利。干币来有能耐后，超过了一些当地人。有些本地人就想，我们的钱被别人赚去了，那还了得。

“你们怎么还不来，工地上等着材料。”一天中午，干币来打电话催拉材料的车队。

这天早上，干币来早早来到工地上督促工程进展，因为按计划过两天要验收。模板铺好后要放钢筋，扎钢筋，不能耽搁后面的工程进展。昨天晚上大老板打电话给干币来，问模板铺得怎么样了。干币来夸海口，没问题，可是今天到了中午，新买的模板还没拉进场，干币来急，就打电话给司机。这次货多，时间紧，干币来喊了几个司机拉料。

“我们来不了，路上堵车。”司机回话。

“堵车？你们在哪里？”干币来问。

“我们就在旺角寨入口处，进来的路上停着好几辆拖拉机，把路占完了，可是车上没有司机。”

“我过来看看。”

干币来开着车带着人马走出工地，来到工地不远处，看到路上有好几辆手扶拖拉机横在路口上，把道路占去一大半，看情形就知道是有意搞的。这边是开发区，有些路是新修的，有些路是将就原来的村道，上面说等开发区建设完后再好好修路，不然工程车来来去去，路面会被压坏。

“这是谁的车？让一下路。”干币来到了车子旁边喊话，没人理他。

“这是你们的车吗？”旁边有几个人围着看热闹，干币来转过头问他们。

“不是的。”他们齐声回答。

“我们出去的时候没有车，回来时就被堵了。”拉料的司机们见干币来他们来了，就走过来和他们汇合。“我们早就问了那些人，他们都不回答，我们想动一下那些车，他们却出来讲狠话，谁动了他们的车，就有命案发生，他们都是本地人，又卡在这咽喉要道上，我们惹不起。”

“你们不是说没有司机吗？他们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问司机在哪，他们说不在，我们要动车，他们马上跑过来围着我们吵闹，气势汹汹的，说是帮别人看着的。”

“这是谁的车？”干币来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就大声喊。

“……”没人理他。

“没有司机，我就要掀了。”干币来放出狠话。

“……”仍然没人理他。

“没人答应我就不客气了。”

干币来仗着自己有几个帮凶，仗着自己认识一些人，有点不知天高地厚，就带着几个人准备推车。干币来会开车，知道开车要钥匙，也知道挂空档后可以推动车子，就准备上车调空档。

“你吃了豹子胆，还敢动车。”

干币来还没上车，就被人围住了。

“你们还想打架。”干币来不示弱。

“你娘的。”有人骂干币来他们。

“你敢骂人。”干币来的手下想动手。

“有人打人啦。”随着一声呼叫，很多人围过来，男女老少几百号人。他们挥舞着凶器，包围着干币来他们。干币来知道大事不好，一方面人家人多，寡不敌众。一方面自己是外地人，来龙不战地头蛇，平时和自己有来往的几个本地混混现在不但不帮自己，而且阵前倒戈，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打人啦，救命啊！”有一个村民躺在地上喊。

“快报警。”有人打110。

警察赶来时，只见干币来等几个人被群众围在中间，里三层外三层，只听见有人喊，“打死他们，打死他们”，叫喊声像潮水一般。警察来后，人们围着警察控诉。警察把干币来他们带进局里，把受伤的人送进医院检查。最后裁定，干币来负责全部医疗费用，就免除起诉。

干币来觉得冤枉，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着那人，但是干币来无奈，只好答应，不答应就要拘留，理由是无故打人，使人至伤。干币来想，只要人没进局子，损失点钱怕什么。

没想到的是，问题没解决彻底，那几辆拦在路边的车子不能动。干币来到派出所诉苦，派出所回答，当地群众不答应，说要等问题解决彻底后再说。更没想到的是，伤者进医院后，进行了全面检查，然后住院治疗，治疗好长时间也不出院。检查没什么问题，但是病人就是说这里疼那里疼。病人不出院，干币来就得继续交医疗费用。

车子不让路，干币来只得转运材料，也就是材料运到村口下车，再请人工搬进来，然后再上车，运到工地去，这样花费就多了好多。干币来有苦叫不出，没办法，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更让干币来头疼的是，村子里的人有事无事在工地里闲逛，见没人了就偷工地东西，像钢管架、模板、木料等经常不翼而飞。还有伤着了那些闲逛的人，又是麻烦。

打人的事还没处理完，干币来还在往医院里交钱，不久又传来噩耗，他的一个工人在装模板时不小心掉下来摔死了，死者是本地人，给干币来打工。家属听到消息后，赶到工地，不管死者尸体，只问干币来要钱，开口就是两百万，不给钱就不拖尸体。

政府出面调停没有结果，死者家属把所有的亲戚朋友叫来围攻工地，干币来必须出钱才能了事。最后政府协商，干币来出钱，事情才告一段落。出了人命，有关部门把干币来的工程叫停了，整顿过关后再说。

这几次波折几乎让干币来倾家荡产。更糟糕的是这期间，干币来的生意冷淡了，因为出了事，老是打官司，那些商家就没有联系干币来，而是把工程承包给别人。干币来本来就是二包三包，是从别人那里分的一些工程。大老板考虑到自己的名誉和工程进度，就很少联系干币来。没有办法，干币来只得从头做起，一夜回到解放前。

“你打算怎么办？”

干币来一时承包不到工程，他的那些工人跑到别的老板那里打工去了。戈福到知道后，跑来安慰干币来，问干币来以后的打算。

“我能干什么，还是干老本行，轻车熟路，做其他的更加困难。”

“那是的，从头再来，不要灰心。”

“包不了工程，我给别人打工总可以吧。”干币来一时没工程承包，就决定给别人打工。

“坚持一下，坚持就是胜利，不好意思，我爱莫能助，只能心里为你祝福。”

“我知道，我理解，我们现在都困在沙滩上了。”

戈福到现在同样到了山穷水尽地步。戈福到有了钱，就有点忘乎所以，就开始悄悄进入红灯区，想尝尽天下美味。戈福到听人说，有一家会所，里面有各种肤色的妹子，有各国年轻貌美的小姐，据说老板是日本人，他和当地政府打和牌，当地政府睁只眼闭只眼，任他所为。到了里面只要有钱，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戈福到半信半疑，但是还是跟着朋友进了会所。进去以后，戈福到开始缩手缩脚，怕这怕那。别怕，我们有钱，只要给钱，什么都不怕，朋友给他打气。说真的，如果没钱，那就要小心脑袋。开这些会所的老板一般在红黑两道都有人。前几天有一个混混喝醉了酒玩妹子不给钱，结果被打得半死，被打了以后还要给钱，还不能告发。

戈福到跟朋友一进入会所，就被几个妖艳的女子围住。问要什么样的服务。双飞，戈福到的朋友要了双飞。戈福到初次来，不知道双飞是什么服务，跟着叫。结果就被两个女子领进房间，然后被脱掉衣服，两个女子同时抚慰起他来。戈福到开始放不开，想起他朋友说的话，就渐渐放开了。他朋友来的时候就叮嘱他，不要怕，尽情玩，给钱就是，进来了不玩也要给钱，不然走不出去。

戈福到越来越感到刺激，连连被挑逗起来干了几炮。干到筋疲力尽，口袋的钱也尽了。出来后，戈福到不惋惜口袋里的钱，只留恋会所里的味道。有一就有二，这以后戈福到经常来这里找乐。口袋里的钱不见了，庹华很快觉得不对劲，就盘问，戈福到打死不说。庹华知道有蹊跷，渐渐感觉到戈福到在变化。以前和自己做那事，就是一个花样，现在变着花样干，有时还要求自己给他吹，庹华就知道戈福到已经在乱搞。

庹华不是省油的灯，她也不会是死脑筋，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她现在想明白了，只要有人献殷勤，她就接受，这样就和戈福到扯平了。

戈福到觉得这样没有面子，就和庹华闹别扭，想分手。戈福到认为，男人可以乱来，女人绝对不可以。还没等戈福到提出来，庹华的门就已经关闭，戈福到吃了闭门羹，什么没捞到。一无所有的戈福到来到工地找干币来商量，以后怎么办。同样的，干币来破产后，张分水也离开他了。干币来和戈福到又回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里。

“我们呆在这里没意思，我想换一下环境。”干币来对戈福到说。

“我也这么想，我们在这里已经黑路了，换个环境也许会好些，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

“我们去哪里呢？”

“去惠州，惠州离这里近，那里老乡多。”

“好。”

他们商量好后就离开东莞，走的时候就是几包行李，其他什么没有。想不到在这里奋斗几年，还是一无所有。

干币来和戈福到来到惠州，他们先和老乡联系，找一个落脚点。经老乡介绍，干币来来到一家工地上找木工活干。戈福到会开车，一时买不起车，就到运输公司找开车的工作。现在政策好，放得很开，到处可以谋生。只要吃得苦，只要死皮赖脸，找工作不成问题。如果有技术，更加容易找工作。惠州同样在开发，大搞建设，要的是卖苦力的人，要的是有技术的人，因此木工和司机这两个行业都好找事做。

干币来所在的建筑工地在惠州市郊外，是刚刚开发的一家工厂修建厂房，工地上包吃包住。老板为了方便工人上下班，就在工地旁边搭建了一栋简易的工棚，工人们吃住都在工棚里。现在又要回到日晒雨淋的日子里，干币来心有不甘，但是没办法，谁叫自己运气背呢。不过可以理解，不管是谁，从天堂掉进地狱，都是非常伤感的。

干币来干过木工活，也承包过工程，熟门熟路，干了一段时间，承包建设的老板就很器重他。工资还可以，干币来只是觉得这里生活条件太差。先说吃的，这里的菜无油无盐，什么都是煮熟的，不是炒熟的，和家里的猪食差不多。再说睡的，做工的大部分是男的，大家都挤在一大间工棚里，什么都一览无余。做工的吃穿都不讲究，各种味道混在一起，实在难受。再说玩的，这里是郊外，是工地上，没什么可去之处。上班就听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下班后，工人们就是扯谈或者打牌消磨时间。如果要想调节生活，就要跑到市里去。干币来以前在温柔乡里过惯了日子，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想女人。男人嘛，很多时候是为了女人活，没有女人的日子很难熬。

工棚里也有几间单间，因为工头带着老婆，他们住单间。还有一些单间住着煮饭的大姐们，她们负责工地上上百号工人的生活。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大姐四十来岁，其他两个都是五十多岁，都是些残枝败叶。这位较年轻的大姐姓吴，她风韵犹存，很活泼，很多工人都喜欢和她搭讪，都想讨点便宜。这里的人不管年纪大小都叫煮饭的大姐，干币来来了后也跟着叫她们大姐。吴大姐和工头是老乡，工头请她在工棚里煮饭，同时兼管食堂里的采购，只要不太离谱，工头都给报销。吴大姐工资不高，但是因为兼管食堂里的开销，因此到最后她的收入还是蛮可以的，当然到底有好多收入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这里绝大多数是男人，又都是下层人，做事不太讲规矩，讲话离不开脏字，内容离不开女人。吴大姐她们都是中年妇女，结过婚，有些已经儿孙满堂，因此她们不当回事，有时候还跟着起哄。其实那些大姐们知道自己也只是嘴上功夫了，不会有什么冲动，所以说话也无遮拦。男人想占她们的便宜，她们也会从中得到实惠，折本的买卖谁都不会做。

这里的男人有些没结婚，有些结了婚，不管结没结婚，时间久了都会想女人，特别是结过婚的人，尝过有女人的甜头，更是想女人的温柔。因此有些女人知道他们的心思，就会来工地做生意，老板也默许那些人来这里，只要不影响工程进度。女人来了，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一些男人三下五除二解决问题。女人空手而来，满载而归。男人累得像牛，找得几个血汗钱，又送给了别人。还有些人憋不住了，隔一段时间就会往市内跑，那里供选择的对象多些。现在的社会就是好，只要舍得出钱，要什么有什么。

干币来也想女人，但是从来不找小姐，他想女人了如果没有机会解决问题宁肯自己解决问题也不找小姐。他担心身体，他知道做生意的女人只要有钱，哪样的男人都让上，因此她们的身子很不干净，万一染上了病划不来。现在听说我们国家开始传进了叫艾滋病什么的性病，名字不好记，但是挺吓人的，听说染上了这种病治不好。这种病听起来很新鲜的，以前从来没有，自从开放以后，这种病也就跟着开放进来了。干币来不像戈福到，戈福到天生离不得女人，见了女人就想扑上去，有点饥不择食。干币来想女人，就花钱找良家妇女，他的信条是宁肯多花钱，也要保险。这里找良家妇女并不难，很多良家妇女离家打工，如果没和自己的老公在一起，日子久了也想那事。而且她们知道，和男人打交道，女人一般不会吃亏。因此一些良家妇女白天上班，晚上也出去找小费。

天气预报说明天台风过境有大雨，为了安全，工地上不能开工，工头就通知大家明天休息一天，等天气好了再上班。工头一说，工人们当晚就有很多人离开工棚跑得无影无踪了。天天劳累，难得休息一天，这里做事做一天有一天工钱，没做就没有工钱。这里除了打牌和谈女人没什么娱乐的，所以一放假，工人们就跑进城里，买东西的买东西，玩耍的玩耍，找乐的找乐。因为经受了那么大的波折，干币来不想出去，觉得没脸，就一直呆在工棚里。再说如果下雨，出行不方便，才来没多久，不熟悉环境，不知道去哪里玩。

第二天早上，工头给吴大姐交代后也出去玩去了，其他大姐也都出去了，难得放一天假，放假可以做自己的私事。吴大姐要帮忙看守工地，看守材料，因此要呆在工棚里。见干币来没出去，吴大姐就煮了两个人的饭。早饭后果然下起雨来，并且越来越大，不久就是狂风大作，大雨倾盆。早饭过后，没什么事，吴大姐就打开电视消磨时间。工头为了消磨时间，买了一部小电视摆在工棚里。电视机一般放在吴大姐房里，一是安全，吴大姐的房间有锁，二是吴大姐经常守着工棚和工地，这是对她的特殊照顾。如果大家要看，搬出来就可以了，电视很小，没有好重。吴大姐见干币来一个人坐在工棚里发呆，就叫他进来一起看电视。干币来想想就答应了，反正哪里去不了，一个人只有睡觉。

干币来走进吴大姐房间，这房间是吴大姐的卧室，很小，里面放了一张床，就没有多少活动空间，但是比干币来他们好些，他们几十个男人滚一间房，工地上只用几间大房间就把百多号男工人安置好了。

干币来进屋，见里面很小，就搜寻落脚的地方。

“随便坐，床上也可以坐。”吴大姐热情地打招呼。

干币来找来一个凳子坐下，其实已经挨着吴大姐的床缘了。干币来进来后，吴大姐就脱掉鞋坐在床上。电视很小，摆在床那头边上的一个高凳子上。这里的家具像凳子、椅子都是临时钉的，工地上木材多，钉子多，要就钉一下，不要了就毁掉，不觉得可惜。建筑工人经常搬家，这里工程完了又要到别的地方去，因此很多家具都是临时钉制的。

干币来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和吴大姐交言过，不过只是礼节性地打打招呼而已，没有深交，还有点拘谨。

“干老弟，你以前在哪里发财？”吴大姐热情，干币来进来后她就没把心思放在电视上，她也想找个人聊聊天，心情好些。

“在东莞。”干币来眼睛盯着电视，但是因为天气影响，电视效果不是很好，电视信号是用室内天线收的，干币来边看边和吴大姐聊天。

“东莞还好些，我在那里呆过，你怎么跑过来了？”

“背时了。”

干币来就把自己的经历讲给吴大姐听，干币来觉得说出来也好，不然憋在肚子里难受。

“看样子你年纪不小了，成家了吗？”

“还没有。”

“你这么优秀，还没成家，我不信。”

“说实话，以前处过朋友，但是因为我破产分手了。”

“哦。”

“你是哪里人？怎么也来这里？”干币来反问吴大姐。

“我是贵州的，呆在家里没出息，我们那里很穷，我就出来打工，以前在东莞做事，后来年纪大了又没技术进厂不容易，就跟着管工的来到惠州做事，他是我的老乡，他在这里打建筑，帮老板管工，叫我来帮忙，我就来了。”

干币来和吴大姐说了很多话，外面一直下雨，出去的人还没有回来，就他们两个人。干币来现在很自然了，面对着吴大姐说话，看着吴大姐。吴大姐穿着紧身衣，显得很丰满，脸上也很滋润，看样子就知道吴大姐是个美人坯子。平时上班，吴大姐总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因为总要围着锅碗瓢盆转，看不出庐山真面目。今天没有工人吃饭，吴大姐穿得干干净净，原来很迷人。

“不认得我了。”吴大姐见干币来看自己，就笑着说。

“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漂亮。”

“你这是讽刺姐，年纪大了，谈不上漂亮不漂亮。”

“是真的，以前你总是穿着工作服，戴着帽子，看不出来。”干币来实话实说。

“整天围着锅台转，不穿工作服行吗？”

女人不管上不上年纪，都希望别人说自己漂亮，何况吴大姐还没有到老态龙钟的年纪，当然还想抓住青春和美丽的尾巴。

干币来来这里这么多天，没见过几个女人，见得最多的比较漂亮的当然是吴大姐，就觉得吴大姐还是迷人。物以稀为贵，工地上见得最多的看得上眼的女人只有吴大姐，难怪工人们总喜欢和吴大姐搭讪，有事没事都会围着她转一下。

吴大姐不寂寞，总是找着话题，不管有意思没意思都拿出来聊。干币来和吴大姐挨得很近，聊了一天。

晚饭过后，雨停了，工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明天没下雨又要上工。工人来了，干币来就 融入到工人群众中，但是从这以后，干币来喜欢悄悄多看吴大姐一眼，吴大姐也经常照顾干币来。

看样子就知道吴大姐比干币来大一些，谁也没想到他们会走在一起，加上他们是悄悄进行的，一时半会儿都不晓得。

他们走在一起是因为干币来生病。那天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干币来觉得不妥，早上一起床就拉肚子，没有几分钟就要跑厕所。拉倒早饭时候，人就瘦了一圈。没力气上工，干币来就请假。干币来躺在床上，早饭也不想吃。到了中午，干币来还是没来吃饭，吴大姐就问其他工人。

“干师傅怎么没来吃饭？我好收拾。”

“他生病了，躺在床上的。”有人告诉吴大姐。

等工人吃完中饭上工去后，吴大姐连忙收拾好身边的餐具，把余下的事交给其他大姐后来到男人们睡觉的地方。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吴大姐问干币来。

“没什么大碍，就是拉肚子，现在浑身无力，没精神。” 干币来见是吴大姐走到身边慰问自己，很高兴，强打精神想坐起来。

“你躺着，不用起来。”吴大姐叫干币来躺下。“我看你没吃早饭和中饭来，就问他们，他们说你病了。”

“谢谢大姐，没什么。”干币来很感动。

“买药了吗？”

“没有，坚持一下会好的。”

“想什么好吃的，我给你弄，男子汉身体要紧。”

“没胃口。”

“不吃饭不行，我给你弄点酸菜汤开开胃。”说完吴大姐起身走向厨房。

“来，喝一口汤。”一会儿吴大姐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菜汤，里面还有两个荷包蛋。“你自己吃还是我给你喂。”吴大姐笑着把汤递到干币来嘴边。

“我自己来。”干币来不好意思，尽管不舒服，没精神，还是打起精神爬起来。干币来接过吴大姐送来的汤碗，把酸汤灌进肚子里，强行把那两个荷包蛋吃掉。

“好些了吗？”吴大姐接过空碗。

“好些了。”酸菜汤开胃，干币来不再感觉到嘴巴是苦的，两个荷包蛋下去后，干币来感觉到有力气了。“谢谢你，大姐。”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你要坚持吃饭，不吃饭怎么行，不吃饭病就不会好。”

“不想吃。”

“没胃口更应该坚持吃饭，饭是最好的补药。”

“好的。”干币来好温暖。

“你休息一会，我走了，我等一下给你买点药，晚上自己起来吃饭，人多，不好意思给你送饭。”

“好的。”

吴大姐走出去后，干币来又躺了一会儿。一会儿，吴大姐又悄悄给干币来送来止泻药。干币来接过药，心里很感动。

下班时候，工人陆陆续续来到工棚里。很快到了吃晚饭时候，干币来坚持爬起来，其实中午喝了一碗汤，吃了两个荷包蛋，吃了一餐药，有了些精神。吃了晚饭，干币来还没完全恢复，就又钻进被窝里。不过到了第二天，干币来恢复得差不多了，就爬起来出工去了。

“我给你装了饭，在碗柜里，你自己端去。”吃饭的时候，吴大姐悄悄给干币来盛了一点好菜放在一边。吴大姐见干币来走来装饭，就悄悄给干币来使眼色。干币来会意，感激地看了吴大姐一眼，趁人不注意来到碗柜边，迅速取走吴大姐留给他的饭。

从此以后，吴大姐和干币来就会暗送秋波，尽管干币来知道吴大姐比自己大，但是就是觉得吴大姐心好人美。

“今天放假，你准备干什么去？”两个星期过后的某一天，因为材料没运来，工人没事做，老板就叫工人休息一天，吴大姐就给干币来打电话。

“我就呆在工棚里，没地方去。”

“我买东西去，陪我去，好帮我提一下。”吴大姐邀请干币来。

“好吧。”干币来知道建筑队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由吴大姐购买的，不过买得多时有人用车送。

干币来和吴大姐乘公交车来到市区，他们没有急着买东西，而是去了卖衣服的店子。吴大姐想买件新衣服，要干币来参谋。在大城市，男女出双入对，谁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谁也不会去管他们是什么关系，这叫见多不怪。干币来和吴大姐很自然地走街穿巷，没有一点拘束感。

“走累了，吃点东西，你今天陪我这么久，我请客。”吴大姐带着干币来来到一家小酒店，这家酒店管吃管住，吴大姐比干币来来市内的次数多些，对市内的情况熟悉些。

“你喜欢吃什么？”坐下后吴大姐问干币来。

“随便吃点。”干币来不在乎。

“那我就做主了。”吴大姐就点菜了，吴大姐还喊了一点饮料，要了一点酒。

“我喝饮料，你喝点酒，我陪你喝一点。”

“好的。”

好久没喝酒了，是有点想喝酒了，想到喝酒，就想到戈福到。因为彼此忙于找工作，好久没见面了，干币来想，有时间找戈福到聚聚，喝点酒。

“走，休息一下，在工地上吃不好睡不好。”吴大姐不容分说走到吧台结账，然后要了一间房。

“你不回去煮饭去，”干币来有所顾虑，“还有人要吃饭。”

“不用担心，我来的时候给其他大师傅交代了，她们会煮饭的。”

他们走进房间，吴大姐把刚才买的新衣服放在沙发上，然后放电视。

“你先洗一下，洗个热水澡，舒服。”

干币来走进浴室。是的，在工地上洗澡不方便，夏天还好，凉水可以对付。冬天虽然不像家里那么冷，但是凉水还是惊人，要用热水，自己得烧，还没有方便的地方洗。

干币来洗完澡走出来，躺在床上。吴大姐走进浴室，一会儿吴大姐走出来，只穿着贴身内衣。干币来看到吴大姐心动起来，说实话，吴大姐身材比较匀称，比较丰满，十分诱人。

“不认识是不，你老是看着我，搞得人家不好意思。”吴大姐装害羞。

在工地上见到女人的机会不多，见到年轻女人的机会就更少，因此干币来看到吴大姐只穿一件内衣，心动起来。干币来没说什么，只是扑上去抱着吴大姐。吴大姐顺势倒在床上，干币来就把她压在下面，然后缠绵在一起。

累了，他们休息了一会儿，醒来已是下午五点钟，吴大姐赶忙和干币来穿衣走出房间，他们来到超市，买一些日用品，然后赶到工地。

事后干币来还在回味，吴大姐虽然比自己大一点，但是懂味，而且味道十足，让干币来情不自禁干着她。

这以后，只要有机会，干币来就会和吴大姐来到市区，享受二人世界。

“你放心，如果你找到年轻漂亮的妹子后，我就不和玩了，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只是觉得你人好。”吴大姐躺在干币来怀里说心里话。

吴大姐这么一说打消了干币来的顾虑，说实话，干币来不会和吴大姐走到一起的。从此以后，干币来讲良心，每次干了吴大姐后，不管吴大姐要不要都会给她一些补偿。干币来很感激吴大姐，在寂寞的工地上，吴大姐让干币来赶走了痛苦的寂寞。

后来干币来发迹了，吴大姐遵守诺言，从不坏干币来的事，相反还成就了干币来的事业，说实话，干币来能够东山再起，吴大姐起了很大作用。因为吴大姐和工头和老板熟，吴大姐说话管用，干币来就由下手变上手，由打工的变成包工头，这是后话。因此尽管干币来后来发财了，仍然眷恋吴大姐，有时悄悄带着吴大姐周游。

吴大姐因为有爱情滋润，越活越年轻，有时情不自禁喜上眉梢。

现在说说戈福到。戈福到到了惠州，就寻找运输公司，就和干币来分开了。戈福到会开车，而且已经拿了一个A照，找事还是不难，很快找到一家私营运输公司。

搞运输来钱快，工资高，但是居无定所，也不安全。

先说吃的，戈福到开的是货车，如果是短途还好，货送到后就可以休息了。但是如果是长途，那就不知道在哪里吃饭，有时候几天几夜会在荒无人烟的路上奔波，饿肚子是常事，过夜也在车上。

有一次老板叫他到西藏某地送货，戈福到走的是川藏线，开始不觉得什么，当车子行驶在荒无人烟的公路上后，几天不见一个人、一辆车，戈福到开着开着有点害怕了。戈福到进退为难，进不知还有好远，看地图好像远得很。退更不行，已经走了几天即使退也要几天，何况退回去就没有工钱，这几天的担惊受怕更是白费了。

“要是在路上车子坏了怎么办，就是给公司打电话，公司派人来救援，也要几天，那时自己不知还有命吗。”戈福到看着这崇山峻岭，不由得胆战心惊。

怕什么来什么，没有多久，车子真的坏了，戈福到启动了好几次还是没叫。戈福到打开引擎盖，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还是没有声音。戈福到开了几年车，简单的毛病能修理，可是今天能想到的都试了一下，还是不见效。戈福到急了，怎么办啊。戈福到在路边停了这么久，也没见过路车，他开始出冷汗了。戈福到想给干币来打电话，可是没信号，也没电话亭。

等了大半天，天快黑时，来了一辆军车。戈福到着急，不管是军车还是民用车，见车就拦，即使抓到的是稻草他也会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稻草身上。解放军同志见他不像坏人，像是求救的样子，连忙停车打听情况。

戈福到连忙给解放军同志讲原因，解放军司机就帮他检查车子毛病，解放军司机还真把车子弄好了，并告诉他，内地的车到了高原会有高原反应。解放军还送了戈福到一程，戈福到感激不尽，执意要请解放军同志吃点东西，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解放军同志把戈福到送到一个市镇后，没有吃戈福到的饭菜就离开了，他们还有任务。

再说住，有时候没地方住宿，就在车上过夜，寂寞无聊。最孤独的是，有时候行程几天几夜没一个人和自己说话。虽然开车不应该说话，分散精力，可是一个人长时间开车，反而容易疲劳，会不知不觉想睡觉。有一次太劳累了，眼睛一眯，差点冲到路边上的排水沟里去了。一个激灵，吓出一身冷汗，瞌睡也没有了。一个急刹车，车停住了。戈福到走下车一看，车子轮子停在排水沟边缘，车头已经悬在半空中，再进一步，戈福到就不知到哪里报到去了。戈福到在路边的一块石板上坐了一会儿，情绪稳定后，才又爬上车倒车。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每当老板发工资，戈福到就会猛吃几顿，如果上路后没有吃的就忍着。戈福到没有干币来饮食有规律，饮食无规律，直接后果就是不久患了胃病。

戈福到的钱多半花在女人身上，他见了女人就想扑上去。他给女人钱，女人给他乐，各取所需。

十个司机九个嫖，一个不嫖是草包，这话用在戈福到身上很正确。有时候老天爷就是眷顾戈福到这样的司机。戈福到在外开车，总会遇到搭便车的。是男的，就看情况，一般不搭，是年轻女的，只要有人招手，只要没有危险，戈福到都搭。有危险戈福到还是不搭，命没有了划不来，戈福到懂得一条真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没有了，一切免谈。

因此戈福到经常有艳遇，就这样，戈福到又认识了一个美女，两个人还搞在了一起。

那是夏日某一天出差香格里拉回来的路上，快到惠州郊外了，经过一段前后没有人家的公路时，在一个长满松林的小山包旁，戈福到正感到寂寞无聊的时候，一个女子站在路边招手示意搭便车。见到妙龄女子招手，戈福到本能性的放慢了车速，但是看见妙龄女子背后是一座长满松树的小山包，又不敢轻易停车，担心有诈。见到妙龄女子火爆身材又不忍离开，戈福到放慢车速观察周围，见没什么危险，把车子开过女子身边，还是没停下来。戈福到缓缓开着车，从后视镜观察女子周围，见没有什么危险，就把车子停下来，意思是答应女子搭便车。戈福到心里想，女子赶上来就搭她，如果女子没来就算了，如果女子赶过来，有危险发生，自己车还没熄火，马上加油门还跑得脱。

戈福到停住车，见女子赶过来。戈福到同时观察着女子周围，见没有什么动静，就放心了。

“你去哪里？”

“回惠州。”

“那快上来。”

戈福到催促女子上车，像这样的妙龄女子一个人在这荒郊，总有点让人不相信。女子上车后，戈福到马上挂挡加油门飞奔而去，戈福到一直没熄火。

“你一个人到那里做什么？”见没有人追过来，戈福到就按常速开着车，同时和女子攀谈起来。

“我到那里踏青。”女子找着理由。

“你一个人？”戈福到见女子穿戴时髦前卫，但是有点不整齐，就问。

“和朋友去的，因为发生了矛盾，他们抛下我回去了。”女子随口回答着，其实她心里想，告诉你真相又有什么用。

妙龄女子其实是和两个男子来的，女子是做那生意的。两个男子提出给她高价，但是要到郊外野战。女子被高价迷惑了，就答应他们的要求。男子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跑，最后看上这片松林，一是因为这片松林茂密，躲在里面干，很烂漫，又不会被人发现。二是小山包周围没有人家，这很安全。两男子带着女子钻进林子深处，三下五除二脱掉女子衣服，然后两个人同时肏着女子。干完后，叫女子躺一会儿，他们方便一下。女子躺了一会儿，然后整理衣服，还在回味刚才的烂漫。然而久等不见两男子回来，觉得可疑，就来到路边，车子不见了，她知道上当了，他们还没给钱呢。

不但没给钱，还把车子开走了，这可怎么办，自己怎么回去。女子只好站在路边等便车，等着等着等来了戈福到，就招手拦车。戈福到开始不停，却在前面不远处停住了，她就赶上去爬上车。

妙龄女子身材火爆，浴火随时要爆出来，戈福到忍不住多看了女子几眼，然后和女子攀谈起来。天南海北，把女子逗得笑声不断，很快进了惠州市区。

“做好事做到底，你把我送回家，我出来时没带一分钱。”

“你家在哪里？”女子的身段勾引着戈福到，戈福到答应了女子的请求。“好。”

女子给戈福到指点，戈福到就按女子的指点开着车，戈福到在惠州呆了快两年，对这里的环境还是比较熟悉，加上自己是开车的，对路线比较敏感。

“到了，进屋坐坐。”女子邀请戈福到。

“好的，我好渴，你家里有水吧。”他们走到女子家门口，戈福到找理由。

“没有开水，喝口凉水。”女子打开冰箱，递给戈福到一瓶矿泉水。“随便坐。”

戈福到接过女子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起来，真是渴了，一口气喝完大半瓶。

“谢谢你把我带回家，我没什么东西拿来感谢你的，你要就以身相许。”女子挑逗地看着戈福到。

“真的？”其实戈福到一看到女子就想扑上去，想不到女子自己送上门来。

“当然是真的，一回生二回熟，我好想和大哥交个朋友。”

“好的。”说着，戈福到就把女子按倒在床上，然后尽鱼水之欢。

女子很会挑逗人，看来女子是干这行的老手，戈福到觉得很有味，事完了还舍不得离开女子的身体，还抱着女子的身体，但是老二不争气，一时半会硬不起来，自己开了那么久的车，实在太累了。

“大哥，来日方长，你找得到这里了，以后有时间要经常看小妹来。”

“好的。”

戈福到离开女子，上车往家走，一边开车一边回味女子的味道。这以后一有机会，戈福到就会去女子那里。后来戈福到知道这女子叫杜军，是贵州人，到这里打工，没上班，就干皮肉生意，这生意本小利大，来钱快。

戈福到没想这么多，他只留恋杜军的身子，尽管知道杜军的身份，还是经常看她来，心里想自己好不到哪里去。杜军也有自己想法，戈福到来了，自己就有了靠山，就不怕那些男人赖账。有些地痞见杜军就一个人，干完后有不给钱的。通过打交道，杜军发现戈福到靠得住，打架不怕事，是个男子汉。日久生情，戈福到和杜军相处久了，杜军找到了安全感，就不要戈福到付钱，还把他服侍得舒舒服服的。

有一次，一个醉汉找杜军做生意，完事后不给钱，和杜军耍无赖，正好碰上戈福到看杜军来。戈福到见到酒鬼就恶心，见他耍无赖，就气不打一处来。戈福到站了一会儿醉鬼还和杜军纠缠不休，跑上前就是几拳，把醉鬼打出门了。

“谢谢你，”杜军很感激地看着戈福到，“不过你这样做断了我的财路。”

“对不起。”

“没什么，说句笑话，你养我我就跟着你，我就不再做这生意了。”杜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已经结婚了。”戈福到巧妙地回答着。

“你放心，我不会和你结婚的，我只是报答你。”

“先不说这些，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能做什么。”

“实在没地方去，跟我去。”

“好，我跟你去。”

戈福到把车子开来，一车子把杜军所有的东西全部拉走，然后在自己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让杜军呆在那里。这以后，戈福到和杜军过着二人世界。

戈福到和杜军过着夫妻生活，其实这里很多像他们这样不是一家人却住在一起。可想而知，长年累月在外面打工，如果夫妻在一起还好受，如果夫妻不在一起，那日子难熬，男女都一样，于是很多男人女人悄悄组合在一起，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夫妻，而且很多人都不认识，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就是知道了也没人管。

这叫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你想不想自己做点事？”一天，和干币来亲热完后，吴大姐躺在床上问干币来。

自从和干币来有肉体交往后，吴大姐经常约干币来到市区开房。毕竟年纪不小了，经不住折腾，而干币来正壮年，翻来覆去折腾吴大姐。吴大姐感到刺激，配合着干币来，但是完事后已经精疲力尽。干币来起来看电视，吴大姐还躺在床上。他们之间不再是纯粹的肉体交易，有感情的成分在里面。俗话说得好，日久生情，耳鬓厮磨久了，自然会产生感情，自然会互相关心着对方。吴大姐知道干币来以前包过工程，曾经发达过，就想替干币来谋事，希望他又发达起来。干币来发达了，自己也会有好处。

“怎么不想自己做事，自己做事划算多啦，就是没有机会。”干币来轻声回答着。

干币来知道自己身上有几斤几两，打工就那么点工资，就是一个月出满勤也只有三千多，何况做泥工不可能出满勤，下雨不行，没有事做不要上班也没有工钱，这样平均衡量，一个月能做到二十来天就很不错。本来工资不高，和吴大姐搞在一起后，消费大多了。其实吴大姐并没有要他好多钱，但是开房、包车、吃饭等花费还是很大的。

“你以前干过包工头，对承包工程比较熟悉吧，现在想不想承包工程。”

“想，怎么不想，可是这里没熟人，没人包给我。”

“想，我就对我们老板和管工的说一下，也许管用。”

“你好像和他们比较熟悉。”干币来来了这么久，感觉到了。

“我在公司里呆的时间比较久，管工的是我老乡，老板是他的妹夫，他们都信任我。”

“那你帮我引荐一下，我发达了有你的好处。”

“好的，我尽量帮你引荐，我知道你发达了就会把我忘记的，但是我愿意。”

“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我们相处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自从和你好了以后，我没找过别的女人。”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没找过别的女人，但是如果你有钱了那些年轻女孩子就不会放过你，到那时你哪还有心事看我，你比我年轻，你不会和我白头到老的。”

“……”

干币来不置可否，前面说过，干币来和吴大姐走在一起只是本能的需要，他没想过结不结婚。

“不敢讲实话了吧。”吴大姐笑干币来。“你别害怕，我不会死缠着你的，能聚就聚，不能聚就散。”

吴大姐没奢望和干币来有什么好结果，吴大姐心里非常清楚，他们不可能结合在一起，吴大姐有自己的归宿，干币来也没这想法。

吴大姐本名叫吴逸香，家住贵州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本是一个美人胚子，只因山寨闭塞无人问津，最后嫁给了本寨老实巴交的农民梁多，生有一儿一女。吴逸香家以前靠种粮食为生，打工热潮兴起后，唤醒了吴逸香，吴逸香就和村里人一起来广东打工。因为要去打工，还和老公吵了一架。梁多是一个没啥见识的男人，没读过两年书，没有远见，只知道种田糊口。吴逸香要打工去，他一再反对，怕她一去不复返。梁多振振有词地说，挣钱是男人的事，可是他除了死做又不知道怎么挣钱，分田到户几年了，家里没什么改变。改革开放几年后，吴逸香闻到了外面美好的气息，执意要打工去，尽管梁多反对还是去了。梁多呆在家里种田，照顾孩子，吴逸香打工，然后把钱寄回家。自从吴逸香打工后，梁家开始发生了变化，日子开始好过起来。梁多感叹吴逸香带来美好生活的同时，总是担心吴逸香一去不复返。吴逸香每月按时寄钱，梁多收到钱后放心了一段时间，然后又担心，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吴逸香，吴逸香既漂亮又能干。

吴逸香到了广东，到了花花世界，生活一段时间后觉得以前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吴逸香动摇过，想寻找新的生活，但是最终发现想象和现实总有距离。随着岁月增长，吴逸香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了。吴逸香和别的男人玩过，但是不贪心，不舍家，她舍不得孩子。她也明白自己的分量，和一般的男人在一起，没什么好处，好一点的男人又看不上自己，自己已经步入人老珠黄的年纪了。再说，再组建一个家庭，日子不一定好过。虽然梁多老实巴交，但是听从自己的指挥，最主要的是孩子是自己的心头肉，自己不能失去他们。如果再婚，没有孩子，肯定过不下去，可是有了孩子，关系复杂相处不融洽，日子未必好过。吴逸香只想趁自己还能动，还能打工，多找几个钱，等不能打工了就回家过日子。

吴逸香遇到干币来后，有点用情于他，但是她知道他们没有好结果，吴逸香也不希望有什么结果，干币来比自己年轻。

尽管吴逸香知道自己和干币来在一起没有结果，只是为了各取所需，互慰空虚寂寞的心灵。日久生情，吴逸香已经用情于干币来，因此把干币来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时刻把干币来的事记在心上。吴逸香先对工头说，工头是她的老乡，好说话些。接着吴逸香要工头对老板说，老板是工头的妹夫。

工头姓年，叫年华，他的妹妹无疑也姓年，且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年戈。年戈二十来岁，长得漂亮，和哥哥一起出来打工。年华兄妹和吴逸香一样，来自贵州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年华兄妹没啥文化和技术，就靠出卖力气赚钱，年华一到广东，就在他妹夫的工地上搬砖，年戈在一家制衣厂打杂。年戈到工地上找年华，遇到工地老板，把老板迷住了，就成了年华的妹夫。

年华的老板姓戈，是惠州一带很有名气的房地产开发商。戈老板本有一妻，育有一女。戈妻肚子不争气，育有一女后，就不再见肚子鼓了。尽管戈老板加班加点，无济于事。戈老板心里有一疙瘩，诺大的家业眼看没有人继承。戈妻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就任凭戈老板在外面拈花惹草。

戈老板到工地视察，恰逢年戈到工地看望哥哥。戈老板看到年戈眼睛一亮，工地上怎么来了这么一个标志的人儿。当时的年戈亭亭玉立，清纯靓丽，眼睛妩媚，脸蛋白净，身材匀称，凹凸有致，虽然穿着有点土，但是处处透着诱人的气息。

“那人是谁？怎么跑到工地上来了？”戈老板问随从的人员。

“她叫年戈，到工地上找她哥哥来的。”知情人回答戈老板。

“你刚才说她叫什么名字？”

“年戈，姓年名戈。”随从人员解释，解释过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恋哥？难道有这样的姓？”戈老板边音鼻音不分。

“是过年的年。”随从人员继续解释，他也分不清年字怎么读。

“管它是哪个字，这名字好，你把她叫来，我有事找她。”戈老板看到年戈就像老牛看到嫩草一样兴奋不已。

“你叫什么名字？”当年戈玉立在戈老板面前，戈老板在她身上打量一番。

“年戈。”年戈大大方方的，年戈出来两年了，见过世面。

“你怎么叫这样的名字，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不知道，名字是爹妈取的，从小就这么叫，我哥哥叫年华。”

“你在哪里上班？”

“在制衣厂打杂。”

“缘分，你愿不愿意来我公司上班？”

“到你公司上班？叫我搬砖头，和砂浆？”

“叫你坐办公室。”随从人员看出了戈老板的心思，他们都知道戈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凡是见了漂亮的女孩就想吃一口，不能怨人家，人家腰缠万贯有资本啊。

“坐办公室？我可不会打字，写材料。”

“不用你打字，写材料，只要你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老板，有事时跑跑腿，工资从优。”

“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年戈半信半疑。

“真的，你不知道我们老板身价高又怜香惜玉，你还担心养不起你？”

“那一言为定。”年戈本来就不想在制衣厂打杂，又苦又累，工资又不高，女孩子都喜欢干既轻松工资又高的工作。

“一言为定，牛秘书，你明天安排一下。”

“好的。”随从人员马上应答。

第二天年戈就被请到戈老板的公司上班，戈老板的公司叫做万财建筑有限公司，主要承包建设工程或从事商品房开发。万财建筑有限公司办公室占据写字楼一层路，常在办公室坐班的有秘书、会计、出纳、资料员、技术员、联络员、销售员等几十个人。年戈初来万财建筑有限公司办公室，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惊喜连连，不知所措。牛秘书给年戈指点她的办公桌，年戈受宠若惊，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办公桌豪华气派，办公桌上有文件、电脑、花等。年戈的办公桌正对着戈老板的办公室，当然戈老板的办公室是单独的。年戈的工作就是帮忙送送资料，或者陪陪戈老板视察工地，很轻松的。

后来没有多久戈老板就把年戈打扮得更加楚楚动人，再后来没有多久年戈就和戈老板睡在一起了，再后来没有多久年戈肚子鼓起来了。年戈肚子争气，给戈老板生了个儿子。不过戈老板没有忘本，正宫娘娘还是正宫娘娘，妃子还是妃子。正宫娘娘名正言顺，稳稳当当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年戈没有名分，但是待遇很高，地位比正宫娘娘差不了多少。年戈没有非分之想，她知道自己有儿子做挡箭牌，不会吃亏。年戈知道，如果机会不成熟就想一步登天，结果会适得其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年华跟着由搬砖的变成工头，帮戈老板管理工地，吴逸香是年华的小老乡，也跟着沾光。

吴大姐在年华面前美言干币来，希望年华在戈老板面前美言干币来。

机会很快来了，工程进行一段时间后，一天，戈老板视察工程来到工地上，年华在妹夫面前有意无意提了一下干币来，说这个人有点大材小用，吴大姐趁机添油加醋。有人说话真好使，吴大姐和年华在戈老板面前只嘀咕几句，他就同意分出一点工程给干币来。

“他承包过工程吗，他会管理吗？”戈老板查问。

“他以前在东莞打工包过工程。”吴大姐肯定地回答。

“先给他一段小工程试试，搞得好的话再说。”

“好的，谢谢老板。”

“这段工程完工后，我又要承包一段工程，到时候叫他承包一段基础工程做做。”戈老板知道打基础只要求牢固，不需要好多技术，再说有管工的照看着，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新工程开始后，戈老板遵守诺言让出一段基础工程让干币来单独承包做。干币来分到的工程简单，就是为一栋即将新建的某学校教学楼挖基础，然后打基础。干币来干过包工，轻车熟路，况且这工程很简单，只要挖挖填填就可以了。干币来领任务后就找图纸，和技术员一起画线，线画好后，干币来联系挖机师傅挖土方。开工后，干币来一直在工地上呆着，不能出差错，这是自己承包的第一项工程，不能搞砸。槽挖好后，技术员检查后，干币来找来泥工师傅拌砂浆和石头打基础，然后布钢筋，接着请木工装模，然后又请泥工浇灌砂浆，回填。这些完工后，就没有干币来的事了。工作期间，干币来一直守在工地上，有时候自己亲自上阵，因此很快保质保量完成了任务。

干币来做事时，吴大姐明里暗里关注着干币来，明里暗里帮着干币来，因为有吴大姐圆场，帮忙的师傅也听招呼，进展也快。还有，只要是用车，干币来一个电话，戈福到就会赶到，即使自己不能来，也会联系其他车友来，总之不会耽搁时间。

完工后，干币来和老板结账，这次的收入比平时多得多。干币来领到工钱后，自然不会忘记吴大姐，又悄悄带着吴大姐到市区潇洒一回，享受一番。

“吴大姐，近来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年工头看到这些天吴大姐喜欢打扮，上班穿着工作服，一下班就换了干净衣服，而且衣服比较亮丽光鲜，脸上开始涂脂抹粉，而且总是带着笑，就逗吴大姐，目前还没有人怀疑吴大姐和干币来有一腿。

“你们年轻人取笑老太婆有什么意思。”

“你还老太婆，谁不知道你天生丽质，不管从前面看还是从后面看，都感觉你只有三十来岁。”

“你真会说话，今晚请你吃饭。”

“还用你请，晚饭本来不要钱。”工地上是统一开餐的，老板出钱。“你有心，等哪天到市内了请我好好吃一顿。”

“到市内了你应该请我，你是老板，我是给你打工的。”

“你看你，一说到正题就往一边扯。”

“好，你说的好听，有机会了一定请你，不过不许上高档酒店，哈哈。”

“好的。”

说归说，吴大姐心里还是甜滋滋的，不管是奉承话，还是真心话，吴大姐心里还是希望自己年轻漂亮，这样才有信心和干币来交往。

干币来一发不可收拾，自从这次承包工程后，在后来的工程中，戈老板都分给他一些工程，或者叫他负责一段工程。戈老板对他很满意，那次的工程无论是质量还是进度都比想象中的好，加上吴大姐在旁边美言几句，最主要的是他总在戈老板面前表现自己，讨戈老板欢心，戈老板对他的印象很深。从此以后，干币来又成了名符其实的包工头，一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既然命运之神关爱自己，干币来又开始发挥以前的社交才能，决定又好好走走包工头这条发财之路。干币来深深懂得关系和金钱的重要性，干币来利用吴大姐和年工头、戈老板搞好关系，从他们手里分一羹汤喝，然后利用他们的关系把自己推向更广阔的天地，施展自己的才华，收取更大的利润。

戈老板是惠州地区比较有名的工程老板，叫戈万财，一直从事建筑行业的开发，承包过很多大工程，资产数不清，而且关系很好，认识很多当地名人。干币来不管在哪里，对老板最忠恳，他懂得老板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干币来时时捧着戈老板，戈老板对他也很好，自己承包工程后，总是分给干币来一些项目做。当然赚钱后，干币来更加不会忘记戈老板，会让戈老板知道，自己不是白眼狼。

很快，干币来口袋又开始鼓起来了。干币来因为有承包工程的经验，也知道承包工程的实惠，所以时时找机会承包工程，渐渐发达起来。干币来经常和戈万财老板联手，听从戈万财指挥，在惠州建筑行业的这片天地里有了一席之地。

有了事业有了钱，干币来现在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车子，就不需要再蜗居在工棚里。他现在不需要经常去工地上，每天只要给管工的交待一下。他其实很忙的，他有很多应酬，他现在经常要出入的是社交场所，在那里才能找到发财的好时机。

“好久不看我来了，是不是嫌我老了，不好看了。”吴大姐舍不得干币来这份情感，有一天碰到干币来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吴大姐仍然在戈万财老板的工地上给工人们煮饭，吴大姐和干币来见面的机会少了。

“大姐姐，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围着你转的人多，你自己没时间看我。”干币来往一边引话题。

“你还不晓得，我心里只有你。”吴大姐看着干币来。

确实，工地上男人多，素质低的人也多，大家都喜欢围着吴大姐转，有些男人有事无事找吴大姐聊天，找吴大姐帮忙，吴大姐有时候也和他们打情骂俏，但是自从干币来来到工地后，走到一起的只有干币来，她现在只和干币来一起睡过觉。

“我晓得，你也晓得，最近包了一段工程，忙得很。”

“你这是找借口，谁不知道那个小兰在缠你。”

“哪里，让大姐见笑了，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无非是好玩。”

“我是逗你的，你找到了心上人，我就放心了，我说过你结婚了我们就不来往了，我也老了，再过两年，我也要回去了，不管怎么说，我的根在贵州。”

随着岁月的增长，吴大姐对那方面的需求越来越淡了，而干币来却越来越旺盛，有时候感觉实在敌不过干币来的进攻。再说自己有家，有孩子，自己快要当婆婆了，不能一点廉耻没有。

“是真的，八字还没有一撇。”干币来遮掩着。

承包工程后，干币来腰包鼓起来了，肚皮也鼓起来了，像个圆球，福气也跟着来了，不久就有个小妹子缠上了干币来。干币来一边陪小妹找乐趣，一边和吴大姐暗渡陈仓，他知道不能和吴大姐闹翻，吴大姐虽然只是个煮饭的，但是和戈老板比较熟。再说吴大姐对自己有恩，又不缠着自己，只是需要的时候约一下会。

这位小妹就是吴大姐口里说的那个小兰，小兰才十多岁，初中没毕业就跟着家人打工来了，他的父亲没什么能耐，就在干币来那里打建筑。小兰来父亲这里玩，就和干币来认识了。小兰见干币来有钱，为人豪爽，就找他玩。干币来见她还小，不懂事，就没当回事。

“不过现在的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管后果。”

“那是的，小兰在家里不读书，还谈恋爱，老师管不了，家长管不了，天天只知道玩。”

小兰是溪州花县人，本来还在初中读书，可是读书时只知道玩，还喜欢和男同学玩，半夜不回家，老师苦口婆心不起作用，发现问题严重，就给家长反映。家长接到电话，请假赶回家，回到家里说了几句小兰，小兰倒把书背回家，连学校门都不进了。小兰家长担心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更危险，就把她带到身边。小兰父亲在惠州工地上奔波，母亲在市内一家纸箱厂上班。小兰先前和母亲在一起，嫌母亲唠叨，就跟父亲玩。小兰年纪小，不做事不上班，父母没办法，就租间房子任她玩，小兰父母心里想等她长大嫁人后就好了。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小兰来到工地认识了干币来，以老乡身份相称，经常和干币来联系。其他人都要做事，没闲工夫陪小兰聊天打发时间，只有干币来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随时可以不做事陪着小兰，因此小兰就找干币来混日子。小兰父亲也一样要早出晚归，没时间理她，其实她父亲更多的是无奈。有时候气来了恨不得把她打死，但是打死了又是犯法的，再说养这么大也不容易。此时的干币来已不是昔日的干币来，已经管着几十号工人，已经有上百万的资产，出入有小车。干币来碍于情面，小兰父亲是自己的工人，就搭理小兰，一来二去，还谈得开心。小兰父亲见女儿和干币来来往，自己少了好多麻烦，就听之任之。关于女儿不听话的事，小兰父亲对干币来说过，见女儿听干币来话，还拜托干币来帮自己管管女儿，不让她走邪路就行。

“唉，不知是怎么搞的，现在的孩子条件好了却更加不喜欢读书。”

小兰在自己身边晃悠，干币来看到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心里高兴，也乐意和小兰打发时光。干币来小时候同样不喜欢读书，知道没心思读书而要强行读书的苦和累，因此理解小兰的所作所为。

干币来现在爆发了，担心的不是钱，而是心想事成。只要心想事成，花点钱算什么。小兰来了要干币来请客，干币来会毫不犹豫掏钱给小兰。小兰拿到钱后就会买很多东西，当然也会分给干币来一份。小兰陪干币来打发时间，连小兰的父亲也跟着沾光，干币来经常分给他轻松的工作，工资无形中比别人多一些。

慢慢的，小兰和干币来难舍难分了。小兰在干币来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愿意投怀送抱。干币来见小兰是个小美人，又是花骨朵儿，绚丽芬芳，就忍不住把她上了，那味道甭提有多美妙啊。小兰鲜嫩柔软，似水依人，干币来爱不释手，只想把她搂在怀里，含在口里，吞在肚子里。干币来和小兰好上后，就有点厌烦吴大姐了。相比之下，吴大姐人老珠黄，老气横秋得多，枯燥无味得多。干币来现在上吴大姐，有时不敢直视被压在身子下面的那张脸，只希望中间的兄弟赶快冲锋陷阵子弹打光完事好退出阵地给吴大姐交差。

吴大姐看到情况不好，也没和干币来往了，不久回老家去了。去的时候和干币来告辞，日久生情，毕竟他们一起呆了好久时间，而且像夫妻一样。干币来送给吴大姐很多钱，一是表达感恩之情，一是对吴大姐的补偿。

“你回去了，我不久也会回去的。”干币来对吴大姐说。“我和戈福到通了气，他也有这意思，他说我们年纪都大了，到这里没有发展的空间了，还不如回家发展，听说家乡这几年发展很快，有我们用武之地。”

“这一别不知还有没有见面机会？”

“可能比较难，如果有缘说不定还有见面机会。”

“希望如此。”

干币来和吴大姐彼此有点难舍难分，他们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曾经融合在一起过。

吴大姐走后，干币来已经和小兰走在了一起。小兰比较任性，他父亲也没办法。心里一衡量，觉得也没输，干币来就是比小兰大得多，比自己只小一点，其他的都很好，特别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以后自己也跟着享福。其实现在已经享福了，自己的待遇提了很多，做的都是轻松的事。只是开始不习惯，以前称兄道弟，现在自己要成了他的长辈。

吴大姐走后的这年冬天，干币来带着小兰回灵溪了。干币来走的时候自然邀了戈福到，戈福到也有回来发展的念头。戈福到在惠州同样发财了，回来只是因为落叶归根，同时因为年纪大没有发展的空间了。

戈福到开车生意好，发达了。戈福到有了钱，就自己买了辆车，这样赚的钱都是自己的。有了钱就什么都有了，包括女人。杜军现在哪里不去，就围着戈福到转，戈福到玩去总带着杜军，有时开车也带着杜军做伴。

戈福到开了两年车，觉得开车来钱，但是挺累，而且危险，车祸让他胆战心惊。戈福到想开个车行卖车，坐在那里赚钱，稳稳当当又安全。戈福到有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有意无意去各大车行转转。戈福到还想，最好找一个本地老板一起合作，这样稳当安全得多。戈福到和一个叫银峦的车行老板有生意往来，他们比较熟，戈福到首先想到的是去银峦那里转转，调查调查市场。

一天，戈福到送完货回来后就带着杜军来到银峦车行。杜军本来就前凸后翘，非常性感，出门前打扮一番，显得更加诱人。

“银老板好。”戈福到见到银峦就和他打招呼。

“二位好，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寒舍？”银峦回答戈福到，眼睛盯着杜军，杜军脸蛋粉嫩，睫毛弯弯，眼睛迷离。

“上午出车回来，下午没事，就想看看银老板。”

“谢谢。”银峦眼睛还没有离开杜军，杜军穿着紧身衣，胸部鼓胀胀的，好像里面藏着的东西要爆出来。

“这位是兄弟媳妇，以前怎么没带来？”银峦还在打量杜军，杜军穿的是一步裙，臀部敲得高高的，谁见了都想摸一把。

“你猜猜。”戈福到看到银峦色眯眯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的心思。

“我看不像。”银峦直言不讳。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她像天仙，太漂亮了。”

“哈哈，银老板真有眼光。”

“请兄弟媳妇到前台休息一下，请戈老板借一步说话。”

银峦支走杜军，带着戈福到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戈老弟，我是直肠子，喜欢直说。”

“你有什么说什么。”

“我一眼看出来了，你们不是合法夫妻，只是露水夫妻，对不？”

“银老板不愧是做大生意的，眼尖。”

“既然戈老板知道我是做大生意的，那我们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开个价，让出兄弟媳妇，我看得出来她是做那生意的，你没有亏。”

“这不是我说了算。”戈福到听了心里不爽，但是不好发作。

“戈老弟，不要误会，我知道你们不是夫妻才这么说，好东西大家都想。”银峦忍了一会又说。“只要你答应，我不会亏待你，你知道，我在惠州还算个人物，还是出得起价的，说实话，我一见到她就被她迷住了。”

“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

讲到钱，戈福到有点动心了，他知道银峦有钱，出得起高价。银峦开的车行很大，大车小车各种车辆应有尽有，而且生意很好。再说，杜军还不是自己的老婆，只是同居而已。如果杜军同意，这交易做得。

戈福到告别银峦，就思考着怎么对杜军开口，要是杜军不同意，这发财的机会就要失去了，一定说服杜军，戈福到想。

“宝贝，和你商量件事。”戈福到见到杜军，拿定主意，心想说服了杜军，大家都有好处。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我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那银老板一看就是个色鬼，你们是不是商量干什么坏事。”

“哪是干坏事，是干好事，对大家都好，特别是对你最好。”

“你说说，什么好事，对我也有好处。”

“银老板一看到你就被你迷倒了，就想和你好，你好有魅力。”

“你舍得？”

“我当然舍不得，但是银老板答应出高价。”

“为了钱，你就把老婆卖了，你真是猪狗不如。”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吗，这个老色鬼鬼迷心窍，我们好好宰他一下，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怎么宰？”

“我把你送过去，我不要他钱，要他让出一部分股份给我，我们一起做生意，你到了他那里，悄悄攒钱，我们两全其美。”

“你心里好龌龊，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你是我的心肝，你不会害我的。”

“我是你心肝，你还卖我。”

“没办法，想钱啊。”

“让我想想。”

杜军虽然觉得这个主意好损，但是回过头一想，这也是个发财的好机会，自己是卖的，跟着哪个男人都是为了找钱。以前做皮肉生意是为了钱，现在和戈福到混在一起，还不是因为戈福到养着自己，给自己钱。自己跟了银峦大老板，钱就会更多，日子就会更好过。有了钱，私下存起来，老了也不怕没人要。杜军想通了，也就不在乎了。

“丑话说在前面，到时候我跑了你别怪我无情，是你自己出的馊主意。”

“宝贝，我知道你不会无情的，我爱你。”戈福到夸张地亲了一下杜军。

杜军一同意，戈福到就带着杜军找银峦签合同，签合同时还带着干币来等人，还有公证人，戈福到怕银峦有诈。

“你真够狠的。”

当银峦听说戈福到不要钱，只要股份时，不得不感叹戈福到比自己还阴险狡诈，但是银峦见到杜军就不想其他的了。合同签好后，戈福到入住银峦车行，杜军入住银峦私人办公室。银峦见到杜军，心想，这美人儿以后就是我银某的了，就忍不住扑上去，杜军也顺从配合。银峦感到爽的同时也感到腰酸背痛，力不从心。银峦本想二龙赴宴，但是软瘫在沙发上半天爬不起来。杜军收拾银峦后，来到前台，见戈福到坐在前台正招呼顾客。

“你们就睡了？”

“这是你希望的。”

“我还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

“别想到一边，我们还不是在一起。”

从此，戈福到、杜军、银峦在一个公司上班，戈福到并且在各个要害部门安插自己的人。杜军和银峦明修栈道，和戈福到暗度陈仓。银峦年纪比较大，可是就是贪恋杜军的身体，但是经常完成不了任务。杜军现在名义上是银峦的情人，但是暗地里还和戈福到来往。戈福到、杜军在一家公司上班，见面很容易，偷情也容易。戈福到年轻得多，有时吃点药后会折腾得杜军死去活来。当他们癫狂兴奋的时候，就喊对方心肝宝贝，完事后又装着没事一样。

杜军经历了很多风雨，开始变得有心计了，开始攒钱了。杜军明白，现在还年轻，资本雄厚，捞钱容易，可是岁月不饶人，再过几年，人老珠黄，不值钱了，那时怎么办？杜军知道，自己和银峦也不会白头到老，他们不是合法的，银峦只是贪恋自己的身体，厌倦了或者无能为力了就会抛弃自己的。

杜军把银峦服侍得舒舒服服的，银峦就把大把大把的钱放进了杜军的口袋里，杜军就把大把大把的钱放进了银行里。银峦公司很大，收入很多，给杜军一点钱没有感觉，但是杜军却觉得这是过上了神仙日子。

当然戈福到和杜军暗度陈仓的时候，也会给杜军大把大把的钱，杜军同样会把这大把大把的钱放进银行里，因为杜军现在最相信中国人民银行，她知道只有中国人民银行最保险，最讲信用。

戈福到当上老板后，钱大把大把地进，戈福到又成了富翁。再后来，戈福到有资本后就以分公司的名义在银峦车行旁边开了一家车行，专门卖私家车。

戈福到永远改不了本性，见了女人就想扑。他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地找别的女人，因为杜军名义上是别人的女人。

不久戈福到又和别的女人搞得不可开交了，不幸的是，这回让戈福到栽了个大跟头，染上了性病，命根子出了问题。这以后戈福到见了女人只能饱饱眼福，不能享用了。那方面没能力了，戈福到感觉到人生没有冲劲了，有点心灰意冷了，有点想回灵溪了。不过戈福到也只是伤感一阵阵，没过多久又只想钱，钱最亲。

叶落归根，随着年纪增长，戈福到有了回来发展的念头，就和干币来商量。干币来也有这样的念头，他们就决定回来发展。他们打听过，现在家乡的建设同样搞得火热，当地人的消费水平有很大提高，他们回来都有用武之地。干币来仍然可以搞建筑，戈福到仍然可以搞车生意。

干币来和戈福到深深懂得，不管到哪里发展，都要找钱，钱最亲！

物以类聚

干币来和戈福到在南方发财后回到家乡灵溪，可以说是光宗耀祖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他们知道坐吃山空，以前的几个钱是死钱，不让它再次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就会越来越少。他们和文毋庸聚了以后，一回去就寻找发财机会，寻找投资项目。干币来仍然投资建筑行业，戈福到开了一家车行，他们认为这两个行业目前都会很吃香。

没错，干币来和戈福到有眼光，看准了发财之路。国家现在大搞城镇建设，很多在乡下工作的人在城里买房，很多农民工有钱后也想通过在城里买房摇身一变成为城里人，还有些有钱人看到房子升值快，就使劲购置商品房，然后高利润出售，还有人认为物价飞涨，货币贬值，存钱不如存货，投资购房是最好的存钱方式之一。尽管舆论说房子是用来住而不是用来炒的，但是炒房仍然很火热，因为利润高啊。现在有钱人多了，很多人开始购买私家车，还有很多人认为车子是脸面，打肿脸也要买车，因此投资车行也是一条很好的发财门路。大家知道这两条路都是生财大道，但是为什么只有一部人走呢，因为要的本钱大啊，而且还要看人缘啊、关系网啊，自己的财路啊。本钱对于干币来和戈福到不是问题，问题是找准路，他们认准了这两条发财之路。

我们先说说干币来在灵溪的创业路。干币来刚从南方回来，他知道没有关系，没有熟人，很难站住脚，很难打开局面。干币来首先想到的是文毋庸和巴节上，想利用他们的关系打开局面，然后再全面发展。干币来知道文毋庸桃李满天下，各行各业肯定会有他的学生当差，有人就有天下。

干币来和文毋庸聚会后的第二年初春的某一天，干币来特意把文毋庸接到城里。干币来带着文毋庸来到一家休闲中心，他们边享受生活边扯开话题。

“我准备继续投资建筑行业，但是因为刚来，没有关系，没有熟人，所以想请你帮忙，帮我引见一些建筑行业的人物。”

“我只是个教书匠，又没修过房子，怎么会认识建筑行业里的人物呢？”

“谁不知道你桃李满天下，你教了几十年书，不可能没学生搞建筑，有没有，引见一下。”

“有是有，不过只是个小人物，说话没有分量。”

“这不要紧，只要跟建筑行业沾上边就行，你帮我联系一下。”

“联系可以，可我首先得申明，能不能帮上忙我不知道。”

“只要老哥引见，其他的我自己搞定。”

“那好吧。”

于是文毋庸打电话叫来以前的一个学生，这个学生现在在灵溪建筑公司上班，他很想吃包工头这碗饭，但是未能如愿以偿。包工头这碗饭如果有能力吃，很有前途，很有油水。国家政府打预算时都是往高处靠，什么都算进去了，包括利润，如果包工头在工作中再偷工减料，降低工价，质量蒙混过关，不想发财也要你发财。但是没关系没资质不行，没关系包不到工程，没资质包不得工程，二者之间特别是关系更重要。资质可以想办法，但是关系不一定有。干币来初来，肯定没关系，有一些关系在这里派不上用场。事在人为，干币来想，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呢，有钱都好办。

“这是干老板，这是庠老板。”

文毋庸的学生来了后，文毋庸给他们互相介绍。

“干老板是我同学，以前在广东发财，和你一样在建筑行业里当老板，以前主要承包木工，现在想回来做事，承包工程。这是我学生，从城建学校出来，在灵溪建筑公司上班，认识几个人，自己有机会也承包工程。”

“幸会幸会。”

“前辈，久仰久仰。”在外面跑的人嘴巴就是甜。

“先坐下来休息一下，享受享受生活，”干币来对正在给自己服务的妹子说，“请你再叫一个妹子来，要年轻漂亮的。”

“好的。”那妹子站起来，走出包间。

“这个可以吧，她可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

一会儿，那个妹子领着另外一个高挑年轻稚嫩的妹子走了进来。现在是冬春之交，天气比较冷，但是这些妹子穿得很单薄，处处露出春的气息。看到她们，男人们鲜活起来，就好像春天已经到人间啦！

“可以，漂不漂亮无所谓，反正只能看不能带回家。”庠老板风趣地说。

“不要这么说，漂亮的看起来还是舒服些。”妹子大方地说。“只要你不嫌弃，可以带回家的。”

“只要你们愿意，等一下就带你们回家，包吃包住。”干币来笑了笑。

“只要你们不怕家里闹翻天，随时带我们，我们都跟你们去。”这些妹子见过世面，见过战火，什么都不怕。

“等一下你们再商量带不带她们回家，我们现在谈谈正事，我觉得你们可以合作。”文毋庸不喜欢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就岔开话题。“我们干老板虽然叫干老板，其实是实心货，有的是钱，但是才来还没有找到路。我们庠老板在建筑公司做事，很想承包工程，但是本钱不多，还在小打小闹。”

“是这样的，我读书时家里穷，考上大学分配到单位只能糊嘴，想出来承包工程没本钱，只好给人家跑跑腿。”

庠老板姓庠名钱，出生在芭茅乡一个偏远的寨子里，家境不太好，爸妈给他叫这个名字，是希望他长大后不缺钱，能大富大贵。庠钱家境虽然不太好，但是他读书用功，成绩好。在芭茅中学读书时，文毋庸资助过他，鼓励过他，庠钱很感恩，因此和文毋庸关系很好。庠钱进高中后成绩还是可以，高考后顺利进入省城建筑学院。大学毕业后在灵溪建筑公司上班，当技术员。庠钱初来时，比较安分守纪。后来看到同事们发财，心里痒痒的，但是没有发财机会。庠钱想出来单干，但是没有本钱，没有机会。庠钱只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员，说话没有分量，因此天财地宝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庠钱只是一个技术员，只有跟着领导下去视察工地的份，只能跟着捞几包好烟抽，混几餐酒肉吃，别的油水捞不到好多。

庠钱有大学文凭，各种证件齐全，也就是说有资质承包工程，但是就是没有本钱，没有关系，包不到大一点的工程。庠钱看到那些大字不识一斗的人却到处当大老板赚钱，只能摇摇头，苦笑一下，无可奈何啊。更有甚者有人还出钱租借庠钱的资质发大财，庠钱自己不常用，也愿意租借资质捞几个小用钱。现在有人找上门来和自己合作，发财机会来了。庠钱没加思索，暗地里就在盘算怎么和干老板合作。当然庠钱还是目睹过一些风浪的，不会不顾一切扑向天财地宝。

“谦虚谦虚。”

“给前辈说实话，本人也想单干，但是没有本钱，您知道，承包工程首先要贴很多钱进去，如果管理不当，就要亏本。”

“那是的，这我知道。”

“干老板有本钱，以前干过这样的事，有经验，现在本地大兴土木，发财机会多的是。”

“我知道现在机会多，但是我希望这机会有我的份。”

“有机会，文老师，你们学校正在申报修建一栋厕所，我看见过图纸，很快就要批下来，你们赶快活动活动，现在有规定，十万元之内的工程学校上报批准后学校可以自行发包。”

“谢谢老弟提供信息，如果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过，”干币来有点犹豫，“有没有大一点的工程。”干币来知道，十万元的工程赚不了几个钱。

“您先把这个工程揽下来，以后慢慢来，您才来，很多领导还不知道您。”

“那是的，谢谢合作。”

“你们回去后赶快找芭茅学校校长，和他拉关系，赶快竞标。”

“好的，等一下我们就去母校看看。”

“是您母校，那更应该争取。”

干币来和文毋庸送走庠钱后，马不停蹄地赶往芭茅。在文毋庸引荐下，干币来见到了芭茅中学时任校长钱来。 因为是文毋庸引荐，又是回到母校，钱校长很客气。干币来见到钱校长，当然先打一条好烟，然后直奔主题。

钱校长见干币来懂行情，看他派头不小，就答应尽量给局里引荐他做这项工程。

“工程是有，但是我做不了主，还得给局里汇报一下。”钱校长留有余地。

“不是说现在小工程学校只要申报，具体请谁做学校完全可以做主嘛。”

“话是这么讲，但是都得给局里汇报一下，你不知道，现在安全抓得紧，万一出事了我们背不起，而且公家的工程不可能随便承包给一个泥工师傅，同样要包给正规工程队，要走合法程序。”

“那是的，我搞这行很久了，我知道安全第一，我知道没有资质不能承包工程，这些你放心。”干币来转移话题。“钱校长现在有事吗？没事吃个便饭去。”

“我吃饭了。”

“钱校长，别客气，喝点小酒去，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初中就在这里毕业的，文毋庸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关系很好，我也是芭茅人，现在回家想为家乡做点贡献，恳请钱校长给个机会。”

钱校长见干币来很诚恳，就答应了。他们来到干币来的车子边，干币来带着他们直奔灵溪，先在酒店里吃好喝好，然后来到足浴城玩好，接着又在歌厅里吼了几句，请几个年轻妹子陪唱。干币来心想，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就是现在没有工程，以后也好说话些。

其实钱校长正在思考包工头的事，这个小工程只要上一点档次的包工头都不会争取，因为没有多少赚头。太差的包工头局里不同意，因为没有资质的包工头出事了就麻烦。

干币来现在想的不是赚钱，而是打开局面，让人们知道有个叫干币来的也是包工头。自己虽然还没有事做，但是以前还是赚了一些钱，几年不做事还有饭吃。

等学校这边申报搞好后，干币来就和钱校长联系，当然还有文毋庸在里面牵线，他们一拍即合。手续一办好，干币来就走马上任。工程小，干币来只请几个工人做事，技术员就是庠钱，跑腿的事都是自己干。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庠钱也只是挂名，不过干币来没有少他的工钱。干币来当包工头后，庠钱开始扬眉吐气了，这以后庠钱一有好消息就告诉干币来，干币来一有工程也只请庠钱当技术员。

工程虽小，但是干币来把阵势造得很大。动土前干币来请人看了时候，买了一只公鸡，烧了三炷香祭土，然后放了几箱礼炮。有些人听到礼炮响，以为有什么喜事，都跑到芭茅中学看热闹。动工了，干币来请了两台挖机挖便池。便池不大，其实只要一台挖机就可以了，但是干币来硬要两台挖机叫了一天。不管挖不挖，只要挖机响声隆隆，干币来照样付钱。便池挖好后，干币来就请那几个工人砌墙，完成以后的工序。

庠钱是技术员，只是开始动工时来过一次，中途来过一次。其他的事都是干币来自己指挥的，干币来干了那么久的工程，当然懂得一些。干币来有了这个工程，就到教育局各个股室串门，让大家知道干币来是包工头。当然干币来走访的时候带有很多好烟，一般的人送一支烟，如果讲话有分量的人，每人一包。

干币来有时候忙不过来，就给文毋庸打电话，叫他帮忙到工地上转几圈，需要什么材料帮忙买一下，这样干币来也给文毋庸一点报酬。干币来请客吃饭的时候，总把文毋庸叫在一起，跟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

完工后，干币来买了好多好菜和酒，放在芭茅中学老师食堂里，说是请老师们吃一顿，老师们平时难得吃到山珍海味，因此很感激干币来，都说干币来的好话。

完工后，干币来单独把钱校长带进县城吃好喝好玩好。

“不要紧的，我们用的是自己的钱，吃的是自己的饭，别人管不着。”

钱来校长毕竟是公职人员，吃喝玩乐的时候有点担惊受怕，万一被别人看见了不好，要是传到上面去了，特别是纪委那里，那就吃不了兜着走。钱校长还年轻，还想当几年一把手。干币来知道他的担忧，就给他打气。

通过这一个工程，干币来就和钱校长关系密切起来，这以后，芭茅中学的工程几乎都是干币来承包的。干币来承包工程，钱校长不会吃亏，文毋庸也跟着捞点外费。

干币来在芭茅做了一个小工程，虽然没有赚几个钱，反而倒贴了一些，但是在灵溪建筑行业里开始崭露头角，人们开始知道建筑行业里有一个叫干币来的是包工头。

当然真正让人们认识到干币来的庐山真面目，是干币来承包芭茅中学合格校建设，这个时候，人们就知道了干币来不是一般的包工头。

“我听钱校长说，明年我校被局里定为合格校建设学校，到时候我校有很多建设项目，你可以争取一下，搞它几个工程。”文毋庸给干币来提供情报。

“如果有工程，我一定争取，谢谢你。”干币来志在必得。

听到这个消息，干币来找钱来和庠钱证实。钱来和庠钱证实后，干币来马上行动，上下打点。干币来做第一个工程，就已经和灵溪教育局的有头有面的人物有了联系，后来一直在加强联系，现在用得上了。

灵溪教育局、芭茅中学上下一致推荐干币来承包芭茅中学合格校建设，这个项目无疑就是干币来的了。

芭茅中学在乡村中学中首屈一指，办得很有特色，名气比较大，被指定为二零一零年合格校建设检查对象，但是学校的各种设施达不到标，很多地方需要重修，教学楼、食堂、学生宿舍、运动场都不符合要求，连厕所也要重修。为了检查过关，灵溪教育局拨很多资金给芭茅中学准备让它焕然一新。芭茅中学一下子有这么多修建项目，谁揽下这些工程，口袋要胀破了，芭茅中学一下子成了包工头眼里的香饽饽。很多包工头在钱来校长面前争宠，当然最关键的是灵溪教育局一把手。牵牛要牵牛鼻子，干币来非常清楚这一点，因此早就想办法打动了灵溪教育局一把手，最后芭茅中学这次的所有建设项目都由干币来承包。干币来手续办齐后，就带着人马进驻芭茅中学，一样一样干起来。

干币来首先改造厕所，因为改造厕所对整个教学秩序影响不大。改造厕所工程不大，干币来不费吹飞之力就在指定地点把新厕所修好了。新厕所当然比旧厕所规模大些，蹲位多些，标准些。新厕所投入使用后，旧厕所就要废掉，那地方要修建别的基础设施。

“干老板，这厕所才修两年，拆了多可惜。”

干币来指挥挖机师傅和其他工人拆除原来的厕所时，有人和干币来搭话。干币来原来在这里干过工程，这次又来了这么久，和老师们比较熟悉。老师们没事的时候喜欢跑到工地旁边看热闹，他们边看热闹边和干币来闲扯。

“给你们修了新的，旧的就要拆除。”

“我是觉得浪费，好好的又重修。”

“不浪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国家有的是钱，况且你们原来的厕所不符合要求。”

“干老板，这厕所不是你才修的？”

“是的啊。”

“没用你的钱，你有什么心疼的。”其他老师抢白那位老师。

按照规划，一进校门是运动场，然后上台阶是教学楼，教学楼后面又是一块操坪，操坪周围就是食堂、学生宿舍、老师宿舍，它们和最前面的教学楼一起组成四合院形式。

全部同时动工，时间来不及，而且全校师生学习生活不方便，干币来只能相机而动。厕所修好了，干币来就计划接着修老师宿舍、学生食堂，因为规划中的老师宿舍、学生食堂不在老地方，不冲突，运动场也不急，没修学生可以玩，修建期间学生可以在别的地方玩。最关键的是教学楼和学生宿舍，如果它们在上学期间一起修，全校师生就很不方便。干币来就和钱校长商量，先修老师宿舍和学生食堂。教学楼和学生宿舍计划在在暑假放假前不久开工修建，暑假期间加班加点，争取把主题工程完成，然后装修，即使开学了，只要耽搁一两个月就可以使用了。

上课期间，干币来带领人马抢修学生宿舍和老师宿舍。按规划老师宿舍在西边，学生宿舍在东边，南边是食堂，食堂和教学楼遥遥相对。规划中的老师宿舍那地方原来是闲置的房子。曾经是学生宿舍，但是因为那房子本身比较老旧，变成了危房，学校就在东边修建了一栋简易的楼房，供学生住宿。那时因为资金紧张，修建房子不标准，没多久就不符合要求了。原来的老师多住在教学楼里，老教学楼修建历史比较久，砖木结构，老教学楼的布局是一间教室，一间老师房，老师房比较小。现在有了计划，学校就想单独修建一栋老师宿舍，修在原来的学生宿舍那里。干币来很讲究办事效率，他知道工程多不能耽搁。耽搁了不但学校被动，自己也不好过日子。现在搞工程，效率越快越好，早完工早结算，早结算早得钱。现在的工程只要是计划内的，政府不差钱。

离放暑假还有几天，干币来就叫人把工地围起来，当然这其中文毋庸也在帮忙招呼。在没有动工之前，干币来把钢筋、砂、水泥等材料备齐，一旦动工，就马不停蹄，到时候不会因为材料耽搁工程。这一向来，芭茅中学热闹非凡，大车小车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很快水泥、砂子堆积如山，干币来把钢筋运来放在工棚里。学生一放假，干币来就叫几台挖机把教学楼推掉，然后挖基础。为了赶进度，干币来叫电工在工地上安装电灯，晚上加班加点。为了安全起见，干币来没有特殊事，亲自在工地上指挥。因为要的人多，工人紧张，干币来就高价请人。因为干币来出的价钱高，很多师傅和做小工的跑到这里干活。干币来当老板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不拖欠工人的工资，只做一天的当天结账，做两天的第二天结账，如果长期做的，干币来隔几天就给工人结账。这一点很诱惑人，一般的老板做不到，有些小老板总喜欢拖欠工人的工资，或者说等结账后再给工人发工资。干币来本钱足，他自己先垫钱发工资，因此工地上要好多就会来好多人。教学楼很快雄伟起来，因为芭茅中学地势比较高，老远就能看到它的雄姿。

放假了没有学生，学生食堂这边修建也是紧锣密鼓行动着。

快开学了，教学楼、学生食堂还没有完工，干币来找来钢管，给学生搭建临时的教室和食堂，虽然条件简陋，但是不耽误正事。教育局领导视察工程，不得不佩服干币来办事效率，干币来名声一下子提高了好多。

这以后，干币来名声大了，他就不是一般的包工头啦。

干币来在芭茅中学呆了两年多，干币来走后，芭茅中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教学楼、食堂、宿舍、运动场焕然一新，厕所也是金光闪闪。这段时间过后，钱来校长家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在县城买了一块地皮，修了一栋新房，这在一般乡下人是望尘莫及的。两个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同的是学校的变化是大张旗鼓的，钱来校长家的变化是悄无声息的。关于钱来校长家的变化，社会上传言很多，但是具体情况不得而知，只能肯定的是钱来校长确实在县城买了地修了新房子，这已经很了不起啊。

干币来在建筑行业里站住脚后，就不局限于承包一些小工程，也不局限于芭茅的工程，当然芭茅的工程一般是由他承包。干币来知道，搞工程光靠目前这几个关系是不行的，因此各大局凡是有头有脸的人，他都会通过各种关系搞定，然后变为自己的资源，这中间潘贵富起了很大作用。潘贵富在政府部门工作，又是正科级一把手，认识的有权人比文毋庸多得多，干币来通过他认识了灵溪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当然干币来能结识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起决定作用的是他口袋里的钱。

“钱是个好东西，这个玩意不知是谁发明的，完全可以申请诺贝尔奖，有钱就是好，这个世上没有钱搞不定的东西。”干币来沾沾自喜。

干币来口袋里有钱，他生活得风生水起，做什么都能如愿以偿。干币来口袋里有钱，和他交往的都是有钱人或者是有地位的人。当然，干币来再有钱，也没有忘记文毋庸。

干币来不满足现状，想放眼世界。他听说县政府准备大力改造县城，准备和省城的正泰有限公司签约。干币来通过关系和金钱与这家公司联盟，成为这家公司在灵溪改造县城的分公司之一。正泰公司主要投资商品房建设，目前商品房仍然供小于求，加上一些能呼风唤雨的人一炒作，商品房开发仍然还是一个利润非常丰厚的热项目。

正泰公司和灵溪县政府签订协议，准备改造旧城风貌。正泰公司和县政府签订协议后，灵溪县城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街道也全部整修一新。这些成绩的取得少不了干币来的功劳，干币来打着正泰旗号，在改造旧城大潮中发挥了积极推动作用。

“你们当包工头的命真好，政府随时给你们发财机会。”文毋庸进城找干币来有事，在工地上见到干币来忙得不亦乎，不由地发出感慨。

“这话从何说起？”干币来见文毋庸话里有话就问。

“你不知道，灵溪街道近十年就整修了三次。”

“坏了才要整修，再说有些设计不能满足新的需要了，就像线路、水管、地下水道啊。”

“这还用你说，问题是为什么先不设计好，过几年又要修，不要用钱是不？”

“国家现在有的是钱，哪里不是用，不用白不用。”

“国家有钱就可以乱用是吗？”

“怎么是乱用呢，明明是整修街道，整修好了市民好走路些，你进城也会好走些。”

“我今天进城找你来差点迷路了，这里封路，那里封路，到处挖得坑坑洼洼的，我差点摔跤了，你还说好走些。”

“那是暂时的，以后修好了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修是修好了，可不知又能够管几年。”

“这回肯定要管好几年，政府请了专家设计了好久，考虑很周到。”

“你不知道，你前几年还在南方时，这里就整修了几次，每次政府都说请专家设计了好久，可是还没管三年。”

“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换了一届领导，他们就要做点事，捞点政绩，你等着瞧，下一届县委书记上任肯定又要搞个新花样的，又会在街道上做文章。”

“你真是见识短浅，就是新任书记想捞政绩，有的是方案，有的是地方，何必老是拿街道做文章。”

“为什么老是拿街道做文章，我不是领导我怎么知道，其实你们包工头知道其中的猫腻，中间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敢保证你没给领导好处，领导不拿街道做文章，怎么好拿你们的回扣。”

“你把我们说成什么人了，好像我们做的都是肮脏的交易。”

“哈哈，不打自招，你别蒙我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们毕竟是朋友，我也得过你的好处，再说你们能日弄国家，能发横财是你们的本事，不过你要小心点为好，我只怪自己没有那本事，说起来伤心，读书时因为成绩好我还沾沾自喜过，以为自己会比你们好过些，想不到还没你们十分之一过得好。”

“你怎么这么说，你比我们还是好些，我们虽然钱多，但是没你们受人尊重，我们没读过大学，很多知识不知道，每次招标搞工程预算，都要请专业人士，都要花冤枉钱，设计图纸也不会看，老是要请教别人，如果我们自己内行，就不要求人了。”

“莫讲这些，讲起来伤心，我们堂堂人民教师走到哪里无人问津，你们在哪里一出现就会围着很多人老板长老板短叫过不停，再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你们请人帮你们打预算，你们给别人开工资，可那些钱都是国家的，还不是包含在工程款里面，你们只是少赚一点而已，还不知足。”

“走，我请你吃饭去。”

“想塞我嘴巴，怕我说你坏话，哈哈，话说回来，你把国家钱赚了，也没亏待我，可是看到国家的钱好些没用在刀刃上，我心疼啊。”

“怎么没用在刀刃上，都是该用才用。”

“该用才用，你知道什么，都知道教育最重要，可是政府何时想到过教师的利益，何时想过让教师发点财，现在一点奖金不准发了，老师只拿点赤膊工资，怎么养家糊口？还有上面动不动就给老师戴紧箍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师都不知道怎么教育学生。”

“你们工资是比较高的。”

“我们工资是比较高，你和我们比，你不是公职人员，你还没有工资，但是你比我们活得好百倍千倍万倍，我们刚吃饱饭，而你出门有小车，住的是豪宅，吃的是山珍海味。”

“我们的报酬是我们劳动所得。”

“劳动所得？难道我们没有劳动吗？”

“走吃饭去，消消火。”

干币来拉着文毋庸到酒店去了。

我们现在再简单说说戈福到的发财之路。回到灵溪，戈福到决定继续开车行。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车子是脸面，买车的需求越来越多，就是在这个小县城开个车行也是很好的发财路子。

戈福到先到一些车行进行考察，然后租门面，打广告，和厂家联系。开业前几天，戈福到请了几支乐队敲锣打鼓载歌载舞到灵溪县城大街小巷转了好几圈，到处宣传。戈福到还花钱在县广播电视台打广告，宣传福到车行：福到车行开业在即，恭请各位父老乡亲光临，保证满载而归。这样的宣传连续几天如雷贯耳，这样全城人都知道灵溪新开了家车行，车行叫福到车行，老板叫戈福到。大家听到宣传后，心里好激动，盼望着福到车行开业的日子早点到来，好去现场看看热闹。

二月二十五日，戈福到请了好多工作人员招待客人。福到车行在灵溪县城南门口车路边，这天车行门口摆满花篮，鲜艳光亮，瀑布似的红条幅从楼顶上倾泻下来，喜气洋洋。乐队一曲一曲地不停演奏，嘹亮的音响传遍整个县城。戈福到为了留住客人，还专门请了县文工团表演节目，有歌舞，有小品，有杂技。这天来了好多人围在福到车行门口，热闹非凡。有的是为了骗吃骗喝，戈福到放出话，来了不论是谁，买不买车，都可以吃午餐。有的是为了看热闹，看看文工团到底表演哪些精彩的节目。有的是为了看车模，饱饱眼福，戈福到请了很多美女当导购。这些姑娘们穿着很前卫，显山露水，尽管外面寒气逼人，但是姑娘们身上春光明媚。有的是真正地看车子，因为福到车行刚开业，各种品牌的车子都有活动价，打折，还有礼物相送。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要问一下车子的价位，或者是对车子看一眼，就有美女热情洋溢地围上来。这些美女能说会道，大大方方，不久就有人掏钱和公司订购。

文毋庸和干币来也来到了福到车行送花祝贺，他们被请入了贵宾室，他们坐在茶几旁边品茶边聊天。

“戈老板，开门红啊。”干币来和文毋庸给戈福到打招呼。

“今天人多，招待不周，请见谅。”戈福到转来转去，好不容易转到干币来他们身边，戈福到身材瘦削，但是精神。

“我们是老弟兄，别客气，你忙你的。”文毋庸善解人意。

“以后有买车的要帮我介绍一下，熟人介绍的保证价廉物美。”

“那是当然的。”干币来接过话。

“你这里的车好像多是日系车？”文毋庸问。

“是的，日系车好卖，发动机好，车子开坏了发动机还不坏。”

“听说日系车皮薄不耐撞。”

“说这话的人太无知了，顾客买车不是为了撞车，见别人发财眼红啊。”

“也不能完全说人家眼红，日本鬼子确实讨人恨，我们还帮他们赚钱。”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我们要向前（钱）看，我们不得不承认，别人的技术就是比我们的好，再说，现在多是合资企业，也有我们的利益。”

“你帮日本人卖车，你是大汉奸。”干币来开玩笑。

“有什么办法呢，开业以前我考察过，大家都反映日系车好，我还不是想爱国，想卖国产车，可是没有市场赚不到钱啊。”

“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管他日本车还是美国车。”干币来站在戈福到那边。

“我们想爱国，可是没机会啊，国产车赶不上进口车，买国产车的人很少没钱赚啊。”戈福到补充说。

“你忙去吧，等一会儿再聊，客人等着你呢。”文毋庸见说话有点不投机，就把戈福到支开。

福到车行只开业几天，就卖出去了几辆车。戈福到是个做生意的料，脑袋里随时都在思考怎么赚钱，怎么做生意才好。戈福到知道，仅仅开业那几天的宣传是不够的，肯定还有很多人不知道福到车行，因为灵溪本来就有一家车行，只是规模不大，另外溪洲还有更大更好的汽车城。要在夹缝中生存，在保质保量价廉物美的同时，还要加大宣传力度，尽人皆知。怎样加大宣传力度呢，戈福到就想通过开展活动吸引顾客，来的人多了，总有人会看一下车子。舍得孩子套得到狼，戈福到定了个日子决定再搞一次文艺演出，同时邀请大妈们跳广场舞，光临的宾客还可以吃午餐。为了让更多的人知道，戈福到请人满街发传单，于是又有好多人渴望这一天到来，好吃免费午餐。

五月一日劳动节这天，福到车行又是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很多人来到福到车行饱眼福。有看节目的，有看热闹的，也有看车子的。这天，戈福到叫工作人员把所有的车子系上红绸带，车子旁边再站一位美女，格外惹眼。戈福到还叫主持人在文艺汇演节目中穿插一个有奖抢答活动，抢答的题目都是针对福到车行的，这样让人记忆深刻。

戈福到见搞活动效果很好，一遇到节日到来就搞一次活动，或车展，或降价，或砸金蛋抽奖，吸引眼球。这样福到车行生意红火，戈福到就频繁地外出跑业务，进货。

“你找死，眼睛瞎了，开车路线找不到开什么车。”随着一声谩骂，奔驰下车后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摩托车的脸上。

“对不起，我没看见。”摩托车被打后还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你知道我这车多少钱吗？搞烂了你赔得起吗？”奔驰不依不饶，看他那派头就知道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或者是当官的亲戚，狗仗人势。

“不好意思，我给你道歉。”

“你私了还是报警。”

“我赔钱。”摩托车摸了半天口袋，没有几张钱，他刚出来，什么没有，连摩托车都是借来的。

“你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奔驰鼻子哼了一下。

“我身上只有这点钱了。”摩托车面带难色。

一天，戈福到出去办事，在回城的途中被堵了。戈福到见前后一大串车子，知道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坐在车里闷，就想下车走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戈福到和随行的一个下属走下车，往前面走了好远来到事故地点，原来是发生了交通事故，一辆摩托车和一辆奔驰车发生了摩擦，奔驰车要摩托车赔钱。戈福到看了一下，看出奔驰有点占线，但是奔驰骄横跋扈，见是摩托车，就反咬一口。看摩托车样子，并不是畏畏缩缩的人，但是在奔驰车面前显得战战兢兢，或许有难言之隐，或者想息事宁人。

“人家不是故意的，算了吧，这样吧，快进城了，进城后你把车开到我的车行去，我给你免费修理。”戈福到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见奔驰德行不好，有点看不惯，为一点小事让大家等在这里，还欺人太甚，就上前解围，并递给奔驰名片。

“好吧。”奔驰见戈福到打扮不一般，还带着一个小弟，名片上写的是福到车行老板，奔驰知道福到车行比较出名，心里有数，就把车开走了。

奔驰一走，交通畅通了。

“谢谢，”摩托车给戈福到道谢，“我有钱了还你。”

“不要紧。”戈福到接着问同行的人。“那人是谁，你认识吗？那么跋扈。”

“王县长的侄儿，还不是仗他叔叔的坎子。”随行的比戈福到在灵溪呆得久些，认得奔驰，告诉戈福到。

戈福到没再理会这事，开车回去了。不久奔驰开到了戈福到店子里，戈福到连忙叫人给奔驰处理一下，其实只是擦了一点痕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经过福到车行的师傅处理后，没有一点痕迹了。奔驰不给钱，也不道谢，一溜烟开走了。

“没一点素质，不给钱，谢谢也不说一声。”奔驰开走后，工人们望着奔驰的尾气感叹。

“戈老板答应了的，”知情人解释，“再说，你们不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管是谁，谢谢总得说一句吧。”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不是狗仗人势。”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评论着奔驰。

“老板，你们这里还要人吗？”

工人们正在评论奔驰，听到店门口有人问，他们回过头来发现店门口立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见车行门口摆着招工广告，但他不知道谁是老板，就朝着店里面问。

“戈老板，有人找。”有工人朝办公室里喊。

“谁啊？”戈福到走出办公室问。

“有人找工作。”

“你是老板，”摩托车认出戈福到，“谢谢你。”

“别客气，进来坐吧。”

“你这里还要人吗？”摩托车站在门口没进来。

“你进来说吧。”戈福到见眼前这个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是骨子里透出一股不一般的气息，戈福到觉得这个人或许是因为遇到什么挫折了，否则肯定不会这样落魄，戈福到决定给这个人机会。

“我们这里是卖车的，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给你们打扫卫生，我可以帮你们洗车。”摩托车见里面有人洗车就说。

“好吧，那你明天上班来吧，工资明天再说。”这里确实还缺一个洗车、打扫卫生的勤杂人员。

“反正来了没事，我今天就开始帮忙吧，今天可以不算时间，但是管一顿晚饭和住宿就行，我没地方去了。”

“你进来吧。”摩托车要求不高，戈福到满口答应了。

摩托车见戈福到答应了就走进来帮忙扫地，见有什么做的就做什么。戈福到叫人给摩托车安排住宿的地方，多一个人住在店子里也好，反正要请人守店子。当然戈福到对摩托车还不了解，不会要他看管店子的重要部位，那些重要部位有专人看守。

过了几天，大家才知道来帮忙的这个人姓兰，五十来岁，至于以前做什么的他没说，问也问不出，大家就不好再问了。大家虽然不知道兰师傅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是看他举手投足，这个人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奇怪的是，再过几天，有几个像模像样的人找兰师傅来了，见了面就大哥长大哥短说个不停，还把兰师傅请到酒店里高酒大席地招待。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兰师傅问那些人。

“大哥一出来，我们就四处打听，我们到处找您，终于在这里找到您了，您跟我们回去吧，别在这里干了，有我们吃的就有您吃的。”

“我在这里好，老板对我很好，再说我跟你们去不好，对你们影响不好，我是有罪之人，会影响你们前途的。”

“大哥怎么这么说呢，如果以前没有大哥您照顾，哪有我们的今天呢。”

“我还是保释期间，你们离我远点好些。”

“您跟我们走吧。”

“我现在哪也不去，这里老板对我好，等我待一段时间再说，我不能连累你们。”

“大哥这么说见外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怕连累你们，一出来就悄悄来这里了，再说我没有脸回去，我就想在这里呆一段时间，等情况好转了再回去，你们回去吧。”

“那好吧，大哥实在不想回去，我们有时间再看您来，大哥多保重。”

那些人把兰师傅送到福到车行，他们临走时特意给戈福到交代：“戈老板，好好对待我们大哥，会有你好处的。”

这些人戈福到和工人们不认得一个，估计不是灵溪的。他们一走，戈福到更加觉得眼前这个看似一般的人并不一般，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更让戈福到惊喜的是，这伙人走后，又一伙人来到这里看兰师傅。这以后这里的生意一下子好多了，好多单位舍近求远，跑到这里定车。戈福到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些运气都是兰师傅带来的，戈福到就没有让兰师傅打杂了，就给他在办公室安一个闲职，一个月满了就领薪水。

戈福到暗中打听兰师傅的底细，这一打听不得了，让戈福到着实惊喜交加。这位兰师傅就是本地区带有传奇色彩的兰康，提到兰康，溪洲人熟悉不过了，兰康有一段时间一直是溪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兰康曾经是溪洲地区的州长，在溪洲地区赫赫有名，但是因为包二奶，贪污受贿，锒铛入狱。兰康入狱后，还有人替他惋惜，他本来是个年轻有为的厅级干部，如果不出意外，很有可能进省城发展，但是因为包二奶被双规，然后扯出一大堆事，就被立案查处了。

现在简单介绍一下兰康，兰康的人生充满传奇色彩。兰康是溪洲龙县马蹄人，本是农家子弟，但是读书时成绩好，高考金榜题名，这给他跳出农门搭起了跳板。恢复高考后，给很多下层人往上爬的机会，兰康就是其中一个。兰康成绩优异，不但给家人增光添彩，而且给自己无限希望。

兰康是块读书料，读书时很轻松，有时候上课打瞌睡，可是成绩就是好，老师、同学对他佩服不已。

兰康小学在本村子里的学校读的，那时的老师都是些代课老师，文化水平不高。那时已经恢复高考，社会上开始重视读书了，已经把读书当成敲门砖。兰康到学校报名后，开始没显出奇特来，可是到了二年级，成绩直线上升。语文里的课文他都能背诵，一首古诗只要看两遍就记住了。数学成绩更是不一般，书本上的东西几乎全能掌握。为此兰康的数学老师专门跑到兰康家里对兰康家长说：“你们家养了个好儿子，读书那么厉害，真是神童，今天问我一个题目差点把我难住了，你们要好好培养他，他将来一定有出息。”兰康父母听了老师夸奖，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兰康的成绩让本村小所有老师刮目相看，好多家长也羡慕兰康父母养了个好儿子。兰康小学毕业时，全县搞了个统考，他的数学成绩全县第一名，那一年他就进了龙县一中初中部。他的数学成绩那么好，很多人不相信，特别是中心校、城镇学校的老师不相信那山旮旯里飞出了只金凤凰。

刚进初中，因为太小，又是第一次独自在外，什么不知道，过得一塌糊涂。特别是上课，还经常睡觉，老师把他叫醒，涎水在课桌上流了一大滩，引得全班学生大笑，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老师把他叫醒了，可是不久他又睡着了，搞得老师有时候懒得喊他。然而让老师哭笑不得的是，虽然上课睡觉，但是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前几名，特别是数学，经常是全年级第一。老师不相信，以为他是抄别人的，在后来的几次考试中，老师特别注意他，数学老师监考时，专门盯着他，看着他在卷子上答题。在老师的严密监视下，他还是名列前茅，老师这就特别关注他了，也不再让他上课睡觉了。随着岁月增长，兰康懂事了，上课能管住自己，成绩更加好。要知道一中的学生可是全县挑来的，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如果在这里能名列前茅，那前途将是无量啊。

初中念完，兰康继续在龙县一中高中部就读。读过高中的人都知道，高中课程比初中课程深多了，难多了。为了挤独木桥，好多学生发奋读书，白天时间排得满满的，晚上加班加点，下自习后教室里关灯了，有的躲在路灯下看书，有的拿起手电躲在被子里看书，恨不得一天当两天用。为的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兰康不急不忙，除了上课认真听课外，下课打篮球，蹦蹦跳跳，没有一点紧张感，但是成绩很好。为此，班主任找过他几次，担心他玩物丧志，希望他下课也看看书，更上一层楼。兰康我行我素，下课仍然活跃在操场上，但是上课特别认真。

高考见高低，兰康没有让老师和家长失望，高考时成绩顶呱呱的，被人大录取了。兰康本来可以进清华、北大，但是他听人家说，清华、北大是培养科研人才的，人大是培养当官的，他就报考了人大，而且选的专业是行管。不管他的想法对不对，但是他后来确实步入了仕途，并且顺风顺水。

一进入人大，给他刺激很大，他这时才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世界的广大，先不说北京给他的印象多深，这里主要说说高校里人才济济给他打击太大。以前在乡里是佼佼者，在县城也是佼佼者，但是到了这里，这里可是从全国各地招来的高材生。要想在这里出人头地，那可不像在小学、初中、高中时那么容易。到了这里，兰康感觉到家乡的闭塞，什么都不如人家。兰康进到大学后，首先想到的是怎么使自己过人上人的生活。

进入大学后，他还悟出了另一条真理，那就是在拿到毕业证的同时，还要学会进入社会后的生存之道，因此他要求自己时时处处都不落在别人后面。以前读书时学校只重视文化课，只重视升学，到了大学后，刚好相反，很多人不太注重文化课，而是注重特长，注重立足之道。兰康进入大学不久就悟出了这条真理，也开始一步一步规划自己的人生。

有了这方面的想法，就有了这方面行动的动力，也注重收集这方面的信息。兰康来到大学时土里土气的，老师对他有偏见，认为他来自偏远的山村，肯定比别的同学差些，什么都不会。同学们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很多同学比他出生好，条件好。想不到的是呆了半个学期，大家对他刮目相看，他什么都会一点。球场上经常见到他的身影，文艺汇演也有他的影子，学业成绩也可以，老师让他在学生会任个职务。

兰康还结识了学校的三教九流，不管合得来合不来他都结交，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他结识人都是有目的的，玩得来的多玩，玩不来的少玩，但是有些有利用价值的即使合不来也要一起玩。

他们班里有一个男神级人物，从各个方面看这个人都很优秀，可以说是文武双全。通过暗中调查，兰康知道这个人背景不同一般，难怪这个人各方面显得不同一般。这位同学叫张凯，他的父母在中央财政部工作，并且还是很有级别的人物。尽管张凯背景很好，但是他的教养也很好，从不显得高人一等。尽管兰康来自偏远的山村，张凯也把他同等看待，通过接触张凯发现兰康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很有头脑，很有骨气，智商也高，只是出生寒门，要是出生在上层，将来肯定会辉煌腾达。

兰康很聪明，张凯愿意接受自己，就不要放过一切能接触的机会。张凯是个男神级人物，全才全能，艺体才艺也不同一般，加上兰康在旁边陪衬，更是显得鹤立鸡群。兰康知道不能喧宾夺主，就是有时候自己在某些方面比张凯优秀，但是从不让张凯难堪。

很快一个学期结束了，兰康不但见识了北京，学得了知识，而且结识了很多优秀人才。第二个学期上学的时候，兰康很费了一番心思，他想给张凯一家带点礼物。带什么礼物呢，珍贵的礼物自己买不起，一般的礼物他们看不上眼，人家居高位，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你就带些土特长，其他的不要带，别人不稀罕，礼轻情意重”，最后经人指点，兰康就带一些腊肉、板栗、花生、核桃等家乡特产。这些礼物带给张凯家后很受欢迎，他们平时在市场上买的那些没有这地道，没有这香甜。兰康告诉张凯家人，把板栗外壳及果肉外面的瓤去掉，和鸡鸭一起炖着吃，那味道妙极了。张凯家人照着做了，那味道让张凯一家回味无穷。还有腊肉，以前只是听说过，这回吃上真的，味道比新鲜肉醇厚多了。张凯父母听说兰康来自偏远的山村，到了北京仍然发奋图强，成绩优秀，就叫张凯带着他来家玩。张凯父母见了兰康，很是喜欢，感觉出这个孩子聪颖，会有出息。

兰康大学毕业回来，满载而归，还带来了张凯父母的一封信，兰康就直接进了县团委。到了单位，兰康任劳任怨，领导吩咐的工作总是一丝不苟地完成，当然完成后也会让领导知道并得到赞许。这样兰康一进入单位就引人注目，而且总是跟着团委书记转。团委书记叫潘高知，也是马蹄人，是他的老乡。其实县委里也有他的老乡，包括当政的县委书记，他经常听潘高知提起他们，但是没谋过面。幸运之神很快青睐兰康，潘高知因为和县委书记是一条路线的，县委书记把潘高知锻炼两年后把他提拔到县委。团委书记的位置空了，兰康知道后，用上浑身解数坐上了团委书记的位置。兰康平时和潘高知跟得紧，潘高知也器重他。兰康一直和张凯一家保持着联系，经常有书信往来。县委里的人看到中央财政部的信封飞到兰康手里，以为兰康有好大的后台。再说兰康本人也不错，机灵，悟性比较高，善于搞宣传工作，接替团委书记的位置最合适不过。

潘高知很快进了县常委，说话很有分量。兰康抓住机会，提着礼物跑到潘高知那里转一圈，不久就被调到西溪镇当一把手。要知道西溪镇是龙县第一大镇，也是龙县的窗口，水陆交通便利，经济一直很发达。在这里当一把手，只要不乱来，都会出成绩。有了政绩就有了上爬的资本，龙县很多高官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有些老百姓宁肯到西溪镇买房子，也不去县城，说西溪镇有发展前途，这就证明西溪镇不同一般。还有一个证据证明西溪镇不同一般，那就是隔河而望的清水镇。清水镇是邻县的一个大镇，同样是大镇，但是站在连接西溪和清水的大桥上左右一看，你不敢相信他们是同一级别的。西溪像一座城池，清水像一个村庄，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兰康坐镇西溪的时候，西溪有一个大型建设项目落户，那就是西溪水电站。西溪水电站本来早就计划修建的，炒了很久，但是到了兰康坐镇的时候才落实，这就是运气。西溪水电站是一座大型水电站，修建好后，附近几个县市+的用电不用愁了，而且还可以防洪，还有就是建成后这里还要修建很多游乐场所，还要开辟旅游风景区。这么多好处只在兰康当政时得到落实，你说是不是他的功劳呢。有些人不服气，大家知道，这个项目的落成与兰康没有多大关系，第一，以前就在酝酿，第二，修不修建与兰康没有多大关系，包括县委也不起好大作用，这是个省重点项目，省里点头了才算。不管怎么说，确实在兰康当政时，西溪电站启动了，而且兰康负责外围安全工作，兰康知名度提高了。

三年过后，正值龙县换届选举，兰康被提名为副县长候选人。西溪镇与兰康关系很好，这边有几票肯定投给兰康。其他各乡镇也知道兰康这个名字，也有人特别是马蹄人投了兰康几票。最关键的是县委县政府倾向兰康，他们决心把兰康提上去，兰康就顺理成章成了龙县副县长。

兰康当副县长时二进北京进修，这回是在中央党校镀金。兰康在北京自然拜见了张凯一家，张凯没有等分配，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财源滚滚来。张凯父母结合自己的一生，给张凯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从商。理由是有钱了一切有了，有权虽然风光，弄得不好就要翻船。张凯父母已经退居二线，但是虎威仍在。张凯父母见到兰康自然高兴，更为自己的判断而高兴，说这孩子有出息真有出息，这么年轻就当了副县长，前途无量。

真是前途无量，兰康进修回来不久就是正县长啦。原常委里的老乡进了州委，潘高知当了县委一把手，兰康很快由副变成正。由副变正，是一个伟大的转变，大家都知道，副职很多时候是摆设，是配角。兰康这时候权力比较大了，有点飘飘然啦。

潘高知青云直上，兰康跟着青云直上。潘高知进了州委，兰康不久也进了州委。潘高知官至州委一把手，正厅级，兰康由副州长变正州长，也是厅级。没想到兰康进到州委由副职转正没几天就栽了跟头，中央纪委进驻溪洲，州委一把手由中央空降的人担任，下面一些要职换了好多官员。潘高知这时已经明升暗降，说话不是很管用。

兰康出事后，很多人为他惋惜：四十来岁爬到正厅级，年轻有为，如果不出问题，以后定会辉煌腾达啊，为什么不珍惜呢。有人以他为鉴，就感慨如果我爬到那个位置，一定稳稳地坐着，不再有任何非分之想。有人反驳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这时候想洗手不干了由不得你，如果你处在那个位置，可能更加贪得无怨，可能更会早点出事。话不能这么说，比厅级官大得多的人还不是还坐在那里，怎么就没有出事呢。那是人家跟对了人，走对了路，不是屁股干净。

反正兰康出事了！

兰康出事传说是因为有私生子，道德败坏。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小男孩认兰康为爹，这事传出去后兰康就危机了。大家知道，兰康的夫人叫吴若楠，没这么年轻。兰康只有一个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啦。突然冒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认兰康为夫，突然冒出一个小男孩认兰康为父，肯定有问题。

后来的调查确实证明了兰康和他们有不正当关系，兰康有问题。一个是情妇，不是合法妻子，一个是私生子，不是合法继承人。这还了得，有人抓住这个把柄做文章，兰康还能不危机吗？兰康认栽了。

兰康这个漂亮的年轻的情妇叫滕婵姝，大学毕业就跟了兰康。滕婵姝大学毕业分到龙县一所乡村中学教音乐，滕婵姝爱好舞蹈，兼任本乡舞蹈教练。县委宣传部组织一次文艺活动，主题是宣传家乡的特色，经济发展情况，各个乡镇要出一个节目。滕婵姝所在的乡政府知道滕婵姝是音乐老师，又会跳舞，就请她指导本乡的节目排练，领舞。

比赛那天，宣传部为了提高规格，邀请县委县政府领导讲话，观看演出，当评委。兰康那天没什么公务，就代表县委县政府讲话，并观看演出。兰康本来只打算象征性地看一下，没想到中间有一个节目把他迷住了，那就是滕婵姝他们的节目。这个节目通过艺术形式形象地展现了本乡的经济发展情况，产业特色，风土人情，舞蹈很精彩，获得了阵阵喝彩。特别是滕婵姝的舞姿、身段、表情征服了所有观众，当然也征服了兰康。兰康看到滕婵姝的表演，内心里有一股冲动劲。这个妹子身段怎么那么柔软，像水一样；这个妹子举手投足露出舞蹈功底，劈腿哗地一下一个直直的一字，高抬腿不费吹灰之力脚尖到了头顶上，不像有些演员，就那么摆来摆去也说是舞蹈表演；这个妹子素质高，涵养好，表演时总带着甜甜的微笑，笑到观众心里去了。滕婵姝他们的节目获得一等奖，滕婵姝代表大家领奖。颁奖的时候，兰康给她发奖牌时，特别注意了她。

“下面请兰县长给获奖单位和个人颁奖。”主持人宣布颁奖。

兰康走到台上，礼仪小姐把奖牌递给兰康，兰康拿着奖牌递给滕婵姝，看到滕婵姝那诱人的身段，不由得产生爱意。

滕婵姝接过兰康递来的奖牌，然后对兰康嫣然一笑。

“杨秘书，查一下滕婵姝是哪个单位的。”兰康记住了滕婵姝的名字，吩咐身边的工作人员。

“好的。”杨秘书马上给主办单位打电话打探滕婵姝。“是石膏中学音乐老师。”杨秘书弄清楚答案后马上给兰康汇报。

“这么好的资源放在乡下太可惜了。”

“是的。”

“你把她叫来，我有些事问一下她。”

“好的。”

演出才结束不久，滕婵姝还没有回去，接到电话很快赶到杨秘书面前。

“兰县长找你，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滕婵姝来到兰康面前莞尔一笑。

“你叫滕婵姝，名字好听，你是哪里人？你愿不愿意进城工作。”

“我当然愿意，只是进城要招考。”

“这不用你管，只要你愿意。”

随后，兰康一个电话，滕婵姝就调进城在龙县一中初中部教书。滕婵姝调进龙县一中后不久，兰康视察一中，单独召见滕婵姝。校领导见兰县长接见滕婵姝，以为他们关系不一般，就不敢怠慢滕婵姝。

“兰县长，谢谢您的关爱，有时间了我一定登门道谢。”兰康给了滕婵姝这么好的平台，滕婵姝确实很感激兰康。

“好啊，这个周末我有时间，我等着你。”兰康要的是这效果。

再后来，滕婵姝一有时间就悄悄会见兰康。再后来，滕婵姝就缠上了这颗大树，缠上这颗大树衣食无忧，多好啊。

滕婵姝有几天没来看兰康，兰康有点失魂落魄。兰康打电话过去，才知道滕婵姝病了，在县医院住院。兰康赶到医院看望滕婵姝，滕婵姝很感动。兰康马上给滕婵姝转到州医院，还隔三差五去看望滕婵姝，滕婵姝就倒在了兰康的怀里。很快滕婵姝发现自己的肚子有点异样，知道是怀孕了。为了遮人耳目，兰康动用关系把滕婵姝转到雅溪一所学校。到了雅溪，没人知道滕婵姝的来历，也没人知道她和兰康到底是什么关系。雅溪不像龙县，认识兰康的人不多，兰康来去自由得多。不久，滕婵姝就给兰康生了个儿子。本来，这个儿子隐藏得很深，人们看得出这个孩子很像兰康，但是没人道出真相，这样的事现在见怪不怪。

滕婵姝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兰康一直保证他们母子衣食无忧。本来大家相安无事，然而事情不按人设想的方向走，总有意外发生。

兰康原配叫吴若楠，是龙县万江镇人，兰康同学，她只为兰康生一个女儿。这几年来吴若楠发现兰康有点不对劲，对自己很冷淡，总是找借口去雅溪。吴若楠怀疑兰康包养着小三，就私自调查，还真发现兰康有小三，有私生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兰康做得很乖巧，还是让吴若楠知道了。吴若楠本来睁只眼闭只眼，她知道闹翻了大家都不好。兰康这棵树倒了，情人是会倒霉的，可是自己也会倒霉的，自己既得的荣华富贵也会付之东流。可是吴若楠忍着忍着就觉得不对劲，一是因为兰康偏心，给偏房的儿子待遇比嫡亲还好些，二是兰康对自己很冷淡，自己人老珠黄，兰康宠幸的日子不多。第二个原因吴若楠还能接受，因为兰康给自己很多光环，自己可以凭着这些光环找小白脸弥补。但是第一个原因吴若楠有点忍无可忍，那就是她担心以后兰康的家产全部归滕婵姝及其儿子。

“你是滕婵姝吧，你怎么取这样的名字？”有一天，吴若楠带着几个大妈级别的人突然出现在滕婵姝的家里。“我是谁不用介绍吧，你应该清楚，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男人。”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滕婵姝看见吴若楠带着几个大妈级别的人走到自己房里，有点惊慌失措。

“我知道你和兰州长的关系，也知道你们已经有个儿子。”吴若楠开门见山地说，她不敢找兰康麻烦，就找滕婵姝麻烦。

“我这次来只是警告你，不要有非分之想，有吃的就是。”吴若楠站到滕婵姝面前，没有大吵大闹，只是警告她，吴若楠不想把事情闹大，她知道闹大了对兰康不好，兰康不是一般的人，是有身份的人。

“一个姑娘家不学好，未婚就有孩子，说出去多难听啊，只要你不乱想，我就不让你身败名裂。”吴若楠给滕婵姝说这些是要她明白自己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人，心里要有数。

“不要想鱼死网破，如果你不怕出丑，那我就让你鱼死网破，臭名远扬。”吴若楠说完摔门出去。

吴若楠走后，滕婵姝好久没晃过神来，后背凉嗖嗖的，看到那阵势已经被吓傻了。等滕婵姝清醒过来，她紧张起来。吴若楠说得对，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如果闹出去，自己在这世上怎么活。滕婵姝看到儿子，她开始思考未来，自己不明不白还能对付，可是儿子以后怎么办，儿子快要读书了，但是没有户口，没有父亲。儿子就是跟着自己上户口，可是自己婚姻状况那一栏填的是未婚。虽然兰康暂时还管着自己和儿子，可是总是偷偷摸摸的，自己不能光明正大做人，儿子也不能光明正大做人。虽然有个当官的做靠山，但是不能公开，对于外人来讲，还是等于无。

再有就是滕婵姝听说兰康又在找小四， 那以后怎么过日子。滕婵姝思来想去，决定找兰康给自己一个名分，不然的话只保证衣食无忧，如果兰康这棵树倒了，以后怎么过日子。滕婵姝没有什么过分要求，只是要兰康给自己一个名分，没想到就让兰康栽了。

其实这之前中纪委已经开始注意兰康了，注意兰康这条线了，只是还没有多少证据。滕婵姝要名分，成了导火索，中纪委双规了兰康。中纪委顺藤摸瓜，很多人靠边站了，州委一把手换了人，但是案子往上只追查到兰康为止。民间传言，兰康的上司潘高知等告诉兰康，如果兰康缄口不说，全部背了，大家都还有救，如果兰康把大家扯出来，大家都是死路一条。兰康觉得上司说的话有道理，自己反正逃不掉惩罚，就把罪过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兰康想，救了上司，自己也许还有救。中纪委追查到兰康这里就没线索了，兰康保住了好些人，就自己一个人锒铛入狱。兰康的上司潘高知等虽然没有被立案，但是很快靠边站了，只是保住了名节。

兰康入狱后，一切都没有了。上司们也没食言，虽然明升暗降，说话没有以前管用，但是没倒台，就还是有机会，就四处活动，让兰康减刑早点出狱。上司们只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改朝换代了。

兰康在牢里呆了几年，被保释出狱。兰康出狱后，一切从零开始，只能自食其力，就想找点事做。兰康不好意思呆在雅溪或龙凤，没脸面，觉得灵溪好，就借一辆摩托车前往灵溪。没想到在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为了息事宁人，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同时也认识了戈福到，并成了戈福到的员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戈福到知道兰康的底细后，把他当上大人对待，很多人不服，但是戈福到不理睬。兰康现在只要来公司转转就可以领工资，戈福到还想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让给兰康，兰康坚决不要，但是戈福到总是给兰康账户上打双份工资。

其他做工的人心里不服，但是不服也得服，自从兰康来了，店子的收入更加好了。店子生意好，老板高兴，员工奖金也多些。大家知道这无形中是兰康的功劳，因为好多买车的都是兰康原来的熟人或者部下。兰康咬紧牙关救了一些人，这些人也感恩，现在想通过这种方式报答兰康，他们希望兰康仍然守口如瓶。兰康官至厅级，也提拔了很多人，那些人现在没倒台的也会照顾兰康，自然就会照顾戈福到的店子。

戈福到车行生意空前的好，戈福到知道来的快去的也快，他担心兰康在自己店子里呆不了多久。果然没有多久，兰康在朋友的怂恿下，自己开了一家车行。兰康的车行就在戈福到店子旁边不远处，兰康也没有赶尽杀绝，出售的车和戈福到的不是同一牌子，而且兰康也总是把不愿买自己车行牌子车的顾客引荐给戈福到，还经常对人说，旁边这店是自己兄弟开的，是一家人，到哪里买都是一样的。因此戈福到的生意无形中还是火爆，戈福到当然不会忘记兰康，两家走得很近。

“大哥，把店子开到雅溪去吧。”兰康的朋友怂恿兰康。“这里市场太小，我们来去也不方便。”

“这里还行吧，雅溪熟人太多了，不好意思。”兰康在雅溪跌倒的，有点不好意思出现在雅溪。

“大哥怎么这么想呢，你现在很好，生意好比什么都强，有钱就是大爷。”

“那是的。”想想也是，自己没在位，但是当老板有了钱是一样的。

决定后，兰康把自己的店子开到州府雅溪市，他知道那里市场更广阔些。兰康的店子叫兰雅汽车城，规模比以前的大多了。开业那天，来了很多人庆祝，还有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也来凑热闹，这些人来了其实是在给兰康打广告。兰雅汽车城一开业，生意就红火。兰康在州府只搞了半年，就金光闪闪，真是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

兰康也没忘记戈福到这个合作伙伴，他们还经常互相照顾。戈福到到了雅溪，一定会去兰雅汽车城转转。兰康有了好路子，也会和戈福到合作。

兰康现在不是公职人员，做生意无所顾忌，不管什么来路，只要能赚钱，他都做。以前在位时，那些开公司的老板总和自己套近乎，讨好自己，给自己好处，然后畅通无阻。现在世界倒过来了，自己失去了权利，但是当了老板，自己就要讨好那些在位的人，给他们实惠，自己就能得心应手心想事成。

兰康毕竟位高权重过，有很多资源，兰康现在就想好好利用一下这些资源。兰康倒台后，那位空降的州委书记在溪洲呆了几年，控制了溪洲的局势后，因为治理有方被调到省里任要职去了。现在掌管溪洲命脉的一些父母官以前和兰康有过交情，好多曾经还是兰康原来的手下。兰康知道钱的魅力，就用以前那些老板对待自己的方法和现在的父母官套近乎，给他们额外的好处，舍小本赚大钱。兰康自然懂得官商勾结是一条最有潜力的生财之道，因此只要能利用的官方资源他都会想尽千方百计利用。那些父母官自然也会照顾兰康，因为兰康还私藏着很多秘密。如果这些秘密被抖出来，大家都没有好脸色，就会走兰康走过的路，受兰康受过的苦。

兰康是聪明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致人于死地，这样只会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兰康想，如果他们让自己过得开心，自己就会让这些秘密烂在肚子里。兰康知道，如果把人逼急了，他们就会赶尽杀绝，因此兰康也不敢随意拿出杀手锏置人于死地。兰康有了前面的牢狱之灾之教训，不会无所顾忌，而是做得不露声色。很快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和兰康有一定联系，都有地下交易，都成了他的资源，都成了他的政治靠山，他们互惠互利。

兰康现在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不要像以前一样和那些政治对手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是可以专心致志寻找赚钱的门路。兰康越来越觉得当初选择开车行走对了路，他决定好好走这条路，把车行做大做强。兰康的兰雅汽车城是雅溪市最大的车行，主要出售各种美系、德系、日系品牌车辆。

兰雅汽车城生意兴隆，顾客络绎不绝，门庭若市。一是因为兰雅汽车城规模宏大，样式齐全，一条龙服务，不同顾客都能各买所需。二是到这里买车比较实惠，在兰雅这里买的车政府有补贴，称之为家电下乡补贴、惠民补贴。其他商家鸣不平，但是没办法，政府明确下文只到兰康车行定点。三是溪洲各县市的公务用车都来自这里。兰雅汽车城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多优越条件，生意能不兴隆吗？兰康能不飞黄腾达吗？

经过三四年打拼，兰雅汽车城生意越来越红火，钱越来越多，兰康成了腰缠万贯的大老板，很快又成了上流社会的人物啦，很多在位的人反而以他为荣。

“前面那辆车不是龙州长的车吗，赶上去。”

一天，兰康在街上逗留，发现龙州长的车在前面，就叫司机追上去。兰康的车是大奔，性能好，很快就超过龙州长的公务用车。

“龙州长，您老人家到哪里去啊？”

“准备到省城开会去。”龙州长见是兰康，就叫司机停车和兰康搭讪。

“开会去？您老人家开这车到省城多寒碜，来，开我的车去。”

“有什么办法，上面只准配这样的车，不像你们企业家可以随心所欲。”

“龙州长，开会有几天？回来后到我那里聚聚，我那里刚进了新鲜货，我等着和您老人一起品尝。”

“三天，回来后就给你还车。”

“不要紧的，您老人家看得起，就给您老人家送了。”

“那不好，鄙人承受不起，哈哈。”

“您老人家太谦虚了，只有您老人家才配坐这样的车。”

龙州长见到兰康的车，当然愿意换车，兰康的车气派多啦。兰康坐着龙州长的公务用车来到公司，然后叫司机把车送到政府大院。兰康在公司转了一圈，给各部门安排好工作，该签字的签字，然后回到博雅山庄休息。

兰康发财后，就在雅溪市近郊买了一块宝地，把它修建成园林山庄，下班后在里面修身养性。

在雅溪市近郊有一块地，离市中心有四、五里路，这里依山傍水，交通便利。兰康在这块宝地上修建了一座山庄，取名为博雅山庄。博雅山庄前面是二零九国道，国道过去一点就是雅溪，雅溪的水日夜不停地奔流着。博雅山庄背靠山丘，整个山庄掩映在绿荫从中。兰康以前就看中了这块宝地，但是那时还在位，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有钱了，兰康就到处找宝地修建别墅，找了几天，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只看中这块宝地，然后花巨资把它买下了。主人家开始舍不得，他也知道这块地值钱，因为交通好，环境好，但是经不起巨资的诱惑和外界压力的威逼。兰康为了买这块地，也动了一下脑筋，一方面用金钱引诱，他现在有的是钱，而且还可以随意支配，都是他自己的。不像以前，虽然用钱方便，但是总得经过一些程序。别人为了讨好他，也会送钱，但是只能悄悄拿。在位时钱很多，但是不敢随意拿出来用，如果说不出来源，问题就大了。兰康另一方面找了黑道上的朋友帮忙，也就是说不卖也得卖，如果不卖给兰康，其他人也不敢买这块地。这样的话，你的地再值钱没人敢要，没人敢要就变不了钱，就不值钱。

兰康以前在位时，就和这位黑道上朋友有瓜葛，这位朋友叫王八道。那时王八道利用兰康的关系耀武扬威过，兰康也利用他悄悄铲掉了几颗眼中钉。提起王八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他的知名度比州委书记还高，有好些人不知道州委书记多厉害，但是知道他多厉害。

王八道正儿八经的头衔是雅溪市投资中介有限公司，主要业务是投资建设项目或者帮忙中转资金。说他投资建设项目，没错，他是包工头，经常承包工程。说他是资金中介机构，也没错，如果你想做事但是没资金周转，他可以借给你，不过要付高利。你也可以借钱给他，他给你利息。不知道底细的人会以为他是一个有限公司的老板，知道底细的人就晓得这个公司有点无限，带有黑社会性质。雅溪市投资中介有限公司参与社会建设投资，有时出钱，有时只一句话。虽然只一句话，但是要分红，本地人称之为投干股。王八道投干股，有的老板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同意，结果麻烦就来了，工地上经常出事，要么材料不翼而飞，要么材料半天运不进场，还经常有工人出安全事故，因此只要王八道开口了，其他老板就自觉给他分红。

王八道本是混混出生，读书时就喜欢打架。说到打架，王八道成为道上人，与他的家教有很大关系。那还是在王八道读小学的时候，他每次读书去，他父亲就给他交待，打架打输了就不要回来，打赢了就给钱。因此王八道一打架就拼命打架，总得打赢。王八道打赢了，其他孩子就要受伤害，他们的家长跑到学校告状，可是老师无可奈何。老师给王八道家长讲这样下去危险，王八道家长总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根本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老师没办法，只得听之任之。后来王八道把自己的父母不当回事，不给钱连父母也打。家长不好意思，就没叫王八道读书了。谢天谢地，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当老师听说王八道连自己的父母也打，还有点暗暗高兴，终于尝到了抱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家长管不了王八道，就放任自流，王八道小学没毕业就跟着人在道上混，小的时候偷摸扒窃，大了一点，就成了流氓地痞。派出所把他没办法，抓进去呆了一段时间又得放出来，放出来又是一样。后来王八道就发展实力，发展队伍，自己当统帅。王八道总是暗地里使坏，没有明显痕迹，警察找不到他的劣迹，拿他没办法。渐渐地王八道势力大起来，成了雅溪一霸。王八道成了一霸后，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面子上是雅溪市中介投资有限公司，实际上干着打砸抢的勾当。

不打不相识，王八道和兰康搞在一起，也是因为工程。兰康到州府上任不久，有一天到郊外视察工程，雅溪两岸正在抢修河堤。兰康他们去的时候正好碰到王八道带人闹事，要政府给他一段工程做做，不给就不让修。不给就不让修，兰康不相信现如今还有这样的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啊。兰康带着人走过去制止，王八道没有理会。当人给王八道介绍这是兰副州长，王八道就缠着兰康和兰康理论，胆子真大。当然兰康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不屑一顾。工程是经过政府和公证处竞标的，不是想给谁就给谁，随便吼一句就可以捞到工程成何体统。

“这个人是谁，怎么这么大的口气，随随便便问政府要工程。”兰康才来州府不久，还不了解雅溪的行情，但是觉得这个人很不一般，就问随行的人。

“兰州长，您才来不知道，他就是王八道，道上头号人物，和各级政府很多人有关系，这个人很有能耐。”

“一个混混能有什么能耐。”

“有，有很多连警察摆不平的事他能迎刃而解。”

“这么厉害。”

“他和我们州政府的人关系也很好。”

“哦。”

说来也巧，王八道很快在兰康面前证实了他的能耐。

“雅溪市有个大能人，比你们这些当官的还厉害。”兰康回到家里，吴若楠感慨地说。

“是谁啊？能让吴若楠女士赞不绝口的人应该不一般吧。”

“就是王八道。”

“王八道？这个人是个混混，你怎么和他熟悉的？”

“他不是混混，他是雅溪投资中介有限公司老总。”

“雅溪投资中介有限公司？这是个什么公司，你是有身份的人，不要随便和外面的人来往。”

“可是我叫你办事，你又不办。”

“办什么事？”

“就是给我父亲买那块坟地，他看上了村东头那块地，想买下来以后做坟地，上次我不是给你说了呀。”

“你给钱就是，还要我出马？”

“问题是别人不要钱，那家人听阴阳先生说那是块宝地，龙脉好，后代会有人当大官，所以给钱也不卖。”

“你还信那些？”

“有些不信你也得信，你不记得了，以前有人说你家祖坟埋得好，会出人，你现在就当了副州长。”

“那你就多给些钱。”

“人家还说，当官有什么了不起，我不卖，你们还敢抢，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有钱难买不卖的货，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

“你怎么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那你搞定了？”

“搞定了，多亏王八道，我不好意思强来，就问秘书怎么办，他就给我推荐王八道，王八道一出马就搞定了。”

“那么神奇，王八道是不是吓人了。”

“我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听说王八道只给他的龙凤哥们打个电话就有人周旋这件事。”

“哦。”兰康接着问吴若楠。“你给他钱了吗？”

“我给了他不要。”

“他不要你也要给，不要欠别人的人情，小心别人利用你。”

“怕什么。”

听吴若楠这么一说，兰康现在倒想了解了解这个神奇人物。其实不用兰康打听，王八道在找机会靠近兰康。王八道一直和上层有来往，听说新来了个副州长，就想结识一下，但是苦于没有机会，就想从他旁边人下手，没想到机会很快来了，吴若楠找上门来。吴若楠想找人帮忙给父亲买坟地，红道走不通想走黑道。王八道满口答应了，并且漂漂亮亮完成了任务。王八道名气很大，江湖上认识的人好多，也认识龙凤县的混混。王八道打电话到龙凤县，龙凤的混混跑到万江镇软硬兼施，成交了。

王八道认识吴若楠后，又想找机会认识兰康，巴结兰康。当然认识兰康很不容易，兰康处于高层，很难有机会，人家不要将就你。虽然王八道有钱，也认识一些高层人，但是不可能想认识谁就认识谁，得找机会。

机会来了，兰康想变成正州长，但是想转正的有几个，怎么办呢？王八道是靠上层人吃饭的，自然知道里面的窍门，也知道里面的明争暗斗。

王八道倾向于兰康，一是因为兰康年轻有为，和一把手关心好，有希望胜出。二是兰康胜出后，对自己有利，因为通过几次接触，吴若楠已经和王八道绑在一起了。如果再把兰康扯进来，为虎作伥，那以后不可估量。

怎么除掉对手呢，王八道想来想去想到了一句真理：“英雄难过美人关”。王八道请来一位年轻漂亮的妹子，献给最有实力竞争的那位副州长。此人和王八道也有交情，对王八道没有防备。他见了美女，有点等不及了。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得热豆腐，那位副州长当时没想这些，而是色迷心窍，见了美女就扑上去。没想到把证据落在王八道手里，王八道把证据悄悄传播出来，纪检部门找上门来，那位副州长不声不响离开了溪洲。最有力的对手走了，州长位置顺理成章落在了兰康头上。兰康知道是王八道帮了忙，就和他关系铁起来，他们就成了一根绳上的蚂咋。

兰康主政，王八道更加耀武扬威，目空一切，不可一世。

凡事都有度，物极必反，兰康入狱了，没有多久王八道也因为犯事被抓起来了，更巧的是他们还在一个监狱里服刑。在监狱里，其他犯人都知道王八道是一个黑社会头子，不敢惹。王八道讲义气，同样罩着兰康，因此兰康在监狱里没有吃多少亏。不同的是，出狱时，兰康灰溜溜的一无所有，而王八道就不一样。一听说王八道要出来，十几辆小车等在监狱门口，这些人都是混混，是专门接王八道来的。兰康和王八道同时出狱的，他就没有这样的待遇，没有人接他。王八道见兰康很伤感，就叫自己的弟兄把他一起带回来。回到雅溪，家没有了，妻子儿女不见了，兰康无颜见江东父老，就问王八道的弟兄借了一辆摩托，来到灵溪。

兰康现在当了大老板，和王八道联系紧密，他知道有时候红道解决不了的问题拿到黑道上就会迎刃而解。和这些人打交道，如果想要他们为你卖命，你就得提供人家吃喝玩乐，王八道出入兰康会所就好像出入自己的家门一样。

兰康看中这块宝地后，不惜代价买这块宝地，接着就是怎么使用这块宝地。前面讲了，博雅离雅溪市中心四、五里，有一条国道经过这里，不远处又是高速出口，还有就是雅溪经过旁边。兰康买的这块地背靠青山，兰康连旁边的一个山包也买为自己名下。兰康买得这块地后，专门请人设计，然后才开始动工。经过建筑师和工人们一年多的奋斗，兰康的宝地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人们经过博雅山庄门口，不管是走路的还是坐车的，就是开车的也会扭头看一眼山庄。博雅山庄的大门是第一道风景线，大门高大气派，门前一对石狮子威武雄壮，为兰康守候着大门。大门是棕红色，不知是铜墙还是铁壁，老远看不清楚，只感到很气派。大门后面应该是很大的坪场，因为后面的别墅和大门有一段距离。虽然看不到坪场，但是可以看到几棵高大的金丝楠，因为金丝楠的高大远远超出围墙的遮挡。还可以看出这几颗高大的楠木是从别处移栽过来的，楠木有合抱大，才栽不久，但是已经活了，已经发出了新芽。路人不明白的是，这么高大的楠木移栽过来，要花好多钱，不敢想象，公家买这么大的树还想得通，因为用的是公家的钱，但是私人这么干，要么是脑子进水，要么是他家的钱和公家的一样多。围墙里面的别墅看得见，估计修在高台上，就是说比大门的地势高一个头，所以尽管大门紧闭着，也能看得见别墅。关于别墅，这里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巧夺天工，其他的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只感觉到它不同一般，别具一格，风格、样式、装扮都非常别致。别墅后面还有山丘，同样经过设计并整修一新，山顶上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家，不是当大官的就是爆发富。看过后，心里自然会感到不平，同样是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兰康的汽车商城成规模后，兰康就注册成立了一家公司，兰康把公司分成几个部门，各部门任用自己信得过的亲戚朋友或者亲信当部门经理。兰康不用天天呆在公司里，自己只要管管这几个部门经理，管好账目就是。

兰康每天到公司转一圈，然后回到别墅休闲。当然休闲的时候可能是一个人，娱乐的时候就不是一个人，能够和他一起休闲娱乐的也不是一般的人，只有当你成为了他的资源才能进他的山庄和他一起享受这人间天堂。兰康目前是一个人住，他以前的财产全部没收了，老婆、情人早就离开他了。他现在发财了，老婆想重温旧梦，但是被他拒绝了，情人带着他的儿子已经投奔到别的男人怀抱里了。他的那帮朋友经常应邀来这里游山玩水，他现在一个人住，不过有钱了什么都有了，有了钱也就不缺女人。围着他身边转的有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兰康和她们保持着很好的关系，但是兰康不给她们名分，需要的时候呼之即来，不需要的时候就要挥之即去，如果不遵守这个游戏规则你就什么也别想从他那儿得到。兰康被女人伤了，现在不想被女人捆绑着。如果你想捆绑他，那么你连丁点儿好处得不到。兰康需要女人时，打一个电话即可，女人满足他后，他会给你很多钱。兰康想，既然每次给了钱，那就是生意上的伙伴，两不相欠。

其实最伤兰康心的女人是他的前任妻子吴若楠，兰康锒铛入狱主要就是因为她。兰康养小三闹出事端是因为吴若楠，兰康被查后罪状最严重的一条也是因为吴若楠。

兰康入狱的罪状有几条，其中有一条罪状是滥用职权罪就与吴若楠有密切的关系。其实兰康自己的错误就是贪污、受贿行贿和包二奶三奶，其他的也没多做什么，就是受贿这条罪状也跟吴若楠有关系。兰康在位时，吴若楠经常利用兰康的关系和权力狐假虎威。首先说用车，兰康的妻子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随着兰康的地位提升她的地位也不断提高。兰康当了第一副州长，身居州委三把手，吴若楠也跟着住进州委大院。州委大院里除了州委书记和州长的专车外，其他的车她随便使唤。司机见了她就害怕，给她开车小心加小心，稍有差错她就会骂你一鼻子灰，但是如果她叫了车，你又不得不去，她总是拿兰康州长吓人，说是兰康州长用车，你还敢不去，可是车子开到她身边，只有她一个人或者是她的亲戚朋友，不见兰康州长的影子。尽管司机知道受骗了，但是还是乖乖开车，大家都知道她是谁，她是兰康州长夫人。兰康州长夫人做的都是私事，不过司机们知道，领导们好多出车都是办私事，只是吴若楠屁大点事也要叫车，还为自己的亲戚朋友叫公车。有很多人想求兰康办事，但是很难见到兰康，就把眼睛盯在吴若楠身上，他们知道吴若楠爱钱，就给吴若楠送钱，然后就叫吴若楠在兰康耳边吹吹风。吴若楠有时会在兰康耳边吹吹枕头风，有时直接以兰康州长名义给办了。吴若楠自从兰康得势后，就随着兰康一直住在政府大院里——县府、州府大院里。在政府大院里，吴若楠总是趾高气扬，其他家属对她都是敬而远之，敢怒不敢言，反而千方百计讨好她巴结她。

兰康前岳母去得早，没人照顾前岳父，吴若楠为表孝心，就给父亲出钱请人服侍。老头子就请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姐服侍，这个大姐姐给老头子洗衣做饭，还陪他睡觉。这个大姐姐以前是卖下身养上身的，现在固定卖给了吴若楠父亲。别看一个乡里老头子没什么事，其实吴父这里很忙的。吴若楠回来看父亲，就会有很多人闻风而来，招待客人就落在这个大姐姐身上。兰康州长看岳父来，也会跟着很多人，招待自然又落在这个大姐姐身上。有时忙不过来，还得临时加服务员。当地的镇党委书记镇长村长逢年过节就会来这里，书记镇长村长有时还在这里办公，特别是村长有事无事会在这里转一圈。

兰康前岳父七十大寿，兰康还在外地出差，可是吴父家门口已经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吴若楠站在门口招待宾客，这些宾客中有州府大员，有乡镇办事员，还有各单位负责人、厂矿企业头头等，甚至很多黎明百姓也纷纷前来祝贺。来往的宾客男的女的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好看的不好看的应有尽有，来往的车子同样是大的小的高的矮的白的黑的应有尽有，车子在路边排了几里路。这件事过去了好多天，人们还津津乐道，有人猜想，这次祝寿，兰康州长的收入可能上百万。当然具体数目谁也不知道，只有吴若楠最清楚，这些收入全部被吴若楠存入了自己的户头里。

兰康倒台后，吴若楠不见踪影了，他前岳父也没人管了，那个大姐姐也不翼而飞。

再说兰康的小三，兰康倒台后，小三没有了生活来源，就带着兰康的儿子投入了别人的怀抱里，兰康的儿子就给别人叫爸爸去了，要生存啊。

因此兰康再次发迹后，两位夫人想重温旧梦，被兰康无情地拒之门外。兰康身边不缺女人，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

博雅山庄是一块风水宝地，兰康把这块宝地修建成园林模样，仿佛就是世外桃源。他这里白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一到晚上就会车水马龙。一到晚上，是人是鬼分得清清楚楚。来这里的人白天人模人样，有的还经常在电视上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一到晚上，一到黑暗处就原形毕露，兽性大发。来这里的人多是寻求刺激来的，这里有各种好玩的，包括赌博，他们称之为娱乐。来这里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他们不心疼钱，把钱当纸用，有点视金钱如粪土的君子风范。娱乐的种类很多，有麻将、扑克、三宫，还有猜拳的。助兴的有各种小吃，各种名贵的酒和饮料，最有特色的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最助兴，主要是服务，陪玩，也陪睡，他们得到的小费自然也狠丰厚。

每隔一段时间，兰康就会开个派对，来的人都有钱，要么自己有钱，要么有权利使用公家的钱。兰康的一个手下专门在外面物色舞伴，要年轻漂亮的，端庄大方的，性格开放的。博雅山庄有一条不成文规定，凡是对方不愿意的，不能强行，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都用钱解决，一方爱钱，一方爱色，两拍即和，在金钱面前，礼义廉耻根本抬不起头来。

钱是个好东西，有钱的人可以任性，想找钱的人可以不择手段。

兰康现在不在其位，他的别墅是民宅，因此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里面的动静。就是猜到里面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但是无人过问，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接近不了兰康的住宅，而那些同流合污的人根本不会管这里，就是有几个刚正不阿的人想管，可是没有证据，或者上司没有点头，不敢管。

兰康费了心思，也得了实惠，来这里娱乐的都是他的资源，都是兰康的财神。那些新认识的或者以前的旧相识，凡是有身份的就会如约悄悄来到这里娱乐、享受，然后提供资源。

戈福到和兰康成了朋友，如果去了州府，戈福到一定会去兰康那儿消费一下。遗憾的是，戈福到只能吃喝玩，就是吃山珍海味，喝名酒，玩玩麻将等游戏，乐就不行了，就是花枝招展的女人摆在面前，他奈何不了，激不起冲动劲来。戈福到有时实在眼馋或者证明自己行，就花钱雇个女人陪聊天，让手试试滋味，摸摸了事。

戈福到自然会引荐干币来来这个好地方。干币来也乐意来这里，一方面让自己的上帝心满意足，然后把工程包给自己；一方面来了这里，会认识更多的上流人物，自己更有发财机会；一方面到了这里，也会乐在其中，享受皇帝般的待遇。

干币来比戈福到有福气些，他四肢健全，精力旺盛，可以随心所欲。干币来比较重口味，他来了总得找新鲜的尝尝，新鲜的干净些。只要你出得起价，要什么有什么，博雅一定办到。

“今天找几个学生妹子玩玩，学生妹子纯洁些。”干币来来到博雅山庄，马上有人迎出来，干币来就对他们说。

“好的，干老板要几个？”

“找得到几个带几个。”

“好的。”跑堂的应声而去。

“干老板，满意不？”不一会儿，跑堂的带来五个学生模样的妹子进来。

“好的。”干币来把五个妹子一一看过遍，她们虽然稚气，发育不全，但是小荷暂露尖尖角，清新诱人。

“好好服侍干老板，你们要发财了。”跑堂的交待。

干币来把她们带到包间。

“看样子你们还是学生，怎么不读书？”

“读书不好玩，我们接到老板电话，就请假出来了。”

“你们知道找你们来是干什么吗？”

“知道，服侍老板。”

“你们害怕吗？”

“只要老板给钱，只要老板不要我们的命，其他的都不怕。”

“那就好，你们听话，钱管够，当然我也不会要你们的命，只要你们让我舒服就行。”

“谢谢老板。”

“游戏开始，先脱完衣服，脱完衣服每人给五百红包。”

五个稚嫩的妹子脱掉身上的衣服，把小小的躯体展现在干老板面前，干币来见她们脱了衣服，就每人给五百元红包。

“谢谢老板。”五个妹子笑盈盈地接过红包。

“走过来，摸摸你们，每人再给五百元红包。”

五个妹子走到干币来身边，干币来就伸手在她们身上一个一个从上摸到下，干币来的手在她们的私处停留的时间最久。干老板做完这些动作，信守诺言，每人又给五百元红包，只是这次给红包的时候，红包在五个妹子的小乳头上划了一下。

“谢谢老板。”五个妹子接到红包好高兴。

“现在每人跳一个舞。”

“老板，我们不会跳。”

“不会跳不要紧，屁股扭几下也可以，不过跳的时候面要对着我。”

于是五个妹子在干币来面前摆来摆去，把私处尽可能展现在干币来面前。干币来雄起，扑上去把五个妹子尝个遍，心满意足后每人给了五千大红包。五个妹子今天得了这么多钱，高兴得不得了。

有钱就是好！

这里是人间天堂，也是人间地狱，有些人来了后会笑过不停，有些人就会倾家荡产。从天堂落入地狱的人，你要认命，如果你想大闹天宫，只有死路一条。兰康现在红白两道都有人，对付大闹天宫的人，兰康不让红道人出面，而是叫黑道人让你在人间蒸发。

这里就举一个例子。有一个女赌徒借了兰康公司的高利贷，到期还不了。王八道就指使人把这位女赌徒带到一段无人的河道里，把她身上扒光，让每人享受一下。这还不算，他们享受完后就把她泡在刺骨的寒水里。此时正值隆冬，女赌徒冻得实在受不了，但是求死无门，她被人看管着。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答应想尽办法还高利贷。为了还高利贷，这位女赌徒就出卖肉体，只要有人给钱，不管什么货色，给钱就让你上。

这些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但是是真的，溪洲地区民间流传了好久。曾经有一段时间，溪洲人茶余饭后只谈博雅山庄的新闻，此时博雅山庄的点击率超过了中央新闻联播。

人们感叹：都是钱的错，都是钱惹的祸！钱这东西！

都是钱的错吗！都是钱惹的祸吗！

了犹未了

中央非常重视基础教育，也从没让教育战线清闲过。合格校建设刚刚结束，中央又来了一项政策，那就是要求义务教育阶段城乡教育资源均衡发展，目的是城乡教育的投入不能有太大的差距。

为了调查政策的落实情况，首先是省里派要员到各地检查。为了迎合检查，为了表示自己是按中央意志办事的，当地政府和教育主管部门督促学校高度重视这次迎检工作，教育主管部门还特派专员到各个学校指导迎检工作。

“说实在的，领导就要来检查，有些工作现在没有办法完成，来不及了，”教育局派往芭茅学校的领导姓张，张专员一到学校立马指导工作，“像你们学校的计算机室、多媒体室建设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完成的，即使现在就给钱买东西，等货来检查早已过去，我们现在能够做的是不能掉链子，像卫生，你们不可能扫不好地吧，领导来了看到你们学校的设备残缺，但是看到地扫得干干净净，心里高兴，就不会批评大家了，再比如把迎检办公室好好布置一下，领导走到办公室一看，虽然简陋陈旧，但是看到布置得体大方，心里一高兴，也会给大家加几分，再比如仪表，领导来了，你们领导班子全部恭候在学校里，并且着装统一，精神抖擞样，领导来了一高兴，又给大家加几分，你们要知道，这次检查来的是省里的领导，义教均衡是关系到我们县委书记和县长帽子的工程，大家务必高度重视，这是局里的意思，”张专员转向钱校长，“钱校长，你的意思呢。”

“就按局领导指示办，保证完成任务。”钱校长表态。

钱校长开始布置任务，学校又开始忙碌起来。钱校长把任务布置到各个老师身上，文毋庸带两个老师布置迎检办公室。

迎检办公室设在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办公室是学校最好的办公室，里面布置比较好，只要再打扮一下就可以了。走进办公室，对面墙壁上挂满近几年来芭茅学校获得的各种奖状和奖牌，左右两边墙壁上贴有“忠诚党的教育事业，办人民满意的教育”标语，中间摆放着开会用的圆桌。和文毋庸同来的老师走向奖状和奖牌位置，意思是准备整理那些奖状和奖牌，文毋庸只好清理两条标语。标语还比较完好，只是上面粘有灰尘。标语比较高，够不着，文毋庸找来短梯和抹布，准备抹掉标语上面的灰尘。

文毋庸首先清理的标语是“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文毋庸边擦灰尘边浮想连篇，要说学校忠于党的教育事业一点没有假，现在的学校很少有自己的思想，上面叫做什么学校就做什么，从来没有二心。特别是近几年来学校很少注意到自己的本职工作，所做的都是上面布置的其他很重要的任务。

“安全重于泰山”，“生命不保，谈何教育”，这两句话成了上级领导的口头禅，不管是哪一级领导来学校视察工作都会拿这两句话教育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因此“安全重于泰山”、“生命不保，谈何教育”刻骨铭心，成了学校最主要的教学管理任务。现在的学校第一要务就是抓安全，凡是稍微有危险的举措都被封杀了，包括一些体育活动。这两句口号没错，文毋庸想不通的只是“生命保了”以后应该做些什么，我们总不能因为怕死，连书也不看了吧，身体也不锻炼了吧。生命是脆弱的，其实也是很顽强的，不可能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闹出人命来。如果仅仅为了保命，什么时候都是贪生怕死的样子，那我们的伟大事业何时才能实现，那我们民族怎么能立于世界之林。老师们不理解上面的苦口婆心，但是校长们理解，每天开会时钱校长都会把安全内容放在第一位置讲，每天讲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

“你们要记住安全第一，不要和它过不去，书没教好对你们没有好大影响，最多就是老百姓骂你们误人子弟，但是安全没抓好，那就是和钱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钱校长开会时总是这样强调。“我们在局里开会，局长明确表示，我县的教育事业主要靠灵溪一中，它是省重点中学，争面子有它就行了，其他学校只是凑个数，只要不出乱子就万福啦。”

“安全猛于虎也。”钱校长这么一说，有老师调侃，教育局局长都是这个态度，老师还有什么办法。

“你们不要不信邪，我首先声明，如果不听，出了事自己负责。”钱校长见个别老师不当回事，心里不舒服，当场表态。“我们学校不是没有例子，以前上体育课就出了事的，那还是正常上课，结果劳民伤财。”

钱校长讲的是事实，前面已经提了，那次体育老师带领学生上体育课，在单杠那里训练引体向上，一个学生不小心掉下来受了点伤，引起家长的围攻，结果学校赔了钱，体育老师也成了反面教材。

尽管有反面教材警示，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钱校长警示不久，学校又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这次事故给老师们的教训非常深刻，从此以后老师们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了。

“静静，欢迎你回到母校教书。”庠静静招考到芭茅学校，上班报到时，钱校长和文毋庸等老教师热情接待她。

“在你们面前我还是个学生，你们以后要多多指教，有不到的地方要多多包涵。”庠静静初中是从芭茅中学毕业的，文毋庸还是她的语文老师。

“我们过时了。”文毋庸谦虚。

“文老师还是那么谦虚。”庠静静是一个漂亮文静的女孩，学生时代比较崇拜文毋庸。

“你知道，我们学校近年来老师紧张，你要代两个班语文课。”文毋庸给庠静静分配工作。

“好的，没问题。”庠静静刚参加工作，热情高涨，想好好教教书，满口答应了。

“你还要兼代一个班的班主任。”钱校补充说。

“当班主任？”说到当班主任，庠静静迟疑了一会儿，她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没有魄力，现在学生又比较难管。“我才来没经验，又是一个女老师，不知能不能胜任。”

“当班主任是辛苦，但是更锻炼人，年轻人锻炼一下也好。”文毋庸看出庠静静面带难色，就鼓励她。

“好吧，我尽力而为。”庠静静知道当班主任麻烦，但是钱校长交代了不好意思拒绝，就勉强答应了，才开始走上工作岗位就和领导抬杆不好。

“不要怕，有我们在后面撑腰。”钱校长给庠静静鼓气。

钱来校长知道学校老师都不愿意当班主任，当班主任麻烦，琐碎事多，现在学生不好管，班津又少，特别是老教师，看不起那点班津，又摆资格，不好用，钱来校长就分配年轻老师当班主任，年轻老师资格嫩，不会讲价钱，但是缺乏经验。

“好的，谢谢二位领导，既然答应了我会尽力的。”庠静静表决心。

庠静静接受了任务，心里想，锻炼一下也好，当得好班主任，学校其他工作也就不在话下，以后才会有发展前途。

干了就要干好，庠静静答应了学校的安排，就全身心投入到教育事业当中。庠静静大学才毕业，单身，单纯，没什么多事，她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教学上，花在学生身上，休息的时候也几乎和学生在一起。庠静静是语文老师，但是其他课程只要她会的，业余时间都会给学生加班、补课。

一个学期下来，庠静静感到很无奈，部分学生不爱读书，不管老师怎样苦口婆心都无济于事。尽管自己非常努力，可是收效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庠静静有点失望。庠静静花的时间很多，但是学生成绩一般般。庠静静明显感觉到，现在的很多学生根本不喜欢读书，不把学习当回事，成绩好差无所谓。部分学生基础比较差，小学的知识还没弄懂，到了初中，课程多了，课程深了，更加摸风。还有就是现在手机泛滥，很多学生一下课就玩手机，甚至上课都会躲在桌位下面玩手机，打游戏。

说到手机，庠静静很伤心，就是因为手机，庠静静蒙受了天大的冤枉，迫使她下决心改行。

庠静静上两个班语文课，兼一个班班主任。庠静静到另一个班上语文课，正讲得起劲，一声游戏里的尖叫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同学们也被这游戏声音吸引过去，接着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庠静静循声看去，是一个叫习为常的男学生在玩手机，在打游戏。可能是他太沉迷了，老师讲课声音停止了，同学们都看着他，他浑然不知。庠静静非常生气，走到习为常身边，习为常还在玩手机。庠静静年轻气盛，气得吐血，心想不治治这位学生以后怎么管教其他同学，就忍不住伸手拿习为常的手机。手机是习为常的命，他护着自己的手机，不让老师拿。同学们看到此情景更加大笑起来，庠静静更加气愤，就使劲一抢，抢得了手机。因为用力过猛，加上习为常一直低着头玩手机，护着手机，结果弄出了血的教训。庠静静拿着手机的手不小心擦到习为常的眼角，习为常的眼角边被擦破了一点点皮，小小的伤口出了一点点血。这下不得了啦，习为常跑出教室，直奔家里，告诉家长去了。

庠静静知道麻烦来了，就跑到文毋庸那里求助。

“不用怕，事情发生了就要面对。”文毋庸了解情况后，安慰庠静静，他知道一个女孩子遇到这样的事，会不知所措。

“哪个老师打我孩子的，我今天要他抵命？”不多久，习为常的母亲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刁蛮的泼妇。

“有话好说，不要比声音大。”文毋庸等老师在校门口拦住习为常母亲。

有老师认得习为常母亲，知道她溺爱孩子，会找上门来，就邀文毋庸等在校门口。为了防止意外，老师们先把校门关着。习为常母亲冲到校门口受阻，又见几个男老师站在校门旁边，也不敢造次，只好在外面敲门大喊大叫。习为常母亲四十来岁，本来有几分姿色，但是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见了反胃。

“老师打学生还有理？把门关着不让讲理是不？”习为常母亲敲打着铁门，好像有好大的怨气。

“哪个晓得你是搞什么来的，你还没进校门就吵闹，学生不要上课？”文毋庸走到校门边。

“我是习为常家长，你们把我孩子打伤了也不管。”

“你怎么知道我们没管，等我们跑出来你孩子跑得没见了，我们只好在这里等着。”

“我找你们校长，看今天这事怎么处理。”

“校长不在家，我们已经告诉他了，有什么事好讲，先到门卫室坐一下，把事情弄清楚，不要吵闹，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文毋庸用缓兵之计。

“打我孩子的老师在哪里，我看看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找校长去了，等一会就来。”文毋庸回答。“她是一个刚毕业的女老师，她不是有意的。”

“哪个打你孩子，是他上课玩手机，老师拿他手机不小心弄伤的。”另一个老师给习为常母亲补充解释。

“没打怎么会出血？”习为常母亲气还没消。“校长不在家，你们哪个做主，我孩子伤情怎么办？不能再拖了。”

“一点点伤口，到医院买点药。”

“买点药，你以为那么轻巧，他现在什么看不见，如果以后瞎了怎么办？”

“不会那么严重吧？”

“我一个大人会拿自己孩子的生命开玩笑吗？”习为常母亲转向习为常。“儿子，你疼吗？你看得见吗？”

“好疼。”习为常应声。“看不见，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

“你们做不了主，你们校长又不在，你们不管我就上告教育局，到时候请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习为常母亲威胁老师们。

“屁大点事还上告教育局，小题大做。”有老师嗤之以鼻，他以为习为常母亲只是吓唬人而已，一个农村妇女教育局门朝东朝西搞不清还上告，再说确实没好大事，教育局不会管这芝麻大的事。

“屁大点事，我孩子以后还要当兵去的，如果眼睛瞎了，我要你们负责一辈子，我们就这一根苗，他爸爸在外面打工就是为了他。”

“想当兵更要读书。”

“我儿子读不读书无所谓，但是身体要紧，当兵只要身体好，再说玩一下手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们下这样的狠手。”说着，习为常母亲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你们不管不要紧，自然有人找你们的。”

想不到习为常母亲认得教育局的人，还真打通了教育局的电话。文毋庸有时开教务会去教育局，认得教育局一些领导，也认得接习为常母亲电话的那位领导，知道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了。老师们有所不知，教育局那位领导是习为常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

“文主任，到底是怎么回事？”没过多久，钱来校长打电话给文毋庸。“教育局已经知道了我们老师打学生，打电话给我叫我们赶快处理此事，不然纪委要插手了，纪委插手了我们肇事的老师就要受处分了。”

“我先说了那位女老师找校长去了，我们先到芭茅医院处理一下。”文毋庸接了钱来校长的电话知道情况不妙，马上转弯。“我带你们去。”文毋庸不让庠静静出面，自己带着习为常母子走向芭茅医院。

“医生，情况怎么样？”文毋庸问医生。

“从伤口来看，没好大事，就是一点点皮外伤，其他的我们看不到。”医生如实说。

“外伤是不严重，但是如果眼睛有问题你负责吗？”习为常母亲咄咄逼人。“伤口离眼睛珠子好近，肯定牵连到了视力，我儿子以后还要当兵去的，如果眼睛有问题那怎么行呢，如果医生敢打包票，保证以后没有后遗症，那就算了。”

“儿子，你看得见东西不？”习为常母亲转向习为常。

“有时看得见，有时看不见。”习为常回答。

“到底看得见还是看不见，看不见就是看不见，不要怕，老师在同样要说实话，不治好的话你以后一辈子毁了。”习为常母亲厉声对着儿子。

“看不见。”习为常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马上肯定地回答。

“看不见就要整。”习为常母亲对着文毋庸说。

“那你们到大医院看看去，我们这里条件差，没有仪器设备。”医生怕习为常母亲生风，为自己找台阶。

“芭茅医院只能治皮外伤，我儿子看不见东西怎么办？”习为常母亲不依不饶。“你自己听到的，芭茅医院医生说了的，只有到大医院去。”

“庠老师还是个孩子，她还不是为你孩子好，能原谅的原谅一下。”文毋庸讲好话。

“我没为难她，我只要你们把我儿子的眼睛治好就是，我先说了，我儿子读书是没指望的，我们一家人只指望他当兵光宗耀祖，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怎么当兵，这个损失谁负责。”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我没想到把事情闹大，说实话，也是你文老师讲好话，不然不会像这个样子。”习为常母亲油盐不进。“我本来想告状的，你说得对，能饶人处要饶人，但是没治好我是不会放过的，你听到的，教育局回话，先叫你们学校处理好，教育局接管了就要处理人，你们老师讲话把人不要紧，以为我一个乡里人找不到教育局。”

“老师们有眼无珠。”

“这些话不讲了，我只要一句话，治还是不治？”

“别急，我打电话和校长商量一下。”文毋庸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给家长讲好话也无济于事，就和钱校长联系。

“给他治，你不晓得，教育局给我打了几次电话，叮嘱我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然老师就要受处分，现在明文规定，老师不能体罚学生，你们老师还打学生。我还在灵溪开会，你叫庠静静把课交代好，带着习为常进城，同时叫出纳支点钱，我等一会给出纳打电话。”

庠静静没办法，到出纳打借条支了一些钱，带着习为常及其家长包车赶到灵溪。

“想不到习为常家长真的认识教育局的人。”

“教育局也是，为屁大点事，兴师动众，也不为老师讲话。”

“当领导的都会自保，再说谁敢顶风违纪。”

庠静静他们走后，老师们议论纷纷，为庠静静鸣不平。

庠静静答应了，就陪同家长带着习为常进医院救治。庠静静心想，就是眼角边出点血，小问题，应该好治，没想到的是习为常从哪家医院出来后都说眼睛疼，看不清楚东西，看不清楚就得继续整治。

乡医院不敢打包票，那就到县医院去。县医院有专门的眼科，条件好多了。这个时候只有庠静静自己陪着他们母子就医，其他老师都有自己的事，文毋庸也不好偏袒庠静静。

“请老师等我一下，我和我儿子回去拿点东西，到了县城不知要多久，我来的时候很匆忙，衣服没拿。”

等习为常母子再次回到学校，庠静静陪着他们母子赶到县医院。医生给习为常照片，照CT，没发现什么问题，然后拿视力表测视力，习为常一个字看不到。医生觉得奇怪，看不到就不好下结论。

“你们转院吧。”县医院建议。

庠静静本想给习为常母亲认个错，讲几句好话，买点药回家。可是习为常母亲不依不饶，拿出教育局吓唬庠静静，庠静静只好陪着习为常母子前往州医院。到了州医院，情况是一样的，全部检查了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是医生拿出视力表，习为常一个字母看不到。

这可怎么办？庠静静和钱校长商量。

“那只有进省城了。”钱校长也无可奈何，教育局纪检室老是打电话催问此事。“到省城再搞不好，我们再想办法。”

于是庠静静陪着习为常母子前往省城，一路上庠静静陪着小心，担心那句话不对头，习为常母亲不高兴，又会折磨自己。到了省城医院检查，结局一样。

“到了省城，在看不出名堂，也没办法了。”钱来校长出面，给习为常母亲打电话。“你们母子是不是回来，我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以为我要你们钱，我是要我儿子命，我不能毁了我儿子。”

“你自己看到的，你自己也在场，到了省城都是一样的，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要治好我儿子的眼睛。”

“问题是到哪里去，我们省城的那家医院已经在全国都是很出名的。”

“还有好医院，可以到北京去看看。”习为常母亲直接了当。

“到了北京还是一样的呢？”

“到了北京还是一样的，我就认命了，我们回来再商量以后的事。”

“那好吧。”钱校长只好答应。

到了北京转了一圈，结局还是一样，习为常母子和庠静静回到学校。

“我儿子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你看怎么办？”习为常母亲见到钱来校长，质问。

“我们也没办法，我们已经尽力了，治到北京了，我们还能怎样，这样吧，我们给你们补偿一点损失。”

“我不是要你们钱，我要我儿子的前途。”

“我们也不想这么做，我们还不是为你儿子着想。”

“既然钱校长这么说了，我们就断了吧，八万元一分不少，是好是坏我自己认了。”

“好吧，签协议后你到财务室领钱去。”

“我丑话说在前面，不怕老师们笑话，我儿子眼睛好后还会来学校读书的，老师们以后不要记恨，该管的还要管。”

“谁会管你儿子，真不要脸。”习为常母子走后，老师们义愤填膺。

“老师们以后要吸取教训啊，我以前讲你们不当回事，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送走了习为常母子，钱校长回到办公室意味深长地说。“舍财免灾，我知道老师们有怨言，但是没办法，只怪我们遇到了难缠的事，我不这样做，我们庠静静老师就要受处分。”

“那是的，没办法，只怪我们留了把柄给人家。”文毋庸接着说。

“她还说为她儿子着想，为她儿子未来着想，我看她是把她儿子害了，以后谁还会管她儿子。”

“我估计她儿子不会来了，她还好意思。”

“她真划得来，得了那么多钱，她老公要打一年工，还要不吃不喝。”

“她还在北京玩了一趟，我们命真苦，我们好多人还没去过北京呢。”

“他怎么不去美国，那里条件更好。”

“那她不会这么要求，这么要求谁也办不到，只有打官司，你不知道出国签证也不容易啊，哈哈。”

“其实习为常看得见，都是装的。”庠静静一直没发言，现在插话了，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大家，才来学校就惹了这么大麻烦，今年学校和老师们要勒紧裤带了。“记得在北京时，我们都是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医院，习为常母亲说不要急，我们到处看看再找，我们查地图找到了一所医院，我们在站台等公交车，北京公交车多，迎面而来，习为常眼尖，老远就认出了我们要坐的几路车几路车，并且念出声来是几路几路车而且还告诉他母亲，但是到了医院，习为常又只说什么看不见，让哭笑不得。其实到了北京，到医院医生就是检查一下，问一下，和县医院差不多的，医生得不出什么结论，给我们一些建议性方案，然后就回来了，这个人太可恶了。”

自此以后，庠静静不再愿意管学生了，其他老师也从中吸取教训，能够管的就管，不能管得就放任自流。庠静静觉得教书没意思，就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并且考上了，从此不要和学生及其家长打交道了。

“走了好，你现在到好处去了，以后好好干。”庠静静走的时候，和文毋庸告辞，文毋庸鼓励庠静静。庠静静知道文毋庸一直关心她，爱护她，所以走的时候舍不得文毋庸。

“你要把地扫干净一点，”文毋庸边擦灰尘，边取笑同时帮忙扫地的另一位老师，“不扫一屋何以扫千军，领导讲的话你没记住？”

自从城乡同建同治口号深入人心后，学校把这项运动当做日常活动。城乡同建同治到了芭茅只体现在治上，领导说，我们的建设永远赶不上城市，但是治理是能赶上城市的，难道我们扫地还扫不赢城里人。因此同建同治政策到了芭茅后，只体现在扫地上，每天都有人打扫卫生，特别是学校，更是把扫地放在日程上。学校每天会组织人马检查卫生，没扫好的班级停课去打扫卫生，学生一天到晚只注意地上有没有垃圾。

“你搞好你自己的事，别嘴巴多，领导来了看见标语上有灰尘，你后脑壳要起疙瘩。”扫地的老师针锋相对。

第三就是应付检查，每学期上面要检查学校好几次，然而好多检查与教学关系不大，前面提到的同建同治检查就是一项，还有监督局、防疫站、安监站、交管所等单位经常来学校检查，他们检查来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不可厚非，只是学校疲于应付，没有精力和时间抓本职工作。学校应该以教书育人为主，可是学校的教育教学质量没几个部门关心和过问。学校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应该做什么，都是上面牵着鼻子走，上面说要检查什么，学校就忙于准备什么。

现在又要应付检查，但是这回检查听起来与教学有关，靠近了学校的主题。仔细一想又有点不对头，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应该是政府的事，就是检查当地政府对教育的投入，特别是对乡村教育的投入。是的，学校的建设全靠政府，政府给好多饭，学校就吃好多饭，学校又不能自己生产。

“检查这，检查那，都是专家们吃饭了没事整出的事。”有人发牢骚。

“乡里永远不能和城里比，专家们不知道从实际出发，乱指挥。”

“讲一个笑话轻松一下，不然你们老是板着脸，发牢骚，骂专家。”文毋庸笑着说。“有一位专家随着一位老农来到农村调研，路上看见两只乌龟头对着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专家问老农，他们是在干什么。老农说他们在比耐力，看谁先动，谁先动谁输。不对呀，专家说，有只乌龟好像是死的。专家边说边拿出放大镜在那只乌龟背上瞧，这只乌龟死了好几千年，你看它背上刻有文字，就是我们说的甲骨文。这时另一只乌龟说话了，你死了几千年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在这里对阵了那么久。你输了，你先说话先动你输了，刻有甲骨文的那只乌龟大笑。刚才那位专家不是说你背上刻有文字，死了几千年吗，那只输了的乌龟不服气。我是骗他们的，我只是在背上胡乱画了几条线，哪是甲骨文，那只赢了的乌龟解释。现在这年头专家的话你也相信，专家们都是坐在办公室里一边喝茶一边玩手机然后凭空想出几条认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遇弄一下下面的人，下面的人就会为之累得半死，结果却没有多大意义，那只赢了的乌龟总结。”

“哈哈，”大家大笑，“是的，现如今专家的话信不得，特别是那些留过洋的专家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祖先姓什么，根本不知道我们应该站在哪里，根在哪里。”

“我们不信没用，领导相信，领导相信了就会拿我们出气，苦差就会降临到我们头上。”

“我们的教育事业早晚要断送在那些专家手里，他们总是喜欢照着别人的葫芦画瓢，也不想想别人的瓢好不好用，他们总是拿外国的教条框我们中国的教育，搞得我们自己的优良传统没几样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边发牢骚边干活，不然我们的绩效又要少了。”几个帮忙的人中数文毋庸年长，资格最老，校长叫他带队，大家都听他的。

擦完了“忠诚党的教育事业”，文毋庸把梯子搬到这边准备擦“办人民满意的教育”。文毋庸看到“办人民满意的教育”字样有点好笑，但是还是把上面的灰尘全部擦掉。

就拿本地来讲，老百姓把子女送到学校里是希望多学几个字，可是当官的不在乎学生学不学字，而只在乎安全和卫生。学生不但没学得几个字，身体素质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体育课基本上不敢上了。

家长送学生到学校来，目的是希望孩子学知识学文化学做人，希望老师严加管教，可是到了学校，老师想管不敢管，老师想管不能管，担心引火烧身，因此很多孩子都是随心所欲地自由成长，结果可想而知。

没过两天，学校接到通知，省里领导将要来学校检查，钱校长号召领导班子穿正装列队在校门口迎接，不巧的是，这天下起了雨，幸好不大。为了表现精神面貌，领导班子不戴雨具站在校门口恭候。

省里领导来到校门口，看到此情此景，很感动，连忙下车和老师们打招呼，要校长赶快带老师们进办公室避雨。

“我们抓紧时间看资料，然后我到学校转一圈，看看具体情况，时间紧，等一下我还要看其他学校。”省里领导做事雷厉风行，直奔主题。

省里领导拿出一份表格，叫学校管事的按要求把内容填完。

“现在我看看你们学校的功能室，这才是我来的最主要目的。”

“好的。”钱校长领着省里领导查看学校各功能室，随行的还有局里的领导，学校其他班子成员。

“这是你们的计算机室？”领导来到计算机室门口，看到里面只有几台破旧过时的电脑就问。

“局里正在招商，很快就会买新的。”局领导和钱校长异口同声解释。

“你们这些乐器好像好久没有动过？”来到音乐室门口，省里领导看了一会儿问。

“说实话吧，我们这里师资有点不足，没有专业的音乐老师，没有人会用这些乐器。”

“你们应该说实话，你们不讲实话，我们下来调研就失去了意义，”省领导见局里陪同人员和钱校长有点紧张，就缓和气氛，“其实这不完全是你们的错。”

“你们实验登记在哪里？你们台账在哪里？”来到理化生仪器室，领导问。

“在这里。”一位老师拿出一本账本递给省里领导。

“你们仪器室的帐卡物对不上号，实验登记明显是为了检查临时找人填的，纸张很新。”省里领导在仪器室里转 一圈，留下一句话。

“前面讲了，我们这里人手少，这位老师一边上课，一边管仪器，而且他不是专业老师，有很多不懂，我们以后好好改正，加强学习。”钱校长唯唯诺诺。

这是事实，现在的情况是城里学校都超编，特别是城郊几所学校更是奇葩，学生没几个，老师一大堆，有的城郊学校一个老师平均只有两三个学生，比大学教授带研究生还奇特，有关系的进不了城的都呆在城郊，乡里学校可苦了，都缺编，芭茅学校本来还可以，教学质量比较好，学生也不少，老师还可以，可是近两年来县城办了一所民办学校，县政府支持它，允许它用高薪抢各个学校的在职在编老师，把乡里学校的老师抢走了好多，也把芭茅学校的老师抢走了好几个，在乡里，这几年能够有人做事就很了不起，你还敢苛刻他做完美，还要求他专业对口。

在这个金钱横行时代，在这个物欲霸道时代，还能期望有平衡吗！

“刚才我把你们学校转了一圈，现在总结一下，”省领导回到迎检办公室做总结，“你们学校领导精神面貌很好，卫生也很干净，但是这不是我们这次检查的计分点，我们这次主要检查你们当地政府对学校的投入，从这点来看，我毫不客气地讲，你们是不合格的，电脑陈旧过时，学生肯定上不好课，音乐美术室没人上课，说明你们没按要求开足开齐课程，你们的理由是没有专业老师，说明你们这里师资城乡差别很大，也就是说明政府和局里不太重视乡村教育，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我只能给你们下这个结论——不合格。”省里领导转向钱校长。“钱校长，你不要不好想，你们花了这么多功夫，但是却得到这么个结论，其实这对你们有好处，我把你们的情况汇报上去，引起上面的重视，上面就会敦促你们政府和局里给你们增加配置和投入的。”

“你们局里也要重视这件事，我们已经走了几所学校，情况差不多，说明你们局里不太重视乡村教育。”省里领导转向局里陪同人员。

“好的，好的。”局领导连连点头，局领导在老师们面前是领导，可是在省领导面前就不算什么领导了。“我回去如实给局长汇报，加大对乡村学校的投入。”陪同人员不是一把手，表不了态。

“这次是初检，是省里为了迎接国家检查打的前战，问题我给你们都指出来了，希望下次检查时不要再出现现在的问题，如果还是这样，你们校长，你们局长，包括你们县长，乌纱帽都难保了。”

“好的，请领导放心，下次来绝不会这样了。”校长和局领导同时表态，他们的额头上开始出汗了。

“发财机会又来了，兰总。”

戈福到听文毋庸说芭茅学校要买很多电脑，并且这回不只是他们一所学校要买，全县绝大部分学校计算机室里的电脑都要换新的，而且由教育局统一招标，谁中标谁承担本次所有业务。全县有六十多所学校，就算只有百分之七十的学校换新电脑，也要几千台，一台赚一千，也可以赚几百万。如果搞头好的话，有可能上千万。一下子就可以赚这么多钱，戈福到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就想把这个机会抓住。他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是搞不好的，一是因为自己是卖小车的，不对口；二是因为自己能力有限，就是自己是电脑公司，不一定有信心有能力有缘分参与竞标，就是参与了不一定中标。戈福到舍不得这个发财机会，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兰康，想和他合作。他知道兰康神通广大，和他合作一定胜算，就急急忙忙赶到雅溪，约见兰康。戈福到一见到兰康，就迫不及待地对兰康这么说。

“什么发财机会？”兰康坐在戈福到对面问，他们在一家名叫圆媛园的豪华茶楼见的面。“你看你一惊一乍的，你还是见过世面的大老板呢。”

“我听我同学讲，灵溪教育局准备招标购买电脑，想给各个学校计算机室配置新电脑，数量大，有赚头。”

上次义教均衡检查，灵溪是挨了批评的，其中就因为电脑配置没到位。检查组检查完后很是生气，他们检查完后发现灵溪大部分学校的计算机室里要么是没有电脑，要么是早已淘汰了的电脑。县政府和教育局挨了批评后，下决心全部置办新电脑。

“你我都不是卖电脑的，怎么竞标？”兰康疑惑。

“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事在人为，我们不是卖电脑的，现在可以注册成卖电脑的公司，你我不是没有钱。”

“说实话，我修山庄花了很多钱，我公司进货已经向银行借了好多钱，不知你那里怎么样？”兰康有顾虑，留了一点心眼。

“我公司余钱也不多，我也刚刚进货。”说到钱，戈福到同样留了一手。“不过我觉得钱不是问题，主要是要中到标，中到标后保证能赚一大笔钱，我听我那同学讲，他们学校前两年给几位领导班子配置了办公电脑，也是局里招标的，你猜价钱如何，简直比我们还黑，一家公司中标后，把市场价两千的电脑四千多卖给他们，你看赚钱不。”戈福到舍不得这个发财机会，继续说服兰康。

“有这等好事，”兰康有点动心了，“我问问再回答你。”

“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戈福到想和兰康合伙，他知道兰康比自己人缘广，自己不愁钱，但是不一定有能力办成事。

“好的。”

兰康随即拿出手机给灵溪教育局打电话，他的一个高中同学在灵溪教育局一个股室当股长，他们一直有联系。

“申股长，在忙啥？”

“没忙，老领导，大老板，老同学，有什么吩咐？”那位股长听出来是兰康打的电话，马上毕恭毕敬。

“听说你们教育局要给下面的学校购置电脑，是真的吗？”

“你问这干嘛，你又不是卖电脑的？”申股长有点疑惑。

“如果有赚头我就改行卖电脑。”

“肯定有赚头，并且不是一笔小数目。”申股长想讨好兰康，实话实说。

“那好，我搞定了，具体的事我叫戈总和你联系，不管事成不成，都会有你的好处。”

“谢谢。”申股长知道兰康虽然已经不在位，但是现在财大气粗，不能等闲视之。“不过我帮不了多少忙，决定权在局长那里。”

“只要你引荐，局长我自己搞定。”兰康胜券在握。

兰康决定和戈福到合作做这件事，他心里清楚就自己一个人精力有限，戈福到是灵溪人，活动起来方便得多。再说，是戈福到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而且戈福到对自己有知遇之恩，人应该知道感恩。兰康决定后，就和戈福到商量怎样分工合作，兰康注册电脑公司，戈福到回灵溪打通关节。因为兰康引荐，戈福到很快见到那位股长。那位股长开始还在犹豫，当他见到红艳艳的一扎钞票时心动了，连忙把戈福到引见给局长。局长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不想见戈福到，戈福到只好搬出兰康。提到兰康没有人不知道，他在位时很风光，大家一直把他当做崇拜的偶像。兰康倒台很久后，还有很多人对他的事津津乐道，兰康在溪洲人的心目中刻骨铭心。不一会儿兰康亲自把电话打过来，局长接电话后马上召见戈福到，局长大人当然知道兰康是何许人物。那位股长见局长召见了戈福到，就知趣地退出局长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室等消息。没有其他人在局长办公室，戈福到马上递给局长一个大红包，这个大红包当然比那位股长的厚得多。

“你这是搞什么，你要这样我们就没得谈。”局长故作正经，但是也没推开大红包。

“局座，别误会，这只是兰总的一点小意思，兰总现在有事来不了，叫我先向您问好，他说等那边事情办完后亲自拜访您。”

“不急。”

戈福到见了灵溪教育局局长后，回来把事情简单汇报给兰康。兰康见局长拿了红包，知道有希望，就和戈福到准备后续工作。有人有钱好办事，兰康很快注册了一家电脑公司，叫溪洲兰戈电脑有限公司。兰康和戈福到一边筹钱，一边和局长商谈招标事情。

“我们已经对外公布是公开招标，你们要有思想准备，万一没中标怎么办。”

“这好办，只要局长答应我们竞标。”

“只要你们公司合法，我们当然会让你们竞标。”

“那就好办。”兰康和戈福到走的时候又悄悄给局长一个大红包。

招标那天，教育局请来了公证处，还请来媒体。招标会在局会议室举行，招标开始，各家把押金交给财务管理人员，把公司简历递交到主席台上，审核通过的公司留下来抽签。最后参加抽签的公司有六家，最后兰戈公司如愿以偿抽到了签。

“兰哥，我们手气真好，那么多人抽签，就我们如愿以偿。”抽到签后，戈福到还不敢相信。说实在的，抽签之前戈福到很是担心，那么多人抽签，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在旁边，不敢乱来。戈福到的心一直悬着，现在才敢把心放下去。

“事在人为，只要肯想办法，办法总是有的。”

“兰哥，现在可以说了，你做了怎样的手脚？”戈福到知道兰康做了手脚，但是想不出兰康用了什么手段。

“我们是一家人，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买通了管箱子的人，把我们要的签悄悄倒黏在箱子的顶部，那些抽签的人把手伸进去，只想到在箱子底部摸签，不会想到箱子顶部藏着签。”

“兰哥高明。”戈福到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经常动歪脑筋，做过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从没想到这一招。

抽到签后，兰康和戈福到光明正大地采购电脑。

“我们现在钱不多了，怎么办？”兰康找戈福到商量。

兰戈公司是兰康和戈福到合伙的，他们俩一起出股份，然后一起结账，他们成立公司时两家集资的钱用去了一大半，注册公司，请人吃饭，给人送红包，买通公证处的人花了很多钱。中标了就要批发电脑，要按合同交货，进货和安装需要大量的钱。

“没有就借。”其实他们各自的公司都有钱，但是谁也不会再拿出来，因为那是自己的老本，做生意人都知道不能把老本掏光。

“问银行借？我们在银行贷的款还没还，再借银行答应不，再说问银行借，手续多，半天批不下来。”

“我们可以向社会借，我们以前在赌博场上放高利贷，现在借高利贷。”

“这是个好办法，我们把利息抬高一点，会有人借给我们的。”

“这是个好办法，首先我们各自发动各自的亲戚朋友借钱给公司，然后扩大影响。”

“月息定多少？”

“最少百分之五，才有吸引力。”

“那就这么定了。”

兰戈公司大量向社会集资，利息百分之五，比银行高得多，很多人把钱放到兰戈公司里。兰戈公司很守信用，一个月一满，兰戈公司就把利息打入顾客账上，顾客也可以到公司领取现金。如果贷款期限到了，本金不取也可以，要取兰戈公司会连本带利还给集资的人。大家听说本地区有一家叫兰戈的公司在放高利贷，很守信用，纷纷往里面砸钱。溪洲各个县市，各个乡镇都有人往里面放钱，很多公职人员也在悄悄进行中。

兰戈公司开始运转正常，特别是中了灵溪教育战线的计算机这个标后，很赚了一笔钱，除去费用开支，公司一下子肥了，于是兰康和戈福到商量，扩大投资，争取登上全国首富榜，他们知道借钱生钱是最好的赚钱办法。他们把利润分了，各自存入自己的账户里，公司的开支仍然是靠放高利贷运作。他们到处借钱，把借来的钱投资到各个行业，矿产、建筑、股市等都有他们的足迹。干币来搞房产生意，有时候资金周转不过来，都会问兰戈公司借钱，生意场上不管熟人、生人，都以利为重。

溪洲地区有个茶县，解放前甚至到解放后一段时间是本地区出叫花子最多的县，但是近几年一下子扬眉吐气，富得流油，财政年收入很快超过亿，很快进入全国百强之县，以前看不起它的那些县市现在对它刮目相看。那么茶县富裕的秘诀在哪呢，那就是矿。勘测队在茶县发现了铅锌矿、锰矿，并且含量很高，很有开采价值。于是那些占山为王的农户一下子变成了老板，到处招募劳工开采矿产，就这样茶县一下子让人刮目相看了。富裕起来的茶县成了大家眼中的楷模，很多人学习他的致富之路。

富山是灵溪一个偏远的乡村，自古就有人在那里采矿，但是一直没有大量开采。一是因为那里尽是穷山恶水，交通不便，成本大；二是因为那里储藏量多不多没人知道，以前没人勘探过。最近有消息说州勘测队到富山勘测，说那里有铅锌矿，有开采价值。富山有矿，有开采价值，兰康和戈福到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动了。他们想走茶县这条路，让钱生钱。他们在富山投资请人开矿，可是钱砸进去了几千万，但是还是没有采出有价值的矿产来。

“兰哥，钱有点紧张了。”戈福到查看公司账后对兰康告急。

“我们在福山投资了好多钱？”

“差不多四千万了，可是还没受益。”

“继续借。”

“已经借好多了，而且现在有好些到期了还没还。”

“那更加要借，把借的钱一部分投资，一部分还到期的。”

“好的，那就扯东面盖西面。”

“拆东墙补西墙。”

“不过这样下去总不是路。”

“等富山出矿后就好办了。”

“股市那边怎么样？”

“同样很不乐观，下跌得厉害，就是建筑业那里还有利润。”

“借！你放出话，从现在起，借钱给我们的月息为百分之二十，当月满付利息，但是本钱要等一年后。”

“这样风险大。”

“这叫借鸡生蛋，这样才考验人。”

很多市民听到这个好消息，想发财，有人就问亲戚朋友借钱，有人甚至问银行借钱，然后把借的钱放到兰戈公司。也有人开始怀疑公司的运转了，这么高的利息，这个公司是干什么的，除非抢钱，不然一年光利息就要好多。更有消息灵通人士知道兰戈公司前景已经不妙了，开始停止投资，个别关系户想尽办法把自己的资金要出来，一些在位的当权者也悄悄撤资。不过大部分投资者，特别是广大市民还蒙在鼓里，还在异想天开，还在想天上掉馅饼，继续往里面砸钱。

突然有一天，兰戈公司宣布破产。兰戈公司在富山开采了一年时间，没有好大效果，拆东墙补西墙也不能运转了，只好宣布破产。

终于爆发了。这下不得了啦，很快兰戈公司门口集聚了很多人，有人情急之下开始打砸抢。110来了，武警来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全州各地，雅溪市人越来越多，有人看在兰戈公司那里讨不到说法，就云集州政府。于是州政府门口围满了很多人，有的坐在地上，有的站在路边，有的大声喧哗，有的挥舞着拳头。警察赶过来，武警赶过来，拦着情绪高涨的群众，给他们说好话。

这样混乱的状态持续了几天，雅溪市瘫痪了。

“请借个道。”

一天，有几辆外地小车停在政府门口不远处，看样子是要进政府大院，他们鸣了好一阵喇叭，没人理他们，示威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围着政府大院，根本让不开，也不想让，他们不知道来者是何人，他们一门心思想讨回本钱。

“你们让一下，让我们进去，我们进去了，会帮你们说话的，我们进去了政府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大家不认识这些人，没人让路，这些人被拦着进不了。没人让路，他们只好下车步行。

一会儿来了好多武警帮忙疏通道路，硬是强行挤开一条通道，让这些人挤进政府大院里。这些人挤进了政府大院，情况大不同了。有人开始看他们留在外面的车子上的牌号，发现是省城的牌照，知道来头不小，也开始相信他们说的话了。

这些人进去后，情况大不相同，政府大大小小头头脑脑马上出来陪在旁边，不久其他地区的武警战士也纷纷赶过来帮助维持秩序，打砸抢才平息下来。

“乡亲们，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这样闹下去解决不了问题，你们争取你们的利益是对的，但是你们不知道，有人利用这个机会进行打砸抢，那是违法的，你们要相信政府，我们现在就是为你们做主来的，人多嘴杂，你们有什么话派代表来。”

刚才进去的那些人站在政府大院门口，对情绪高涨的群众喊话。

这群人来了后，很快有好消息传来，兰戈公司负责人被控制了，兰戈公司的所有财产被冻结了，政府开始清算兰戈公司资产，并贴出告示安抚黎民百姓，凡是入股的实事求是报上来，等候答复，人们相信政府这回肯定要解决这个疑难杂症了。

这群人是省政府和省纪委派来的人。兰戈融资案引起的风波越演越烈，政府门口围满人，兰戈公司门口围满人，其他县市的人还在赶过来讨说法，雅溪市大街小巷都是人。雅溪市几乎陷于瘫痪，交通受阻，更有甚者借此机会浑水摸鱼，打砸抢时有发生，市民苦不堪言，政府正常秩序、群众的日常生活受到严重的影响。来硬的不行，来软的解决不了问题，溪洲政府控制不了局面，只好给省政府汇报。省政府接到汇报后马上派要员赶到雅溪市，他们来到雅溪，看到那局面，知道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省政府和省纪委领导来了后，局面得到控制。他们从外地区调来武警，加大维持治安力度。他们来了后控制了整个局面，他们劝退群众后，马上组织人员清算兰戈公司财产，制定相应的措施。工作人员一估算，不能全部赔偿入股的股份，就贴出告示，凡是老百姓入股的钱无论如何要按合约赔钱，不够法院拍卖兰戈公司所有财产，拍卖的钱用于还债，再不够政府买单，但是国家公职人员如果投资了，视情况而定，首先考虑本金，利息一律没有了，本金也要看情况，来路不明的，一律没收，如果不服，就考虑自己的公职还要不要。

省政府和省纪委的同志在办案过程中发现事态非常严重。一方面融资案牵连的人太多，溪洲几乎人人都参与了，都认为那是个赚钱的好门路，但是那么多人的钱一夜之间说没有了就没有了，谁不心疼，不给老百姓一个交待，社会肯定不能稳定下来。可是要赔偿又不是一个小数目，就是把兰戈公司的资产全部处理掉也赔偿不了融的资，而且相差很远。如果不处理好，溪洲不得安宁，老百姓肯定会和政府闹，求政府买单。另一方面，兰戈融资案牵连到几个厅级干部，甚至更大，这是一个棘手问题。省里汇报给中央，中央下指示，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并派人下来和省纪委、州公检法一起办理此案。

兰戈公司融资风波影响极大，极坏，惊动了中央，中央决定派人彻底清查，凡是有违法犯罪的人不管职务高低，情节轻重，一律移交司法机关审理。因为牵连到官员，中纪委首先打前战。

办案人员先把兰康和戈福到隔离审查。戈福到开始不以为然，他以为有兰康做靠山不怕，他知道兰康以前官至厅级，现在开公司后和很多高官有来往，全州上上下下没几个人不买他账的，他们会救他的，纪委、公检法听党委的。

“你可以不说，你可以装死，但是只要我们把你移交给司法机关，就拿你融资引起的严重后果这一条就让你够受的，就能让你在牢房里呆好几年。”办案人员开导他。

“你也不要幻想有人救你，现在没有人救得了你，现在明确告诉你，兰康肯定救不了你，他和你一样，只要我们这里一结束，我们就会把他移交给司法机关，他在牢里肯定比你呆的时间还要久些，他比你的罪还重些。”办案人切断他的后路。

“你也不要幻想兰康找他的后台救你们，你们现在这样，谁也救不了你们，我们明确告诉你，希望你不要死撑着。”

戈福到开始什么都不说，纪委的同志也有耐心，一直陪着他。所不同的是，办案人员轮流陪他，而他就一个人。开始他还坚持，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他有点坚持不住了。当他疲劳想睡的时候，被办案人员叫醒要他写材料。办案人员和他谈话的时候，总有一颗明亮刺眼的灯照着他，让他头晕目眩。特别是他等了一段时间，没有人救他来，经过多次周旋，他知道了审问他的人资格老，靠山大，他们背后是中央和人民撑着腰。他精神崩溃后，就把他知道的说了出来，首先从竞标灵溪教育局计算机说起。

他一说完，灵溪教育局局长被双规了，等待处理结果。

办案人员分两边进行，那边审问戈福到，这边审问兰康。兰康比戈福到还棘手些，他见过战火，自己居过高位，知道办案人员的攻心术。他也知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最多三年。自己不交代，不承认，纪委、法院是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没有证据，现在办案讲究证据啊。他以前背了黑锅，他的上级保了，他自己也没坐几年牢，也没有人再追查下去，他的上级还在位，因为到他这里线断了。虽然时过境迁，但是他现在交往的还是溪洲各地方说一不二的人，他和他们都有联系。他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咋，自己有什么不幸，他们都会扯进去的，因此那些人肯定会想办法救自己的，他比戈福到更有侥幸心理。

审问他的同志知道他的底后，直接给他亮牌。

“我们是中纪委派来协助你们公检法办案的，你不要再有任何幻想了，没人能够救你，没人敢救你，没人救得了你。再说戈福到已经交代了你们的罪行，就光他说的，和你们公司造成的后果，你就要到牢房里呆下去了。你不讲我们也会顺藤摸瓜，找到证据，把那些老虎苍蝇一网打尽。”

“给你说实话，你以前的事我们了解了一些，有人怀疑你在给别人背黑锅，我们还在查，如果是真的，你那位老领导现在虽然不在位了，仍然脱不了干系，我们这次来一定要把这里的老虎苍蝇一网打尽。”

兰康开始还幻想有人救他，因为他想如果不救他，大家一块儿死。没想到的是，这次不比上次，上次还有自己的后台暗中操作，这次不行了，后台已经靠边站了。那些和自己有瓜葛的人也靠边站了。他们自身已经难保，那还有心思救兰康。兰康坚持了很久，见没有人暗示他怎么做。特别是当他听说戈福到已经供出来了，他开始崩溃了。他自己审问过别人，有时候声东击西，有时候虚虚实实相结合，古话说得好，兵不厌诈嘛。他开始以为办案同志是引诱他的，但是当他听说就这次融资案就够自己受得，还有那些以前威风凛凛的人已经被双规了，自己多次想方设法发出去的求救信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兰康就知道这次彻底完了。

兰康首先供出那些最先撤资的人，这些人过河拆桥，这些人得了好处就不管别人死活，当然这些人多居高位。

办案人员其实已经掌握了很多材料，只是中央要求坚决彻底清查溪洲毒瘤，将毒瘤一网打尽，因此办案人员还在顺藤摸瓜。

接着又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兰戈公司倒台后，扯出很多公职人，凡是拿了兰戈公司钱的自动交上来，否则查出来后从重处罚，这些钱也可以赔偿一部分融资款。

这回是真的，连州委书记、州长的名字都被写进了《警钟长鸣》这本警示录里了，还有兰康原来的老领导也被查了，尽管已退居二线，但是仍然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兰戈公司融资案牵连了很多人，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融进去呢，无非是想天上掉馅饼，这次融资风波又再次证明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兰戈公司融资案不但证明了天上不会掉馅饼，同时再一次证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同样财迷心窍。兰戈公司融资案也扯出很多人，首先是中纪委和公检法就兰戈公司融资事件进行立案，中纪委和公检法控制兰康和戈福到后，顺藤摸瓜，一些公职人员姓名被记录下来，然后主动交代资金来源。如果资金是自己的还好说，如果资金有问题，那就听候处理。

兰康和戈福到面临着牢狱之灾，在入狱之前，把他们受贿的所有名字讲出来啦。兰康本来还想避重就轻，希望再次遇到达官贵人搭救，但是戈福到就不管那么多了，戈福到本来就是个泼皮，鱼死网破，戈福到毫不保留地把凡是他们公司受过贿的官人都报出来了。中纪委还根据他们的供述，把兰康以前的老领导也立案了。

溪洲融资案自然扯出了干币来，干币来和他们有瓜葛，干币来参与了融资，还经常出入会所，生活奢靡。干币来一接受审查，他的发家史一览无余，他几乎时刻在行贿。他为了承包工程，总是给领导受贿，不管过年过节，还是平时，他都会送钱送物给各级领导。他的工程款一部分给了领导，一部分进了自己的荷包。工程款所剩无几了，只好偷工减料。但是因为各级领导包括办事员都被他打点过，没人和他计较。

扯出了干币来，钱校长也脱不了干系。钱校长的罪状是拿公家的钱参与融资，获得非法利益。他当校长期间，经常受贿，特别是修建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包工头的钱物，其中最多的是干币来。

潘贵富也没逃脱干系。他本来可以干干净净上岸的，但是兰戈公司成立后，他被高额利润诱惑了，心想发点意外之财，结果栽进去了。潘贵富官至正科，之前屁股还算干净，就是不干净，但是没暴露出来。兰戈公司成立后，兰康和戈福到开始融资后，潘贵富作为他的儿时伙伴，自然最先知道这个好消息。起先兰戈公司运转正常时，潘贵富狠赚了一笔。潘贵富没有见好就收，继续往里面砸钱，甚至到处借钱往里面砸。他心里想，有戈福到在怕什么，万一有风险，戈福到会通知自己的。局势的发展方向戈福到控制不了，他还没来得及通知潘贵富，兰戈公司就宣布破产了。这下潘贵富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的本钱有一部分是借来的，兰戈公司破产了，他的本钱没有了，他是公职人员，又不敢伸张，可是银行和借钱给他的人催得紧。潘贵富还不了钱，债权人迫于无赖，把他送上了法庭。这一立案不得了啦，老账新账一起算，他就进了监狱。可想而知，如今当官的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

四个伙伴中，只有文毋庸还在外面，还在按部就班传道授业解惑。原因很简单，文毋庸无权无势，没有余钱剩米，也没有非分之想。一个穷教员能做什么呢，能掀起什么浪呢，只有默默无闻地工作，拿点工资养家糊口，终其一生。

文毋庸庆幸自己没有奢望天上掉馅饼，同时也在思考，这回该把老虎苍蝇一网打尽了吧。“家中犁辕没断，山中翘木先生，”文毋庸想到这句古话，有点伤感，经济大潮中，谁会出淤泥而不染呀，谁能出淤泥而不染呢。

兰戈公司融资案轰动了整个溪洲地区，其实更远的地方也听到了风声。兰戈公司融资案彻底清查证明了中央老虎苍蝇一网打尽的决心，可以这样说，兰戈公司融资案平息后，溪洲地区的老虎苍蝇几乎一网打尽。

不过以后会不会又出现老虎苍蝇祸害百姓呢，那还不能下结论。俗话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利益可图，总有老虎和苍蝇铤而走险。饥不择食慌不择路，解决了温饱问题，还有一些老虎和苍蝇不相信“财多害己，食饱伤人”这条古训，还要贪得无厌。很好理解，当那张纸主宰着我们的生活，会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兴奋后，很多人就会为了那张纸绞尽脑计，不择手段，没吃饱的想吃饱，吃饱了的想撑死。

人们对那张纸的追求真是如饥似渴，永不满足。

溪洲融资案反响非常大，当局把它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后人。文毋庸单位开会时，新校长每次开会就会拿溪洲融资案教育老师们。新来的校长叫纪旭，很年轻，看样子还没染上污泥，显得很纯洁。钱来校长因为和干币来、戈福到有瓜葛，离职了。文毋庸庆幸自己没有投资，戈福到和钱来校长本来是想拉他入伙，但是文毋庸考虑到自己的经济情况，就没有加入。家里就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度日，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不敢乱撒钱，不敢痴心妄想。再说，文毋庸遇事总是喜欢想一下，那么高的利息，可能吗，肯定不长久。文毋庸庆幸自己有聪明的头脑，立场坚定，没有被卷进去。文毋庸想，这下该消停一下了吧，坐下来好好做做自己想做的事。正当文毋庸想歇口气，上面来了精神，所有在职在编老师必须参加今年的精准扶贫工作。

这项伟大的政治任务袭来时正值暑假来临。临近暑假，老师和学生的心都散了，都想早点离开校园，到其他地方轻松轻松一下。学生期末考试结束后离开学校了，老师还等在学校完善最后的扫尾工作，如阅卷填通知书等。心想，扫尾工作一做完，学校一宣布放假，就可以各奔东西，大家急切地盼望着学校宣布放假。

“老师们请到会议室开会。”听到广播，老师们急忙赶往会议室，大家盼着学校宣布放假，终于等到开会宣布放假啦。

“老师们静下心来，还没放假，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纪校长坐在主席台上讲话，旁边坐着新上任不久的芭茅乡政府党委书记胡弄国同志。“下面请芭茅乡党委书记胡弄国同志讲话，布置一下精准扶贫工作，大家欢迎。”

看来这个假期又没好日子过，放假不能休息，老师们怨声载道，会议室顿时嘈杂起来。

“老师们请安静，认真听到胡书记布置任务，这任务很重要，关系到县委书记、县长的帽子，也关系到我们自己的利益，如果完成不了任务，我们吃不了就要兜着走。”

“现在教学质量没人管，学生成绩好差没人过问，还振振有词地说读书不是唯一出路，难道搞弄虚作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就有出路？”

胡书记知道占用老师们的休息时间，老师们反响强烈，但是任务不得不完成，客套话少讲，赶快布置任务好散会。

“我们一无权二无势三无技术，拿什么扶贫，怎么精准。”老师们听到有任务后很不满，他们知道精准扶贫本来只是政府的事，老师们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们的权力大得很，县委书记、县长的帽子都掌握在你们手里。”胡书记见老师们情绪高涨，就想幽默一下缓和气氛。

“你给我们权力？”老师们不买账，老师们知道，任务没完成，县委书记还是县委书记，县长还是县长，最多被上级批评一下，不可能因为这掉了乌纱帽。就是影响到乌纱帽，无非是挪一下位置，共产党的官只升不降，除非犯了大错误。

“老师们别怕，你们扶贫的对象大多是脱贫了的，就是个别兜底户，政府七七八八补助加起来也能够脱贫，但是你们要把资料做好，把扶贫手册填好，上面检查的人会到农户查看扶贫手册，会给你们打电话询问农户情况，如果你们一问三不知，那是有麻烦的。因此你们要下去走访，要了解农户家里情况，要如实填写走访内容，刚才讲了，我们报上去应付检查的都是条件比较好的，都是脱贫了的，这样做就是为了好过关些，把你们拉进来无非是遵照上面的指示精神应付检查，你们下去只要走走过场，把资料做好，你们确实不能帮他们脱贫，不过你们要认真对待这件事，这是政治任务，资料不要出问题，如果检查因为资料出问题不过关，会关系到县委书记、县长的帽子。县委书记、县长日子不好过，你们的日子也会不好过，他们要死先会找一个垫背的。”胡书记只好实话实说，希望老师们重视。

“是你们自己完成不了任务，见不得我们放假，眼红，硬把我们拉进去。”个别老师有怨言，说话不顾场合。

“你们错了，我们乡政府没这么大权力，这是州委书记定的调，全州一个样，你们不要埋怨，你们背一下教育方针，教育方针上明确规定，教育是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的，精准扶贫属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

“我们具体做什么？”又拿县委书记、县长吓老师们，大家听到大话心里有点烦，就直接问胡书记任务，老师们知道，不管怎样任务是要完成的。

“你们的任务就是走访精准扶贫户，让他们知道你们是他们的帮扶人。你们一定要下去走访，和农户见面，了解农户家里情况，然后把扶贫手册填好，以待检查。具体填写内容扶贫小组会给你们布置的，你们不要乱填。每个村都有各大局驻扎的扶贫小组，他们专门负责扶贫工作的资料填写。政府已经给村里打招呼了，村里会有人接待你们，你们不要担心，下面给你们分配帮扶对象。”

又要日弄中央了，文毋庸心里嘀咕。尽管心里嘀咕，但还是要接受任务，古话说得好，端别人碗，服别人管，县官不如现管，自己吃的是公家的一碗饭，况且自己是个老教师，还要带好头。

文毋庸总共有三家帮扶对象，都是前进村张寇尧寨的，一家姓张，一家姓寇，一家姓尧，文毋庸接受任务后就去农户家里走访，

文毋庸骑车来到张寇尧寨，首先找村里干部带路，给他带路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村秘书，他们首先来到近处的张家，张家就在通往邻乡的公路旁边，好找。来到张家，文毋庸不敢相信，现在还有这样贫穷的人家，简直是抹社会主义的黑。

张家的房子是陈旧木房，要倒要倒的，屋顶灰不溜秋，板壁漏洞百出。正屋总共三间，有一间没有板壁，四通八达。东头有一间偏水，是厨房和猪栏兼厕所。厨房里有一个破烂的土灶，这是厨房的标志，厨房没有板壁，从外面看得见土灶。厨房里面是猪栏，猪栏用木头横拦着。这一带的猪栏的四周都是用木头横着拦着，更好地防止猪咬断木头跑出去，也让人一看就知道那是猪栏。猪栏后面是人解手的地方，一般比较隐蔽，但是张家解手的地方从外面隐隐约约看得见，因为猪栏的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缝比较大，从这边看得到那边的光线。张家门前院后长满杂草，猪屎、狗屎随处可见。

“这是学校的文老师，是专门看你们来的，帮你们脱贫来的。”村秘书给张家介绍。

“学校老师，你们是扶贫来的？扶贫来怎么没带东西，没带东西扶什么贫？”张家男主人毫不客气地说。

“文老师只是先看看，回去后会给政府汇报，等一下政府会送东西来的。”村秘书反应快，马上圆场。

“你们干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女主人也是满肚子牢骚，不管对不对，张口就说。

文毋庸和村干部站在门口，主人家也不喊他们进屋坐，其实也没什么坐的地方，文毋庸看了一眼屋里，皱了一下眉头，里面太脏太乱，没有落脚的地方。

“好好做事，好好生产，好好发家致富，好好奔小康，听话，到时候我叫政府再给你拨款把房子修一下。”村秘书见文毋庸不知所措，知道文毋庸很尴尬，就告辞。

“你没见过这样的人家吧，林子大了哪样的鸟都有。”回来的路上村秘书给文毋庸解释。

“看他们样子是不怎么灵活，但是他们不算老，能劳动，怎么搞成那样子？”文毋庸不解地问。

“还不是因为懒，没划算。”村秘书继续介绍张家情况。“他们夫妇智力确实不是很好，但是不是很差。体力活，简单的活能做，就是帮别人做小工，也能养活自己，可是就是不喜欢劳动，只喜欢游手好闲，只等着政府施舍。人怕出名猪怕壮，他们家是兜底户，是出名的困难户，政府每次救济首先想到他们一家，他们也是每次都等着政府救济。他们有手有脚，有田有土，可是连小菜都不种，有钱了就上街买，没钱就熬。政府不救济不仁道，救济呢反而把他们惯坏了。给你讲一个笑话，因为他们家在公路旁边，每次上面检查都要经过他们家门前，乡政府怕他们家的情况影响政绩，就拨钱叫他们把那头空房子装修一下，谁知他们得钱了没有装修，而是跑到市场上买了好多好吃的菜，还有零食，还从地下市场买了好几个黄色碟子，借了一部影碟机天天看黄色碟子，你看好笑不好笑。”

“看来扶贫应该先扶志，扶贫不扶钱。”

“上面发现了这个问题，是这么提倡的，可是也难做啊，你刚才看到了，你没带礼物，他们就不叫你坐，没一点修养，你不给钱，他们永远不会想办法脱贫，而且威胁乡政府领导如果不给钱就往上面反映政府不作为。”

“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

“是的，政府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又准备拨钱帮他们新修住房。”

文毋庸和村秘书来到他帮扶的第二个对象寇家。

“你告诉乡政府，我家不想脱贫，脱贫了没人管，当个精准扶贫户什么都有照顾。”他们一进门，当寇家女主人知道文毋庸的来意后就直截了当地说。

“这是学校老师，不是政府干部，他来只是代表学校看望你，他没那么大权力。”村秘书把主人顶回去了。“人家大老远看你来，水不给一口，还说不想脱贫，就知道给人家添麻烦。”

村秘书这么一说，女主人起身倒茶，看来村秘书和村民关系比较融洽。

“我是说给你们干部听的。”村妇端来茶水，边送茶水边对村秘书说。

文毋庸扫视寇家院落，两层楼的砖房子，新修的，看样子就知道脱贫了。

“早就告诉你了，脱贫不脱政策，该享受的优惠政策仍然享受，不要见了干部就嚷嚷。”村秘书叮嘱寇家女主人。

无多话说，该问的问一下，问完文毋庸他们起身告辞。

“老百姓为什么不愿脱贫。”

“不脱贫，就可以享受很多优惠政策，譬如合作医疗保险政府帮忙缴，看病优惠，医疗费可以报销百分之九十以上，如果有学生读书，学生的学费、生活费也有补助，过年过节政府还送礼品，等等，老百姓担心脱贫后政府不给他们这些优惠政策，所以不想脱贫。”

“看来当精准扶贫户有很多好处。”

“那是肯定的，有很多优惠政策，有时还给现金，谁不愿意当精准扶贫户。我要是不在村里做事，我也想当精准扶贫户。刚才我们走访的寇家，以前是木房子，精准扶贫政策来后，她家评上了，政府就给她家新修了砖房子，按要求只能修一层楼，她家将就政府的钱修一层，把基础打好，检查过关，一领得扶贫款后又加了一层，很多人都这样做。一开始就修两层，政府不补钱，政策规定了的。五万块钱，对于农村来讲，不是一个小数目。她男人在外面打工，一个月好几千块，家里就一个孩子在上学，她在家里一边照顾孩子，一边种点经济作物，他们家的收入算起来早就脱贫了。她的日子好过得很，忙的时候搞几下，现在农村没什么多事，没事的时候她就打打麻将，悠闲自在赛过神仙。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有好多，已经脱贫了，但是政府为了稳定，怕这些人家闹事，就制定了一项土政策，脱贫不脱政策。”

“精准扶贫户好评吗？”

“哪好评选，因为这，很多老百姓和我不说话了，以为我不帮忙，其实这是上面的政策，我有什么办法。讲句实话，村里真正贫困的就那么一两家，一般的都过得去。现在政策好，只要有劳力，吃得苦，到外面打工，或者在家里栽种经济作物，日子好混。如果有点技术，发财也不成问题。可是上面有政策，而且又有指标，指标给了真正的贫困户如遭天灾人祸的或者本身孤苦伶仃的大家没意见，问题是剩下的指标给谁，怎么定条件。我们干部商量，先给无房的，就是没有修新砖房，还是住在旧木房子里的。这个条件看似公平，其实有很多局限性，我们村有一家，说实话比较困难，男的是聋子，女的聪明但是长像不好看，两口子没文化，他们就是靠双手养家糊口。孩子大了快要成家了，因为条件不太好，又想讨媳妇，就拼死拼活攒钱，另外还借了很多钱修了新房子。房子刚修好，精准扶贫政策来了，按照定的条件他家够不上，很多人都为他家叫屈，包括我们村干部。可是我们不能乱规矩，不然以后怎么工作。有些人家虽然没修新房子，可是他们暂不要修，都在外面打工，孩子还小。个别在外面悄悄买了房子可是我们不知道，按定的规矩就要给他们评上啊，这样的人家不评上不行啊，规矩定了，别人符合条件。第二个条件是家里没有买大车小车的，这个条件也比较牵强，大车小车摆在家里我们看得见，但是摆在远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你知道，现在很多农户都在外面打工。第三个条件就是儿多母苦的，以前他们违反计划生育偷偷生，现在孩子多家里困难，政府又得帮助他们。还有个别关系户，不评也不好过日子，反正不是我们的钱，不给人家评我们得不到那些钱，评了还能得个人情。下面要走访的尧家就是这样的，他可能不在家，我们来了就照张相，表示你来过了。”

他们来到尧家，确实没人在家，大门紧闭着。尧家两层楼的新房子很气派，院落整洁一新，还有花坛、车库。

“这样的人家也是精准扶贫户？”文毋庸看到车库就问。

“有什么办法呢，他和村支书有关系，他们一家在外面打工，一个月总收入一两万，车、房什么都有，但是关系好。”

“现在政策还是好，只是下面搞歪了。”

“那是的。”

“你们村干部也有功劳。”

“我也只是跑腿的，一把手发话了我才能行动。”这位村秘书显出无辜的样子。

“谢谢你陪了我一天，下次来我自己找得到了。”

“应该的，都是为了完成任务。”

文毋庸在村干部带领下，走访完自己的帮扶对象，感慨万千，但是最后还是只能按照模子填写扶贫手册，有什么办法呢，日弄中央不是一回两回了，反正地球仍然转，国家形势一派大好。

交了卷后，文毋庸不得不感慨，日弄中央何时才有尽头啊！管他呢，杞人忧天，下班了，该回家了。

“你回来了，张三叔等着你。”文毋庸走到大门口，王桂梅就告诉他。

“有什么事？”

“还不是为修房子的事。”

“张三叔，有什么好事？”文毋庸转向隔壁和张三叔打招呼。

“我听说现在修房子国家补贴五万元钱，就想请你帮个忙。”

“是的，可是我能帮你什么忙，我听说过，但是指精准扶贫户。”

“我是精准扶贫户，可是村里不给我指标。”

“你够条件你可以找村里或者找乡政府，这是政策，怕什么？”

“我找了，村里说我家房子不够级别，危房才重修，他们说我的房子还不算危房，能住人，不符合重修的条件，只能整修。”张三叔看着文毋庸，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你是国家干部，你有脸面些，你帮我问问。”

“我问还不是一样，我哪有好大面子。”

“我听说定级别村支书说话管用，指标在他手上。”

“好吧，我帮您问问，但是我和他不熟。”

村支书还是杜豚，他一直和乡党委乡政府有瓜葛，保持良好关系，哪个书记上任，都没动他。文毋庸虽然认得杜豚，但是不是很熟，他也不愿意和杜豚打交道。文毋庸先给芭茅村副支书打电话，他和这位副支书有交情，说话比较随便。

“你好，我打听一件事。”文毋庸回到家打通芭茅村副支书的电话。

“有什么好事？”

“我想新修房子，听说新修房子补贴五万元钱，你帮我弄弄。”

“文老师，你别开玩笑。”

“是真的。”

“那计划只给农村户口，你是国家干部，别想了。”

“你嫂子是农村户口，我是半边户，归你们管一半。”

“半边户也不行，你有工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负担大，孩子们还在读书，一家人的生活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天天要用钱。”

“我知道，但是我知道没用，只有村支书发话了才有计划。”

“哦，那我找支书看看。”

“你别问，没希望。”

“另外我还给我亲戚问一下。”

“那还差不多，你帮哪个问？”

“我隔壁张三叔。”

“那你也别问，他到过村部，我知道，他家房子不是危房，不够重修资格。”

“那有些人家比他家的房子还好些，可是分得了指标。”

“不可能吧。”

“你别糊弄我，我也不点名，只是希望你帮忙美言几句。”

“我美言没用，指标在一把手手上。”副支书酸溜溜地说。

听这话，文毋庸嚼出味道，这位副支书对村支书掌控指标等一切大权有点不满。

“那怎样才能分得指标？”

“你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不是不知道礼尚往来，亏你还是教书的。”

“怎么礼尚往来？”

“你不可能用空手去套白狼吧，熟人我给你讲实话，支书那里明码标价，如果帮你捞得计划，他要拿回扣五千，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我知道了。”

“记住，这话不能对别人说。”

文毋庸放下电话，把他和副支书的谈话内容简单地说给王桂梅，并且气愤地说：“现在形势这么紧，还有人敢胡作非为。”

“有什么不敢的，不这么做，他们一家人喝西北风，你看人家，只是一个村干部，没吃财政饭，可是哪样比你强，有房有车，天天玩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他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以为社会上都像电视上讲的，老虎苍蝇已经打尽，风清气正，那些有权势的人随时在钻营，你不知道钱有好大诱惑力吗，你不知道钱的好处吗，你不要钱别人要，难怪你一辈子受穷，我也跟着你一辈子受穷。”

“但是我们睡觉安稳，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

“你穷得叮当响，还奢望鬼敲门，你做梦去吧。”

“可是人得有信仰！做事要有分寸啊！”话到口边没有说出来，文毋庸觉得没有必要和王桂梅理论，王桂梅没有非分之想，就自个陷入沉思，“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如果我们没有信仰，不坚守信仰，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文毋庸目睹了这么多事后，不得不思考一些问题：还会有老虎苍蝇吗？老虎苍蝇还会死而复活吗？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以后的路怎么走啊？

干币来、戈福到只是一个暴发户，读书时没什么远大理想，走入社会后因为生活所迫，见财起意，只要能发财，什么都做，有了钱后得意忘形，结果走上了不归路。说他们不坚守信仰，有点过高要求他们了，他们本来就没什么信仰。他们心中只有钱，他们只在乎钱，因此只会想尽办法赚钱。如果这是他们的信仰的话，那他们的信仰就是挣钱、用钱。干币来、戈福到因为有钱后没有把控好，让人当成教训警示后人。其实像他们这样的暴发户何其多，而且还有很多还在逍遥快活。这能怪谁呢，现在是发展经济的时代，是金钱主宰一切的时代，再怎么清扫，都会有老虎苍蝇存在。

说潘贵富丧失信仰，后果自负，还有点合理。潘贵富的理想就是比人家过得好些，高贵些，因此读书时看到升学是最好的出路，就想尽办法升学。步入政界后，他知道有权有势才是最好的出路，就利用各种有效手段往上爬，一步一层楼。如果只是一般的职员，最后栽了跟头还情有可原，只能说他们不相信“财多害己，食饱伤人”的古训自作自受。潘贵富不同，他官至正科级，曾任政府一把手，经常代表着政府的形象。潘贵富曾经在入党誓词下举手表过决心，共产党培养他，他吃共产党的俸禄，最后违背了誓言，自食其果咎由自取。潘贵富丧失立场后，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工作，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而是一心只向权看，结果就因利益熏心锒铛入狱。权利权利，有权就会有利，“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因此有权力的人总得利用一下权获得利。

最可叹的是兰康，兰康本来前途无量，但是鬼迷心窍，结果也是走上了不归路。兰康四十来岁就步入正厅级，风华正茂，前途无量，那时很多人为之看好，以为溪洲地区要出大官了。但是兰康和那些丧失信仰的人一起以权谋私，结果栽了跟头。兰康出狱后成了暴发户，恣意妄为，结果再度锒铛入狱。兰康的一生值得我们深思，那么好的前途怎么没有把握好怎么就断送了啊！有人惋惜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兰康不和那些人打成一片，又怎么会那么风光呢，和他们打成了一片，就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结果拔不出来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不是理由，只是帮这些人找一点借口。兰康身居中间领导，是联系中央和地方的纽带，如果这样的人不坚守信仰，那我们的中央发号施令有什么作用呢！兰康身居高位，更应该坚守自己的信仰，不然的话他的臣民怎么看得到光明呢。

这么多人失去信仰，玩火自焚，文毋庸有点伤心欲绝，我们还有希望吗？老虎苍蝇一网打尽了吗？

仔细一想，现在形势大好，我们的经济迅猛腾飞，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社会越来越美丽，这正是我们前人的信仰和追求。这世界的主流是好的，即使有一些瑕疵，那也是瑕不掩瑜。为什么看到一点瑕疵就灰心丧气呢，太不明智了。我们应该相信党中央的决心，一定会继续扫尽老虎苍蝇等黑恶势力。我们应该放眼世界，风光在险峰，好好探求吧。文毋庸决定继续追求自己的信仰，追求自己的理想，为美丽人生而奋斗。

那我的信仰在哪里呢？文毋庸最后的思考点落在自己身上。

回想自己的前半生，文毋庸伤感起来。虽然没有像潘贵富、干币来、戈福到那样大起大落后面目全非，但是也只能算碌碌无为。文毋庸本来是有信仰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可是同样身不由己啊。

文毋庸很小的时候就给自己树立了远大目标，幻想着自己将来一定有一番大作为，一定让人仰视自己。文毋庸高考后进了比较理想的大学，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因为闹学潮，结果毕业分配受到了影响，分到了偏远的芭茅中学任教。

参加工作后，文毋庸本来想好好露一手的，可是事与愿违。芭茅虽然是自己的家乡，芭茅中学虽然是自己的母校，但是毕竟属于偏远的农村学校，学生整体成绩不好，要想教出优异的学生来是比较难的。特别是现在，成绩好一点的学生小学就考进城读书去了，再有一部分跟着父母打工到其他地方读书去了，剩下的没有几个成绩好的，没有几个有进取心的。要想把这样的学生培育成人才比较难。虽然不能让所有的学生进入理想的高中，文毋庸努力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父老乡亲，对得起学生。有些学生实在教不出好成绩，文毋庸只能盼他们好好成人。“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这句话太武断了，是对老师的嘲弄。首先要弄清楚这个“好”字指哪些，评判标准是什么，其次就是老师有没有精力把每一个学生变成人才。要想每一个学生成为人才，学校确实比较难，特别是农村学校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其次就是教师不能展现自己的思想，只能按照教材，按照别人的思路走，上面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步一个脚印，不能自由发挥。当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统一的思想就会乱套，没有统一的教材和大纲就会不知所云。但是太死板了也没乐趣，只能照本宣科，不敢越雷池一步。

再其次就是文毋庸感觉到，学校的精力不是全部用来教学，很多时候是被别人牵着走，做其他的事。文毋庸一参加工作，就参加普实验收活动，那时文毋庸年轻，还没成家，精力充沛，一边上课一边应付普实，两不误。普实验收本来是好事，可是花了大气力，结果没有几个老师走进实验室，有人还是拿起教材在教室里讲实验课。紧接着就是“普九”，“普九”的意义不用说，普及教育，造福后人。在普九过程中，学校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但是事后整体成绩并没有提高，反而因为滥竽充数影响了整体效果，惯坏了一些家长和孩子，引来很多麻烦。这时候文毋庸已成家了，文毋庸明显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家庭事业“普九”三难全。

合格校建设，一栋一栋的教学楼拔地而起，学生运动场日新月异，但是很多学校的教室里没有几个人读书，运动场上也寥寥无几，厌学情绪依然严重。义教均衡发展检查过后，乡村学校各种设备依然残缺不全，教学资源仍然赶不上城里学校，老师缺编特别是专业对口老师缺失仍然严重，都不愿往乡里去。

就是美丽乡村建设深入人心，学校时时刻刻打扫得干干净净。“不扫一屋何以扫千军”，“地都扫不好，你还能教好书”，领导的教训深刻，所以马虎不得。马虎了就要和钱过不去，谁敢！问题是只要一天不扫，就会垃圾满地。垃圾源头控制不好，光扫有何用？

深入人心的指示还有安全教育，“生命不保，谈何教育”“安全重于泰山”，领导时刻叮嘱，学校也非常重视，树叶子掉下来都要叫学生避一下，不然出了安全事故就是和钱过不去。本来收入就很少，谁还敢冤枉丢掉一分钱。

文毋庸本想好好教书的，可是总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应付一些皮毛外的所谓的大事要事，为人作嫁衣裳。文毋庸把教育中出现的怪现象归到决策者的头上，但是决策者决定每一项政策，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经过旁证博引的，应该没问题。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文毋庸想，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跟不上时代步伐上，不能和时代协调一致。

文毋庸本想希望自己成为大家，能推动社会大踏步前进，可是仅仅发表了几篇新闻稿，帮人吹吹牛皮，其他一事无成。文毋庸把自己的得失归功于时代，是时代浪费了自己的才华，本来又想大干一番，可是精准扶贫又来了，又得让人牵着走，干所谓伟大的帽子工程。

“时代造英雄，英雄造时代”，好像有道理，仔细一想，这是在袒护自己、放松自己，麻痹自己，最后一事无成。时代一直在大踏步前进，是自己没跟上时代的步伐。再不跟紧时代的步伐，就要被时代淘汰了。努力了没有成功，那是天不容我，没有努力没有成功，那是毫无疑问。我一定要坚持下去，文毋庸鼓励自己。只有坚定自己的信仰，执着地追求自己的理想，才不会被信仰和理想抛弃啊！

当潘贵富他们不如自己时，文毋庸有点沾沾自喜；当他们比自己过得好时，文毋庸又有点嫉妒恨；当他们误入歧途后，文毋庸又有点庆幸自己。世道风平浪静时，文毋庸觉得世界多美好；世道有了不如意的地方时，文毋庸觉得领路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其实我们是凡人，只是站在个人的立场上片面看问题。看来自己是个小人，患得患失，文毋庸剖析自己。

要放弃小我，立足大我，文毋庸想彻底改变自己。

“老师们请注意，以前填写的扶贫手册不规范，不符合要求，检查过不了关，要重新填写，以待检查，乡政府打电话通知我们参加扶贫的老师今天赶到村里去。”正当文毋庸闭门思过想重头再来，第二天早上，纪校长通知老师们集合，布置新的任务。

“不规范？以前不是在他们指导下填写的，怎么不规范？”又要填写手册，老是不厌其烦做这些表面文章，老师们心里不舒服。

“政府一再强调，反正必须重新填写，检查就要来了，谁出错谁负责。”纪校长加重了语气。

“校长，我还有课。”

“学校留几个没有任务的老师照看，只要没打架，其余的都下村去。”纪校长发话。

有任务的老师包车赶到各村重新填写扶贫手册。文毋庸有任务，就和几个老师前往前进村村委会。打交道几次了，村里干部都认得文毋庸他们。文毋庸等一到村委会，村委会干部就和他们打招呼。

“怎么又要重新填？”文毋庸问村干部。

“有些内容以前没填进去，再就是上面又来了一个新政策，都要在扶贫手册里体现出来。”有人给文毋庸解释。

村委会里人多，他们自己也在赶资料，桌上档案袋堆积如山，好多资料要返工。

“我们不知道这些政策到底实施没。”有老师犹豫。

“现在不管实施没实施，都要填上去，填上去了表示都到位了，不然过不了关。”

“那就填，举手之劳。”

文毋庸和其他几个老师找来新的扶贫手册，在村干部的指导下，和村干部一起填写扶贫手册。

“搞的都是形式主义，谁知道这些优惠政策都落实了没有。”回来的路上，有人发牢骚。“为了应付检查，课都不上，到底是上课重要还是检查重要。”

“上课重要，检查更重要。”文毋庸稳定军心。

“真是本末倒置。”牢骚还在发。

“别这么说，检查也有好处，不检查村干部更加没事做，”文毋庸给老师们做思想工作，“上课是常规工作，检查是中心工作，检查是阶段性的，挺挺就过去了。”

“我要上课去，下午还有两节作文课。”文毋庸对其他老师说，他们中午前回到学校，下午继续上课。

“今天写什么题目呢？写我的理想，对，就写这个题目，看看同学们的理想，现在的学生缺乏远大理想，都是得过且过，但是人没有理想，没有目标，就好像无头苍蝇。”想到这里，文毋庸对现在学生的理想甚是担忧，乡下很多学生没有一点进取心。

作文本交上来，文毋庸在办公室里批阅作文，看到一个学生的作文哭笑不得。

“老师今天出的作文题目好写，我有话说。老师出的题目是《我的理想》，老师解释说就是写将来想当什么，老师一解释我就明白了。”

“我的理想是什么呢？我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我没什么理想，都是大人们强加给我的。老师鼓励我好好读书，说将来好当科学家，造福人民，但是我知道那是遥不可及的事，我没那天分，我脑瓜子笨。其实我知道当科学家不如当企业家，当企业家钱多的是，我要给老师留点面子，没有反驳他。爸爸妈妈要我好好读书考大学，说考大学以后可以考公务员，爸爸妈妈说当公务员好，吃公家用公家，旱涝保收。我反问爸爸妈妈，你们有关系吗，没有关系，即使我考上大学，也不一定能考上公务员，听说考公务员比考大学还难，而且没有关系根本不要想。爸爸就说实在考不上公务员就当老师，虽然地位低，但是是铁饭碗。我知道爸爸妈妈说得对，他们望我好，但是我不喜欢读书，成绩差，考大学没希望，我实话实说。”

“爸爸激我，考不上大学就要回农村，就要打工做苦力，我反驳他说，农村也有出路，可以当村长，村长是一村之长，管那么多人，有权有势，比老师还威风些。爸爸说村长没有权力，不实惠，村支书权力大些，村支书才是一把手，什么都是他说了算。而且村支书最实惠，上面有什么好政策，都要从他那里过路，他都要截留一点。听说村支书的实际收入比我们老师的工资还高，我有点动心了，可问题是村支书必须是党员，这一关把我难住了。大人们不知道，其实我的理想是当精准扶贫户，因为精准扶贫户地位很高，政府每个月要派人看望精准扶贫户，送礼物，连我们老师也要下村看望他们；精准扶贫户很实惠，政府给修房子，孩子读书不要钱，看病几乎全部报销，过年过节有礼物……”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是当精准扶贫户好，不用努力就可以搞定。老师，我的理想就是当精准扶贫户，轻松又实惠。”

“老师们看看这篇文章，我不晓得怎么评判。”文毋庸看到这篇文章，就对办公室里其他老师讲。

“这篇文章写得好，应该给高分。”一个老师快速看了后说。

“写出了真情实感，虽然有错别字，但是条理清晰，应该给高分。”另一个老师看了文章忍不住笑了，“奇才。”

“这位同学平时写文章狗屁不通，今天还讲出了子午卯酉。”

“说明我们文老师宝刀未老，教导有方，难怪桃李满天下。”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这时候进来一位老师，兴冲冲地说。

“什么好消息，是不是偷情被人捉奸在床？”

“你一个知识分子，只喜欢听花边新闻，这回让你失望了，这回是芭茅村支书被纪委问责了，听说要立案查处。”

“他也有今天。”

“平时太嚣张了。”

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点大快人心的感觉，议论纷纷。

2017年1月1日-2018年2月9日（第一稿）

2018年2月9日-8月2日（第二稿）

2018年8月2日-2019年2月11日（第三稿）

2019年2月13日-7月30日（第四稿）

2019年8月13日-12月9日（第五稿 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