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武
罗莉莉来到旮旯村委时,已经是下午4点钟。村委大铁门上,拴挂着一把大锁。丈夫雷国伟的房间,就在村委办公楼的三楼。两年前,雷国伟到旮旯村任党组织第一书记后,罗莉莉曾经来过。
走廊边上,挂晒有雷国伟的衣服。罗莉莉隔着铁门,朝楼上喊了几声,始终没有人应答。今天是周末,雷国伟会去哪里呢?罗莉莉拨打他的电话,语音提示“已关机”。
“小气鬼,还在赌气!”罗莉莉有些着急。她凌晨就出发,坐火车赶班车,一路上辗转几趟车才来到旮旯村委,此时又饿又渴又困又累。要是来之前打声招呼,说不定,她现在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饭菜了。
那一次吵架,也不是没有原因。自从雷国伟到旮旯村任职后,几乎没有时间顾家,就连亲生父亲患病住院,他都不知道。事后,罗莉莉在一次通话中不慎说漏嘴,雷国伟不但没有感谢,还埋怨她“不该隐瞒”。
“还不是为了你,真是吃力不讨好……”两人聊着聊着,竟然吵了起来。过后,雷国伟主动打电话道歉,夫妻俩才冰释前嫌。
此后不久,罗莉莉说许多亲戚朋友结婚第二年就当妈了,让人好生羡慕。雷国伟知道她的言外之意,急忙转移话题。罗莉莉不依不饶:“结婚三年了,老是被人说三道四,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雷国伟连忙安慰:“有的,我们迟早会有的。”
承诺过后,迟迟不见付诸行动,传来的却是雷国伟的流言飞语。罗莉莉实在忍无可忍,前几天在电话中就随口说了一句:“出门在外,要洁身自爱……”
雷国伟没等罗莉莉把话说完,就将她臭骂一顿:“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算什么夫妻!”最终,是谁先挂掉电话,罗莉莉记不起来了。此行,她顺便想商量家里建房的事情,因为村里只有他们家还没有改建新房。
“以前,他从没关机过。”思忖间,罗莉莉见一男一女从附近果园里走出来,动作亲昵。男子的背影,很熟悉。只见两人横穿过村道后,走进附近一栋居民房。民房有三层高,屋后是厨房,那里设有一道小门。
罗莉莉跑到屋后,见两个黑影已经穿过大厅走进左厢房。
“电话里总是说忙,原来只是个托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郎,我要抓个现行让你永远抬不起头来。”罗莉莉气急败坏。她在门外胡乱抓起一根棍子,箭一般穿过大厅:“国——伟——”罗莉莉背倚左厢房的门框,朝里喊道。
“嘘。”女子转过身来,用左手食指竖在嘴唇边,示意小声一点。不过,女子见来人手里拿着具什,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不由后退几步反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雷国伟的合法妻子。刚才的一幕,我都看到了。”
女子听了,这才放宽心说:“大嫂,请你不要胡思乱想。”
话刚说完,却见几名男子抬一副担架进来。来人凑近女子后说:“雷书记的手机没有电了。卢医生,120救护车已经出来,我们是不是先把雷书记抬到路边等候?”
“他,雷国伟他怎么啦?”罗莉莉瞪大双眼抢问道。
“哟,她是村医卢医生,”来人说,“此前,雷书记被查出肠胃疾病。卢医生抓药治疗后,病情有所好转。可雷书记没能按时吃饭、按时休息,病情这几天愈发严重。本来想今天去医院,可水果专家突然进村做技术指导,他就……”
见来人这么一说,罗莉莉丢下棍子转身钻进房里。躺在床上的雷国伟,手上打着点滴。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瘦黑许多。罗莉莉端坐一旁,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国伟,我,我不该错怪你。”
“我没有尽到责任,让你受委屈了。”雷国伟双眼红肿,声音微弱。
“雷书记?雷书记……”
“雷书记他怎么啦?”
不知什么时候,屋里黑压压站满了人。来人中,有送鸡蛋的,有提水果的,还有抓活鸡赶上门来的……他们把东西塞到罗莉莉手中说:“这是一点心意,给雷书记补补身子。”
“乡亲们,感谢大家的关心,雷书记没有事的。你们带这些礼物回去吧,家人等着你们平安回家呢,”罗莉莉招呼村民说,“天黑后,赶夜路很不安全。”
“没事,村里都装上太阳能路灯了,”村民说,“雷书记给我们送来致富科技,带动我们发展肉牛、生态鸡产业和乡村旅游。如今,泥沙路变成水泥路,我们都搬住新房,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没想到,他却……”
雷国伟的任期,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如今,他因为劳累过度,积劳成疾,倒下来了。村民们站在村头,望着救护车载着雷国伟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迟迟不肯离去。因为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在继续留任“请愿书”上签名?(全文1691字,2018年5月28日在《河池日报》刊发,2019年在《九洲江》2期总第242期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