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上的男孩

□ 潘国武

陈平卖掉矿泉水瓶回来的路上，看到自行车店里摆放着一辆辆崭新的车子，他的心里痒痒的。陈平刚会骑行，那是借同学的自行车来学的。右腿一抬，双脚一蹬，两个轮子哗啦向前溜。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跟随活泼地跳跃起来。

老板说，喜欢就骑一下呗。

陈平摇摇头，生怕弄坏车子。

回到家里，陈平还没吃完午饭，电话手表就响起。那是妈妈打来的电话。他这才记起，该上学了。妈问陈平，在哪里？从自行车店出来后，他将不慎摔跤的阿奶护送回家。陈平担心被责怪，就撒谎说，准备到学校了。

妈问他，怎么这么晚？

陈平说，睡过头了。

妈叫快点走，班主任雷老师说你又迟到了。

那天，下晚自习回来已是九点多，陈平绕道走一程。阿奶居住在小桥边的一栋私人房，那里离陈平家有近两公里路程。阿奶独自居住在一楼的外间。她隔着窗户应声说，我没事。陈平这才转身回家。

雷老师再次打来电话，那是叫妈妈去学校走一趟。此前，陈平不是上课搞小动作，就是不按时完成作业。听写不过关后，他不按照老师的安排重新抄写，妈妈曾被通知去学校陪同写作业。

办公室里，雷老师指着一堆矿泉水瓶说，那是陈平上体育课背着老师捡来的。

妈妈的眉头瞬时压塌下来：零用钱没少给，还天天讲，怎么又……

雷老师说，陈平曾经因为捡矿泉水瓶上课迟到，被年级组长汪老师逮个正着。后来，他将矿泉水瓶堆放到学校环卫室，说攒够一袋就拿出去卖。我们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二次写完检讨书后，陈平被爸爸揍得哇哇叫。妈妈问他，什么时候才长记性？

陈平不服气。他说，这样既环保又创收，我违反哪条规定啦？

这话，激怒了妈妈。她刚扬手，就被拦住。雷老师说，老师不反对你这么做。你因为捡矿泉水瓶多次迟到，影响班级纪律，你的学习成绩也跟随下滑。你想想看，两次检讨书都做了些什么承诺？

陈平说，我再写一次，保证不会重犯了。

雷老师思虑了一下，递上一本书说，给你。

陈平伸手来接，书本掉落在地。

雷老师问，什么原因？

陈平说，我还没接到，你就松手了。

雷老师捡起书本继续递送。如此三次，陈平都没能接稳。

雷老师问，有什么感觉？

陈平面露窘相。

雷老师说，好成绩是靠老师认真教、学生努力学得来的。如果单靠一方艰辛地付出，结局就像递书本一样，无法实现顺利接递。另外，检讨书不是想写就写。你已经三次违反同样的错误，根据学校规定，现在让家长接回家反思三天。

泪水瞬时像断了线的珠子，沿着陈平的脸庞滚落。

一个周末的午后，一辆警车疾速往小桥边跑。车一停稳，来人跟随陈平冲进一栋私人房里。很快，阿奶被抬上救护车……

几天后，民警和阿奶的儿子刘叔叔找到学校，雷老师才知道这段耐人寻味的故事。

原来，阿奶因为老年疾病发作引起。刘叔叔说，要是再晚点，后果不堪设想……

陈平迫不及待地问道，阿奶呢？

刘叔叔说，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到时，他们带阿奶去省城生活。

此行，刘叔叔将一辆久不骑行的自行车送给陈平。

粉红色的车架，车轮滚圆滚圆的。陈平骑上车子，双脚蹬着自行车迎风前行的感觉，像一只自由飞翔的蜻蜓。从那以后，只要见到同学，陈平就问，要不要搭你一程？很快，自行车上传来欢声笑语。

毕业那天，陈平将一封信交给雷老师。上面写道：

……我捡拾矿泉水瓶去卖，主要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购买一辆自行车。后来，刘叔叔帮助我实现了这个梦想。我征得爸爸妈妈同意之后，决定将积攒得来的306元钱，捐给母校。感谢老师循循善诱，指导我改正错误，引导我克服困难，教导我学会感恩！接下来是三年高中生涯，我将端正态度，珍惜时间，锁定目标，全力以赴地投入到知识的海洋中去，不负韶华！

学生：陈平

此时，汪老师恰巧从一旁走过。他顺着雷老师的目光朝操场边看去，只见陈平双手握着车把，双脚交替着用力蹬着脚踏。他越蹬越有劲，车子越走越平稳，慢慢就驶出校门。正午的阳光，照耀在陈平的身上，金灿灿的特别耀眼。

汪老师说，你的招数太有实效了。

雷老师不假思索回应道，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再说，课程一落下来，就要用好几天才能补回来。第二天，我以没有人愿意顶替值日为由，叫陈平回来上课。接下来发生的事，你肯定没有想到。

汪老师有些惊讶，叫雷老师快点说来听听。

雷老师满脸堆笑。他说，从那以后，我们班的班风有了很大的改善。（全文1696字，2024年2月28日在《左江日报》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