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当我说,家里的这座吊脚楼,是为了让哥哥结婚才搭建的。因为,在整个瑶寨里面有很多,几乎各家各户都有。没有建的,主木屋旁边,也搭建一座瓢房,以供成年人新婚备用。
而现在,这些老房旧了,模样变了。但,毕竟是木房,与砖房是有很大区别的。砖房时间久只会看见石灰墙剥落的样子,而木房时间久会腐朽,会变形。如果保护不好,还会在不知不觉中倒下。让人感觉非常伤心,非常难过。而我家的吊脚楼就不是这样子的。
当年,我家人口多,住房没几间。哥哥又到了结婚的年纪。父母亲如果在山区里,不为他建一间单人新木屋,来了客实在是不方便。客人年纪小还可以挤一挤,大了,客人自己也不好意思在我家住。所以,父母亲才决定在家门口搭建一座吊脚楼。
吊脚楼的材料,基本上全都用木板建的,并且是杉树,因为杉树在动工方比较快,又较结实。于是,母亲和哥哥姐姐们足足准备了木板几个月。并且还要等到杉树晒干,特别麻烦,特别辛苦。等到杉树晒干之后,我才发现,母亲请的木匠师傅是我表哥。
表哥比我年龄大很多,估计在所有老表里面,他算是比较大的。母亲叫他过来帮忙,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绝,而是立马答应。于是,哥哥便与表哥用最传统的距木法,整整距了半个月左右,才把木板准备好。
日子一天一天的,表哥在我家修建的吊脚楼,由固定的硕大吊脚梁变成了平面的木地板,由平面的木地板在足足的一个多月里,基本成形。母亲欣慰的眼神开始微笑了,为了我们这些子女,她付出太多的汗水了。于是吊脚楼,在不知不觉中,也成了我童年的伙伴,并让我终生难忘。每当想起吊脚楼,我便想起母亲。
读小学的时候,我每到暑假,就会回家住两个多月,那两个多月是最快乐的。为什么?依偎在母亲的身旁。母亲与村里人一样,每天早出晚归。但她出发前,必定是先安排我做哪些事,才放心离开。那时,我还算比较听话,基本上母亲的安排,我能够在她做完事之前完成。剩下的时间,我就不屑一顾地钻进吊脚楼。说吊脚楼为哥哥而建的,但哥哥在外地教书,很少回来,实际上是我住的最多。
吊脚楼下面是悬空的,只觉得一个人踩在木板上面,总是不时的发出“嗵嗵嗵”的声音,很热闹的。而那时的我挺快乐的,每当我拿着小笛子在吊脚楼的栏杆上,放飞歌声时。吊脚楼好像知道我的孤单一样,在悬空中迎风低吟。我的笛声越大,吊脚楼就越沉吟。陌生的客人如果不知道情况,还以为是木匠师傅技术不过关,木板接头不对缝才导致的。其实不是这样,是因为有一些木板经过风吹日晒才导致裂缝增宽的,并不影响它的安全指数。
有时,我累了,还会安安静静的在吊脚楼里写上我最喜欢的字,贴上我最爱的画。母亲当我说,我一个暑假哪里也不去玩,就只呆在吊脚楼。是的,吊脚楼能让我安心的静下心来写字画画,吊脚楼能让我欢喜地在唱歌吹笛,我很知足了。何况,我的一切爱好都源自于古色古香的吊脚楼。
我家吊脚楼的旁边竹树比较多,每当到夏季的时候。不管是修长的竹子,还是茂密的树叶,总是簇簇拥拥的笼罩在吊脚楼的栏杆上。好像亲密的战友,心连心,手连手,那景色自然宜人。但是,夏季的狂风暴雨比较多,忽来忽去,有时也挺担心害怕的。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睡在吊脚楼。到了三更半夜之时,风便“呼啦呼啦”的吹拂着,声音特别大,气势非常猛。接着,又听见点点滴滴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敲击着吊脚楼的木板。而我却感觉到此刻的吊脚楼稳如泰山,晃也不晃动。就好像他有人性一样,与我结下深厚的友谊,稳稳的护着我,让我安心的睡觉。而我那时的心情自然被风雨吵的睡不着觉,眼睛只一味的看着漆黑的屋顶,心里默默的祈求雨能快点停下来,让我安心地睡觉。就在这时候,睡在主房的母亲,急急忙忙地爬起床来,拿着手电筒走到吊脚楼窗户前对着我说:儿子,刮风下雨你别怕,没关系的,这吊脚楼你表哥来建的,非常牢固。这时,我非常的感动,揉了揉眼睛,看见窗户外的母亲,慈祥的脸上露出着急的眼神。虽然有些模模糊糊,但两边的眼角旁,那深凹的太阳穴骨却非常的明显。我安慰着母亲道:没关系,我不害怕。母亲这才放心。因为她知道,我们山村里的吊脚楼,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声音特别大。所以,她才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刮风下雨的天气里睡在吊脚楼。
每当我想起吊脚楼的相关事情,就想起我的母亲;想起我的母亲,就想起吊脚楼。好像吊脚楼寄予了我许多期望一样,让我在不经意间浮现出母亲那慈祥的脸庞。
如今,山乡巨变,我家的吊脚楼不在了,消失了。回忆起它,我只能够隐隐约约的看见屋檐下方,还有一道不明显的台阶,台阶上面长满了青竹、紫竹。有的弯腰,有的抬头,有的踮着脚跟,远远的好像在盼望着我常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