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们整个斜坡村,最具传奇和神秘色彩的女人莫过于红莲嫂了。以至于红莲嫂差不多离世十多年了,我每次回到老家,依然还会经常听到村民们提及她,提及她的美貌,提及她那些香艳的故事。
而我,只要听到人们谈及红莲嫂,就总自觉地远远躲开了。
原因很简单,我和红莲嫂之间也有过一些难以启齿的交集。
2
红莲嫂的全名叫杨红莲。
我最初听到杨红莲这个名字,是我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
那个暑假,离我家不到一百米远的斜坡村小学翻新教学楼,有四五个泥水匠借住在我家。每天晚饭后,这几个泥水匠总喜欢聚在学校旁边那个古枫香树下一边乘凉,一边讲荤段子。其中一个姓杨的泥水匠特别能侃,吹嘘说他谈过的女人已经有过一个“加强排”数量。躲在不远处偷听的我,就是从那个姓杨的泥水匠的嘴里听到杨红莲这个名字的。
我清楚记得,是在有人问到这个姓杨的泥水匠是不是不分对象,只要是个母的就不择手段想办法把别人搞到手这个问题时,他坏笑着提到了杨红莲的名字。
姓杨的泥水匠辩称,他虽然滥情,但讲品味,他谈过的女人都是高颜值的美女。然后他就吹嘘说,连他们杨家村最漂亮的女孩杨红莲都已经成为了他的女朋友。
听到这个姓杨的泥水匠这话,另外那几个泥水匠就讪笑着起哄,说你吹牛不上税吧,人家杨红莲能看上你吗?她怎么就成了你的女朋友了?
那个姓杨的泥水匠不紧不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在众人面前扬了扬,一脸得意地说:“你们不信是吗?这个手抄本,我都悄悄拿给她看过。你们可以想象我和她的关系好到了什么程度。”
众人都面面相觑,一下子鸦雀无声了。
3
姓杨泥水匠手里那个手抄本是当年名噪一时的禁书《少女之心》,这事我早就听年长我10岁的堂哥蒲飘说过。
堂哥蒲飘是我们斜坡村为数不多看过那个手抄本的幸运者之一。他曾私底下向我们这帮小屁孩炫耀过,说书里那些情节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只有他那么帅的人,今后才有可能过上书里男主人公那样的生活。不谙世事的我,当时并不在意堂哥蒲飘说的这些话,对被他称为“神书”的这个手抄本也没有一丝儿的兴趣。
但在听了姓杨的泥水匠的那番吹嘘之后,我不仅记住了“杨红莲”这个名字,而且对那个手抄本也突然产生了兴趣。
第二天上午,趁这伙泥水匠出工后,我偷偷溜进他们住的那个房间,在那姓杨泥水匠的小背包里翻找到了那本泛黄的小本子。我只粗略地翻看了几页,就面红耳赤地把那本手抄的题为《少女之心》的小说放回了原处。我虽然才是一个12岁的小屁孩,但也已能够从那不堪入目的情节猜出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回想起姓杨的泥水匠说过那个名叫杨红莲的女孩也看过这本书,我心里不禁多份莫名的担忧。
4
那个暑假,因为那个手抄本,因为那位总被那帮荷尔蒙高涨的泥水工拿来当作意淫对象的大美女杨红莲,我的日子过得混混沌沌。对杨红莲这个被这帮男人描绘成妖艳迷人的“狐狸精”的素未谋面邻村大美女,我竟然有了某种特别的情愫。
人生总是那么充满戏剧性。
万万料想不到,暑假刚结束,我竟然认识了杨红莲。
完全是巧合,新学期,我不仅和杨红莲的妹妹杨红英分在了同一个班级,而且还成了同桌。
开学第一天,当身材高挑妖娆多姿的杨红莲领着她妹妹杨红英走进我们班教室的那一刻,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她。
我们的班主任黄文福是个年过三十的老光棍。我敢肯定,在见到杨红莲的那一刻,黄文福的两眼发直,足足呆愣了十几秒才缓过神来。在得知眼前的大美女是班上学生杨红英的姐姐之后,黄文福更是大献殷勤,不仅热情地迎上前去,而且当着我们全班同学的面,一个劲夸杨红莲漂亮,甚至还厚着脸皮拦住杨红莲,问她有男朋友了没有。
杨红莲只是礼貌性地回应了黄文福几句,然后把她妹妹送到了座位上。
“这位同学,你和我妹妹是同桌,那以后还得靠你多照顾我妹妹喔!”杨红莲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着对我说。
我受宠若惊,涨红着脸,连连点头。我很想对眼前的大美女说点什么,可支吾了半天,一个字也吐不出。
那时的我只惊叹于这世间还有这么漂亮迷人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把眼前这个大美女和曾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境里的“杨红莲”联系到一起。
直到周末,我回到家,才从堂哥蒲飘那里得知自己同桌杨红英的姐姐就是令无数男人魂牵梦绕的大美女杨红莲。
5
周六那天放学回到家没多久,我堂哥蒲飘就找上门来了。
“蒲扇老弟,你不仅成绩好,还走狗屎运。听说你跟班上最漂亮的女同学同桌是吗?”堂哥甩着披肩长发,普通叼着一支香烟,偏着头问我。
最漂亮的女同学?我一头雾水。在我看来,班上的女生都差不多漂亮。
“飘哥,你是说杨红英吧?你认识她?她有那么漂亮吗?”我把心里的疑问一股脑全抛了出来。
“对呀!我说的就是杨红英。她难道不漂亮吗?”堂哥蒲飘一脸坏笑。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提到杨红英,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她姐姐那靓丽妖娆的身影,于是情不自禁地对蒲飘说道:“飘哥,我真不觉得杨红英有什么漂亮,不过她姐姐倒是挺漂亮的。”
“哈哈,你小子见过她姐姐?她姐姐杨红莲,可是公认的米坝乡第一美女!”堂哥蒲飘一脸的得意。
“杨红莲?她姐姐就是杨红莲?”我脱口而出。
我没有理由不已惊诧。
堂哥蒲飘或许看出了我表情的变化。于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你小子怎么了?莫非也会对漂亮女人感兴趣了?”
我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尴尬地笑道:“暑假的时候,不是天天听那群修房子的泥水匠说起杨红莲这个名字嘛!”
堂哥蒲飘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他吐了吐烟圈,然后眯着眼对我说:“老弟,看来你长大了,真的开始对女人感兴趣了。”
我连忙摇头。
见我不好意思,堂哥蒲飘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他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很认真地对我说:“蒲扇老弟,实话跟你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叫你帮个忙。我想追杨红莲,可是没有机会跟她接触。我前不久给杨红莲写了一封信,一直找不到机会交给她。估计赶场天,她有可能去学校看望她妹妹,而你又和她妹妹同桌,因此我想让你帮我找机会把我写给她的这封信偷偷交给她。”说完,堂哥蒲飘从裤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点了点头,接过堂哥蒲飘递给我的书信。
我当然猜得出这是一封什么类型的书信。一想到飘哥要去追杨红莲那样的大美女,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6
尽管不太情愿,但我最终还是替飘哥把那封信转交给了杨红莲。
只不过,我玩了一点“手脚”——在飘哥的信末,加上我自己写给杨红莲的一段话。那段话的大意是,像我飘哥那样不务正业且长得猥琐的人,肯本配不上杨红莲,希望杨红莲不要上飘哥的当。
我不知道飘哥的那封书信到底有没有产生效果。毕竟在那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听飘哥说过有关杨红莲的话题。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杨红莲留意到了我写给她的那些话。因为就在两个星期之后,杨红莲在给她妹妹送东西来学校的时候,竟然主动跟我打了招呼,而且在临走前,还塞了个小纸条给我。
等杨红莲一走,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张小纸条,引入眼帘的是一行娟秀的文字:蒲扇同学,谢谢你的关心!听我妹妹说你成绩很好。你要努力学习,将来长大了才有出息。
那一刻的我,只能用“受宠若惊”来形容。毫不夸张地说,不经意间,我几乎所有的魂魄都被杨红莲给带走了。
在那之后相当长的时间里,我懵懂的心思多了份悸动和雀跃,那一切之一切,都源于自己内心深处那不可告人的某种臆想和期盼。
7
同桌杨红英对我很好。她只要有空就粘着我。班上一些好事的男生总喜欢在我们背后指指点点,甚至还无中生有说什么我和杨红英是一对。
这话后来还传到了班主任黄文福那里。
班主任黄文福是个性格很怪异的老光棍。他对班上的女生特别和蔼可亲,可对我们男生却苛刻得要命。
得知杨红英和我走得很近,黄文福火冒三丈,在当着全部同学的面把我狠狠训斥了一顿之后,他不仅把我调到了教室最后一排,让我做了班上最胖那个女生的同桌,还罚我扫了一个月的厕所。
后来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人把杨红英的姐姐杨红莲曾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的事也告诉了黄文福。这下不得了,黄文福把大美女杨红莲不愿理睬他的所有怨气都发泄在了我身上。于是,他强加给了我一个“经常骚扰漂亮女同学”的莫须有“罪名”。
我是在被黄文福罚站在教室门口的第三天再次见到杨红莲的。
令我惊诧无比的是,杨红莲竟然是与我堂哥蒲飘一起来的。
8
后来才知道,为了给我点颜色看,更为了制造与大美女杨红莲接触的机会,老光棍黄文福竟然以我可能与杨红英正在早恋为借口,通知我们双方的家长来学校面谈。杨红英的父母早就在几年前就因误食野生菌而双亡,与她相依为命的姐姐杨红莲作为“家长”,在接到班主任的通知之后,只好抽空赶来学校。我的父母那几天恰好在外面走亲戚,爷爷奶奶年迈不方便来学校,于是就委托刚好要来米坝办事的蒲飘来见一下我的班主任。
人生总会有一些阴差阳错。以致于很多年后,红莲嫂还把她命运多舛的一部分责任追究到了我的头上。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缘故,我远房堂哥蒲飘有了近距离接近大美女杨红莲的机会。谁也不知道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就在那年冬天,年仅18岁的杨红莲与飘哥私定终身,随之摇身一变,成了我的远房堂嫂。
我一直很纳闷,红莲嫂究竟看上了飘哥哪一点?竟然愿意屈身嫁给流里流气长相也极其猥琐的——在我看来一无是处的飘哥。
9
在当年,飘哥把隔壁村大美女杨红莲娶进了门,是我们斜坡村的一个轰动性事件。
毫无疑问,飘哥一下子成了斜坡村所有男人嫉妒的对象。
没有人知道飘哥究竟是用的什么招数搞掂红莲嫂的。但红莲嫂不检点的传闻似乎从她嫁给飘哥的第一天就在我们整个村子里传开了。以至于,刚刚参加完飘哥和红莲嫂的婚宴回来,母亲就把父亲和我叫到了一起,警告我们以后尽量不要跟红莲嫂接触。
我当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尽管我当着母亲的面没有说什么,但私底下还是觉得母亲过于杞人忧天。我才多大的小屁孩呀,母亲有必要担忧我这些吗?
我们斜坡村是个只有五百多人口的小村寨,几十栋古铜色的老木屋七零八落地静卧在向阳的半山坡上。我家住在村东,飘哥家坐在村西。两家相距足足有三百多米。
或许因为有了母亲这份特别的叮嘱,红莲嫂和飘哥结婚之后,我至少有五年没有去过他们家。只不过,但凡与红莲嫂相关的传闻,我还是非常关注的。作为整个米坝乡公认的第一大美女,坊间有关红莲嫂的传闻很多,当然,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有关红莲嫂私生活方面的各种流言。
这些年,我刻意回避与红莲嫂的接触,即使连偶尔与红莲嫂照面的机会也屈指可数。但我万万没有想到,即便这样,我还是不小心成了红莲嫂绯闻故事里的某个角色。
10
那是我读高二那年暑假里的某一天,我从山上砍柴回来,刚进屋,就被母亲拦住了。
“蒲扇,叫你不要去搭理杨红莲那女人,你怎么就没听进去?”母亲板着脸,怒气冲冲地责问我。
“娘,怎么了?”我一头雾水,不解地问。
“怎么了?你自己不清楚吗?哎,你这孩子!”母亲叹着气说。
“我没有和红莲嫂怎么样呀!”说这话时,我的脸不自觉地涨红了起来。
“还不承认?你看你,连脸都红了。”母亲不停地摇着头。
“孩子,你知道吗?现在寨上到处都是有关你和杨红莲那女人的流言,说你被她拉下了水,有人亲眼看到你和她一起钻树林子,被她破了童子身……哎,你这孩子……”母亲抹着眼泪,转过身,独自长叹。
这实在太突然了。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向母亲解释。
这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我确实与红莲嫂有过短暂的接触。
我在通往雷汪塘坝的大路边砍柴,远远就看到穿着一套黑色连衣裙的红莲嫂赶着一群鸭子朝塘坝这边走来。
担心惊吓到红莲嫂的那群鸭子,在红莲嫂距离我大约五十米远的时候,正在砍柴的我停了下来。
“蒲扇,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砍柴呢?没想到是你呀!”走过我身边时,红莲嫂看到一脸拘谨的我,就甩头朝我媚笑。
我只轻声叫了声红莲嫂,就赶紧避开了她的目光。但我眼角的余光还是不自觉地留在了红莲嫂婀娜多姿的身段上。以至于红莲嫂赶着鸭群走了很远,我还一直盯着她丰腴的身影发呆。
如果仅仅到此为止,也许就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了。
二十分钟之后,也即我捆好了柴,正准备挑起柴,起身离开的时候,红莲嫂远远叫住了我。
“蒲扇,你等等我。”红莲嫂隔着老远向我招手。
对我而言,红莲嫂的声音有一股无穷的魔力。
我当然无法抗拒。我站在原地,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到了她那曼妙的身姿上。
待红莲嫂走到我面前,我才从呆愣中缓过神来。
“蒲扇,你跟我来,帮我做件事。”红莲嫂站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在讪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番我之后,突然指了指旁边那条通往密林的斜斜小山径,用有些暧昧的语气对我说。
“红莲嫂,么子事嘛?”我怯怯地望着红莲嫂,有点不知所措。
“上次我看到上边树林里有一株猕核桃,果实结得很多,现在不知成熟了没有。我最喜欢吃猕核桃了,想去摘几个回去吃,可树太高,摘不到。现在恰巧碰到你,想让你去帮我摘几个……”红莲嫂见我一脸疑惑,便浅笑着解释道。
原来这样。我欣然地点头说好。
见我答应了,红莲嫂脸上乐开了花。
11
我跟在红莲嫂身后,沿着那条小径朝着那片有些陡峭的密林走去。
红莲嫂的身段很丰腴,特别是她扯着树枝攀越过几道陡坎时的那种婀娜娇娆的身姿,把紧跟在她身后的我看得两眼发直。
我们很快找到了那株缠绕在几棵杨梅树上的猕核桃。树不高,我们站在地上都可以摘得到猕核桃。红莲嫂摘了一颗来试吃,说还不怎么熟。
我正想问红莲嫂要不要摘些回家,她把她吃了几小口的那个猕核桃递到我嘴边,娇笑着对我说:“蒲扇,你也尝一口吧,虽不怎么熟,但酸甜酸甜的,味道也不错。”
这红莲嫂整的哪一曲呀?她自己吃过的东西还递给我吃。
我赶紧偏过头,羞红着脸说道:“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蒲扇,我是故意逗你的,我吃过的东西,知道你不会吃的。”红莲嫂一边说,一边把剩下的大半个猕核桃全塞进嘴里。
在把嘴里的猕核桃咽下去之后,红莲嫂朝我这边凑了凑,然后用怪怪的眼神瞅了我几眼。见我满脸通红,红莲嫂笑开了。笑罢,她猛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在用纤细的手指甲在我手心重重地划了一下之后,有快速地把我的手甩开了。
“蒲扇,你觉得红莲嫂漂亮不漂亮?”红莲嫂冷不丁地问我。
我木讷地呆愣在那里,整个人都懵了。
好半天,我才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漂……亮……当……然……漂……亮……”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过了多久才缓过神来。我只依稀地记得,在我羞红着脸转身跑开的身后,红莲嫂似乎轻声对我说:“蒲扇,你好可爱……”
12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与红莲嫂有那么暧昧的近距离接触,更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看到了我和红莲嫂一起钻密林的那一幕。
我支支吾吾跟母亲解释了半天。可在得知我确实和红莲嫂一起钻过密林之后,之前只不过独自哀声长叹的母亲一下子暴怒了起来。
她操起墙角的扫帚就朝我身上打,骂我不争气,害她丢了老脸。
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把当时与红莲嫂一起交往的点点滴滴一五一十托盘而出。当然我省去了红莲嫂突然拉住我的手,并用她纤细的指甲在我手心重重划了一下这个细节。
母亲不依不饶,径直去了红莲嫂家。尽管母亲并没有跟红莲嫂大吵大闹,但几乎整个斜坡村的人都知道,我母亲当着飘哥的面教训了红莲嫂,说红莲嫂是狐狸精,并告诫飘哥要看管好自己的女人,免得红莲嫂到处去祸害人。
我母亲曾在村里做过十几年的妇女主任,算得上斜坡村的狠角色。经我母亲这么一闹,飘哥的脸挂不住了。我母亲前脚刚走,飘哥就对红莲嫂动了粗。
尽管飘哥家离我家足足有三百多米,但我还是依稀听到了红莲嫂凄厉的哭声。
我难受极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烦躁地撕扯着房间里物品。好多次,我想冲出屋外,跑到红莲嫂家去安抚一下她,可我委实没有那份勇气。
13
几天之后,我从飘哥的邻居苟子那里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飘哥带着红莲嫂南下广东打工去了。
苟子当然听到过我和红莲嫂一起钻树林子的流言蜚语,于是老缠着我,非想弄清楚我和红莲嫂究竟在密林子做了些什么。
我的心思全在红莲嫂身上,得知她和飘哥去广东打工去了,心里无比失落,哪有闲心搭理比我还小两岁的小屁孩苟子呀。
“你别烦人好不好?我和红莲嫂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快点给我滚蛋!”我被苟子烦得不行,一下子动了怒,冲着他大声嚷。
见我生气了,苟子不急不躁。
他嘻嘻朝我傻笑,然后眯着眼睛对我说:“蒲扇,你真的那么烦我吗?等下你不要后悔哦!”
我是聪明人,马上听出苟子的话中有话。敏锐的第六感官在悄悄提醒我,苟子可能是受红莲嫂之托来找我的。
于是,我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解释道:“听说红莲嫂去打工了,我能不急吗?”
“你明明喜欢人家红莲嫂,那干嘛还不承认?”苟子不傻,何况还是读过初中的人,他从我的神情变化中猜出了我的心思。
“红莲嫂那么漂亮,谁不喜欢呢?难道你不喜欢吗?”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只好故意把话题扯到苟子身上。
“不跟你瞎扯了。即使你不愿说,也知道你和红莲嫂有一腿。我这次来找你,是受红莲嫂之托,她要我把一样东西转交给你。”说完苟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胶袋递给我。
小胶袋是透明的,一眼就看出里面是一张折成长条形的小纸片。
待苟子走远了,我慢慢拆开小胶袋,展开纸片,几行娟秀的字迹映入我的眼帘: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感情已失去一切都失去/满腔恨愁不可消除……
小纸片上除了这四句歌词,没有多余的其它任何一个字。
我当然知道这四句歌词是香港歌星陈百强那首经典爱情歌曲《偏偏喜欢你》里的句子。
我无比纳闷。
我和红莲嫂之间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她为何要托苟子把这几句歌词转交给我?
我百思不得其解。
14
从那之后,我便很少听到红莲嫂的消息了。
直到我读大三那年,才从杨家村的一个高中同学那里偶尔得知,当年飘哥带着红莲嫂去了深圳。我还从那同学闪烁其词中,隐约猜到红莲嫂似乎在从事着某种敏感的行业。
大学毕业后,在米坝中学短暂教了几个月的书之后,我也选择去了南方。在多个城市辗转了几年之后,我最终也选择了深圳作为我的落脚地。
深圳是一座非常现实的城市,无一技之长的我依然找不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只能蜷曲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里,写一些狗屁不通的文字聊以自慰。
一个偶尔的机会,我结识了几个在坪山碧岭一家塑料花厂打工的会说侗话的贵州朋友。
与那几个会说侗话的朋友熟识之后,了解到他们每个周末都要去附近河边的一个隐蔽之处潇洒走一回。在闲谈之中,一个外号叫包子的贵州朋友神秘地告诉我,那里的头牌——最妖艳的那个女人据说是我们晃洲人。
是我们晃洲人?在包子明显带有夸张口吻的描述下,一位个子高挑,娇娆妩媚的性感女郎形象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蒲扇,什么时候跟我们一起去一次吧。多一点那方面的生活体验,对你写作有好处。”包子这样怂恿我。
尽管我自认为是一个有生活原则的人,但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一个雨后的周末,我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跟随包子他们一起来到了那排隐藏在河道边树林丛中的破旧平房前。
一个娇艳的女人老远就迎了上来。这女人显然与我这帮讲侗话的朋友很熟,她在熟络地与包子他们打了招呼之后,目光定格在了我的身上。
“这么帅哥,看你文质彬彬的样子,恐怕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吧?今天我们得好好接待你才行!”那女人一边说,一边玩我身上黏。
我羞红着脸,赶紧往后闪身。
包子挡在我身前,顺势一把搂住那个娇艳女人的腰。
“我说老板娘,你别吓着我哥们。人家是读书人,只是顺路过来看看的。除非你这里有令他动心的女人,要不,他是不会乱来的。”包子一边用手在那女人身上揩油,一边一本正经地替我解围。
那个被包子称为“老板娘”的娇艳女人任由包子搂着身子。听包子这么一说,她侧过脸,朝我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娇滴滴地招呼大伙先进屋里去坐。
一进屋,一大群打扮同样妖艳的女人一下子围了上来。包子他们饥不择食,各自选择一个女伴就进了旁边的小屋子,只留下我一个人举足无措地呆愣在原地。
刚才被包子称为“老板娘”的女人笑嘻嘻地看着我,然后用手指了指那几个被包子他们挑选剩下的娇艳女人。她的意思很明显,是在催我也快点选一个。
其实早在进屋的那一刻,我就留意起屋子的每一个女人,但令我遗憾的是,屋里的任何一个女人无法与包子向我描述的那个所谓的“个子高挑,娇娆妩媚的性感的头牌女郎”形象相吻合。
见我半天没有动静,“老板娘”一挥手,屋子那几个闲着的女人又再次凑上前来,嗲声嗲气围着我转。
我有些不耐烦。就推开他们,径直走到靠窗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帅哥,是不是没有你中意的?”老板娘也挨着我坐了下来,把双手重重地伏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在轻轻把她伏在我肩头的双手移开之后,我侧了侧身,偏头问她:“不是听说你们这里有个湖南晃洲的女人吗?今天怎么没见到她?”
“哦,你想要的是阿莲呀?真不巧,就在半小时前,有个老板把她带走了。”这个被称作“老板娘”的女人一边回答一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里多了些疑惑。
“阿莲?她叫阿莲?她的全名叫什么?”我急切地问。听到那个“莲”字,我立刻联想到了红莲嫂。难道这个被叫作“阿莲”的女人就是这么多年来令我魂牵梦绕的红莲嫂吗?
“帅哥,你问这些干嘛?我们这里的姐妹,都是临时搭伙谋点活路,彼此间谁也不知道别人的真实名字。她让我们叫她阿莲,我们就都这么叫她。她长得漂亮,生意最好。如果你对她感兴趣,那就要舍得花钱。她是我们这里的头牌,一般都是那些熟客提前预约,不然,点不到她。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先将就将就,在这几个靓妹子当中挑选一个。如果你确实对其他人不满意,那要不我自己亲自上阵,陪陪你如何?”这妖艳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双手就在我身上乱动了起来。
15
我哪里有那么好的兴致跟这么粗俗的女人来那一套。
我挣扎着站起身来,在那群妖艳女人那不可思议目光的注视下,甩手走出了门外。
包子他们很快就办完了事。一见我那神态,他们就猜出了个大概。
“蒲扇,你是不是舍不得花钱呀?该放开时就要放开,做男人要洒脱点。”一脸满足的包子不忘给我上“思想课”。
我摇摇头,照实告诉包子他们,刚才屋里那群女人我都看不上。
“我知道你是冲那个头牌女人来的。但实话跟你说,那女人生意很火,连我们几个都从来没有机会要到她,何况听说她的价钱很贵,你这么小气的人,即使有机会,估计你也舍不得花钱找她。”包子拍了拍我的肩头,话语里多了些嘲讽的意味。
我尴尬地朝包子他们苦笑了一下,不想跟他们解释什么,一路都默不作声。可我的心里一直无法平静,因为我一直想弄明白,包子他们嘴里的那个妖娆性感的“头牌女”是不是我的远房堂嫂杨红莲?
那之后的将近半个月时间,我把自己关在租房里,没日没夜地码着只有我自己才看得懂的文字。
好些时候,我想走出租屋,再次到小河边去走走,但我没有那份勇气。我渴望见到那个依然还只存在我臆想中的叫阿莲的“头牌女人”,但我又害怕见到她。原因只有一个:如果万一那女人真的就是我要找的红莲嫂,我可能无法接受她现在这样的身份。
我只好把我的所有臆想都写进我的文字里。
就在我那篇以红莲嫂作为主角的虚拟故事快要写完结尾的时候,包子那帮讲侗话的朋友提着一箱啤酒敲开了我的房门。
“蒲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问清楚了,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漂亮女人不仅是你们晃洲的,而且还是你们米坝乡的。”在几杯啤酒下肚之后,包子这才说明来找我喝酒的愿意。
“昨天我运气好,点到了那女人。虽然花了我大半个月的工资,但值得!因为那娘们实在是太有滋味了。”包子很是得意。
见我一脸懵逼的样子,包子咯咯大笑。
“蒲扇,我故意跟那女人说了几句侗话,没想到她竟然听得懂,立刻问我是哪里人。我当然没有直接告诉她,而是要她先告诉我她是哪里人之后,我才说。”包子猛喝了几口啤酒,眯着眼,脸上多了几分惬意。
“她告诉你了?不可能吧,做那一行的女人怎么会轻易告诉你她是哪里人呢!”我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我是什么人!这难得倒我吗?反正她真的告诉我她是米坝人。至于我用了什么招数,就不告诉你们了。我今天带着这帮兄弟来找你,最最关键的是,我把你租房的地址留给了她。跟她约好了,明天晚上七点,让她来这里找你。蒲扇,你说你应该如何感谢我?”包子连干了几杯,用醉眼朦胧的眼神看着我。
我当然明白包子的意思,于是把身上仅有的几张伟人头给了他,然后承诺以后只要帮得到他的地方,我也会尽量帮他。
包子这才告诉我,他以自己的名义,提前替我预约了那个漂亮女人明晚的上门服务。
我给包子的这几百元,连他替我垫付的服务费都不够。他之所以肯这么帮我,除了他们这般哥们比较讲义气这点,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包子想追他们厂里一个叫文英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又恰好是我当年在米坝中学教书时教过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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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晚上七点。
一听到敲门声,我立刻上前打开房门。
看到亭亭玉立于门前的这个风姿卓越的女人,我惊喜到了极点,因为千真万确,这女人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红莲嫂。
“蒲扇,怎么是你?”我还未来得及开口,红莲嫂惊愕地楞在了原地。
“红莲嫂,真的是你呀?”我激动地一把抓住红莲嫂的手,把她拽进了屋子里。
“蒲扇,你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红莲嫂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神情里全是不可思议。
“红莲嫂,事情是这样的……”我赶紧关好房门,向她解释了自己和包子一帮人之间的这些事儿。
“哎,既然都说清楚了,那你也就知道我是带着任务上门来的,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吧。”红莲嫂叹着气说。说完,她径直走到床沿边坐了下来。
“红莲嫂,这不是我的本意,这都是我那帮哥们胡闹着玩的,我……我……”我看到红莲嫂在开始解自己的衣扣,当然明白她接下来要干什么,顿时吓得语塞了。
“蒲扇,你不要再说了。你现在是我的顾客,我收了钱,就得为你提供服务。”红莲嫂一把拽住我的衣袖。
我的心在胸膛里加速跳跃。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那我大底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过了许多年之后还在为自己与红莲嫂之间的事而耿耿于怀了。
我明明心里是抗拒的,但不知怎的,我竟然鬼神使差地和红莲嫂一起倒在了我窄窄的单人床上。一场极其狂乱的暴风骤雨一下子把我整个人都淹没了。
那一晚,我和红莲嫂几乎没有停歇过,直到天已微微发亮,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我的租屋。
我匆匆爬起床,跟着走出了屋外,正当我欲对红莲嫂说点什么时,二十几米开外的小巷口站着的那个熟悉的人影令我愕然了——那人分明就是我的堂哥蒲飘。
堂哥蒲飘也见到了我,在短暂的惊愕之后,堂哥蒲飘冲上前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抡起拳头就朝我猛揍。
“蒲扇,你这个小子,竟然连我的老婆也要打主意,你娘娘的也太过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蒲飘把我打翻在地,在恶狠狠地教训了我一顿之后才转身离开。
而红莲嫂,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心里憋屈极了。
17
等包子他们那帮兄弟闻讯赶来,红莲嫂和蒲飘早已走远了。
包子他们经历的事情多,但也没有听说过付了费还被别人揍了一顿的事。因此他们说是一定要替我去小河边找那“老板娘”讨个公道。
我当即阻止了包子他们。当然,我没有把红莲嫂是我堂嫂,而那个揍我的男人是我堂哥这事说出来。
包子他们几个咽不下这口气,不顾我的阻拦,当天晚上下了班之后,就立即前往小河边那隐蔽处去找那“老板娘”讨个说法。可“老板娘”告诉他们,那个叫阿莲的女人只是她那里的“临时工”,当天早上一个自称是她老公的男人就陪着她来结账走人了。
如果哪天,我被蒲飘揍了一顿这事传回老家,那我简直是无法见人了。想到这些,我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在那之后很长的时间里,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一个字也没有写,更没有出去找份糊口工作的打算。
一晃过了半年,实在活不下去了,我才拿出毕业证,在坪山第二工业区一家电子厂,找了一份物料员的工作。
没想到那家电子厂,竟然有好几个米坝的老乡,其中一个还是杨家村的,自然认得堂嫂杨红莲。听说我是斜坡村的,那老乡就说他们村最漂亮的女人杨红莲就嫁到了我们斜坡村,问我认不认识她。我把杨红莲就嫁到我们寨子,论辈分,她是我远房堂嫂这事告诉了他。
“她是你堂嫂?那你知不知道她不久前被他老公卖到了粤东某山区的事?”那老乡神秘地问。
“有这事?”我甚为惊讶。
“当然是真的。我的一个熟人和杨红莲的老公是做同一类生意的。是我那熟人亲口告诉我的。杨红莲的老公和他的几个朋友就住在横岭塘附近。他不是你堂哥吗?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见见他,亲口问问他就行了。”那老乡说的很肯定,但在讲述这件事时,他显得一脸的风轻云淡,明显的司空见惯之表情。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没有理由不震惊。
18
我还没有去找蒲飘,他就找上门来了。
那天下班后,我刚走到厂门口,蒲飘就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蒲扇,你跟我来,我们好好谈谈。”蒲飘冷冰冰地跟我说。
我当然明白他为何要找我。于是跟着他来到了他位于横岭塘的“根据地”。
那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出租屋。屋里没有其他人。
“实话告诉你,我把杨红莲卖了。”蒲飘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因为之前听杨家村那个老乡说过了这事,所以听了蒲飘这话,我并不感到意外。
“她原本是我的摇钱树。你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对待她吗?”蒲飘冷冷地盯着我问。
尽管猜到了一点什么,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因为你睡了她,尽管你也是花了钱的。但明明知道是她,你们还那样。这说明,当初你和她在雷汪附近密林子那事并非空穴来风。我咽不下这口气……”蒲飘咬了咬嘴唇,眼里露出凶光。
“你……你到底把她卖到了哪里?你干嘛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我们吗?”我迎视着蒲飘的目光,愤怒地问道。
“哈哈,你这个臭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有什么资格问这些!”蒲飘上前两步,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
好在这时,从屋外进来了两个我也认识的米坝老乡。他们劝住了蒲飘。不过,看得出那两人是和蒲飘一伙的,在劝开蒲飘之后,他俩把我推出房门,要我快点走。其中那个矮点的老乡还一个劲抱怨,说我确实不像话,明明知道是蒲飘的老婆,干嘛还跟杨红莲待了一个晚上。他最后还提醒我要注意点,说如果以后再被蒲飘遇上,我的下场可能会很惨。我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就是要我滚远点。
19
我当然知道蒲飘不好惹。
为了免遭他的报复,我当天就搬离了坪山。
经过多次辗转,我最终选择了东莞一个叫振兴围的地方昨晚临时居住地。
那段时间,我白天在租屋里闭门写作,傍晚,趁天黑,就去附近的小巷拣些矿泉水瓶之类的废品。虽然我的日子过得非常拮据,但毕竟无拘无束,但也觉得十分惬意。
这样混混沌沌过了差不多七八年,好文章没写出几篇,而我却被岁月无情地摧残成一个不思进取的三十多岁的小老头。
一个偶尔的机会,我无意中结识了一个在附近一所民办学校就职的晃洲老乡。在得知我也是师范类大学毕业生且还曾在米坝中学教过书这事之外,这位晃洲老师极力劝说我去他们学校应聘,说是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或许更有利于我的写作。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我在这位老乡的引荐下去见了这所学校的校长。
校长对我印象不错,正好他们学校刚好有个小学二年级语文老师离职,他就问我愿不愿意教小学。稍稍犹豫之后,我就答应了。于是,在时隔多年之后,我又重新拿起教鞭,再次做起了教书匠。
在民办学校,不做班主任的老师大多都要跟车接送学生,我当然也不例外。我跟的1号校车路线最长,每天都要经过博头岭的一处废品站。离废品站大约20米远的那个小空地,是学生上下车的一个站点。
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撑着雨伞在那块小空地把学生送下车,正准备转身上车离去的时候,远远看到一个身段妖娆的美妇人站在废品站的大门口朝我们这边张望。
我素来对身材好的女人有种特别的偏爱,于是忍不住朝那美妇人多看了几眼。这一看,我竟然发觉这美妇人像极了我那失去了联系多年的红莲嫂。
司机老张是个老滑头,平时最喜欢说些女人方面的八卦之事,他从我的神情看出了一点什么。就朝我调侃道:“你莫非被那美少妇给迷住了吧?喜欢就上呀!听说这美少妇的老公都六七十岁了。她家有个小孩五六岁,到时你去跟她套点热乎,把她小孩招到我们学校去,就有机会天天跟她接触了嘛!”
听司机老张这么说,我心里微微一颤。尽管我嘴上说,我才不会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呢,可实际上,我几乎所有的心思都被这个像极了红莲嫂的女人无意间给卷走了。
20
那之后的几天,每次经过那家废品店,我都会用全部目光去搜寻那美妇人的身影,可令人失望的是,那像极了红莲嫂的美妇人的身影,再也没有在我的视野里出现过。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我骑上跟同事借来的自行车,鬼使神差地朝那家废品店赶去。
在平时学生上下校车的那块小空地,我遇到了一位刚从附近菜地里出来的老太娘。我上前去向老大娘问好,然后有意无意问起了这家废品店的相关问题。
“那糟老头子,听说是潮汕那边的人,之前打了大半辈子光棍,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娶了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哎,真是可怜他老婆了!”那位本地老大娘一开口就对那废品店老板一顿数落。
我正欲再向这位老大娘询问点什么,随着“吱嘎”一声,二十米开外那废品店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一身蓝色连衣裙的女人从门缝里探出了半个头。不是说,探出半个头朝我们这边张望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前几天留意过的那个像极了红莲嫂的美妇人。
“杨红莲!”我灵机一动,突然朝那人大声呼喊。
我的喊声未落,那人闪身站出了门外。尽管她没有回应,但很显然,是我的叫声触动了她。
来不及细想,我抬脚就朝那女人跑过去,直到距离那人仅两米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千真万确,眼前这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人就是我要寻找的红莲嫂。
“红莲嫂,真的是你!”望着眼前的女人,我百感交集。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那女人揉了揉挤满泪花的眼睛,嘴角蠕动了半天,然后偏过头对我说。
“红莲嫂,我是蒲扇呀!”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一把拉住那女人的手。
“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快走吧,等一会,我男人就要回来了。”那女人轻轻地甩开了我的手,然后一个转身,朝门内走去。
“红莲嫂,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急了,猛地上前一把拽住了那女人的衣角。
也正在这时,随着一阵“突突”声响,一个老男人骑着一辆装满废品的三轮车摩托车由远而进,朝着这边疾驰而来。
那女人显然慌了神,猛地一把推开我。
“你快走。”她焦急地对我说。说完,她飞快地一下子闪身钻进了门内。
“你是谁呀?跑到这里来干嘛?”随着“吱嘎”一声,那辆三轮摩托车停在了我身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男人跳下车,拦住了我。
我赶紧解释,说自己是附近那所民办学校的老师,是利用周末时间来四处招生的,因为听说他家有个六七岁小孩下个学期可能要读一年级了,就提前来拜访一下,了解一下情况。
那老男人,听我这么说,就半信半疑地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说小孩读书的事暂时还不想考虑,他还有事,没空跟我说这些。要我早点离开这里,不要妨碍他做生意。
为了解开心里的疑问,我厚着脸皮问那老男人:“听说你孩子妈妈非常年轻漂亮,是个从湖南那边嫁过来的是吗?”
“你干嘛问这些?还不快滚!”男老男人警惕性地朝废品店里看了看,然后扬了扬手,恼怒地朝我怒吼。
到了这个时候,我豁出去了。
我后退后几步,心有不甘地冲那老男人问道:“你孩子妈妈是不是叫杨红莲?实话告诉你,我认识她。”
听我这么说,那老男人一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他从三轮摩托车上抽出一根铁棍子,朝我这边追了上来。
见形势不妙,我抬脚就跑。那老男人并没有打算真正追我。他追到平时学生上下车的那块小空地就停了下来。
千真万确,那个美妇人真的就是红莲嫂。
21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自己那天对那个老男人说出红莲嫂的名字。既然认定那女人就是红莲嫂,既然对那老男人说出了红莲嫂的名字,而且还对那老男人说自己认识红莲嫂,那接下来就应该采取比如报案等应急措施才对呀,可我除了躺在学校的宿舍里怨声载道之外,竟然什么也没有做。
两天后,也即星期一早上,我跟着校车来到那个废品站旁边的小空地里接学生,听那几个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在议论着什么,仔细一听,才知她们竟然是在说那废品店老板与年轻老板娘的事。
我赶紧跟司机打了声招呼,让他稍等两分钟。
我连忙向那几位家长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
“听说前天晚上。不知为什么原因,那年轻漂亮的老板娘被那老男人吊起来毒打了一整晚,昨天一大早,那老男人前脚刚离开废品站出去收废品,那个年轻漂亮的老板娘就在废品站的仓库里上吊身亡了……”一个住在里废品站不到五十米远的家长说出了实情。
红莲嫂上吊身亡了?
这实在太突然了。
把学生送回学校之后,我毫不犹豫拨通了报警电话。
没多久,警车来到学校,载着我一起来到了那家废品店。
警察控制住了那个正关在屋子里独自喝茶的老男人。
令人震惊的是,那老男人并没有把上吊身亡的红莲嫂送去火葬场,而是把红莲嫂草草埋在离废品站不到两百米的一道水沟旁的乱石堆里。
22
红莲嫂的尸体被警察挖了出来。
红莲嫂的身份得到了确认。废品站那老男人也被警方带走了。
而我,也被叫去警局做笔录,毕竟,我不仅是报案者,还是最近几天与红莲嫂近距离接触过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警方没有联系到蒲飘。
约莫过了十来天,我曾经的初中同学杨红英作为家属代表从湖南那边赶了过来。
在警察的安排下,我与杨红英见了面。
此时的杨红英已是我们晃洲县一家医院的主治医生,她早就耳闻过我与红莲嫂之间的一些流言,因此见到我,她没有一丝惊讶。
“蒲扇,你和我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杨红英不止一次这样追问过我。
见我默不作声,她便不停地独自感叹:“哎,红颜命薄,我姐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杨红英始终不相信她姐是自杀身亡的。她一直想弄清真相,但却不知从何处入手。
我很想把自己当年与红莲嫂之间的点滴都说给杨红英听,但直到她登上了返乡的列车,我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23
一晃又十几年过去了,我也被岁月煎熬成了一个年过四十的满脸沧桑的中年大叔。
这些年,我一直独身,没有接近过任何女人。几乎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是怪人。
其实,我的心早就死了。
红莲嫂早就带走了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