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红梅作信笺
春风染绿江南,红梅熏透湖山。我追着春风,寻着暗香,日日重累月,岁岁复经年。任把江南寻遍,也无一处胜当年。
风吹得愈发的劲了,梅开得更加的红了。我把心思写满了信笺,托春风寄给故乡的山川,一遍遍地寄了一年年。十多年来,春风也没能把故乡的“梅讯”吹到江南,唯余信纸边缘被指尖摩挲出的淡红,像极了当年她襟前梅扣的残影。逼着我又将梦境翻遍。
我在梦里一次次回到坳里岩,一回回重攀龙台山。又是读书下棋,又是牧牛奏笛,可就是不敢迈开羞怯的双腿,去故乡那个红梅盛开的赵家湾看一看。暗香漫过裤管时,总疑心露水沾湿的是少小时候那两小无猜的月光,月相盈亏印记在了当年共读的课本折角里。
柏油铺满了昔日的条条小路,油菜爬满了过去的层层梯田,洋房淹没了残瘦的老宅,混凝土裂缝里挣扎着当年的梅根,贫瘠的故乡早已换了新天。可我在梦里依旧还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心中的红梅也仍然还穿着粉红的衣衫。那衣衫牵引着我透过柏油寻小路,穿过花海在田埂,又用二维码扫描梅根、以导航定位旧宅,重复了一次又一次。可徒劳里只有那个记忆深处的甜美的影子。
在梦里,红梅变成了江南的“西子”,被我种进了孤山。烟雨里江南的末夜,不是被百鸟唱醒,便是被雨滴打乱,犹恨夜长梦短。
许是往事不堪笑谈,终于迎来了崭新的辛卯年。江南烟雨触动了红梅的心弦,我们终于在方寸世界里相见。当微信提示音如子规初啼般划破寂静,虽频见“已读未回,消息撤回”,但还是说透了四川,道尽了童年。我称自己在江南,在江南寻访故乡的红梅未知年,她言红梅在毕城搜寻故乡的凡子未知年。
凡子羞涩依旧,红梅拨纱坦言。方寸里得知,彼此也曾相爱多年。血色从指尖渗出,竟与当年不敢送出的梅枝同艳。真心未错付,回味变坦然。
如今,我携妻女住江南,岂能留恋?犹将红梅永放孤山,随诗行翩跹。她随夫儿居高原,焉可缠绵?且把凡子视作杜鹃,当血色般的炽烈渗透高原年轮的第九十九圈时,树瘤结晶中浮现出“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