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落,将方向盘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窗外,江南的稻田如碧浪般向后退去,导航显示距江北老家还有30公里。指尖轻点音响,熟悉的黄梅调在车厢内流淌——这趟归程,仅需80分钟。恍惚间,我的思绪随着后视镜里远去的风景,飘向四十多年前那条浸满汗水的回家路。
1984年夏,刚从师范毕业的我,怀揣着教案本和青春理想,从江北来到江南山区任教,那时回一趟家,需要多次辗转,是一场充满痛苦与挑战的旅程。寒暑假回乡,我总是天未亮摸黑起床,背上沉甸甸的行囊,踏上翻山越岭的漫漫归途。一路上风雨兼程,气喘吁吁,直到夜幕降临,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迈进家门。
记得有一年暑假,我归心似箭,在晨曦微露时就匆匆启程。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到小镇,好不容易坐上那辆双节厢式的破旧大客车。车子行驶在狭窄又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路嘎吱嘎吱地颠簸,车身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一个多小时后,才到达查桥。在那里,还得等待前往大渡口的班车,运气好的话,等上一个多小时能顺利乘车,又是将近两个小时的颠簸,才终于到了大渡口。
而到了大渡口,还需等待轮渡,因为那时安庆长江大桥尚未建设。站在浑浊的江边,望着宽阔的江面,满心盼着轮渡快点到来。过了江,来到江北的安庆,早已是下午时分。顾不上休息,我匆匆买块大饼充饥,又急忙去赶三路公交车。一路震荡,在八步站下车后,还得徒步翻越狮子岭,走过十几里崎岖小路。等终于到家时,家里已经点上了煤油灯。整个人累得瘫倒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最让我痛心的是那年六月,接到“母病危速归”的加急电报,我心急如焚地踏上归途。可那条漫长又艰难的回家路,还是让我与母亲天人永隔。当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家时,只见母亲静静躺在床上,已经闭上了双眼。那一刻,悲痛如潮水般瞬间将我淹没,心中只剩无尽的悔恨与哀伤。
岁月悠悠,时光流转,回家的路也悄然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泥土路渐渐变成了平坦的柏油路,客车班次日益增多,后来更是有了直达车。高速公路修通,安庆长江大桥横跨江面,自驾回家只需一个多小时。往昔的漫漫长途,如今近在咫尺。
站在家乡的土地上,望着眼前平坦宽阔的道路,我不禁感慨万千。这还是记忆中的那条回家路,却早已焕然一新。曾经,它泥泞不堪、狭窄逼仄,漫长的归途如同一场艰辛的跋涉;如今,它变得平坦开阔,让归乡之路化作惬意的旅程。
这条道路的蜕变,不仅是基础设施的更新,更是时代发展的生动缩影。它默默见证着生活的巨变,承载着人们对未来的美好期许。脚下的路,不仅让回家变得便捷,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国家、一个时代奋勇向前的坚实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