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江水利纪事

松针在账簿里发芽

堰吏丈量时溅起的墨点

在账册上晕成谷雨称量的等高线

任昉的官印沉入堰底时

谷壳在算珠间舒展弧度

勾股术正在浸种的陶罐里随稗草抽穗

梁朝的水纹呢，也爬上了

石匠们锁骨间的盐碱地

潮水在青瓷堤岸篆刻着姓氏

1439年的凿痕持续增殖

吴堂的影子被夯声捶进堤基

至今仍在条石接缝处

用绍兴口音校对潮位

铁钎咬住花岗岩的刹那

虎口震落的老茧

在《禹贡》边缘聚成新州

楼璹的毛笔尖滴落丝绸时

商队马蹄踏过的驿道线

渐成《耕织图》未载的璇玑

宋朝的稻种还在宣纸背面胀破

于宣纸纤维间析出渐近线

种稻人把梅信风系在腰间

堰底铜鱼不情愿的吐出

含了六百年的雨滴

直到我的走路声惊醒石隙苔痕

那些沉睡的经纬突然起身

石堰褶皱里伸出无数双手

递来生锈的钎，磨圆的斗

以及用三朝掌纹编成的量水尺

此刻，富春江正在我鼓胀的血管中

重新计算被县志遗落的

蛙鸣与稻花里的刻度

2025.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