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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子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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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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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的记忆

四十多年前的农村人因为穷,特别想过年,尤其是孩子们。因为新年不但可以给他们带来欢乐,更重要的是可以吃上一顿饺子,吃一天白面馍,添件新衣服。俗话说:大雪飘,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一顶新毡帽。

农历的腊八已过,人们便开始忙年货,小集镇开始繁荣:南来的,北往的;担挑的,买蒜的;捏泥孩买泥罐的……。食品站门前更是热闹非凡:从早上五点钟,人们便开始排队买肉,队伍很长很长,不时有人在说“小张,照顾照顾,来二斤肥的”,“小李,通融通融,千万不要给瘦的,我回家还要炼油哪”。

村庄另有一番景象:腊月二十四是小年,人们开始修房屋、锅灶,浆洗衣服。最忙的是年三十,各家把从食品站买来的肥肉拿出,先是炼油,用炼过油的渣滓同萝卜丝拌在一起,放在案子上用刀剁,剁碎剁黏,然后再包饺子。不过这道程序非常难,剁得过于碎了没味,不好吃;剁不碎,饺皮易烂,搞不好成了一锅饺子汤。这方面奶奶是高手,她右手拿刀一高一低,抑扬顿挫地剁着,左手在不断地把馅儿往一块拢,两只辣椒状的小脚脚尖点地,颤悠悠地一起一伏,嘴里哼着小曲。全身配合得当,俨然是一位音乐演奏家。饺馅剁好,奶奶便拿出一个盛麻油的小罐,上面插根筷子,筷子的粗头安个铜钱,我们叫它油撇子。奶奶用它从小罐往外撇油(因为穷,怕倒多了油)。年三十的下午最忙活,蒸馍、炸元子、炸焦叶子、叠糖……直忙到深夜。

年初一的规矩最多:不动刀,怕切断了福气,三十晚上必须把刀用面皮封上;不扫地,怕扫走了财气;不倒洗脸水,怕倒走了好运气;不吃荤,怕一年昏头昏脑没精神。年初一人们习惯早起,因为故乡有个传说:很早以前,有个穷汉子,为了生计,不得不在鸡叫头遍就扛着撒网去打鱼。半路上他碰到了玉皇,因为这天南天门大开,玉皇带领群臣下凡视察,把穷汉子碰个正着。侍卫把他带到玉皇面前,玉皇问他要什么,他很拘束,不知说什么好,只用手摸他的下额。玉皇以为他要胡子,便赏他个丈二长须。事后他很后悔,因为他没有说“我要六十年的好时运”。可惜良机已错。年初一起早的第二个原因是拜年,大家三五成群,这家串到那家,那家串到这家,说些吉利话,给长辈请个安,要几块糖,或几角压岁钱,有条件的生产队,可请艺人到村里说上几天书,算是最好的文艺活动。

现在故乡过新年,已同过去不一样了,但年三十依旧是忙,只是内容变了,那些蒸馍、炸园子、叠糖已不是主要内容,他们忙的是放炮、贴年画、看电视、组织各种文艺活动,气氛同城里差不了多少。初一不动刀、不吃荤、不扫地、不倒洗脸水……早就不见了。拜年依旧有,但不是为了几块糖,或赚点什么吃,而是相互祝福、问候、讨论明年的分红收入……这些都和穷富有关,由此我得出一句话:穷了“物”是神仙,富了“人”是神仙。但我对过去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如想吃焦叶子,想吃自己剁的饺馅包的饺子,想吃故乡的土菜,想听全村人剁饺馅的声音,想听乡村艺人唱的大鼓书,甚至想再看一看奶奶的那个油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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