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鹅》

临青哑逃离了那个地方，选了距离最远的城市读大学。

母亲寄来的生活费她都有好好保存着，加上助学金，足够她上完四年的课程了。

在桐城的时候，临泉山出于良心，本不该由他出的抚养费他也出了一小部分，每个月都会给她一些零花钱。临青哑不知道母亲与他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上了大学后，临青哑就没再接收过临泉山转来的生活费。课余时间里，她就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古典舞培训机构当兼职老师，主要教的是一些六七岁的小孩，兼职工资也很可观。

临青哑一开始找兼职时，并没有很顺利，后来几经辗转看到了这所培训机构的招聘，又有首师大的头衔在，她才能顺利在这里担任兼职教师。

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而他们学校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临青哑为此落差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后来她慢慢发现自己作为从二线城市努力考进来的其实也不差。

临青哑很少再回桐城，即使户口和身份地址都还在桐城，但她大一暑假第一时间就回了樊州。

她跟母亲提前打招呼说自己要回去，母亲也没再说拒绝的话。临青哑转机回到樊州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母亲打来电话问她到哪里了，说她正在机场外面等她。

临青哑拖着行李箱飞快的走出机场。六年了，当她再次见到母亲时，早已经委屈到热泪盈眶。

那年高考，母亲给她寄来了一封信，信里放了一颗糖。

临青哑将信封放在枕头下，糖也没舍得吃。等到考完试后，临青哑才又打开信封仔细看起来。

闪着亮晶晶外壳的糖果已经化了。临青哑觉得可惜，就把化了的糖浆洗干净，留下晶莹的壳折成一颗小星星放在枕头下，信封又被她完好的收藏在抽屉里，但这次却是夹在了笔记本上。

林岚站在接机口处，手里举着号牌，上面写着大大的“林清哑宝贝”五个字。

见到女儿朝自己飞奔而来，林岚放下号牌，向前接住她，亲切地摸了摸她的脸和头发，怜爱地看着。

临青哑嗓音哽咽，因心情太过激动，丝毫没有发现母亲瘦弱的身躯和微微颤抖的手臂。

林岚接过临青哑的行李箱，朝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临青哑后知后觉才发现母亲好像瘦了。

林岚是学芭蕾舞出身的，年轻时身形气质都很高挑。在临青哑的印象中，母亲待她很严苛，尤其是在练舞这件事情上。但更多时候却是温温柔柔的，时常很温和地看着她。

临青哑揉了揉眼睛，跟上母亲的步伐，挽上她的手臂，将行李箱拉到自己身侧。她想，是不是母亲这几年太辛苦，她又没能陪在她身边，所以都没有好好吃饭，所以才会变得这样瘦弱。

林岚看着女儿亲昵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不舍。小的时候临青哑就不爱说话，除了跳舞外对其他事物都不感兴趣，愿意开口了也只跟她说话。

临青哑跟着母亲回到小时候的家，发现家里的场景布局都没变，还是她十三岁离开时的模样。她往自己房间走去，推开门见里面的小床换了，被单也换成了她喜欢的粉色，看起来很柔软舒适。

除此之外，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变。她贴在墙上的与母亲手拉手的儿童绘画还在，小小的学习桌椅也还孤零零的立在墙边，上面摆满了涂鸦笔和被翻开的故事书。

临青哑的眼睛又不争气的红了，林岚走到她身侧，搂着她的肩膀将她靠在怀里。

其实临青哑跟林岚很像，身高身材相貌和气质都很像，又因为从小学习古典舞，所以气质比林岚年轻时更为出众，皮肤尤为白皙，眼里时常亮晶晶的，看起来十分温顺优雅。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临青哑过得很开心。母亲为她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还给她补上了每年的生日礼物。

其中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林岚送的是一对精致漂亮的手镯，雕刻着龙和凤的图腾。

临青哑好奇的问母亲为什么是送一对而不是一只，林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是给以后能与她相伴一生的人的。

临青哑轻轻噢了声，将那对手镯认真收藏在房间的抽屉里。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临近开学前一天，林岚拉着临青哑促膝长谈，谈起她的小时候，谈她练舞时的认真和委屈，但在聊到她十三岁时就戛然而止了。剩下的，由临青哑讲给母亲听。

林岚静静听着，搂着女儿的肩膀抱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她的背。临青哑小的时候很孤僻，她的世界里只有母亲一个人，也只愿跟母亲说话。

临青哑想起什么，抱紧了母亲孱弱的肩膀，随后松开。林岚看向女儿，见她起身往房间走去，然后抱着一个精致的礼盒出来，蹲在她身侧，满眼期待。

“妈，其实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你跳舞，不管是在舞台上还是在家里，你永远都是那个闪闪发光的芭蕾舞女神。”临青哑犹豫了下，但还是说出心中所想，“所以…您可以为我再跳一支舞吗。”

林岚看向礼盒中的芭蕾舞服和足尖鞋，又看了看女儿。嘴角温柔的笑着：“当然可以啊，但妈妈老了…”林岚停顿，又接着道，“如果跳得不好，待会儿你可不要笑话妈妈。”临青哑点点头，眼里盛满喜悦。

林岚回到房间，换上女儿为她买的芭蕾舞服和鞋子。她已经太瘦，不足以撑起正常尺寸的漂亮芭蕾舞服，但临青哑为她专门定制了一套。

林岚走出房间，客厅已经被腾出位置。临青哑细心的铺上一层薄毯，看见母亲从房间里出来，笑着上前去迎接：“我亲爱的芭蕾舞女神，请！”

林岚打起精神，迈步走向薄毯中央，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青葱的岁月，变成那个在舞台上自信昂首、自由绽放的天鹅。

临青哑于一旁静静的看着，听着舒缓流畅的乐曲，脚步也轻轻点动起来。

此刻，她的世界只剩下舞台中央那只翩翩起舞自由绽放的白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