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雾雨蒙蒙的小道上,我感知着周围的事物,才发现自己踩着的正是一条曲折又漫长的盲道。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人行道,两旁被堆满电车,只留下一条略显磕脚的小路。
看着脚下由四条竖线组成的砖瓦,被一块块精心铺在人行道中间。我心里突兀的想,如果自己是一个盲人,行走这样一条与众不同的人行道上,将会是怎样的感觉。
毕竟,不管在哪,每当看见这样一条漫长的人行道时,我最经常做的就是闭起眼睛来尝试踩盲道而行。
但显然,每次我都坚持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一旦超过了这个界线,我会不由开始心慌,即使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条很平坦的没有障碍的路,甚至脚下还有突兀的提醒。
但也并非所有盲道都是那样平坦,我也曾看到过有的盲道被设置在了很陡很逼仄的人行道旁,甚至还有很多障碍物也一同存在着。
每当那时,我就在想,如果我是一个盲人,我又该如何行走在那样一条曲折陡然的盲道上。
事实上,我在现实生活中很少看到过真正的盲人,也很少看见行走在盲道上的盲人。
我不由想,那他们都去哪了呢。他们平时都在做些什么,由什么人照顾,或是能自力更生的活在没有光明没有色彩的世界了吗。
我没有真正见过走在盲道上的盲人,或许他们出行都有家人朋友的陪伴,或许他们有盲杖有导盲犬或是电轮椅的指引。
但我见过很小很小的盲孩,是在残疾人学校里遇见的。那时,我作为代表去给市里面的残疾人学校捐赠物资,与我对接的老师很热情的邀请我到学校里面看望孩子们。
也是那时候开始,我才真正意识到,原来身边有这么多残缺的小天使。他们安静的生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有人给他们带去温暖的教育陪伴与呵护。
那是一所很偏僻的残疾人学校,但是周围很安静,就像他们一样。但也并非所有孩子都是安静的,因为当我走近教室看见他们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固有认知是错误的。
他们与正常人无异,他们也有自己的朋友和玩伴,他们也会像正常小孩那样开心玩闹,他们也有老师的关爱与呵护。
那是我第一次踏进这样一所特殊的学校,门口设立关卡,来往探访的人都要留下自己详细的个人信息。
我看到通往学校门口的那条泥路上长满青绿色的杂草,中间被电动车辆压出一条光溜溜的小道,两旁被脚印踩出一条蜿蜒的小路。
校门口站着很多家长,他们都在或耐心的或焦躁的等待着孩子们放学。通往教学楼的路与平时看到的没有什么不同,但当我走到教学楼底下正准备前往教室时,我才发现里面的特别之处。
每层楼的楼梯右侧被沿路铺了一条很宽的盲道,我内心跃跃欲试的想要踩上去,想知道它与平时看到的盲道有何不同。
事实上我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当抬脚踩在那样一条特殊的楼梯盲道上时,我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不见天日不知所谓的盲童。脚下传来的触感独特,它清晰指引着我我正走在怎样一条道路上。
走了一小段之后,内心却开始升起慌乱。因为见过了万千世界的万千色彩之后,眼睛已经变得贪婪,开始畏惧不正常的黑暗。
整栋教学楼里,都安装了特殊的设施,楼道里除了宽阔的盲道外,还有扶手和栏杆。而走廊上却是封顶设计的不锈钢网,乍一看有些像是禁锢雏鸟的牢笼。
那些看不见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身处在这牢笼之中,而那些看得见但手脚不便的孩子,知道自己身处在这牢笼之中,却没办法飞出这牢笼。
我不明白,一所特殊学校,为什么要把走廊封顶,以至于那些看得见的孩子没办法欣赏铁网外蔚蓝色的天空,以及教学楼中间那棵正开得灿烂的紫薇花。
也许是出于安全考虑,也许是他们仍有些不同,这道牢笼既是对他们的束缚,也是对他们的保护。因为身处这牢笼之中的,还有同他们朝夕相处的老师,和来探望他们的我或千千万万个我。
当他们羽翼足够丰满,足以抵抗外界的风雨,他们也会同飞出巢穴的雏鸟般,飞往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而这牢笼也终究只是他们羽翼尚未丰满时的束缚。
牢笼的大门始终还是开放着的,他们是可以随时飞走的。
回去的路上,也如同我闭着眼睛走在盲道上时一样,周围开始下起雾蒙蒙的雨。
雨雾太大,遮住了我的眼睛,也遮住了我的听觉。但我并不觉得心慌混乱,因为周围的事物突然在我的视觉和听觉消失之后,开始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了。
所以,当这场雨雾消失时,我竟觉得有些不舍,因为我丢失掉了那样敏感的感知能力。
如果,我们周围都存在着一场雨雾,那么我们是看不见事物的盲孩还是能安心感知事物的盲童呢。
如果,这场雨雾消失,那么我们会不会感叹或惋惜自己曾拥有过那样敏锐的感知能力呢。
如果,这场雨雾永远都不会消失,那么我们会不会痛恨自己丢失光明身处黑暗,而忘记了自己曾拥有过的敏锐感知能力呢。
原来,在这牢笼之中,我们周围都存在着一场看不见的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