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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景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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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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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住在儿女家

一年时间,倘若在北京,忽悠一下,很快就过去了。而住在悉尼儿子家,虽然四季花开,草青树绿天湛蓝,水果蔬菜也都是绿色的,但自我感觉,日子还是无形中被抻长了。

昨天去学校接孙女,碰上来自武汉的一位女士,她接外孙子。因为我们两家的孩子在同一个班,见面总爱打招呼。她满面春风,很激动地告诉我,月底就要回国了。她还说,回到自己家就自由了,想睡三天三夜就睡三天三夜。如今住在女儿家,女婿是个老外,生活习惯不同,我进女婿女儿的房间,还要经过女婿的同意。

我认真听着,分享着她要回国的喜悦。令我不太理解的是,据说在当今家庭这个单位里,一般都是女性当领导。她作为姥姥,作为领导的母亲,也渴望回家,渴望过属于自己的自由日子。如此看来,无论住在儿子家,还是住在女儿家,都不如住在自己家里自由舒坦。

出国帮儿女看孩子的,大都是爷爷奶奶,或者姥爷姥姥,他们走到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我嘴笨,不善交谈,却是一位忠实听众。在照看好孩子的前提下,我愿意把耳朵抻长一点儿,听听他们都在聊些什么,以便孤陋寡闻的我,开阔眼界,增长见识。

从他们的聊天中得知,一般情况下,女方的父母,也就是领导的父母,过得比较舒心,被领导的父母,相对要差一点儿。但也不完全是。不管是哪方父母,多数还是愿意回国,回自己家。来这里只是为了帮孩子的忙,完成一项任务。当然,也有一些人,觉得这里空气好,吃的放心,加上他们爱好多,交际广,很快找到感觉,花钱办理了移民手续。

北京有一位女士,退休前是某歌舞团唱歌的,到了这里,带学生,参加不同场合的演出,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而她的老伴,就不愿意在这里待,他说,到了悉尼一下飞机,感觉浑身不对劲儿,哪哪儿都不舒服,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还真不适应。说完,自己先哈哈乐了。此人退休前曾是某队打球的。

一天,这位某队的球员,带着孙女去海边儿童游乐区玩儿,对着几个老熟人说:昨天晚上和儿子生气了。如果不是帮忙看孩子,我才不来呢。我要买机票回北京了,今天和各位道个别。我对儿子说,我要不走,我管你叫爸爸。

时隔几日,在海边儿童游乐区再次见到这位打球者,他的气好像已经消了,没再提起买机票的事。牢骚归牢骚,就一个独生子,照样老老实实飞过来帮忙,看孙子孙女。而他八十多岁的母亲,交给一个保姆照看。他心里当然不是滋味,觉得愧对老母亲,苦于分身无术!

这些漂洋过海,帮助儿女照看孩子的人当中,不乏局、处、科级的头儿,到了儿女家,就都降为被领导了。他们在位时,领导着不少人,退下后,未必能搞定家庭这个小单位。有人说:我们这一代人,是孝敬父母的最后一代人,是被儿女抛弃的第一代人。这种说法也许太悲观了,独生子女当中,或者说年轻人当中,能够做到孝敬父母、夫妻互相尊重的人,肯定是有的,至于占多大比例,我就无从考证了。

由此,情不自禁想起我的父母。我在军工厂成家后,每年天冷之前,便把父亲从河北老家接到我家,因为老家取暖条件差,父亲当八路军时落下胃病,天冷易犯病,犯病后,几顿吃不下一点儿东西。

调回北京的第一年,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几乎没有过渡,一下子就冷了。望着被冷风吹落的一地树叶,我开始犯愁了,接父亲来北京吧,因为和婆婆住在一起,怕她老人家感觉别扭。不接吧,担心父亲的身体。我把自己左右为难的苦恼说给丈夫,他说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婆婆心地善良,同意我把父亲接到北京过冬。对此,我万分感激。

两位老人,一个曾是八路军,一个曾是阔家女,生活习惯截然不同,遇事采取的做法也截然不同。就拿生炉子来说吧,我婆婆喜欢把火炉子烧得旺旺的,让屋子里温暖如春。我父亲看到火炉子烧得太旺,担心浪费蜂窝煤,于是,便把炉门关小了一些。不料,被婆婆看见了,婆婆快人快语,想啥说啥:你把炉门关那么小,想冻死我呀。父亲听罢,顿觉脸面上挂不住。晚饭后,他悄悄对我说,景棉,我想回老家。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难为他们了。我和丈夫上班远,早走晚归,儿子上小学,中午在学校吃饭。一整天里,家中只有两位老人,肯定有诸多的不适应、不方便,甚至感到很别扭。

我儿子是父亲带大的,他得知姥爷要回老家,拿出小孩子的看家本领,耍娇,耍赖,就是不让他走。他背着书包上学前,悄悄趴在姥爷耳边说,我奶奶说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外孙子的话起了作用,他说服了我的父亲,打消了他要回老家的念头。

慢慢的,父亲和我婆婆相互了解了,关系处的很融洽。一次,我婆婆出去遛弯儿,中午了仍没有回家,我父亲做好了饭,久等不见我婆婆回来,他慌神了,出去四处寻找。原来八十多岁的婆婆迷路了,把北当成了南,越走离家越远。我父亲找到我婆婆,把她接回了家。

后来,一日吃午饭,我父亲发现我婆婆的手不灵便了,拿着筷子,食物却送不到嘴里。父亲很着急,当时没有电话,无法同我们联系。他便一口一口喂我婆婆吃,伺候我婆婆吃罢饭,安顿她好好休息,守候在身边照看着,焦灼地等待着我们下班。

我们一进家门,父亲便急急相告,把婆婆的情况详详细细说给我们,并火速送婆婆去医院诊治。

每每忆起,我都觉得愧对两位老人。假如我们上班不是那么远,假如我们有一人中午可以回家吃饭,陪陪他们,境况会大有改善的。

尽管家庭很和睦,但只要天气不太冷了,我父亲便执意回老家,拦都拦不住。考虑到春寒,想挽留他多住几日。不料,父亲因此天天晚上失眠。

我母亲比父亲小六岁,身体比较好,而且家里也离不开她。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很少到我家里住。父亲去世后,母亲也上了岁数,也开始怕冷,天一凉,气管炎容易复发。于是,每年天冷之前,便把母亲接到我家。这个时候,婆婆已经不在了,儿子上大学住在学校,我们上班后,家里就母亲一人,可谓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干什么,随便。

然而,母亲却随便不起来,也自由不起来。每天睡觉前,要求我必须找出第二天可供她干的活儿,否则,她就感觉没意思。家里哪有那么多活啊,被褥拆洗缝好了,毛衣拆洗了,鞋垫做得足够几年用了。实在没活儿了,我便找出工厂以前发的线手套,母亲把一双双手套拆了,再把多股棉线一根根分开,然后带回老家,织成床单布,给我们使用。

终于有一天,我实在找不出活儿给母亲做了,她在北京度日如年,天天看日历,数着已经来京多少天,还有多少天就可以回老家了。我当时很不理解,回到老家,她一个人住,哪比得上在北京热闹。但是她说,回到家是自由的,想干吗就干吗,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这话如今回想起来,和武汉那位姥姥说的话,多么惊人的相似啊!

看来,金窝儿银窝儿不如自己的土窝儿,此话是有道理的。一般来说,人还是住在自己家是最舒心的。当然了,那种存在暴力行为的家庭,那种为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使人感到压抑的家庭,就另当别论了。

自从在儿子家居住了一年,我才深深理解了我的父母。当年,我总是以天气还未转暖为理由,延长推迟他们回老家的时间,我原本一片孝心,为父母的身体考虑,哪晓得他们早已归心似箭,度日如年。当时,我对父母执意要走的要求,曾经发过脾气,如今回想起来悔恨不已。

我日思夜想的亲爹娘,女儿在此向你们深深道歉: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对于父母,早一天理解,就会早一日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把该做的事情想的周到细致些,以免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悉尼的一年里,感触多多。因为神经太过敏感,对惊、恐、怒、思、愁,悲、苦、喜、伤、忧的感触,也就更强烈一些。生活中,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幸福指数肯定是比较高的,能把平凡日子用快乐点亮的人,是智慧的。

道理易懂,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正因为难,才需要努力,住在儿女家,也需要用心把平凡枯燥的日子,经营的有滋有味儿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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