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三重镜鉴
那时我们青春的壮丽除了梦想和激情,其余的几乎是由纯粹的物质构筑——高大的身躯健硕有力,修长的肢体敏捷自如。荷尔蒙让青春的躯体无端飘溢出醉人气息,如醇酒般酿出近乎骄傲的浓烈。我们以一种肤浅的自大沉醉于其中。
那时无以名状的众多骚动,把激情和梦想混杂在一起。看似属于精神,实际上大多是对物质对象的占有欲望——或物欲或情欲,并往往混合着烟草和酒精的刺激。
无可否认,那时我们的精神确也蕴含着某些与人格高尚相关的纯粹。但若诚实地审视这个集合,以为的坚持似乎不是那么可靠地经得住相对严酷的考验。一种心灵升华幻觉让自己在平庸中获得慰籍。但现实认出了它的脆弱并以乌合的从众方式,将我们的锐气和个性挫败。于是我们在蜕变中异化并自得地坠落至一个我们称之为成熟的阶段。此时我们感觉自己依然处在生命的上升形态中,生存策略的习得让我们在人群里游刃有余,我们只顾着在K线图的浪尖与房贷的深谷间冲浪,在财富的游戏里翱翔,酒桌上呼朋唤友让我们感觉良好,遂以为这就是生命的常态——我们占据的这副身躯任由我们消耗。
当时间的刻痕爬上眼角,鬓角初染霜色时,衰老便带着它的哲学悄然降临。此时,生命中完全不同的形态——衰老如期而至。初期我们把自己拥有子女、财富、事业作为成就以安慰自身的衰败,但衰老具有让人们无需研习而自行掌握自然哲学的神奇能力,教会我们区分“物与我”——庄子所谓“内观”与“外逐”,那些身外的荣光再难抵御生命的坍缩。此刻,我们不得不承认那一切外在之外的本质——我们曾经挥霍而受损的身体、为物欲而抛弃的精神空明——才是最为珍贵的。
我们省察到本质的真相:所谓“我”,既是唯一自我的主体,又是基于物质存在的精神;唯有主体的存在,才是一切可能性的根基。此时你唯有投身运动以强健体魄,寄身于阅读以丰盈思想,方能保持身心的活力与思维的敏锐。如此,主体之“我”才得以获取自立,才能获得一种行动上的理性让生命趋向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