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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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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运

一、争过奈何桥

就在梁月得了偏瘫后,计划着怎样去死时,杨玉回那边传来噩耗:玉回得了癌症!肺癌!当杨玉回拿着拍的片子、捡查结果、及诊断书,步履踉蹌地走进屋中,把诊断书等放在梁月面前时,梁月看了诊断书,也吃了一惊。

杨玉回和梁月,是对关系不太好的一对夫妻,婆家和娘家,只隔三、四里路。丈夫懒惰、愚顽兼烟鬼、赌鬼,小学文化;妻子贤良、聪明、勤俭、持家,高中文化。在得了偏瘫后,梁月只想去死,怕耽误了儿子成媒。

梁月只好按下心头事,安慰玉回说:“咱们县医院诊断得不准,诊断书上写的是‘疑似肺癌’,只是怀疑。你去周口市的大医院再复查一下吧。”于是玉回就在村里一位关系较铁的哥们的陪同下,去周口复查了,两天才回。带回的结果就是得的就是癌症-------小细胞肺癌!

好在办的有农村合作医疗,大病百分之七十的报销,刚好派上用场。

玉回就利用这合作医疗,在县医院治疗,每周去一次,或半月去一次。后来在外地打工的森儿,得知父亲得癌,赶紧回来,然后每次去医院,都由森儿陪同。

梁月的娘家人也得知了消息,大妹、二妹夫妇、三妹夫妇,都来了,并都去了医院。除大妹外,二妹三千、三妹五千,当作医疗费,并在医院陪护了玉回几天。

有一次,玉回又在医院的厕所里抽烟,被他的主治医生上厕所时看见,就说:“想死得快点,你就抽吧!”医生的话,终于让与玉回相伴几十年的烟瘾,黯然退场,可惜玉回也已经病入膏肓。

做完化疗,回到家中,玉回对着窗玻璃的映照说:“好难看!头发越来越少,越来越像个秃子了!”是啊,玉回刚刚萌动的春心,被这可恶的肺癌给掐灭了,------不是老咒骂梁月快点死吗?梁月死后,他可以趁机会再找一个。其实,不用他咒骂,梁月也正准备死,她怕自己的偏瘫,耽误儿子成媒,当然,还有别的原因。

八月,村里好多娶媳嫁女的,玉回也接到了请帖,原来是他一个近门的侄子,要娶儿媳妇了。“长门的孙子,末门的爷”,因为玉回的爷爷属于末门,所以,如今翻成末门爷的玉回,得随礼、赴宴。兴冲冲地怀揣五百元钱,和同村的自原(也是个老病秧子),前去随礼、赴宴,没想到入席时挺尴尬的:没人愿意和他俩坐在一桌!恰那时疫情肆虐,人们都十分小心,入席的事,怪不了别人。后来主人又调三人,坐在他俩桌对面,强撑到宴席结束。

好在玉回就那游荡脾性,在自身得有癌症、外面疫情风声很紧的情况下,依然和那三五个狐朋狗友打麻将,白天不得不回家吃饭。

一天吃中午饭时玉回说:“死了的话,欠的钱就不用还了。”原来那天玉回,一天输了一万多!梁月只以为是盖房借的钱,就说:“咋能不还呢!借家愿意嘛!”没想到原来是玉回的赌债!

玉回还爱吹,给人家说:“俺家金、银都有,那点帐,小意思!”那点金银,早折和成现金,建房用了,玉回还以为家中开着银行呢!徒引来旁人的觑觎。森儿就曾两次遇见村里人的打探:“你家有金银么?”

说起建房,还有个隐患:房门口西侧,缺少个柱子。初始老感觉房子像少点啥,经别人指点,方知门前少根柱子。房子刚建好,还没什么,日久必成隐患。梁月知道后,想找人再加根柱子,但恰在此时,玉回又病倒,只好搁置。

建房本是人生大事,哪有玉回这样的?把砖头、沙子、水泥、钢筋凑齐,交付给工人,自己照样去村里打麻将。没个人监督,房子能建成这样,已很不错了!那时梁月正在娘家养病。

玉回有时在外边玩腻了,就回家找事。一天下午,玉回晃晃悠悠地回到家,三句话没说完,就抡起胳膊打梁月。梁月只好坐在那儿,用左手挡。打了十六七下,出了莫名恶气,玉回又晃晃悠悠地走了。梁月坐在那儿,痛哭了一场,左手又青又肿又疼,月余方消。

玉回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医生在肋腔给他別了个针头似的东西,下连针管和医用袋,让体内的脏水、脏血,好排出体外。从医院刚回时,玉回把医用袋别在裤腰带上,照样去村里遛几圈,那儿有他的亲人:大哥、大嫂、侄子、侄媳妇,和一些狐朋狗友。侄子、侄媳妇开了个小卖部,还配有麻将桌一台,正需要玉回这样的麻将常客。别讲给不给钱花,中午蹭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可能感到时日无多,有天玉回,把所掌控的梁月每月三百元的补贴卡,给了梁月,还有每年地亩补贴的密码,也给了梁月。颇具生离死别的味道。然后在医院呆的时日,就比在家多。

过了俩月,玉回回来了,开着自家的电动农用三轮回来了!人已瘦得脱形,也没了以前的精、气、神,说:“没事,想回来看看。”并说:“今个夜里梦见咱爹咱娘了,叫我跟他们走,我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又想回头,就看见两只黑狗迎面扑来,把我吓醒了。”看着玉回的瘦模样,听着玉回后怕的话,知道玉回时日不多了,梁月不禁流下了眼泪。上午回来,下午又要走,临走时又掏出不知谁给他的两千元钱,给梁月。梁月不要,又塞了给他。这是玉回此生给梁月最多的钱。看着离开的玉回,泪水打湿了前襟。

这段时间可忙坏了森儿,照顾父亲输液、吃药、吃饭,每天还要返回家中,给母亲做饭、倒尿盆。孤独的身影每日往返于家和医院,沒有兄弟姊妹,无人和他分担。

看看春节快要来临,医生让病轻的病人都回家,病重的病人,也各随其便。玉回愿意留在医院:过年那几天,让他大姐来陪,他大姐家离得较近。至于森儿,回家陪他母亲。两天内,偌大个医院变得冷冷清清,很难碰到人。

腊月二十八,森儿不再去医院,而是在家割刀头、买鸡鱼、买门画,一通忙活。年三十,用两个特殊保温杯,盛了饺子,还有鸡蛋羹,一块给玉回送去。

好凄惶的一个年!丈夫得癌将死,自己偏瘫,亲邻不来,里里外外全仗森儿一个人,纵有鸡鱼肉蛋,梁月也咽不下!丈夫虽愚,但毕竟是个大活人,凭空没了这个人,只觉空寂、冷清。本来自己想死,如今看来,自己暂时不能死,为了这个家,为了可怜的儿子。

初二,森儿去了医院,六生的兄弟、侄子、侄媳们也都去了医院————看望玉回兼拜年。一帮人对森儿颇有微词,称森儿对父不尽心,玉回也说不利于森儿的话,搞得森儿很不高兴。初三,事如往常,每天还是森儿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医院。

转眼已是二月底,鉴于玉回病情的严重,这几天森儿就没从医院回来,早餐由梁月自行解决:扶着案板,插上电源,馏馒头。

二、办丧

一天夜里,一阵大门响,把梁月惊醒,接着院中灯亮起,走进屋个男人。“谁?!”没人应,接着屋内灯也亮起。梁月仔细一瞧,原来是玉回的三哥,后边还跟着玉回的大侄子大洋。看到他俩,梁月心里已明白:接着进屋的该是玉回了!抬进堂屋的是张板床,板床上平躺着的果然是玉回,刚断气。当时是二月二十八夜里十点多,如果过了夜间十二点,就算是第二天断的气。

医院的车已开走。原来,车刚进村时,玉回已从医院车的床铺上,转移到自家的板床上。板床一直在老三家,如今,鉴于玉回的丧事,只好牺牲这张板床了。这张板床是玉回老爹活着时钉的,躺过玉回老爹的尸体,今又躺着玉回的尸体。玉回的烟瘾,正是遗传自老爹,爷俩会面,可不寂寞了,抽烟有伴了!

他大哥也来了。二哥一家跟老大一家不对付,老二一家在北京打工,没回来。这时,森儿和医院结完帐,也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梁月一声没吭,怎么办?随他们怎么办去,只要玉回的灵殓能够顺利入土就行。商量了一会,人们就散去,可能是出去办事了。

第二天,远远就听见哭声,只至堂屋玉回灵殓前。原是玉回大姐。哭了一会,就站起来帮撕孝布、缝孝帽等。稍候,又有哭声响起,从东北方向直至堂屋,是玉回的豁嘴二姐到了,在那里哀哀痛哭。受二位大姐的感染,梁月的眼泪就像决了堤,哗哗地淌。

第三天,大哥家的出嫁女儿、二哥家的出嫁女儿都来了,三哥的女儿,在新疆,没回。大姐家的两个出嫁女儿、二姐家的两个出嫁女儿,出殡时也都来了。披着孝布,都在那放声大哭。只是没见两个侄媳妇。

管事的坐在那里,一笔、一笔认真仔细地记录着份子钱;唱礼的高声叫唱;森儿跪在灵棚回礼。一会,人回说:“西梁村的客到!”森儿出门迎客,这是梁月的娘家人、森儿的姥家人到了!------当时疫情肆虐,森儿的一个舅、三个姨都在外地上班,没来。森儿的姥爷已去世两年多,由二姥爷领着别的族人,来参加玉回的葬礼。

灵殓装车、将要拉走时,镇上来了两个人,问:“这么多人,干嘛的?”回说:“死了人,办丧事的。”才不追问,只是说,闲杂人要远离,注意防疫。

请阴阳先生看过墓地,说此处倒是个好墓地,生财。阴阳先生嘱咐,下葬时头枕西南,脚蹬东北(恰好不远处有个蓄水池),下葬不要太深,用三白鸡鸡冠上的血,滴墓地四个角,然后三白鸡放生。阴阳先生等封钱,送来两千元,嫌少。派去交涉的人就拿杨森说事:“他爸刚死,他妈偏瘫,一个没结婚的小孩,上哪挣钱哪!先生您行行好,少收俩吧!”又加了五百元,阴阳先生才算做罢。

墓地已挖好,专等棺木。一会棺木运到,杨森披麻带孝,跟着棺木一路哭来,后跟亲戚和族人,有的痛哭,有的沉默。按阴阳先生的嘱咐,放好玉回的棺木,放生三白鸡,往棺材上填土。随着“噼噼啪啪”鞭炮声,棺材上已填起土包,土包上已插起花圈。又稍哭了一会,送葬队伍都返回了家。这正是:

不管行善作恶,终归黄土一撮。赚得众亲眼泪,不枉殷勤奔波。

刚从坟地归来,森儿手机又收到一万块钱,原来是他小姨,怕他事上钱不够花。随份子的钱,已随二姥爷给过了。

中午,本村和西梁村的人都走了,只剩杨姓至亲,做菜师傅就随意做了几道菜,最后来个杂烩汤,聊以填饱饥肠。疫情影响了饭馆,外面没地儿吃饭。吃了饭,大家都走了,玉回两个姐姐也走了。

大家走后,森儿拿礼薄给梁月看,每个人所随的份子钱,都在上面写着。老二家的儿子随了两千元,也是通过手机给的。老大家的大儿子随两千、二儿子随一千。老三随两千。两位姐姐每人一千。其余有随五百的、有随三百的、有随二百的、有随一百的、有随五十的。外门人随五百、三百、二百的不多,普遍的随一百,随五十的也有。共随一万七千元。看着礼簿,长叹了一口气,对儿子说:“人情债,以后慢慢还吧!”最后把他小姨所给的一万元,专挑出来,此事不用,难保别事不用。

以后的五七、百天、周年、三年满,都需要钱,只是钱多大办,钱少小办,甚至不办,只是面子上不好看。五十岁的玉回,躺在那小坑里,永远地安静睡了,以后这个家的“面子”,就全看森儿的了。作为偏瘫母亲的梁月,遇事只能背后指点,至于听不听,也全在森儿了。

到了五七那天,森儿早早起了床,开始准备好祭品、烧的衣服和纸钱,就在森儿快要出门时,他的两个姑姑也到了。掂的有刀头、鸡、未花开的纸。大家又煮好刀头和鸡、花好纸钱,才向坟地走去。两位姐姐虽也哭了一回,但总不如自家女儿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况两位姐姐都已六十多岁,上了年纪。可惜森儿是独生子,没有姐妹,这五七哭坟,竟没那么惨烈。

五七过后是百天,和寻常人家一样,森儿和两个姑姑又去坟地烧纸。烧完纸、管待完饭菜后,两位姑姑也回去了。

夜里,森儿做了个梦,梦见玉回站在他面前,叹了口气,就消失了。这样的梦,连做了三次,让森儿惊疑不已,只好讲与母亲。母亲说:“可能你想你爹了,也可能你爹放心不下你,也可能警示你未来的日子不太好过。不管怎样,你再去坟上烧张纸,祈祷祈祷。”又烧纸后,玉回果然不再来梦里惊扰杨森了。

  三、拔草

因为埋葬玉回,地里的麦,成片成片地被盘倒,也没及时打除草剂(梁月小时都是人工除草),到三月底,盘倒的麦才又向上长,地里的草也已长得很深。

有一种草,叫节节麦,既然为草,那为啥竟带个“麦”字呢?原来这种草,小时长得和麦一模一样,直到快成熟时,才让人辨出真假:杆长、节稀、叶少,结的籽极少,且象石子一样硬。这种草,很让农民头疼:打药打不死,人工除草又不认得,待到认得时,奈为时已晚!有卖农药的说,要在春节前后打药,此时打还能打死一部分(他咋知道?)。听这语气,一下打死不可能,节节麦,这要命的草!也有人说,这可能是转基因草,专门对付农民的。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带穗的节节麦,满地疯长!一来显得主人太懒,二来会使土地减产。于是森儿拿了把铲子,就下地了。到地里,就对节节麦,挨棵拔除。这节节麦,根系发达,倒挺难拔的,一会累得手生疼。铲子拿来也用不上,节节麦的根和小麦的根,纠缠在一起,用铲子铲,必定会让真小麦的根,受到伤害。所以,就嫌拔得慢,一上午才清理了三分之一。

中午回到家,做好饭、吃了饭,稍息一会,森儿又到地里拔草。忍着手疼,又拔了一下午。越往地北拔,节节麦越少,本来想一下午拔完,但干到天黑也没干完,只好第二天再接着干。第二天上午,早早完工。

从地北头沿蓄水池往家走时,却发现有一个纯白色的蛋,比鸡蛋小,比鸽子蛋稍大,不知怎么打裂了。森儿看了一眼,就继续朝家走。

蓄水池很大、很深,是毛主席时代挖的,防水。每个村、每个庄都有一个。有的挖在村里,有的挖在村边,有的挖在离村不太远的地头边。而杨庄的这个蓄水池,就挖在离村不太远的地头边。杨庄蓄水池的周边,被人栽上了树,森儿家还在池边栽了棵杨树呢!

回家后,把蛋的事向母亲说了一下。梁月说:“可能是蛇蛋。也许你爹真占了风水宝地了,坟地见蛇,是吉利的。”用手机一查,果然是蛇蛋。

下午,森儿又到他姥家地里,逐块查看有没有杂草和节节麦。当然,他姥家地里也难免,只是比森儿家地里少得多,好拔除。有的地中间有几棵,有的在地两头有几棵,一会就拔完了,顺带拔地里其它的杂草。

姥家的地,比杨森家的地,多得多。杨森家只有一亩七,他姥家却有七亩地。他姥姥、姥爷年纪已大,且姥爷已去世两年了,姥又重病,被舅、姨接走。舅舅、姨,都在外地上班和照顾姥姥,地无人耕种。恰梁月得偏瘫,森爸又一死,需个人长期照料梁月,森儿正好接过种地的重担,文化不高的森儿正适合种地,七亩地全由森儿耕种了。种地虽没有油水,但保森儿娘俩饿不着,还可以照顾舅、姨吃粮。 再加上森儿二太姥那九分地(二太姥已去世,有独女出家了)、二姥家二亩半地(儿子二十多岁死了,无后),加上森儿家的地,共有十二亩一。按说该有盈余,哪知道后来只是保本,甚至亏本!所以种地只是饿不死而已,地越多,本钱也越多,粮食的定价权,并不在农民手里。可惜森儿开始不明白,三年后才懂。

干完活后,森儿来到河边洗手,看到一株小草,在微风的吹拂下,来回摇摆。森儿忽然起了爱怜之心,仿佛它就是自己,就学着那些才子、才女们吟起诗来《我是一株小草》:

我是一株小草,

长在河边地角。

清晨的阳光沐浴着我,

滚动的露珠让人快活。

夕阳西下了,

弱去的云霞,

让人沉默。

明天,

又将是一个明丽的我!

又想到自己本是为拔草而来,草之所以可恨,是它长错了地方,尤其是节节麦,长在农民的地里了,且不好除。想到此,森儿又吟诗一首《节节麦》:

此草为何可气?

季季繁衍一地。

百般方法用尽,

难改害人脾气。

查你家世祖谱,

不知中华何系。

原是外来物种,

占我良田美地。

若知何人引进,

定当抽筋扒皮!

作为一名初中毕业生,高深的理论倒是没有,但兴致来了,作首小诗,还是可以的。森儿作完了所谓的诗,发泄下对节节麦的恨,就回家了。

三年的小麦收成:第一年还算可以,其余两年都不景气,有时收麦时下雨,好麦变成芽麦、霉麦;有时遇旱天,麦长半熟就不再长。好在麦价还可以,有时每斤一块三,有时每斤一块二,有时每斤一块一。

四、腰疼

自从梁月得偏瘫后,森儿也渐渐有了腰疼的毛病。

据森儿说,当初妈妈得偏瘫,从京返家,爸爸在家照料她,只好让森儿不要上学了,出外打工挣钱。森儿就丢掉书包,去了北京。刚好森儿大姨,也在那,森儿这次来京,就是投靠她。孰料他大姨一脚把他踢去给人搬沙子!对于文化素质低、又是初来北京的人来说,活还真不好找,但保洁、保安、洗碗等活,试都没试!

那是往三楼搬沙子,每袋重一百斤,每次要搬两袋。头三趟还搬得过来,后面越来越吃力。咬牙坚持了一天,第二天接着干,第三天就出现了腰疼的毛病。何况当时森儿身体干瘦、营养不良,怎干得了重体力活的搬沙子?

第三天结了账,森儿说啥也要走,不跟他大姨干了,而是去找他哥。这个“哥”是森儿一个爷的兄弟,二伯的儿子,比森儿年长六岁,自小哥儿俩就玩在一起,感情很好。这个“哥”名叫心海,刚在北京发展了一年,手里有俩钱,但也不多。在京跑快递,也很辛苦。

天快黑时,森儿终于见到了他哥。他哥领着森儿外面吃了饭,回来时问他以后怎么办?森儿说:“活我自己找吧,服务员、洗碗、保安,我都干。”休息了一天后,森儿就在四环边上找了份服务员的活干。干到年底,回家过年。

第二年,又随朋友去了浙江,进了一家纺织厂。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就这样森儿在外面打了六年工。这六年也不全是顺利,有时厂中干了仨月没活了,俩月后才有活;有时和人打架了,被人赶出厂;有时不适应那份工作------六年中也没争多少钱。在这六年中,腰疼时好时坏,都被森儿咬牙挺了过来,没有告诉爸妈。

眼看十二亩的麦子就要成熟,爸爸已不在,妈妈又偏瘫,自己已是家中顶梁柱,还是先到医院看看腰,以免收麦时又犯疼。到镇医院一看,拍了片子,医生又仔细用手摸了摸腰,说:“你这可是腰椎间盘突出,很难治好,只能缓解。没事时用脚退着走,以缓解症状。”边说边给森儿开了点止疼药。又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咋的了,净得些妖气的中、老年病,像腰椎间盘突出,就是一些长年干重体力活的中、老年人,才得的病!”

往回走时,森儿心情沉重:刚才医生说腰椎间盘突出,很难治好,只能缓解,那就是说,这种病得带一辈子了!哪知一时的要强,竟换来一世的痛苦!当然,他也恨他大姨,正是她给自己找的搬沙子活计,带给自己腰椎间盘突出!急难时指靠别人是不行的,越帮越忙,哪怕这人是亲姑、亲姨!

森儿回家后,拿片子和诊断书给母亲看。一上午没见森儿,现在拿着这些东西回来,梁月才知森儿去医院了。梁月忙看是什么病,一看脸色大变:腰椎间盘突出!据说这种病不仅治不好,随着年龄的增加,还会添加诸如肢体麻痹、半身不遂等。森儿姥村的、森儿喊妗子的那位妇女,不就先腰椎间盘突出,后半身不遂的嘛!当然,腰椎间盘突出并不等于半身不遂,这要看平时自己注不注意保养,干重活时要歇着干,等等。

梁月本就命如黄连,得知森儿又得了腰椎间盘突出时,真真是欲哭无泪:她还得强自镇定自己,用好言好语安慰着森儿,也安慰着自己:“得腰椎间盘突出的人,那么多,最后转变成半身不遂的人,少之又少。以后有什么活,咱歇着干。”以后,梁月就不再管森儿的活怎么干,甚至干没干。

好在森儿把那十二亩多地的麦,顺利收割,又找地方晾晒干。留三亩地的麦,自家吃,其余的卖掉换钱------玉米种钱、化肥钱刚好用到。收割完小麦,又种玉米,森儿和人不争不抢,照样把玉米安置到了地里。

腰疼并没耽误森儿干活,再说,腰也不是老疼,干重体力活时才犯。森儿又作诗一首《腰》(聊且说他是作诗吧,得点精神安慰。):

腰,

怎么说你才好?

连接上、下躯体,

恰似一道虹桥。

伸直时若钢筋,

弯曲时似弦月飘渺。

你若好时,

树间百灵听来无比美妙,

你若坏时,

百灵都变成枭鸟。

你若好时,

十亩地的活像小菜一道,

你若坏时,

一亩地也长满杂草。

腰好,

欢迎!

欢迎!

腰疼,

不要!

不要!

五、浇地

秋季庄稼安置好,却迟迟不见落雨,一天看天三次,都是艳阳高照,好多农民只好开始用水浇。森儿也用钱买来抽水泵,又买来浇水用的浇水管,投入秋季抗旱中。

吃过早饭,把水泵、水管装上车,然后开车到自家地头。往西看,只见一口离自家地最近的小口井里,已插了三四根吸水管,还有人在那守着。别的井离得太远,没法浇。看了如此场景,森儿只好拔头向西:先浇姥家的地,最后再浇自家的地吧。

姥家先浇哪块地呢?先浇南洼的吧,南洼地边靠着河 ,从河里抽水,没人抢。就是好多人浇,也没那么快抽干。森儿又朝西南洼驶去。南洼的人虽多,都是从自家地头抽河里的水,不用争抢。森儿也在自家地头用水泵抽水,开始,把浇水管放在地里,任水淌,然后抱起水管慢慢向前走。此时正是农历五月的天,热得很,水管里的水刚好解暑。就这样慢慢浇完了一块地。快中午了,回家作饭吧,自己顶饿,但还有母亲呢!

到家后,休息了一会,就着手做饭。拍个生黄瓜,做了个西红柿炒鸡蛋,然后清水煮挂面,过凉水,就成了凉面条。森儿还记得小时,农村妇女爱以此童谣逗哄小孩:“今晌午,做啥饭?凉面条子打鸡蛋,呼噜呼噜两三碗!”现在的鸡蛋炒西红柿、炒韭菜、炒青椒,仍是凉面条的绝配,所以森儿三碗才吃饱。吃饱后稍息,又起身去他姥家的地里浇水。

姥家的地,没浇的分为河西沿、河北沿两块,再加上二姥家北地一块,可分三次浇。森儿就先浇河西沿的。

按说河西沿也靠着河,河北沿也靠着河,浇水应该方便,怎奈天气干旱,再加上河底坑坑凹凹,导致有的水位高,有的水位低,有的已露出河床。而这条途经河北沿、河西沿的河,由东西向折而向南时,大量的水在此汇集,别的地儿的水就不多。森儿看河拐角处太远,而相邻十多米处有一口井,在张大庄地里,但却无人用。森儿就用这口井浇起来。浇到日头偏西,才回家做午饭。

休息了一下午,第二天吃过饭,又到姥家地里浇水,这次该浇河北沿的。这块地是面积最大的一块地,也是长度最长的一块地,那么长的地,咋浇呢?站在地里看了会,发现这块地北头,隔四家处有一口井,有两家人正利用此井浇水;地南头离那条河不算远,可以利用河水浇,先浇地南头吧。森儿又去小店截了段水管,以防浇水管不够长。安好水管、打开水泵,开浇。

浇好南头,又浇北头,又把水管、水泵装上车,从路上运到地北头。原来的两家,只剩一家,另一家已浇好,回去了。剩下的那家,也快浇完。“舅,没浇好呢?”“哦,小森也来浇地了。快浇好啦!”和那人打过照呼后,又把水管、水泵从车上卸下来,水管插入井里,水泵打开,开始浇地。一会那人也走了,只有远处有两个人在浇。此时天正当午,烈日炎炎,又没一丝风,森儿就站在水管处,来个痛快的淋浴,又去买来两瓶水喝。从天将午,一直浇到日头落,河北沿那块地才算浇完,午饭都没吃。梁月明知道威儿浇水去了,中午没时间会来做饭,那就赶到晚上一块吃吧。

第二天上午把二姥家北地那点地,也早早浇完,拔头回到杨庄自家地里。再看那口井,已无人了,就连忙插入水管,打开水泵,浇起自家的玉米来。快浇好时,相隔一家地的地主人凌晨,走来了,给森儿让根烟,说:“借用你家的水管和水泵,把我的地也顺便浇浇吧。”一来地相邻,二来是街坊邻居,为了以后见面好说话,森儿就爽快地说:“行,我浇完就浇你的。”浇凌晨家的地,一直到晚上八点。

过了两天,再到地里看看,玉米已长出苗了,又过一周,地又开裂,还需浇。这些天,要么万里无云,要么有些白云,要么有些黑云,但就是不见雨点落下来。森儿又和村里的人一样,忙着浇地。经过这一番浇水,河床水位大量下降,有的地儿已经干涸,有的井已经见底。如再来一次浇水,怕无水可浇!靠天吃饭的农民,只有祈祷。

又过了十多天,玉米苗已经旱得东倒西歪,有的已经变黄,这样的天气真是愁人!连梁月都在家虔诚祈祷:“老天爷,赶快下些雨吧,应了的话,给您割刀头、买烧鸡!”也许百姓的虔诚感动了老天爷,从早上起来,就乌云密布,到下午两点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紧跟着“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落下来!但见这场雨真是好雨:

从天而降,带来无限希望。禾苗解了饥渴,河水得以上涨,井底之蛙又唱。展望千里沃野,雨中万物又饮琼浆。哗啦啦似韵侓轻扬,又似歌声回荡。农民听那雨声,象点钞票哗哗响!

这场雨一直下到下午五点,停了会,又下起了小雨。隔了五、六天,又下了场中雨,再不用担心天无雨了!森儿又乘兴编起了诗《感谢老天》:

不再担心天无雨,

地块干涸是过去。

感谢老天慈悲心,

案上供有鸡鸭鱼。

森儿又在上午去集上割了刀头、买了鸡、鸭、鱼,给天爷供上。

六、秋收

下了头两场雨后,就一直风调雨顺,直到玉米该成熟时,天才变得雨多。三天一小雨,五天一大雨,这又让森儿犯愁:庄稼都成熟了,还下那么多的雨!老天爷,给几天晴天吧,好收庄稼呀!

那些天森儿天天去地里,一为看玉米长得好不好,二为防外人偷。玉米长得还不错,没啥看的;但这偷玉米的,可是防不住:玉米棵比人还要高,钻进去个人,外人根本不知道的。甚至,有的人刚偷完你家的玉米,出得地来刚走十几步,刚好遇上从那边走来的你。这人竟然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主动和你打招呼:“xx,你也下地看玉米来啦?”然后就不慌不忙地走了。你看到他手里拎的半袋玉米,虽然心有所疑,也无可奈何:人家的地在这儿,能不让人下地吗?再说,掰棒的地儿在里边,从外边又看不到。所以梁月嘱咐森儿说:“为了尝鲜,掰几棵玉米,不算啥。别和人生闲气。”但森儿和别人一样,每天去地里看看,对偷东西的人,算是起到一种震慑作用。

随着玉米越来越老,收玉米提上日程,天气依然时好时坏。地少的,赶趁晴天就把玉米掰了;地多的,就找别人的收玉米机器,八十元一亩。森儿只有找人家的收玉米机,十多亩地的玉米,让他一个人收,还不得给累坏!而且,他的腰也不允他那样干,会犯病。

森儿想:别给别人赶到一块吧,添乱。现在又不象从前那样,收完庄稼,还要往地里运农家肥,还要用牲口犁地、耙地,而现在,只需把化肥买好,种子买好,机器开来,一会儿就能了结一块地。所以,当大家都在地里收玉米时,森儿还在悠哉悠哉地到处乱逛。

当他逛到隔条马路、和他姥家地顶头的那块地时,碰上他的老同学一家正在掰玉米,森儿就和他们打了招呼,聊了几句天。原来那块地是后陈庄的,比西梁村的地稍低,就是这稍低的地,让水得以汇聚,加上这段时间雨水较多,使这块地看起来几成汪洋,玉米棒都长了霉菌。森儿没看自家地里的玉米长没长霉菌,随他吧,这是天意。

又过了五、六天,天由不晴不雨转变成了艳阳天,看天气预报,此后数天都是好晴天,此时森儿才着手收玉米。找了一家玉米收隔机,两天收割完。机器一过去,玉米棒已成玉米籽,玉米棵已被粉碎在地里。

在哪里晾晒玉米呢?在姥家晾晒,没有开阔地,即使有,也被别人抢占了去。再加上森儿要照顾母亲,在西梁村晾晒太不方便。那在哪晾晒?森儿发现:在杨庄村西,有一新修的南北向的大马路,宽阔笔直,向南直通袁村,向北又与东西向的小马路相连,由此小马路可去姥家的地------河北沿。

等森儿骑着电动三轮,载着满满一车玉米籽,到地儿一看,却发现整条马路已被占:有的已倒上玉米,有的用砖头抢占。森儿只得来到马路北尽头观看,好在还有一截马路未占完,森儿决定就在这儿晾晒,森儿拉了七趟才拉完,再占点小马路空间,勉强晾晒完。玉米摊的也很厚,只得勤趟。第三天,紧邻的那家晒好,走了,森儿才得以尽情地晾晒。

晾晒时,白天不收,夜晚要么睡在那儿看着,要么夜间多跑那儿几次,搅得人睡不好。好在现在到处都有摄像头,让人心里胆大点。

终于,森儿家的玉米也晒好了,直接从晾晒处拉到粮食收购站,却排起了长队,从上午到下午,才算卖完。

回到家,森儿满脸喜悦,拿出卖粮款,让母亲看。一共卖了一万三,种子钱、化肥钱、犁地钱、耙地钱等,总算有着落了!还能剩个三、四千块钱,作日常的开支。

第二年,和往年一样。

第三年的秋收,何其惨淡!有三分之一的农户玉米欠收,玉米长得像鸡头,很小。森儿家的玉米却竟长得像牛角,颗粒饱满且顶到了头,块块地都如此,简直和别家的玉米,不是一个天地!妙就妙在:森儿家比别人家晚种半月,这正是人们所说的“懒人自有懒福”。连收购玉米的人都夸:“这家的玉米长得不劣!”怎奈这年的玉米价,定得极低、极低!最低才有六角!最高才有八角!再三斟酌,给森儿开到八角二分,可说是当天所收玉米价格最高的。但和去年的玉米价一元二角相比,森儿还是感到失落。

拿着所结的玉米款,心情沉重地回到家里,又把玉米款交给母亲。六千八百元!母亲看了发愁地说:“今年看来玉米是难以回本了,不要说别的,单是种子、化肥、农药、犁地、耙地也能把这些钱花完。”好在他舅、他姨时常接济点,日子还算能过得下去。

让森儿不明白的是:农用物资价格年年涨,涨上去就降不下来,粮价为啥涨上去又降呢?害得人空欢喜!森儿闷闷地睡了,在入睡前脑海里又呈现一首诗《愁闷难眠》:

空欢喜一场,

日子还和以前一样。

总以为付出总有收获,

哪料到现实竟如此荒唐!

拔草、浇地,

把我累成那样,

该收获时,

小麦变成节节麦,

给人充饷!

愁绪难眠,

入睡时,

小鬼都来嚷嚷!

森儿睡着后,竟梦见许多人的脸,在眼前忽大忽小、忽小忽大地来回变幻,在那嗡嗡嗡地说话,却听不清一个字。

收完玉米,又该种麦。犁好、耙好地,和邻人按厥子打打领子(有的厥子竟找不到了,欺森儿是孤独外甥,故意把厥子搞没了,好捣鬼。),然后,就把麦给种上了。

七、别人都结婚了

过了几天,森儿兴冲冲地回家来了,向他妈说:“妈,后天我同学梁高勇要结婚,让我去给他做伴郎。那天中午,我就给你做不上饭了。委屈下,中午吃碗方便面吧。”梁月听了忙说:“同学结婚是大喜事,我吃啥,不用管了,安心去吧。”第二天收拾收拾卫生,第三天森儿一大早,就拿上五百元随礼钱,去了高勇家。

到了高勇家以后,吃了点点心,换上高勇所买的伴郎新装,坐上高勇的车,一帮人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高勇,是西梁村的人,由于森儿五岁始就在西梁村长大(西梁村是个大庄,附近几个村的孩子,都在这儿读书。),可说是森儿的发小,关系好到让森儿给他当半郎。

等浩荡的车队一进村,就被女方的人接住了,装大件嫁妆的车,被他们领去装嫁妆,装好就走了。而此时的新郎正在闯三关呢!喝酒、吃青椒、叫开新娘的门。在伴郎的协助下,闯过三关,拜过女方父母,终抱得美人归。在新娘上车前,还有段小插曲:高勇的姐姐,要给新娘撑着伞,接到车上。高勇没有哥哥,否则来接新娘的,就是嫂,而不是姐了。

接到新娘后,车队开得飞快,因为新娘和新郎不是一个县的,怕错过了好时间。

车刚到家、还没停稳,“辟哩啪啦”的鞭炮声已响成一片。一孩童手执节杆点着的火,绕新郎、新娘所坐的车一周,就下去了。紧接着,又一孩童手拿犁铧,绕车一周,也下去了。等这些仪式走完,新郎才背起新娘,走到屋里去。然后拜见父母,给前来随喜的长辈们磕头。

森儿和另一位伴郎,协助新郎招待客人、迎来送往。农村举行婚礼没有那般繁琐,但欢乐、热闹的气氛是一样的。直到下午三点,宴会方告结束。

下午四点多,森儿才回到家,喝得有点醉,步履有点踉跄,也忘了问母亲午饭怎么解决的,一头直接栽在床上,睡觉去了。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七点,才醒来,才想起给母亲做饭。

又过了仨月有余,家住后陈庄的老同学陈兵,给森儿打招呼说,过两天他要结婚,让华威去给他帮忙。陈兵当年在西梁村读的小学,和森儿同班,所以称他为老同学。森儿又高兴地去参加了老同学的婚礼。

转眼又到了秋季,又一拨新人接婚:张大庄的永欢、永喜两兄弟,小郭庄的郭序义,西梁村的梁友朋、梁东来。

这几个人和梁高勇、陈兵一样,都是森儿关系较铁的朋友,都曾在西梁村小学读过书,是发小,是曾结拜过的兄弟,除去小郭庄的郭继炊还没结婚对象外,其余的要么已结过婚,要么准备今秋结婚。可作为九兄弟中的老大,杨森,至今仍是光棍一根!

随着参加的婚礼数越来越多,森儿的态度明显起了变化:每参加一场婚礼,必喝得酩酊大醉,清醒后必愤然怼母亲,好象母亲是他婚恋的阻力。

母亲也看出来了,赶紧张罗他和别的女孩见面。奈她四十二岁前长期在外地打工挣钱,四十二岁得脑出血、偏瘫后,长期在家,对于本村乡邻尚不认识,何况那些娇气的外村女孩呢!那样只有:只要有人来她家,就求别人给儿子说媳妇,不求人长啥样,只求会过日子、会生崽就行。甚至女方比儿子大五岁都行,简直成了媳妇迷、媳妇疯。

她曾求过西梁村的叔父,曾求过西梁村的三爷公,曾求过森儿的两个亲姑姑,曾求过森儿的亲二婶,曾求过森儿的那些发小同学------但都没有用,介绍的女孩,要么嫌森儿家太穷,要么嫌森儿嘴歪,要么嫌森儿家穷还嘴歪。

说实话,森儿不说不笑地站在那儿,还蛮帅,但人哪能不说不笑呢!再说,钱从何来?没个十万、二十万的家底,竟连在农村都算穷人!而森儿家呢,这些年建房、爹死娘病,把那十多万慢慢耗干,而且,至今他爹生前所欠的账,尚未还完。森儿家那吃饭的万把元钱,算得了什么!且现在的物价奇高!面对如此境况,森儿母亲还敢让人给她介绍儿媳妇,真是自取其辱!

经过多此相亲失败的打击,森儿渐渐明了了一件事:自己找不到媳妇,全是金钱和外貌惹的祸,老妈的托累,还在其此。自家的金钱,实在太少了!再说老妈,现在就是把老妈活埋了,也改变不了自己难找媳妇的局面。幼时的面瘫,将影响自己一生!在奶奶手里嘴歪的,当时的妈妈,心里也难过得要死,现在责备她又有什么用!现在,有个老妈,还能聊解孤独。

想明白了这件事,森儿对母亲的态度慢慢好转,心里也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打算。近来森儿早上起床后,爱唱一首歌《快乐光棍》:

面对着大青山,

光棍我发了言那,

打了一辈子光棍,

我多活了几十年。

光棍要喝酒哇,

光棍要抽烟,

光棍的好处说呀也说不完。

看到了你们搞对象,

我眼红不眼馋那。

看到了你们生儿养女,

多么的讨人嫌那。

光棍有酒喝呀,

光棍有烟抽,

光棍的零花钱呀花呀花不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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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森儿在那哼哼,梁月心里都象针扎一样难受。光棍有真快乐的吗?快乐光棍,也不过是婚姻已陷入绝境、聊以给光棍们一种精神安慰罢了。这正是:

儿在西屋哼哼,娘在堂屋忍痛。表面尽量装轻松,难逃慈母眼睛。如今娘是废人,诸事件件稀松,屎尿都需人来送。如此废物,活在世上有何用!天爷呀,若是前世造孽,任何责罚愿意领。只求还我儿一个、正常人生!

八、自省和自戗

森儿说媒事件的失败,给了森儿很大的打击,也给了梁月很大的触动,但给梁月的打击是至命的,梁月不由地陷入沉思和自省。

自从嫁给玉回,她算是和痛苦结了缘。和玉回没感情,以后的岁月也没增加多少。关键是她是家中的经济支柱,全靠自己支撑,只至得病------脑出血,偏瘫后遗症。不久疫情中,玉回又得病死去。实指望森儿代替他父亲掌家,会越过越好;没成想,儿子婚事成惆怅,愁人事一桩接一桩。

再说那些女孩,见面的本就不多,就那三个还嫌森儿家穷、兼嘴歪,还嫌家中老妈有病。细想,女孩们并没有错,谁不想嫁得好、有个完美人生?谁想嫁个家中老妈有病的?谁想刚结婚就伺候个病人的?

也难怪森儿有次愤怼梁月说:“妈,你咋不赶快死了哎?!”然后又慌忙改口。自己作为病老妈,深知“床前百天无孝子”,何况这还影响了他的婚姻和未来。早在玉回活着时,就咒着梁月去死,实话难听,自己早晚会遭众人嫌弃的,包括自家兄妹、自家儿子。没病时还好,满口的“大姐”、“妈妈”,有了病,来往日见稀疏、相处日见冷漠。

细想,这也怪不了他们,是自己的病,太拖累人。要不是兄妹们的资助,今年过年都成问题。要说怪森儿不孝,自己的病,对森儿媒事的负面影响,在那明摆着。

婚姻和病老妈,孰轻孰重?当然是婚姻重于病老妈。婚姻是向前看,照看病老妈是向后看。现在这社会,顾前不顾后的人,多了去了!

玉回在世时,好歹还有一帮狐朋狗友、熟络的乡里乡亲、一母同胞的兄姐,他倒还没觉冷清。而自己,以前就和村人来往少,没人缘,现在更是门庭冷落!滿村的人,对梁月的态度,怕也是那种“赶紧死了吧!”原因是梁月对玉回不够好。当然,他们只是腹诽,断不肯说出唇的。

既然大家的态度,都是希望梁月死,那梁月就死了吧!梁月也希望自己能够死掉,她害怕自己不死,会应了那句话:“娶个好媳妇,兴三代;娶个坏媳妇,败三代”。她可不想败三代,因为这牵涉到儿子,不管她和玉回的关系,有多么地不好。

说到死,梁月是断然不怕的,梁月已死过三次了:森儿出生时,脐带绕脖三周,折腾时间太长而晕死;打工时媒气中毒而浅死;和玉回的大侄子吵架而气死。最后一次的死,换来了这次的偏瘫。原来的没死掉,或许是梁月的罪,还没受尽。今天又面临生死关口,是生是死?梁月决定去死!前三次的死,是外界强加给梁月的,都没死成;这次的死,是梁月自己找死,虽然心有牵绊,挂念儿子。

但怎样去死呢?上吊?喝药?割腕?对于一个行走艰难的偏瘫病人来说,这些都难实行。她想象自己的死亡模样:一个人躺在床上,象睡着了一样。这才是死亡的完美状态。这点得向琼瑶阿姨学习,于不知不觉中灵魂已飘离,留下完美躯壳给世人。

今天的农村,家家得安媒气,不管是否烧得起。也无处拾柴,林木到处被砍伐,古人口中的“渔樵”,怕只剩“渔”而无“樵”了!

好在安有媒气,梁月的死亡目光悄悄盯上了它。她得算计好,多少媒气能致人死亡: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既不着火爆炸,又能让人死透。她可不想再来个“没死透”,传开去,让人看笑话。而且,每次“没死透”对身体的伤害,都是巨大的。

为了让森儿以后的日子不致太难过,梁月用左手在一张纸上,写下几句话:

身体长期病疼苦,为解折磨赴煤炉。可怜儿子孤伶样,恳请亲邻多照顾。我给大家磕个头!

过了玉回的三周年,就到了梁月“飞升”的日子,媒气还剩半罐,够用。那天,森儿要去参加同学爷爷的葬礼,要下午才回。梁月一看森儿出门,就赶紧行动。将早已写好的遗书,放在堂屋显眼处。她艰难地来至厨房,差点摔倒。先关上门窗,后打开媒气,坐在小椅上等死。常言说“难死、死难”,不到万不得已,谁会去死?其实,这死时的痛苦,全都让位给对往事的回忆。一件事尚未想完,已觉恶心、头昏,伴随着昏昏欲睡。一会儿,梁月失去了知觉。这恰似:

一片病叶离枝头,黯然飘向门前沟。

莫顾重重叠叠影,纵是春光不淹留!

下午森儿回来了,“妈!”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没人应。进屋一看,没人,又闻厨房内有煤气味,且厨房门窗紧关着。莫非------急打开厨房门一看,只吓得森儿三魂丢了七魄!只见老妈坐在小椅上,像睡着了一样,再喊不醒!森儿又打开厨房的窗,加快空气流通,指望妈妈能醒过来。但妈妈再醒不转来,就那样去了!森儿大哭,哭声悲恸欲绝,惊动了四邻,招来了围观:

但闻小院起哭声,哽哽咽咽满有情。

看者双眼沾满泪,闻者色变欲涕零。

苦命母亲中煤气,娇儿顿时成孤伶。

嘘寒问暖不再有,受了委屈何人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惊动了村中的干部。分开围观的人,上前对森儿说:“别哭了,光哭也不是个办法。”劝止哭声,从地上扶起森儿来,商量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商量结果:杨庄这边的事他来处理,西梁村那边的事需森儿通知、接待。他俩先把梁月抬到堂屋的板床上,然后各自行动。

九、旧坟旁边起新坟

在森儿大放悲声时,他大伯夫妇也已经知道:“唉,梁月已经死了!一天的福也没享过,净受罪!”这是森儿七十多岁的大娘的叹息声。

想当年,因为森儿办满月酒时,要用电,需从老大家扯过来,老大夫妇就不让用,导致梁月记恨了好多年;这次梁月的偏瘫,又是因为接了老大家儿子的一个电话,而引发。老大夫妇自觉有愧,就没来森儿家。老大的儿子们在上海打工,没回来。玉回的死和梁月的死,是不一样的,亲疏远近是不同的。

老二一家去了北京,老三一家去了新疆,对梁月的死讯,还不知晓。

森儿用自个的手机,对梁月的娘家人,挨个通知母亲的死讯。最先通知的是舅舅:“舅,俺妈她、她、她------”他舅从手机的那头,听得森儿泣不成声,不禁心一沉:“慢慢说,你妈怎么啦?”“今上午我------呜------去同学家出门,回来却发现------呜------妈开了煤气,已经------呜呜------死了!”电话那头半天没回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得舅舅强抑着悲伤的情怀,说:“你妈的事,我知道了。您姨你通知了没?大家聚一起,商量这事该咋办。”稍顿又说:“你妈去了也罢,活着净受罪。你要保重自己。”说毕就挂了电话。

众兄妹中,数梁月和兄长童年时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关系最铁、感情最深,梁月只比兄长小一岁。其余的三个妹妹比兄长小太多,大妹小七岁,二妹小八岁,三妹小十二岁,而且兄长自十三岁起,就一直在外读书,没时间在一块。所以兄长对梁月的死,痛彻心扉,但作为长辈,还得对森儿加以安抚。另外,森儿他姥也在舅这儿,植物人一个,好在她已不知晓“死”、“活”的意义了!

森儿又用手机逐个通知了大姨、二姨、三姨。大姨听了电话是震惊“哎!你妈咋死啦?!”兼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二姨没听完电话就哭了,就她心肠软、泪腺浅;三姨听了电话沉默了良久,用强抑的哭腔说:“唉,你妈就那苦命,去就去了罢。你要照顾好自己。”

森儿又到他二姥爷家,先跪下磕头、报丧,后又把母亲怎样没了,细说了一遍。二姥爷长长叹息了一声。欲留森儿吃饭,被森儿推辞了。

下午,森儿又告知了杨庄的亲戚:大姑、小姑等人。森儿决定不再告知新疆的三伯,新疆太远,来回一趟不容易。北京的二伯夫妇没回,但二伯的儿子,心海回来了,协助森儿处理一些事情。村里的干部,看有人协助森儿了,就不再管。

第二天早上,小姨通过手机短信,又转来三万块钱,内有舅一万,供森儿在事上花。买白布做孝衣、买新衣给小秋穿好、买棺材、搭灵棚等,用的就是这里面的钱。

梁月和玉回埋在一起,墓穴就在玉回的边上。以梁月的意思,死后火葬,骨灰随便撒哪里都成,想以此躲开玉回的搔扰。别生时搅乱,死后乱搅。奈死后身不由己,得听大家的意见,最后还得陪伴玉回,葬在一起。

第三天上午,该来的亲戚都来了,森儿的三个姨和西梁村的客也都来了,只有他舅没来,他三个姨都不让他来,怕那种悲伤他承受不了,他本有高血压和别的病,況且他姥也需人照顾。

因自个没女儿,现场虽人人含泪,但真正大放悲声的并不多:森儿的两位堂姐、一位表姐、一位堂嫂、老大家的两位孙女、森儿、森儿的三位姨妈,哭灵的只有这么多。

三位姨妈还没进森儿家,就开始哭,一直哭到停灵处。

他大姨:“俺大姐呀,俺大姐呀,你的命咋恁苦哇!没想到你走得这么急,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哇!俺大姐呀!”

他二姨几欲哭晕过去:“想起小时的点点滴滴,恨不能穿越回到过去,护俺就像护闺女,伙伴群里没人欺。大姐呀,可记得、冬天里,我吃稠来你喝稀!”

他三姨:“大姐呀,可记得、学生期,学校叫俺办报纸,报头报尾不清晰。无可奈何回家去,面对大姐发脾气。没想到,三言两语姐解疑。你亲自、办好报纸送校里。大姐呀,如今我、再有疑难可问谁?”

仨姨只哭得声撕力竭,天昏地暗。森儿也哭得撕心裂肺、声音嘶哑。其他的亲戚受感染,也哭得撕心裂肺。

在西梁村来的人绕棺一周后,众人起棺向外走,哭者紧随其后,送梁月去墓地。到了墓地,森儿护住棺材,不让埋,希望能和至亲至爱的妈妈,再多呆一会。看看天将午时,众人强行拉开森儿,将棺木放入穴中,迅速往棺木上埋土。一会儿,一座新坟赫然立在田中,然后摆花圈、放鞭炮。然后,送葬队伍回转。

说来真是蹊跷,从不长金针菜的蓄水池的北坡,也就是森儿家地的北头,从此长满了此物。每到六月份,黄澄澄地开满半坡。金针菜,学名萱草,而“椿萱齐茂”中的“萱”,常代指母亲,而“椿”,常代指父亲。那几棵杨树,已于去年秋季,被风刮断了。这真是:

为儿顺利结婚,何怕煤气蒸熏。死后乃化萱草,守望田园几分。

森儿领大家去村里办红白事、招待大家用餐的地方,这是一家饭馆,已把饭、菜准备好,客人一到就开席。这次主要是招待西梁村的客人,这是梁月的娘家人,其他的散客坐于周围。其实杨庄的人已四散,他们可怜森儿孤身一个,不忍心给森儿添麻烦。

十、消极转积极

给母亲过了五七、百天后,杨森沦于消沉,他能干什么、他能做什么呢?像别人那样打工?家里的十多亩地怎么办?做生意?自己算账不行。唉,还是和原来一样,过一天算一天吧。至于媳妇,没钱谁理你?反正自己已做好打光棍的准备。如此一想,就放不下的都放下,该操的心不再操。天天睡懒觉、打游戏、在网上刷屏,反正家里没人管。以致于天天只吃两顿饭,甚至只吃一顿饭。很快杨森就瘦得皮包骨。

一天,西梁村的发小梁高勇,骑电车来找杨森玩,一看到杨森,就吃了一惊:瘦骨伶仃,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就问杨森:“你咋这么瘦哇?家里没啥吃啊?”杨森不好意思地说:“有啥吃。天天睡懒觉、打游戏了,反正家里也没人管。”高勇就说:“你在家先等着,我一会就回。”

高勇去外边买了十个肉馅包子、两份粥,给杨森带回,说:“赶快吃吧,都瘦成啥样啦!”吃了五个包子、一份粥时,杨森说:“肠子饿细了,已觉饱了。剩下的晚上吃吧!”高勇又说:“明天你去我家吧,我给你做饭吃。”杨森羞愧地摇了摇头“我自己做吧。”从此杨森一天吃三顿,怕好友又担心。

啥是发小?啥是好友?高勇的行动,是对这一称谓的最好诠释。

杨森又渐渐振作起来,先解决吃饭问题。粮食倒是吃不完,只是吃菜却难,他从来没种过菜,先种点菠菜试试。于是,杨森先来到集上,买点菠菜种,又来到姥家东边那八分地里,用抓钩锛锛地,用铁耙耙一下。地整理平后,撒入菠菜种,再用耙随便耙一下,就算种齐。因是试种,杨森就先种凉席那么大一块地。没想到十天后再去看,竟是绿油油的一小片!

这八分地,早就用围墙围起来了,还开了个小门,配有锁。原来养鸡、鸭、鹅了,一直养了五年,土壤倒是肥沃得很,种啥成啥。杨森一高兴,把剩下的菠菜种,也种到地里。又种点芫荽,种了点韭菜。西半块地种菜,东半块地干嘛呢?为了吃饭荤素搭配,还是养鸡吧,长成后想吃哪只宰哪只,还能供自己吃蛋。于是杨森把东半块地,用铁丝网插起来,买了三十只鸡崽养着。如此,吃饭的问题解决,只是杨森往后,再睡不成懒觉了。

再说院里的用水问题,种菠菜处原有一小井,是杨森他爹打的,抽水喂鸭鹅了。杨森只需用点电,安上抽水泵,即可自由取水。

一个多月过去,地里的菠菜、韭菜、香菜(芫荽),都长得郁郁丛丛,让杨森一个人吃,怎么也吃不完。咋办?不如到集上换俩零花钱。杨森把菜分成一堆堆的,两元钱一小堆,三元钱一大堆,很快卖完。杨森还把成堆、成捆的菜送人,比如送给高勇、陈兵等。他自认为此生必为光棍,所以凡事不计较,还认为,自己没成家、没压力,而那些成过家的,压力山大,自己能帮点就帮点。时间久了,人送外号“不计较”“乱帮人”。

又过了月把,杨森又买了些番茄、茄子的幼苗,种在菠菜地里。此时,菠菜的旺季已经过去,杨森把菠菜都拔去。韭菜没除,韭菜的根只要不除,一年就有三季韭菜可吃。香菜吃的很少,种的也少,后来就不种了。杨森又买了点胡萝卜种,撒在地里,长大了用来做菜、做稀饭,还可喂鸡。

至于那鸡,三十只只剩二十五只,其间病死四只,跑丢一只------一天来时忘关门,跑出去了,再找不着。杨森想:“丢就丢吧,谁吃不是吃?只当是为大家做贡献了。”

看着这些鸡一天天长大,杨森肚里的馋虫也蠢蠢欲动。终有一天逮住了一只大红公鸡,拔两根胡萝卜,兴高彩烈地回家煮鸡吃。拔毛、开膛、剁块、放盐、放调料,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呵呵,馋虫的作用就是大!然后把那两根胡萝卜也洗净、剁好,放进锅内。最后加水,点火。估算已熟,但为了肉烂,又煮了一会,方才掀锅。哇!好香啊!杨森忍着诱惑,把该收拾的收拾好,才坐下来,大快朵颐!只见他好吃:

骨头渣儿吐满地,后吃肉来先撕皮。

人说鸡脖没出息,却连脊椎共脑髓。

单为脑浆那点白,嘴巴吸溜十几回!

还有下肢那只脚,人称凤爪真稀奇!

不管鸡头或凤爪,统统都入他肚里。

阵阵饱嗝往上打,吃得太饱胃抗议。

留有鸡心和鸡肝,下次吃来又一席。

这顿鸡只吃得畅心美意、饱嗝连连,双手沾满油腻。

自家喂有鸡,吃時就是方便。当然,杨森不是那种只讲自己的人,当高勇媳妇怀孕时,杨森送去一只;当姥家邻居王老太生病时,杨森又送去一只;当有小孩当杨森的面,说想吃鸡时,杨森再送去一只。------仔细算来,竟是吃的没有送人多。这些鸡,本为嘴巴解馋而养,但真的都吃了吗?当吃完第三只鸡时,杨森已抱着新擒的两只公鸡,在去集市的路上。四十元钱一只,把余下的十来只公鸡,都处理掉,竟卖四百多元钱呢!还有九只母鸡,杨森留着下蛋,韭菜炒鸡蛋,也是一道乡下美味呢!

说到饲料,刚好有没卖完的玉米,外加地里的蚯蚓、田里的蚂蚱呢!

仔细想来,人的吃、喝、穿,都是来自土地,没这八分地,在哪种菜、在哪养鸡呢?人嘛,只要有点土地养活自己,就很知足,不闹事,哪怕如杨森一样的光棍。

吃饱了,喝足了,该去大田地里转转了。

十一、巧遇女同学

骑上自家的电动三轮,嘴里哼着那首熟得不能再熟的《快乐光棍》,向大田地------河北沿驶去。

此时的地里,玉米棒已甩缨,离成熟还差点时间;花生已开花,地下的果有的有、有的无;大豆已有荚,可惜颗粒不饱满。到了自家地头,这儿掐掐,那儿捏捏,可惜玉米太嫩,煮吃都不够份。

就在杨森无聊地在地北头晃悠时,后陈庄村里却走出一位牵小孩的女人来,手牵小孩,在那玩耍。见是个女人,杨森就转过头来,继续面向大田发呆。姥家的地,只和后陈庄隔了五块地,较近。

小孩好奇心重,竟趔趔趄趄地向杨森处奔来。他妈边追边喊,边逗小孩玩儿。杨森也向这边聚焦:“咦,那不是后陈庄的老同学陈凤鸣吗?”多年不见,模样大变:个子长高了,人也俊了,只是稍瘦。记得当年在西梁村读小学时,陈凤鸣就是那种:整日默默无言、独来独往的人。听人说,那时她爸妈就已离婚,她妈不久就再婚了,她一直跟着爸爸、爷爷、奶奶。初中没毕业,大家就没了联系。现在看她带着小孩,该是结婚了,有孩了,听说还嫁了一个四川人。

大家越来越近,杨森没奈何,只得主动打招呼:“老同学,没事带孩玩呢?”由于刚才杨森面朝田里,而陈凤鸣呢,又心系孩子,竟没认出杨森来。现在杨森一打招呼,陈凤鸣急抬头细看,方才认出杨森。抱起孩子,笑对杨森说:“喔,这不是杨森吗?你也没事啦?看庄稼来啦?”“嗯,没事了,溜溜。”

杨森又笑问陈凤鸣:“听说你嫁到四川了,那边的山可多?”陈凤鸣一听提四川,就满脸阴霾:“那边的山再多,也不想去了。”听陈凤鸣说得话里有话,就追问一句:“为啥不想去了?”陈凤鸣眼圈一红:“离了,所以不想去了。”杨森一听,忙安慰道:“离了就离了呗,现在女的又不愁对象。”也许日常找不到倾诉对象,也许老同学相见,倍感亲切,陈凤鸣就把这些年所吃的苦、所受的罪,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小学读完,又在初中混了半年,陈凤鸣就出外打工。后又在江苏无锡,遇见了她现在的前老公,一番花言巧语后,就跟他去了四川。本来自己是想找个男人一心过日子的,怎奈婆婆存心找碴,不是这没做好,就是那做得不对,用白眼珠翻来翻去。这时,花言巧语的老公,已变得狰狞,开始揍凤鸣。一次用竹枝抽凤鸣,半月才能动。生下孩后,又是女孩,婆家人更是冷酷:吃饭时没人理她,饭后锅碗一刷,象没这个人一样。还又找了个女孩,准备给老公做老婆。当初结婚时没办结婚证,事儿没人管,凤鸣只好带着女儿,从四川回来,还差点迷路。哪知爸爸开车时出车祸,已死一年多了。爷爷由于心疼儿子,过了半年,也死了。还有一位姑姑,嫁到安徽铜陵去了,对娘家的事不太关心。现在的家中,只有一位老奶奶,和她们母女二人了。讲述过程中,陈凤鸣几次玄然欲泣。

杨森听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都说自己命苦,谁知还有比自己更苦的!”他也向陈凤鸣讲了自己的苦处:爸、妈都已去世,又无兄弟姐妹,有事无人分担。因为没钱,至今还是光棍一根。

两人越说越投机,到分手时竟有点恋恋不舍。此时的陈凤鸣和杨森,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无父无母,都经历过生活的苦难,年龄又相当,还是老同学,唯一的缺点,就是都没钱。

钱是男人胆,因为没钱,杨森不得不强按下心里往外直冒的话语。虽然心里有打光棍的准备 ,但还是能不打光棍,就不打光棍。說实话,这位陈凤鸣在杨森看来,还是蛮不错的:身材偏瘦,高一米六五,双眼类似丹凤眼,鼻正口小,虽不很美,但也不丑。若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不知她嫌我穷不嫌?

在另一方陈凤鸣眼里呢?在小学时代,杨森就曾是学校里女生们的暗恋对象,包括陈凤鸣。那时的杨森就长得蛮帅,说话、办事都是帅气中透着斯文。那时自己不爱出风头,没人知道自己曾暗恋过他。现在杨森长大了,仍不改他的斯文帅气模样,虽笑时嘴有点歪,但也不算是太大的毛病。身高一米七三,算是男人中的中上等个子,撑起一个家来,应该是绰绰有余的。无父无母、沦落如此的自己,嫁给他仍不失为一桩美事!

双方都有意了,只是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没捅破。从此后杨森就隔三差五去一次河北沿,且每次都出现在地北头。杨森出现不久,就有一对母女来到村边玩耍,最后总有办法使双方凑在一起,说话去了。渐渐地,杨森再去河北沿,就在车上放上韭菜、蕃茄或茄子,有时还带几个鸡蛋,甚至有时还抓只母鸡。回来时车上竟空空如也!

此时的杨森已不再是原来的杨森了,知道挣钱了:杨庄东边,有个蜡烛厂,常常招人,杨森就进去干一段时间;西梁村西边,有家造纸厂,急招人裁纸,杨森也进去干断时间。总共挣得六千多元,去趟河北沿,就少了五百元。

到了秋季该收庄稼了,杨森领来一辆玉米收割机。陈凤鸣在边上看,女儿先交给老奶奶带着。看杨森家快收完了时,就求杨森把自家地里的玉米也给收收。杨森二话没说,就去了她家地里,收割钱还是杨森出的。

渐渐地,后陈庄就有人怀疑了:“凤鸣这丫头,怎么忙时还不见她老公来?”甚至当面问凤鸣。凤鸣只回答两个字:“离了。”在当今男多女少的社会,即便是二婚,也很吃香。“凤鸣离婚了!”说者甚至很兴奋,这消息迅速传遍了全村。

隔了仅仅一天,就有说客上门,原来是邻居陈二大爷:“听说凤鸣离婚了?我手上正好有一桩媒,要不哪天你们见见面?”又隔几天,村南的王三嫂又登门,手里还拎着一袋鸡蛋:“俺大娘在家吗?听说你身体不太好,特来看看你。”紧跟着又说:“凤鸣离婚了,也不早说!再找一个,不受那么多罪了!我手上有个媒,最合适了!比凤鸣大一岁,大专毕业,有时间让他俩见见?”村南的王三嫂刚走,村北的张五婶又登门,说辞和前两位大同小异 。她奶奶做不了凤鸣的主,而陈凤鸣呢?统统以“孩子太小,暂不考虑”为由而推辞了。但有的媒人锲而不舍,隔断时间就来说说,让听的人,耳朵长茧!有时竟带着男孩来。

转瞬消息传满村,忙坏拉线众媒人。

前脚刚走王三嫂,后头又来张五婶。

都想姻缘能撮成,来说净是故带亲。

怎奈女人心似针,一概推辞是何因?

面对如此境況,陈凤鸣该怎么办?她不像有的人那样,因有人提亲而心中窃喜,反而越来越焦虑:“说媒的整天在这哼哼叽叽,该被说的人,去了哪里?这里提亲的,都比你强多倍。可在俺心里,你永远排第一!别人催我,我该催谁?罢罢罢,豁出去,自嫁自还得自说媒!”

十二、苦变甜

原来这些天,杨森忙完家里忙地里,还得出红薯、还得晒玉米,一忙起来就只好把陈凤鸣暂放一边。想着她也没什么事,忙完了就去看她。他哪知道,说媒的踏破她家的门槛了!

陈凤鸣这些天如坐针毡,每天在村口翘首以望。也许真的有心灵感应,杨森的上眼皮,老跳,竟莫名其妙地担心起陈凤鸣来。于是,玉米还没收,就来看陈凤鸣。

离得老远杨森就辩出陈凤鸣了,陈凤鸣也认出杨森了,等三轮车驶近停下,陈凤鸣就急切地说:“有件事你知道吗?俺村里有人给我提媒了,而且不止一家,好几家呢!”杨森脸色立马变得如丧考妣,半天才说:“见过么?有合适的么?”

陈凤鸣仔细观察着杨森的态度,见杨森脸色立变,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才放心大胆地说:“人,我已经选定了,那些说媒的都白跑了腿。我所选定的人,就是------你!”杨森看了看凤鸣的脸色,发现对方脸色坚毅,目露柔情,才确定对方所说的都是真的,马上那张脸又变得阳光灿烂。

两人并肩坐在路沿上,杨森说:“听你所说的情况,比较严重,男孩都往你家乱领了!咱也得把这事尽快办了,以绝别人的念想。”又道:“既然你愿嫁给我,那我就不能再让你受半点委屈。明天我去找陈兵------就是你们后陈庄的人,在我们集上修电器,让他出面代我提媒。”又说:“今晚去咱家看看吧?快结婚了,还不知门朝哪。”凤鸣点点头。

于是,杨森等凤鸣坐好,骑上车,直向东驶去。这是最近、最方便的一条路,虽是田间小道,不似大道般宽阔,但也铺上了水泥。折而向南一公里,就到了杨庄。两人迅速收起玉米,再向东,稍向南,到杨森家中。

到家一看,凤鸣吃了一惊:“杨森,你家也是楼房啊?你一直说自己穷,我还以为你家是平房呢!”两层楼也收拾得干干净净,西边窗下还摆着五盆花。杨森嗔怪地说:“别再你家、你家的了,这是咱家!”让凤鸣随便看家,自己则开火做饭。他一边馏馍一边做菜,炒了个红烧东瓜、醋溜白菜、面炸萝卜丝、炖母鸡,三菜一汤,然后叫凤鸣端菜,自己盛汤,坐下边吃边聊。

饭后凤鸣要回后陈庄,说:“我得回去了,小妮俺奶抱着哩,太小,该哭了。”杨森又用电车送凤鸣回去。其实,那晚杨森就想把凤鸣给办了!但转念一想:时间长着呢,又何必急在一时。

第二天早上,杨森来到西梁村集上,陈兵正低头摆弄一台电冰箱呢!杨森拍了拍他的肩膀:“哎,老同学,找你有点事,这个忙你可得帮!”陈兵抬头看了看杨森:“啥事啊?看你说得一本正经的。”杨森就把他和陈凤鸣的事说了,求他在中间透个气,提个媒。这样既给足了陈凤鸣和她奶奶的面子,又显得二人结婚,名正言顺。陈兵调侃道:“快乐光棍不快乐了吧?这些哥们都看着你啥时能脱掉光棍的帽子呢!”陈兵趁机向杨森要烟抽:“买盒好烟抽哎,不枉我为你跑趟腿!”

中午,陈兵已手提礼物,出现在陈凤鸣和她奶奶面前,“奶、大妹啊,我手提礼物来啦!给大妹说个媒。这孩就是杨庄的杨森,他姥家就是咱大队西梁村的。说实话,可让你们捡着宝啦!这孩聪明能干又善良,口碑挺好的。虽说公婆都没了,也少和他们生闲气。大妹啊,这样的条件,你可愿意?”她奶奶是没意见,说谁都没意见,只看凤鸣的意思。凤鸣呢,忸怩了一会,就点头同意了。

陈兵火速回去复命。接着又换八字、行聘礼、定亲,当然,这都离不开大媒人陈兵的帮助。

因为三月里母亲刚死,所以只好把结婚日子,定在来年二月初三。

过了年,手里所挣那六千元,很快花完,怎么办?杨森又向舅、众姨们打电话告急:“舅啊、姨啊,您的外甥要结婚啦!只是钱有点紧张。看看能不能支援俩?”舅、姨一听高兴坏了:“可以,你妈的心事可以了了!”一会儿钱已到账,他舅五万、他大姨两千、他二姨一万、他小姨五万。有这些钱支撑,杨森决定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凤鸣没爹没娘,谁给她办嫁妆?为免事上不好看,先买几件妆奁给陈家送去。

众哥们都来帮忙,重新粉刷墙体、吊顶,把二楼未安好的门,给安上。把楼上楼下、院里院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结婚前一天,找车、发喜帖、请客。光哥们的小轿车就有六、七辆,够了,不用找别人的了。不过还得找辆大车,装嫁妆啊!刚好哥们堆里有人有这车,准备跑运输,刚好派上用场。该发的喜帖发出去了,该请的客人也都请了一遍,专等明天的婚礼了。

第二天,迎亲的车队,每辆车上都帖着“喜”,新郎所坐的车,不仅有“喜”,还有大红花,浩浩荡荡,向后陈庄开去。到了后陈庄后,给凤鸣她奶磕了头,一手接过妞妞,一手搀过凤鸣,钻进车,掉头而去。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又无叔伯,这婚事就少了许多繁文縟结。浩浩荡荡的车队,则是为了顾及凤鸣的面子。

一到家,鞭炮声便响起,“劈劈啪啪”给这群人,更添了喜庆。给该磕头的人磕了头,又给妗子、姨磕。这次舅虽没来,妗子却来了。如果没有那十多万元打底,婚事不会进行得恁顺利,所以对妗子和姨们,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表现得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妗子和姨,也对新娘进行了评论:“个子不矮,长相也俊。森儿啊,你们以后可好好过日子吧!”

然后杨森领大家去吃饭,今天的饭馆已被杨森全包,估算有三四十桌。特别是杨森的那些哥们儿,一个个吆五喝六、推杯换盏、大醉而归。

大家都去吃饭了,凤鸣没去,一会杨森把饭菜捎回。此时凤鸣心潮澎湃,思续连连:

前老公,成恶梦,打骂随心是孬种。自从归来居家中,父死祖怜已凋零。撇下孤女带幼童,还有老奶需照应。最怕月夜夜间醒,只疑窗外幢幢影。自从重识杨森后,生活渐渐趋稳定。只至今日鞭炮声,还疑自己在梦中。今日起,心儿定,跟随杨森把家兴。再不必、顾影自怜忧重重。

吃过饭,该走的都走了,妗子和姨也要走,小姨又掏出三千元钱给凤鸣,然后才开车离去。

十三、龙凤胎

杨森也高兴坏了,他再不必:自己碗筷自己刷,自洗衣服自己挂。晒个粮食没人看,菜种还得自个撒。他再不必:玩尽游戏感寂寞,独对孤灯怜自家。冰凉被窝没人暖,枕边无有悄悄话。从今后,他和别人一个样、有老婆啦:熠熠生辉放光华,明媒正娶一朵花。别人看她平常女,我则看她定发家。

从此后,夫妻恩恩爱爱,夫唱妇随。收麦时,你负责地里,我负责家里;秋收时,你负责收,我负责晒。就是他姥家的八分菜地,也都种满了各种蔬菜,一沟沟、一畦畦,打理得井井有条。家中衣服、被褥,常洗常晒;屋内屋外,经常打扫。虽不如古人所说的“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却也是吃穿不愁,只是缺少大量金钱。

凤鸣的肚子也一天天地大起来,但这并不耽误凤鸣干活,临盆的前一天,凤鸣还在洗衣机前洗衣。

第二天,到了镇医院妇产科不久,凤鸣就产下一对龙凤胎来!

隔了一年,凤鸣又产下一对龙凤胎来!

这又喜坏了杨森:当初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没想到自己能娶到老婆,结果娶到了;当初没想到老婆能生龙凤胎,结果生出来了,还连生两胎!自己一下有四个子女了!要不是医院里人多,他真想抱起老婆、好好亲亲:这一切都是老婆带给自己的福祉,若没有老婆,自己就是个寂寞光棍!

从医院回来后,杨森和凤鸣,商量着给孩子起名。上一胎的孩子,男孩叫杨波,女孩叫二妞(凤鸣和前夫所生的女孩叫大妞,所以杨森和凤鸣所生的头胎女孩叫二妞。),那这一胎孩子该叫什么名字好呢?思考了一会,俩人就决定:男孩叫杨涛,女孩叫三妞。作为农村人,这名字挺合适的,宜记宜懂,顺口响亮。

因为公婆已死,就无人帮她看孩,只有靠她自己和丈夫杨森了。如此就对森的务工挣钱,造成很大的牵绊。

杨森呢,对这几个孩子更是疼爱,自是不忍心撇下老婆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自己外出挣钱。一个女人,带着五个孩子:最大的大妞才六岁,老二、老三才两岁,老四、老五尚在襁褓中,这是多么难哪!千般疼,万般爱,孩子还得老婆带。若是老婆不在了,大哭小闹乱心怀。

现在的农村,还得提防偷小孩的------真被偷去当人家的子女,还好受点,最怕的是被偷去作了别的用途,这让年轻的父母们想想都害怕!

鉴于这些原因,杨森决定,等最小的孩子长到六、七岁,都上学了,自己再出去打工挣钱。

真等孩子都上了学,学杂费又是大问题,一年就得好几万,学费去哪搞?想起将来,都有点头疼!杨森强迫自己不去往远处想,尽量和老婆、孩子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当杨森没和老婆、孩子在一起时,他又在干嘛呢?原来他在村里干小活,挣俩孩子的奶粉钱。当然孩子并不完全指靠吃奶粉,而是奶水不够时的接济。说起奶粉,杨森不禁想起村上有位小媳妇,有奶不让孩子吃,想办法用药回掉,却花高价去买奶粉。在这点上,他感激凤鸣,四个孩子全喂母乳,母乳不够吃时,才喂奶粉,节省了一大笔奶粉费。

但无论怎样节省,凭空多出五张口来,杨森还是感到吃力。但无论怎样艰难,都要把孩子养大!一边拼命土里刨食,一边在本村、邻村干小工,还得照看孩子。如此辛苦,也攒不下多少钱来,那点钱,吃吃花花,也就没啦!

如此过了六年,连最小的孩子,都上了小学。

有五个上学的孩子,真是压力山大!于是杨森决定到北京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临走时,再三嘱咐凤鸣:“看好孩子看好家。我挣些学费就回来。”带着向小姨所借的三千元钱中的一千,踏上去北京的征程。

千里迢迢所为啥?只为子女快养大。所受委屈辛劳苦,父母眼里不算啥。又曰:人生意义何在?只为繁衍后代。子子孙孙无尽,绵延千秋万载。爱情纵然美好,无后依然遭踩。小至个人家庭,大到国运兴衰。所谓不婚男女,莫陷其中醒来。

十四、中彩

到了北京,杨森去了十里河。这儿,是母亲生前打工,常呆的地方。那时杨森曾来这儿,找过母亲,对这儿有一种天然的亲切和熟悉。他先在十里河村,找了间小房子住下,然后走出去,找活干。找了两天,总算找了份工作:刷碗,工资每月两千五,一周一休。

两个月后的一天,也是该杨森休息的一天,休息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就到外边遛跶。他路过一家彩票站时,就停下了脚步。听母亲生前讲过,父亲生前曾痴迷于彩票,两人还曾为此打过架。因此,该不该进去,让杨森踌躇了好久。不过,他前天夜里做了个梦,梦见一只大老鼠,围着一张彩票转,还做人语“彩票里面有花花!彩票里面有花花!”也许是梦的提示,他进去后竟买了张彩票!且随手将这张彩票,装进上衣口袋,继续遛跶。

遛跶了一会,又回住处洗衣,把那张彩票,就随手放在屋内窗台上。

两周后才想起那张彩票,被风吹到了床下,差点没被当垃圾扫掉。就在那个周末,杨森怀揣那张失而复得的彩票,去那家彩票站,看看中奖没。杨森不贪,不要说亿万巨奖,就是中个二十、三十元的小小奖,也会让杨森兴奋一阵子。

杨森跟着别人进屋,也学着别人在墙上对号码。越对越兴奋,对到后来,连手都颤抖起来:号码全对,一个不差!心里说着冷静,又对了三遍,连中奖日期都对了一遍。还是全对!七个号码,一个不错!他赶紧带着彩票,离开彩票站。难道:老爹老妈魂保佑?叫我今天中大奖!正愁腰疼老毛病,天降巨款喜洋洋!

当然,他也没告诉任何人。他得平静平静情绪,想好对策。等手不再颤抖时,杨森从床上起来,又来到彩票站,装作不经意地问人家:“要是中了一等奖,该去哪领?”人家告诉他:“北京体彩中心,具体地址在:西城区先农坛体育场一号楼。”

打听好这一切,他又回到出租屋,美美地睡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先向店里请个假,杨森就装好彩票、身份证,坐上往西城区去的车。

到了西城区,又转到先农坛体育场,又步行到一号楼。此时杨森竟莫名紧张起来,心脏突突乱跳。在楼下徘徊了好一阵子,等心脏跳得不那么激烈了,才走进楼内。

杨森走进大厅才知道:中一等奖者,得有建设银行I类储蓄卡!他又找建设银行办卡。办好卡后又来到大厅,在彩票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连同身份证、银行卡,一起给了工作人员。在验好票的真伪、扣除个人所得税后,就归还了杨森的身份证、银行卡,并说奖金明天到账。

办好兑奖事宜,杨森赶紧走出大厅。他先回十里河收拾东西,连洗碗的工作也不要了!而后直奔长途汽车站!此时,他觉得在这里没有安全感,也没人分享他的喜悦,他要赶快回家,把此消息告诉凤鸣!他还有五百元钱,够车费的。他找到该乘坐的客车,坐了上去。又找了个靠后、靠窗的座位,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外表很平静,内心里却很激动,上衣口袋,一路上摸了十来回,看银行卡、身份证在不在。

经过一天一夜,已到县城。下了车,才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从昨天早起只到现在,还没吃过饭!来到卖早餐的地儿,要了一屉包子、一碗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后,又找人力三轮,村子到县城,有三十五里路,早没了公交。坐上人力三轮后,约近一个小时,来到老家村外。付了车费,杨森走向村子。村子还和平时一样,平和、安逸,打工的人都还未回,显得村子很安静,竟没碰到人。

来到自家门前,大门虚掩,老婆凤鸣正在洗衣服。刚推开门,凤鸣已察觉,转过头看清是谁后,声音露出惊喜:“你咋回来啦?”说着走上前,接过杨森简单的行囊。“孩子们呢?”杨森问道。“上学刚走。”凤鸣答。看孩子们不在,这才从里插上门,拉着凤鸣往堂屋急走。

到堂屋刚坐下,杨森就搂着凤鸣哭开了。那声音激动、压抑,声音很低。这可把凤鸣吓坏了:“怎么啦?!出事啦?!”杨森只是哭,只到把这两天所经历的惊喜、紧张、激动,全哭了出来。在老婆面前,杨森全无伪装。哭了一会后,脸上又挂上笑,从兜里掏出银行卡来,让凤鸣猜一下卡里有多少钱?凤鸣看那是张黄色金卡,应该没少挣,就说:“应该有四五万吧?”杨森说:“太少了,继续猜!”凤鸣又猜:“十来万?”杨森摇头。凤鸣:“二十万?”“三十万?”杨森一直摇头。凤鸣终于生气地说:“别骗我了!依你的那点能力,挣四、五万都嫌多,别说二、三十万了!俩月,咋会挣那么多?”“小声点!我中奖了!”杨森此时才说出真相。把这些天怎样买彩票、怎样兑彩票,一五一十向凤鸣讲说了一遍。凤鸣半信半疑地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拿到钱我才相信。”

于是,杨森用三轮车带上凤鸣,去镇上的银行取钱处,去验证。到了取钱处,插入银行卡,输入密码(杨森生日),一长串数字映入眼帘:“58000000”!凤鸣看到这串数字后,才彻底地信了!杨森又取出五万元零用,才和凤鸣回家。

俺是农村人,中奖不敢吭。

更加谦与和,避免惹灾星。

烟酒皆戒掉,防止漏风声。

虽然多俩钱,颤颤又兢兢。

  十五、竞选

杨森和凤鸣商量,开个超市,不管挣不挣钱,算是个营生。资金么,对外就说向老舅借的。村东边有块地,离村极近,靠着大马路,很适合开超市。于是就把地南头平平,盖了两间房,扯起电线,安了摄像头,开起了超市。把农村常用的货进齐,不常用的货也进点,把两间屋的货架,摆得满满腾腾。从此杨森就在超市与家,这两点间移动。

刚开始,店里几乎没人,两个月后,人才慢慢多起来:本村的人来,是因为店主敢于佘账,哪怕是个孤寡老太,佘出去的账,从来不要;外地的人来,是因为店主热情好客,路过这儿,觉得劳乏,借买东西的空儿,坐外面的长凳上歇歇。渐渐地,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爱来这儿买东西,有时竟显得“门庭若市”。

农忙季节,杨森把超市有时交于老婆,有时干脆“休市”,锁上门三天。

现在的农忙,不同于原来的农忙,靠的是机械。只要有农机,几块地的麦,一上午收完。而且,麦籽已脱,可以立即换面粉。秋季农忙,稍显繁琐,但只要有农机,也不成问题,只是占用的时间多点。

现在有了钱,杨森把各种农机都置买了一遍。这些农机,个头都小,适合家庭用。为了买这种小型农机,杨森跑了好多地儿,连省城都去过,终于都买齐。这种小型农机,不是那种大型机械,那点庄稼,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虽是小型农机,农忙时依然被人借来借去。一会杨三用,一会杨四用,整个农忙,小型农机都在“做公宜”。杨森只是象征性地收点钱, 人家大型机械,一亩地要收七十元、甚至八十元呢!不过,杨森落的名声不错:仁义!其实杨森对个人名声并不看重,他只想踏实过日子。

一农闲的上午,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起来:“喂,喂!,今天上午全体村民到村里开会,今天上午全体村民到村里开会!”杨森心想:好久没开会了,会是啥事呢?回家喊老婆先到店里看着,自己到村里开会。

刚走几步,碰上邻居金河,就打听道:“这么久没开会了,开会会是啥事啊?”金河道:“听人说是选举村主任。”杨森暗想,谁当村主任都行,自己去只是点点卯。于是,就跟随大家,到了村里开会的所在。看着闹哄哄的人群,感到很无聊,找个离会场中心稍远的地方,偎着墙跟,眯起眼睛,在那晒太阳。

一会儿,支书后面跟着几个人,拿着块黑板,还有麦克风,走向了会场的土台。“大家请安静!大家请安静!”支书的声音一响起,刚才还闹哄哄的会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今天请大家来开会,是想请大家选出下届的村主任,也就是村长。希望大家踊跃发言。”会场立即又变得窃窃私语。让大家讨论了一会,支书又说:“讨论好了没?请发言。”

村民大禄就说:“我看村里的阿牛不错,为人热情。我选他!”支书就在黑板上记一道。

村民有财接着说:“我看村里的河滩也不错,为人正直。我这一票给他!”支书记上。

村民留福说:“我看村里的柳青也不错,为人公正。我选他!”支书也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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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村民欲空站起来说:“我选杨森!大话咱不会说,他要是当上了村长,大家就会有实实在在的好处!”会场静默了片刻,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尔后,村民齐喊起来:“我选杨森!我选杨森!我选杨森!”好似杨森平日的种种好处,此刻,突然苏醒。

支书也笑着对大家说:“既然选杨森的人这么多,那就选杨森吧。杨森请上来,发表一下你的入职感言和就职计划吧。”

杨森一开始离会场中心较远,然后往人群里挪了挪,他凡事只想随大流,哪怕只是开个会,绝不出格,绝不引人注目。当会场突然响起“我选杨森!我选杨森!我选杨森!”时,他竟惊得目瞪口呆。当支书同意选他,并让他上台讲话时,他忙站起来,摇着手说:“我哪行啊!我哪行啊!我文化浅!”大家起哄:“文化浅,免得和人耍心眼!”杨森又说:“我开着超市呢,没时间。”又有人说:“开超市也不耽误当村长!人家西梁村的村长,不就开着超市的嘛!”不管怎样说,众人都认定了他,把他推到前面的土台上。

面对热情的众人,心里一紧张,竟答应了:“好吧,我只干完这一届就不干了!”又道:“入职感言我不会说,就胡乱说点就职计划吧!王老太门前的那段路该修修了吧?村小学有段坍塌的围墙,也该修起来了吧?村小学的学费,听人说太贵,这样吧,五年之内学费全免,学费我出。”下面又是掌声一片。杨森挠了挠后脑勺:“暂时想不起来了,哎,以后想起再说吧!”

回家把竞选一事,告诉了凤鸣,让她代替自己看管超市。

说干就干,第二天上午,杨森就去找人。他找来四位村民,还找来,一辆混凝土搅拌机,一辆推土机,一辆压路机,又买来一大车土,然后开工。把新土倒在上面,用推土机推平,又用压路机压好,倒上搅拌好的混凝土,摊平,到第二天即可走人。钱,杨森出。王老太今年六十多了,无儿无女,再不抱怨门前那段路,出入方便多了。

隔了一天,杨森又找了几个人,领着他们来到村小学墙倒处,买来砂子、水泥,又从邻校的人家,搞来了水,和好了砂子、水泥,五、六个男工齐上阵,半天垒完,还学校一个完美环境。

又隔了一天,杨森找到校长,向他说,从这个学期开始,每个学生的学费,他缴,以五年为期。校长很是惊诧,忙问为什么?答曰:“因为这五年我当村长,想为大家做点贡献。”

至于婆媳吵架、邻里纠纷,杨森可就没招了,见了都是躲着走,等他们找上门时再来管。等他们找上门来了,先到杯茶,去去火气,然后让他们尽情倾诉。等他们倾诉得无可倾诉时,杨森才缓缓开口:“我以为有啥大事呢!那点小事,大家互相谦让、互相体谅,不就没事啦!那谁,不是我说你,口头那么强势,惹得大家都生气,自己也烦恼,合得着嘛!好啦好啦,都回家去吧。”在发泄了各人的心头怨气后,各回各家去了。

五年很快过去了,杨森长出一口气:终于可以卸下担子了!但选来选去,这付担子又落到杨森肩上:杨森又入选了!

中午回到家,闷闷地告诉凤鸣说:“又入选了!想自由自在,又不行了!”凤鸣道:“入选就入选呗,省得你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杨森又说:“那你知道我这几年花多钱了吗?”凤鸣道:“你想花多少就花多少,心情好、身体好就行!”杨森声音低低地道:“给你说实话吧,这几年没挣到钱,还得往外贴,比如学生的学费问题。知道的,说你为民做贡献了;不知道的,说你大傻逼一个。你说:咱这是为了啥?”凤鸣道:“有些事,想做就做,只要对得起良心,别人爱怎样说怎样说。”杨森喜道:“有老婆的支持就行!后院稳定。看来,我这个‘大傻逼’,又得干几年!”

其实,杨森和凤鸣都知道,杨森敢于“傻”的底气,正是那张来自中巨奖的银行卡,只是不说出口而已。

底气,底气,

就在中奖后的卡里。

纵有凌云壮志,

也须登天云梯。

要是没了它,

日子还是苦逼逼!

谁知,过了五年,又是连选连任!

在这些年里,杨森和凤鸣的五个孩子,都长大成人。长女大妞已出嫁,并生有一男一你;二妞已和邻村支书家的儿子结婚,生有一女;三妞已和镇医院院长的儿子完婚。要说文化成程度,三个妞全是高中毕业!家中的男孩杨波和杨涛:杨波长相斯文,一双眼睛透着智慧之光,考上清华,研究生即将读完;杨涛长得虎头虎脑,言谈举止透着英气,已参军,已是少尉。杨波、杨涛二人均有对象,结婚时间待定。

十六、清明

新清明,旧清明,每到清明睡不成。凉风透窗棂。

昨夜梦,今夜梦,不见爹娘来梦中。思久热泪盈。

这是一首《长相思·清明思亲》,描述的是清明时节,气候多风,使人难以入睡。在难以入睡中,又思念起已去世的爹娘来,越思越想,竟流下热泪来。表达的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心情。杨森虽不曾流泪,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心情,还是一样的。

岁月偷换,日月转轮,白发悄然爬上两鬓,杨森和凤鸣,已是中老年人。每到清明,杨森都要到爹、娘的坟上烧纸。

今又到清明节了,挎上竹篮,放上要烧的香和纸,还有祭品,往地里走去。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虽然天上并未落雨,但却是个阴天。野外的桃花,阴郁着脸,不知在怀念谁;路边的柳树,已被人折去嫩枝,想来已被插在门上。杨森边走边看这路上的风景。

当杨森走到自家地头时,就拐了进去。来到父母坟前,摆上祭品,点上香和纸,嘴里喃喃地说:“爹、娘,起来拾钱吧。今儿是清明哩,我给您带来了花的、吃的!花的有元宝、银锞、纸钱;吃的有烧鸡、清蒸鱼、苹果、香蕉和桔子。您拾好钱后,好好吃些吧!”说着跪下一人磕仨头。磕完头就坐在那,看着这些纸钱烧尽。

杨森心中有太多的话,想讲给父母听:当初自父母走后,只以为自己稳成光棍,谁知道竟遇上情投意和的陈凤鸣;当初只以为自己有两个孩子,就心满意足,谁知道竟连生两胎龙凤胎;当初只想着趁农闲时外出挣俩钱,谁知道竟买彩票中奖,而且中巨奖!到现在这钱都没花去三分之一!只到今天,孩子们都不知自己所花的钱,是从哪来的!只以为是父亲开超市、干村主任、干农活挣的!好在孩子们没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自己腰疼的毛病,竟慢慢好了!自己终于有钱了!自己终于有娃了!他感谢父母的阴庇,也感谢父母所给的福佑,使自己一家平安无事。希望父母的在天之灵,继续庇佑着自己的子子孙孙。

待杨森祷告完并喃喃诉说完了,就提起篮子,往回走。经过蓄水池,想起蛇蛋和母亲曾说过的话:“坟地有蛇,是吉祥的。”就不由地望四周看了看,周围是青青的麦苗和清洌的池水,还有杨树、柳树,竟没看见蛇,只是在脑海幻化出一条大白蛇在那翻云覆雨、喷云吐雾。

到家后,他就每天盼望着两个儿子快结婚,他好抱孙。每次和儿子们通电话,他都要催,絮絮叨叨,好似老娘们:“今年年底,一定得把婚事办了!我得抱孙子啊!”“明天我得去喝喜酒。咱门里的小山也结婚了!除了你哥俩,都有家了!”“咱村里象你这么大的男孩,都结婚了。有的孩都几岁了!”凤鸣也在一边帮腔。

也许父亲每次的絮叨起了作用,终于有一天,长子杨波在电话里说:“为了能让父母安心,我和弟弟商定,今年年底,我结婚;明年秋天我弟弟结婚!”听得如此喜讯,杨森和凤鸣,可喜欢坏了!就把腊月二十定为结婚日子。结婚必先讲房,把原来住的楼房重新装修一下,给老大住;把在超市后边、新盖的二层小洋楼,给老二住。

从十一月份就开始准备,一只忙活到腊月二十。腊月二十那天,大清早天才蒙蒙亮,车队就已出发了。新娘是邻县的,大学读书时,结识的杨波,只至今日结婚。

只到中午十一点,车队才载着新娘、迎亲和送亲队伍到家。吹响器的已吹了一阵,放鞭炮的把炮捻点着,“噼哩啪啦”一阵响,更显得热闹、喜庆。打麻秸火、请新娘下车、请亲邻长辈受头、待客吃饭、闹洞房,忙而不乱地进行着。

老大杨波娶完老婆,过了年,就带着老婆去了北京,据说,在北京搞科技。

老二杨涛的婚事,定在今年秋天农历的八月十二。进了秋季,作为父母,又是一场忙碌,终于把杨涛的婚事也忙完了。

两年后,杨波夫妇带着儿子,杨涛夫妇带着女儿,让父母他们帮忙,照看一下孩子。因为杨波的妻子将要临盆,杨涛的妻子肚子已隆起。从此,杨森、凤鸣把孙子、孙女喂饱后,轮流抱起,和一群或抱或牵孙辈的人们,混在一起。每天操心着,并快乐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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