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脚印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弟弟说

病情加重后，母亲疼痛

腹胀难忍

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只好在院子里转圈圈

一直转到天亮

她一边转，一边念叨

这月夜咋这么漫长呢？

母亲一遍又一遍地重叠着脚印

把一地的月光一遍遍碾碎

整个村庄的人都鼾声如雷

全村子的鸡鸭猫狗都熟睡了

她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疼痛、腹胀驱赶着她

在低矮的屋檐下

一遍遍打转

一遍遍把月光踩碎又缝合

母亲在院子里呻吟着转圈时

我正在异乡酣睡如泥

却怎么也梦不见

母亲在土院里转圈的情景

她正悲情地吐纳着一生的苦难

她是怎样绕着院心，把月亮踩得没有影子？

她是怎样艰难地熬出太阳的笑脸的？

她又是怎样在漫长的月夜里

一步一步地

走完了一辈子剩下的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