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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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 菊
何必叫醒它？
它已体面而完整地睡下
带着不变的观点
收拢或别过，一切好的、坏的
笑纳了别人对它的评价
何必，用那点余晖
偷窃和描摹它的美
像 一个女人，有完美的身姿
撅嘴的小脾气
已消逝在 ，那场初秋里
（物是人非的旧天空
你总想要回去）
又，何必饮下它的体液，这抹芳香
你难相配
重要的是，你若唤醒它
就会让它产生怀疑
（不仅是重生）
它，又要做回到枝上的孩子
曾努力和懵懂地辨认
而余生
却再推翻这所有
初七，秦淮河畔
盯着这船
它一遍遍的摸索，在遗址的河流上
寻找它和谁的前身
然后瞅瞅天空
想起那只炮弹划过的弧
让人晕眩
今夜，在万千彩灯面前
或擦肩的脸孔上
我真想读到的，可能是其它的部分：
它，接近水的寒
许是岁月苍茫，连美人最后的温存
都要掳走
或许深陷嘈杂之中，却意在
一个孤独的吟诵者
那人刚刚拾起，沾满足印的诗文
掌心，就用力拍打着桥上的浮雕
我这时才忽然回过神来
原来，我从未离席
你和他也是
风很大的时候
一整夜，风都很暴虐，于是
在快九点的上午
除了几只小狗，倔强地吠
一切都很安静
我又想起了多年前的老屋
亲人们围坐在暖炉边烤手
火光，把人脸烘托得神圣
一丝寒风，也休想从厚草帘里进来
此刻，在一个又一个他乡
我似只离群的鸟
渐惧怕，空旷之地
住隔壁的打渔人，鼾声很大
鱼虾满筐时，就不会说梦话
否则，就会在桌前不停喝酒
大声的互相找茬，说粗话
更多的人，还在淡淡的年味里
对着窗子、孩子或相片愣神
我们这群“客尘”
在风特别大的时候，就会静下来
风里夹杂的
是灵魂的、异域的声音
还是你半生劳苦，要化作虚无的
落失？
初 雪
是你久等的，却有些担心的
一次结局
如你吐出的热气
不及合拢，就溜走了
你已过了欢呼的那年月
无数的碎片，无须捡拾
这路，将被慢慢覆盖
而有粒喧嚣，试图营造出
那场人间的烟火
在它，滚落在白色真言之前
你默默地看着它
我在意的人影
还在走着吗
它，向荒芜的山坡走去
越来越小啊
要回到一串文字本身
那条涌动且谜样的河
不需要你读懂
三只猫
一只黑猫和一只白猫
蹲在我的住处门口
它们刚体会完，没有人气的屋子
和冬季零下的寒冷
以及一上午饥饿的苦
所以它们，不觉得这世间
有你说的多么美
见我回来，便惯性地跑开了
我学了一声猫叫
可能我声音里的某种东西
让它们感到后，停住，撇头
我也盯着它们蓝蓝的瞳孔
那片干净而圣秘的异域
还是那般尖锐，小小的宿怨
这下凡或被贬堕落的生命
要和它们交流
是不是只有——我也低矮身形
缓缓的趴下
变成一只饥饿的、桀骜不训的
猫咪？
海
鱼的身体，立了起来
跳着怪异的舞
一排排黑白的键，也在你手下
你的密语
招架不住那样多的魂灵
渔网，逃了回来
它觉得：出卖渔夫不应该是错的
（他们觉得自己无辜）
一万里外的海洋
我最近为它担忧
而这里，静如草灰
（静如草灰的时候，我才知道
这里，和那里，
已经没什么不同了...）
人们不会，在海边
试图喊我的名字
娃娃，伸出的手指
收了回来
她，曾完美的误读过
以为她余温的手指，抠着
我的心
这个抽象的动作
你们看不见
我能做些什么
大片，开始落的叶子，在车顶
将车子打得啪啪作响
一定有谁怕这种声音
他们会往里屋躲一躲吗
我不明白这样的暗号
包括那夜的轻微地震
再次看这冬日的萧条：
芦苇，在枯黄之前，担心着我——
这个无根的、一旦衰老就
无法回春的人类
我也看腻了，周而复始
被判服刑的零碎万物
几个人，从厨房出去了
几只待蒸的螃蟹，仰面吐着泡沫
日见稀少的恻隐之心，还是很强大
它促使我，急匆匆的
对它们诵了几遍往生咒
可它们还在动弹，似乎迫切地让我
现在
就放了它们
雷 雨
那个委屈的男孩，走远了
（哦不，是一个两个三个...）
骑着除夕之前的，黑色的马匹
人们，继续自己的欢愉
渐渐的，再看到河水或林子时
也不会联想到什么
在昨夜的雷雨里，我看到
一个，撑伞如死神般的人
雷电很大，却没有影响到它
你以为它很远
却距离咫尺之近
现在，凌晨六点
一只鸟儿在楼顶上啼叫着
它也在雨中
我只听到，它语调里快乐的部分
这是不是正确的？
昨天，无数的昨天
发生那么多的事
现在，在这可恶的安逸面前
都微不足道了...
又见雪花
雪花，又来了
它懂我的意犹未尽
而我对美好的渴望、想象
总与担心并存
担心，他那枚衰老的心脏
担心，她的脑梗与手抖
担心爱人的腰
担心明日，又将浪迹天涯...
忘记了，一天天
我们都向事物的败处走去么
那梦中的少年
不可信
我在出租屋的琴弦上舞蹈
近处的街道冷清，地面冰滑
而人们很想留在家里，不愿早早开工
一滩火红的鞭炮碎片
在屋顶的白雪层上，被风吹动着
那般惹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