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脚步总是匆匆忙忙,花开花落间蛇年春节就在眼前了。过了小年,年味越来越浓,在这个辞旧迎新的美好时刻,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味起年少时候过大年的场景。春节的美味美食、新衣服花炮竹,都是老生常谈的内容了,在我的记忆深处,最难忘的还是四十年前的那个除夕之夜,那是一个充满喜庆欢快但却又神秘紧张的一个夜晚。
1984年,我15岁,刚上初中二年级。那年放寒假后,听哥哥说除夕夜他将作为村里的民兵,参加村里的巡逻任务。那个年代防止阶级敌人破坏是永恒的主题,特别是中秋、国庆、元旦、春节这些重大节日期间,晚上都有民兵在村里巡逻,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哥哥作为村里的新民兵,他兴奋又自豪,而且民兵除夕夜可以带枪巡逻,这让当年19岁的哥哥兴奋无比,恨不得大年除夕在一夜之间快点来到。我也为哥哥高兴,同时也向他提出要求:除夕夜他巡逻,我跟在他后面。他答应了,但是必须远远地跟着,不能影响他执行任务,巡逻这件事在他心中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除夕夜终于到了,天还没黑下来,我和哥哥都顾不得吃上除夕的饺子,就来到村里的大队部集合。我和几个同村的孩子站在旁边等待着,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自家哥哥或者表哥、堂哥是民兵,参加今晚的巡逻任务。
民兵连长开始给民兵们布置任务,村里的民兵共有9人,从晚上6点开始直到初一早上7点,负责村里3条主道、12条小路、37个胡同的巡逻任务,要求3人一组,由主路到小路开始进行巡逻,小胡同不能错过,每3个小时互换路线,中间不能休息,必须保障始终在路上走动、巡逻,如果听到三声哨子响,就要在5分钟内跑步到村头集合,说明有安全问题或者有新的任务。其实好多年了,民兵们始终没有听到集合的哨音,这都是特殊情况下采取的紧急措施,大家都心知肚明。
七点整,民兵们背上刚发到手的新枪,充满自豪、满脸喜悦地踏上了巡逻之路。此时,天已经黑下来,鞭炮声此起彼伏,我和一群同龄的少年们跟在哥哥他们身后,沿着村里小路走着。其实,这些小路对我们来说已经很熟悉了,闭着眼也能走个一清二楚,但今晚走在这条路上,却觉得非常富有意义,特别是哥哥,他开心的样子我是最能看得出来的。
那个夜晚很冷,不一会儿我们几个少年就冻得浑身发抖,于是我们就蹦跳着,说笑着,打闹着,让这个除夕的夜晚充满了欢快,让这次巡逻也变得轻松愉悦。
快到九点的时候,村头突然响起三声急促的哨子声,让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我们都心惊胆战地跟在哥哥他们后面,快速向村口跑去。
当我们来到村口的时候,只见民兵连长一脸严肃地让大家站好队,不远处已经停着两辆马达声突突响着的拖拉机。这时候,民兵连长大声对大家说:“刚才接到公社武装部的通知,南部山区磨山一带山上出现了信号弹,可能是潜伏的特务在联络搞破坏,现在全镇的民兵除了每村留2名巡逻外,其余全部赶赴磨山迟家!”接着他点到名字的就坐上拖拉机的后斗,哥哥也在其中。
我们目送着两辆拖拉机突突鸣响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心里还在彭彭直跳,我各自怀着一种无名的恐惧感快速自跑回了家。
1984年那年中央电视台首次举办春晚,我到家的时候,爸妈正在那台12英寸黑白电视机前坐着看春晚,马季的单口相声《宇宙牌香烟》逗得他俩笑得前俯后仰。我却无心看下去,心里还在惦记着到底出什么事了,哥哥他们会有危险吗?
我在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就睡去了。等我在一阵阵鞭炮声中醒来时,已是大年初一早上了。爸妈正在灶间煮饺子,拜年的人已经一波一波的来家里了。
快8点的时候,哥哥才兴冲冲地回到家。他顾不上吃饺子,就给我讲起他一夜的经历:他们经过近一个小时才赶到磨山迟家,等他们下拖拉机的时候,腿脚冻得麻木了都站不住了,全公社的400多名民兵都在集合,然后登山巡逻。正在他们刚走上山路不久,突然发现西边山上又出现了信号弹,五色的烟火映红了半边天。民兵们又紧急行动,步行赶往西边的山区。等到了西边山区的时候,天他已经亮了,民兵们接到通知:撤回!
原来信号弹不是敌人搞破坏,而是迟家村的一个孩子燃放的烟火,他叔叔年前从深圳回老家,带来一把手持焰火,这种焰火在南方已经很普及了,但是我们北方根本没有见到。民兵们一夜的奔波,原来都是虚惊一场。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开始惊心动魄、结局却是平安无事的除夕之夜,深深的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在对年的回味、对春节的记忆中,让我也深深体会到改革开放对中国社会产生的巨大变化,当年在南方司空见惯的焰火,对于发展相对较慢的北方来说,却成为一件惊心动魄的事件,不免令人深思。发展才是硬道理,在经济社会高度发展的今天,发展,特别是高质量发展,永远是永恒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