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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江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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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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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在心灵深处的感动---忆老报人史天路先生

                           一

一棵小树默默地生长在穷乡僻壤,它被温暖的阳光抚慰着,被清澈的雨露滋润着。

小树有了灵魂,有了思想。在它的根茎深处,在它的枝叶缝隙里,氤氲着对阳光雨露的无声感念和拳拳挚恋。

阳光是明净无私的,雨露是澄澈坦荡的。小树凝望着天空,向他们毕恭毕敬地站立成一个景仰的姿势。

                           二

作为一介挣扎在大山褶皱里的小文人,默默笔耕三十余载,在自己已步入知天命之年的人生旅途里,内心一直矗立着一个魏巍的景仰,氤氲着一份沉甸甸的感动。那便是对老报人史天路先生至真至诚的感念和崇敬。

2004年初,我写了一篇2000多字的散文《读书,我至真的追求》,寄给了《宝鸡日报》副刊,未被刊用。作为业余作者,因作品的质量、内容、风格、篇幅等因素,稿子被“枪毙”那是常有的事,我也并未在意。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份邮件,打开一看,里面装有一本崭新的16开2004年第3期《宝鸡日报通讯》杂志,我的那篇有关读书和写作的散文被全文发在了该期刊物上。老编辑史天路老师还特意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亲笔信。他说,他很欣赏我的文字,勉励我坚持不懈地写稿,多给他们的《通讯》写稿。还说基层通讯员写稿不容易,他会抽时间加强与我联系的。同时,还附了一份详尽的约稿函,上面详述了《宝鸡日报通讯》的办刊宗旨、编排理念、栏目设置、用稿标准、发行对象,甚至投稿地址、邮编和电子邮箱,以及每期刊物收稿的截稿日期等信息。其言之谆谆,意之切切,细若涓流,滴滴浸润心田。读到此,一股热呼呼的暖流呼啦一下从我的心底涌了上来。

                            三

我曾是一位以文字为生的普通农民工(一位没有干部身份的基层政府机关半脱产干部),以微薄的工资在基层政府打工二十三载,曾为领导撰写过不计其数的讲话稿、调研材料、专题报告,也曾向中央、省、地各类媒体投过稿,通讯、消息、散文、诗歌、杂文、评论,林林总总也发了不少,但从没有人这样悉心关照过一位在物质和精神的夹缝里,以文字养家糊口的清贫小文人。况且,我那篇“读书”的散文并不是专门寄给《宝鸡日报通讯》的。此前,我甚至还不知道宝鸡日报办了一份通讯员自己的刊物。由于自己临时身份的缘故,我内心如蜗牛一样始终背着一个沉重的自卑的壳,很少与外界交往。在单位我只竭尽所能,尽力写好领导交办的各种行政材料。业余时间,忙中偷闲做一名自由撰稿人,性情使然,写一些放逐心灵和展示方寸胸怀的文字。一则算是练练手笔,二则便是一种精神慰藉和自我宣泄。稿子投出去,则如信手向空中投掷了一粒石子,哪怕它砸中一株草木,抑或完全落空,我从不在心里去,也从不去编辑部走动。史老与我素不相识,他对我悉心的关怀,让我意外收获了一份惊喜和温暖。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属石头的,孤僻、沉寂、内向、自负,但这冰冷的石头也被史老宽阔的胸襟给暖热了。草木尚能舒枝展叶,感知阳光,说我这迂腐的小文人面对这温温润润、心心念念的关怀和慰藉能不被感动吗?

此后,我倍加努力,一种不可抑制、不泄不快的写作激情似滚滚激流向我的笔端涌来,我贪婪地感受和吸纳着史老给我的温煦力量,在别人打牌玩麻将上网聊天,尽情享受生活的自由时间里,我把自己心灵中睿智的思想和骚动的愿景,码成一串串有色彩有感情的文字符号。这虽然很苦很累,但我从这苦和累中,品茗到了机关八股文从没有的那种性情恣肆和心灵放达。

                           四

在那信息已高度发达的2004年,我还未使用手机。史老通过查号台查到我单位的电话号码,多次打电话与我联系,但多次因我下乡去村上开展工作而未联系上。(见《宝鸡日报通讯》2005年第6期,史天路人物专访《郑江泉的“痴癖呆傻”》)他在电话上询问我的工作、生活及家境情况,并经常向我约稿,鼓励我要锲而不舍地写稿,多针对报刊的常设栏目有的放矢地写稿,还不时地向我寄一些新闻写作的辅导材料,以及新近的征文启事。对我的习作认真地批改之后,还要打电话与我商磋,征求我的意见。

在史老的悉心扶植下,我的不少习作被刊物采用。如评论《闲话·实话·真话——闲话“文海闲话”》、《走近自然,摹写真实——品读万象影刊“年末岁首平常日”》、《读“汗颜”之后的汗颜及其它——对“外行令我汗颜”之赘疣》、《走进野山——自由写手野山走笔》、《新闻打假及读者“垂钓”——读人民日报一则消息有感》、《用灵魂去解读那山那情中流淌的故事——读冯积岐“挂职日记”漫议》、《也谈信访与监督——读刘青松“治治闻过则怒的毛病”有感》。随笔、散文《读书,我至真的追求》、《业余笔耕咏叹调》、《与阳光同行——写在宝鸡日报通讯创刊三周年之际》、《感念报纸》等。同时,我有更多的新闻及文艺作品被《陕西日报》、《陕西农村报》、《甘肃工商报》、《农村科技报》、《宝鸡日报》、《先锋》、《文苑》等刊物发表,部分作品被收入中央文献出版社、红旗出版社、中国人事出版社、中国文史出版社、中国青年出版社等国内十二家出版社出版的作品集,部分作品还在各地获了奖。

我是一位落伍的书呆子,从没想过通过码字锦绣自我,或出名成家。但通过史老的鼓励和扶植,自己用心血煮炼而成的文字,从我孤独的笔下走出去,能走到浩如烟海而华丽灿烂的现代媒体之林中,并与更多的读者温情对视,接受大家的批评和检阅,这是我心灵深处始料不及的感动。

                          五

2005年4月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我正在单位院子里打扫卫生,一位身穿浅灰色西装,个子高挑,身板挺直瘦削,但精神干练矍铄、慈眉善目的老者,手提公文包风尘仆仆地走进了院子。我正要问他找谁,他倒先打招呼了:“你好!打扫卫生呀,郑江泉同志在不在?”我愕然:“我就是呀!”相互短暂的惊诧之后,一阵热情的寒暄,方知站在自己面前的老者便是经常关怀挂念我,不断打电话嘘寒问暖,与我以心相交的史天路老师。听史老是专程来看望我的,我倒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和局促不安。史老倒很平易随和。我把他迎进办公室,一具陈旧的沙发,一张简陋的办公桌,一杯清淡的茉莉花热茶,他便古道热肠快人快语地与我攀谈了起来。工作、学习、生活、写作、家庭状况,以及政府边缘人(半脱产干部)的生存隐忧,润物细语,温热锦心,絮絮千言,无所不谈。我在温煦的感动中与史老交流着。话若投缘时光短,转眼日头已过晌午了。听说我工资低,一个人要维持四个人的生计,史老执意要到我家里去看看。他给我带了一些写作方面的书籍及《宝鸡日报通讯》合订本,并与我合了影。作为通联部的工作人员,他又让我填写了《通讯员登记表》,发展我为通讯员。史老这次采访我后,写了一篇8000多字的人物专访《郑江泉的“痴癖呆傻”》发在2005年第6期《宝鸡日报通讯》杂志上。当他了解到我在基层政府机关工作二十多年,身份及工资问题还没有理顺,当时每月只有300多元薪水,而年年都是单位的先进工作者后,便多次去县委找他的老同学辗转反映情况,周旋奔波,并亲笔给领导写了一份详尽的推荐函。一个星期天,我去宝鸡办事,他知道后特意在车站接了我,并将我领到自由写手野山的家里交流。文人相见,海阔天空,又是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野山的妻子特意给我们做了几道拿手的好菜,我们边吃边聊,渡过了一个欢乐而愉快的上午。

此后几年里,他一次因与我商榷改稿,由于我工作忙,脱不开身,他从市区乘车60多公里,专程来到我家一次。与写手野山结伴来看望过我一次,与陈湖老师一起来过一次,又专程给我送书法作品一次,且每次来都带许多水果。而我因为无休止的忙碌,很少去看望他。偶尔去了,他坚决要留我在家里吃饭,让老伴跑前忙后,让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又几次去宝鸡办事,顺道去了,他又正忙着,我怕打扰他,便匆匆地与他话别。

为了给我提供更多的学习和锻炼机会,他亲自向张丛笑会长推荐,让我加入了宝鸡市杂文散文学会,并替我一次性交纳了两年会费。史老与我非亲非故,仅仅是编者与业余作者的关系而已。他比我年长二十多岁,论资历,论学识,论操守,论素养,皆是我人脉中的巨擘。然而,他高风亮节,屈尊下顾,多年来与我这种草根文人至真至诚相交,且是忘年之交,这使我的心灵经常浸润在春风春雨般的慰藉中,双眼时时涌满晶莹的感动。

                            六

有人问,世间什么最大,俗人说天地最大。而佛家认为人的胸怀最大。一个完美的人格所拥有的豁达胸怀,可以包容天地之苍茫,世态之炎凉。史老就有这样的胸襟。陇县八渡镇深山里的通讯员胡文辉的妻子患了偏瘫,他带上水果迢迢地前去探望。75岁的老通讯员马鸿儒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不幸罹难,他饱含深情地撰写了题为《醉心新闻,宁移白首之心》的悼念文章。陇县东南乡的撒珠元一家遭遇不幸,他与同事五次去深山问苦。他先后为野山、侯继昌、赵辉、郑江泉、索明义、刘志锋、沙宝侠等一大批业余通讯员撰写了详实而厚重的人物专访,给予了他们无尚的荣誉。这荣誉的至高,这奖掖的至重,这关慰的至厚,是任何金奖、银奖也难以取代它在广大通讯员心中的分量的。他还通过多种方式与我县的业余作者联系,向他们约稿,并给他们赠阅《宝鸡日报通讯》刊物。

《宝鸡日报通讯》创刊以来,历经披沙拣金、风雨涅槃的磨砺与嬗变,使她从新闻通讯类群芳争艳的媒体丛林里,茁壮地成长了起来,让我们这些在物质和精神的夹缝里,矻矻挣扎的业余作者和通讯员们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多年来,像刘青松、史天路、刘建斌、郭伟等默默无闻的编者们,呕心沥血、字斟句酌地为业余作者和通讯员做嫁衣,为记者们征战新闻前言阵地,秣马厉兵,讲道论剑,他们那种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让我们大家既钦敬又感动。

                          七

史老风雨兼程数十载,老了,退休了。他在岗时由于长期劳碌,退休前已听觉锐减,与人谈话交流十分困难。在外出采访中,不得不戴上助听器。是的,他的确老了,累了。忙碌辛苦了一生,退休了,该好好歇歇了。此后,《宝鸡日报通讯》也因报社改革停刊了。但史老的写作还没有断,他与我的联系还没有断。他的文集《微澜》交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嘱我为其写一篇书跋。我心中忐忑不安,认真读了他的书稿,用性灵去咀嚼了那些沉甸甸的文字之后,我真的汗颜了。不写,则有伤尊师情分。写吧,作为一介草根文人,岂能为资深老报人的恢宏大作妄加评说,这似有“蚍蜉撼巨树”之困。两难之时,我冒然以《触摸凝重的精神脚印》为题撰写了一篇不伦不类的书跋,算是交差。史老收到后,也很宽容,全文采用。

史老还是一位书法家,他的小楷、隶书、行草有秦汉之古朴、魏晋之风韵,当代之瑰丽。他在病中耗费数月把我的一些散文、诗歌作品书写成磅礴大气的条幅、横幅、长卷等二十多幅字画,并精心装裱后,让女婿开车,自己带病送到我的手里。他的书法作品集正式出版了,专程给我送到了家中。我双手捧着这些凝聚着史老淋漓汗水的书法作品,双眼不可抑制地湿润了,普通的“感动”二字已不能描摹我当时内心汹涌的激情。

此后多年来,他将《宝鸡日报》副刊每期“名家”版的作品精心剪辑下来,积攒在一起,每过一段时间给我寄一次。我打电话告诉他,让他别寄了,报纸自己能找得到。他却说:“你能找到一两期,每期的‘名家’版你都能找得到吗?我赋闲在家,帮你收集些名家的作品,那些可都是散文中的精品,可要好好读读哩!”史老一句话把我呛了回去,我又不好再说什么。就这样,他一直坚持给我寄了好多年。最后在我当面的竭力劝阻下,他才停了下来。近年来,每当我有作品在《宝鸡日报》发表,他就收集许多样报,专门邮寄给我。我由于工作忙,错过了多次探望他的机会。但每年过春节,我们还不时地打电话相互问候和祝福。他仍然如一位可亲的故人,抑或可敬的家长,不时地询问我孩子的工作和学习情况。我的女儿结婚,考虑他年纪大了,行动不便,没有告诉他,他后来知道了,埋怨我没有给他说。儿子结婚,我发了个朋友圈,忘记了屏蔽他,他看到了,因有事走不开,他通过微信给我发来了2000元贺礼,这贺礼太重了,我不好意思收,在他的再三规劝下,我不得不收了。

                            八

大千世界,人海茫茫,匆匆过客皆为生计奔忙。在世俗的社会里,人们萍水相逢,陌路相别,了无牵挂。作为一位草根文人,在这匆匆而喧嚣的现代人流里,能认识一个人是一种缘分,能结识一个心心相印的忘年之交,更是一种璞玉浑金不可替代的至诚缘分。与史老相逢、相识,乃至长期相交、相融、相念,使我在平凡而琐碎的人生中,触摸到了温暖的力量。这力量是一道亮丽的人性烛光,它照亮了我卑微而渺小的心灵空间,让我的内心时时氤氲着沉甸甸的感动。这感动,一如汪峰经典的歌曲《永远的感动》,逸情流韵,美轮美奂,让我不敢掂量:

一瞬间涌上心中的感动

还来不及用任何言语表达

我是那天上的一颗星

被你在灿烂中升华……

  (原载:2025年第3期《中国草根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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