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外二首）

习惯刀不离手的杀伐者，顺从了命运的安排

这有什么不好呢

从清晨到日落，他是整个公园最大的王

如果他愿意，相邻的南阳河

挥手间即可纳入版图

基于传统美学的认知，他拒绝

任何恣意妄为的想法

瓜子黄杨、小叶女贞、红叶石楠以及铺天的

连翘盖地的金铃花，都要按照他的逻辑

构成合适的图形

作为交换，他把疲劳偷换了概念

以至于春节前最后一天，他不得不考虑

在女儿回家前，去公园附近那个老旧的小区

找到僻静处的老妇人，借她即将生锈的手艺

隐去头顶愈来愈多的风霜

橱窗

不过是：

塑钢、玻璃、阳光板、有机板、亚克力的小空间

金色花边、人形模特、冷光源构造的陷阱

江南丝绸，新疆棉布

都与风雪无关

不过是：

给食物虚拟的光泽，粗粮和细糠永远都在保质期

馥郁、特色，产地共同引诱贪食者的味蕾

北京烤鸭，西湖醋鱼

与囊中羞涩无关

不过是：

城市空阔，街道冷清，偶尔经过都是陌生的面孔

一个人提着无人知晓的寒冷在深夜缓行

仅用“孤独”一个词

就擦亮了所有的灯

手段

黄昏，县医院的金色招牌反射着夕光

年老的妇人走出熟悉的病房

刚刚，记者采访了她

用不了多久，人们都会知道她的名字

一个坚强的母亲，会在短时间内

成为人们饭后的谈资

她的丈夫，三年前死于肺心症

唯一的儿子---不幸的红斑狼疮患者

在四楼病房等待熄灯的铃声

镜头中，她努力抻平衣领处的皱褶

拘谨，呆滞，无望的眼神

像条困于浅滩而羞于摆尾的麦穗鱼

不出意外，明天或者后天

她将收到一笔来自工会的慰问金

为漏风的生活打上一块小小的补丁

我相信，记者是个良心未泯的好人

在歌舞升平的宏大叙述中，用一个

平常的手段

尽力缩小了人间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