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愚者（外几首）

四月的愚者

不仅在四月的头一天，是这个世界

在你的头顶上叠摞着无数个谎言

螺壳般滑稽的帽子，高耸入云

在每个人的头顶上摇摇欲坠

无论帽檐上落满灰尘

还是被鸟巢和杂物所覆盖

抑或是，装饰着光鲜亮丽的塑料宝石

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

全都昂起头颅，高傲地笑

就好像帽子是自愿戴上去的

一旦有人把帽子摘下来

就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

赤身露体般羞耻

毕竟帽子是必须要带的

正如，把谎言涂抹在脸上

假装那就是真实的人生

把冠冕堂皇的话挂在嘴边

说了一万遍，仿佛就会成真

渐渐地，帽子下的面庞

故意勾起的嘴角，和故作深沉的呼吸

变得愈发扭曲

（然而没人在意

每个人都只能看到帽子）

或许我们每天都是愚者

而不仅是，在四月的头一天里

被愚弄

微笑的假面

权贵阶层，微笑的假面

在刀尖上完满地跳舞

规则是你们制定的，诚然

普通人并不重要

你为何自卑？你为何

被我无数的头衔所震慑？

我坦然地在领导面前

撒谎，为了我的良好形象

毕竟下一任领导是我

以这种形式掌握着

你的命脉。我鼓励你努力

即可改变命运。但路径不存在

我坦然地利用你，转过身去

对你满眼笑意

围墙里的桃花

小心翼翼地，从围墙里

探出头来。那支孤独的桃花

看到外面的街景，却难以企及

即使和围墙外的鸟儿

与路人，成了朋友

却没有长出双腿和翅膀

围墙里的桃花，心里清楚

围墙外的世界未必安稳

但她依然不能理解

围墙的存在，把自己

和围墙外的世界，隔绝开

她所不知道的，那个庞大的世界

是否真如围墙所说

新奇而危险？

然而，除了自己

他们都可以

活在围墙外的世界里

那些鸟儿从围墙上飞过

桃花想

多希望自己也拥有翅膀

草木宇宙纪

我的身体里塞满了草屑

鸟鸣声穿过躯干，卡在我的发间

每个星球的构造都不尽相同

羊与人类亦然。可由植物构成

或由火焰及沙土构成

世间的鬼魅，企图

挑起我们体内潜藏的钩子

将每一只羊悬吊起来

丝线无声的滑过我的脊柱

至头顶，未找到钩子的痕迹

山间徘徊的羊群，舔舐盐粒

刀片在口唇间游移

于是，我褪下遍身黑绒

向脚下的地球道别

向头顶的宇宙道谢

       惊蛰随想

本应照常响起的，雷声

几乎从未在这一日按时现身过

概念里的惊蛰，与实际上的每一个

惊蛰，总有着微妙的出入

节气是时间的定语

却无法精确地衡量出

把虫蚁惊醒的

是闪电还是暖阳？

本应是生日的，惊蛰

几乎总和实际的生日有一天出入

当雨水落进田野，雷声响起

本应如此，却并未发生

正如期待时常落空，梦终究会醒

想象中的世界与现实中的

世界，总是不尽相同

诞生于变化中的

我，惊蛰与这个世界

全然地接受彼此

的变化，即使

我们时常令彼此失望

       暖春

春天将万物浸泡在温水里

我的身体漂浮起来，像一节茶梗

在朦胧之中，万物复苏

野花的疆域依然在草地里扩散

各种色彩书写着郊野

在草木间奔腾的生命力

使每个细胞舒展开来

无声的歌，将歌词镌刻于

基因，生命深处的旋律

风同时吹拂着树叶，与我的耳廓

亘古不变的叹息

令人心潮澎湃

被突如其来的暖意迷惑

花儿一片片地开了

但我还没嗅到瓢虫的气味

       我期待到山里散步

我期待着，到山里散步

即使山里的一切并不是有序的

不像整齐划一的楼房

斑马线、地铁，和这座新城

整洁、干净、秩序井然

那些树看上去是如此杂乱

草的排列组合像一团乱码

鸟雀胡乱发言，各抒己见

但就是如此，有活着的实感

我喜欢那些无序的事物

譬如，吆喝声此起彼伏的菜市场

凌乱的街道，一群喧闹的麻雀

致力于把每一棵树弄乱

一切生机勃勃的事物，都难以保持

整齐划一、秩序井然

让我继续拥抱，那混乱和无序的

的人生，像活着本身一样

让我痛快地活一阵子，像麻雀一样

大叫、蹦跳，而不是做一个

了无生气的傀儡

把循规蹈矩的压抑刻进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