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卡

娘说，秀，你就答应吧。

秀没吱声，她坐在陈旧的梳妆台前，对着一枚蝴蝶形的发卡出神儿，仿佛没有听见母亲的央求。

娘又说，秀，你就答应吧。人家男方回话了，只要你同意，他家马上就送来十万块钱的彩礼。

秀没吱声。她将目光从发卡缓缓移到母亲那张饱经忧苦的瘦黄脸庞上。她眼瞅着可怜兮兮的母亲，心像被针扎了似的阵阵作痛，嘴唇动了动，却啥话也没说出口。

娘两腿一软，跪在女儿跟前。秀，娘求你，答应了吧。你不看别的，就看在你爸辛辛苦苦养了你二十多年的分上，应下这门婚事。有了这十万块钱，你爸这病就有治了，你爸这命就有救了。秀，娘求你了，救救你爸吧。

秀动身将两眼噙泪的母亲扶起，艰难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一把抱住母亲失声痛哭，泪水打湿了她姣好的面容。

等母亲走后，秀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手中的红发卡默默地流了好一阵子泪。此刻，她多么希望心上人来到身边安慰自已，帮助自已。然而，他却不能，他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

哭过之后，秀起身掏出条粉红色绸子将发卡仔细包好，珍藏起来。这枚小小的发卡是爱情的信物，记载着一段饱含甜蜜与忧伤的往事。

出嫁那天，阴沉沉的天空中飘洒着晶莹的雪花。一身红妆的秀神情黯淡地走在铺满白雪的田间小路上，全然没有做新娘的甜美与幸福。

男方的婚宴很排场，也很隆重。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了，连镇里的书记乡长也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道贺，因为男方家在这座小镇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相当有钱有势。

婚宴上尖嘴猴腮的新郎甚是欢喜，拉着漂亮的新娘四处举杯敬酒，陶醉在客人对新娘的赞美和祝福声中，乐得直合不拢嘴。

然而，新娘却一点也感受不到婚庆所带来的欢乐与幸福，她只是为了应酬客人才挤出丝浅浅的笑意。

新郎醉醺醺地闯进洞房之时，秀正坐在床边痴痴地凝神着手中的红发卡，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她似乎没有觉察到男人的到来，完全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以及对恋人的思念之中，内心泛起阵阵苦涩与悲伤。

男人瞧见新娘手中的发卡和脸上的泪痕，啪地一巴掌打在她白嫩的俏脸上，火冒三丈地骂句不要脸的东西，还想着那个该死的穷鬼！接着他从女人手里夺过发卡，将它摔在地上一脚跺断，然后把新娘掀翻在婚床上，用粗暴的方式进行他的新婚之夜。

满足后的男人睡得如同死猪，鼾声如雷。女人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把地上一分为二的发卡拾起，对着它伤心地流泪。哭罢，她动身朝寒风凛冽、雪花飞舞的黑夜走去。

据说，两年后有人见过秀，是在海口，她同心上人朝夕相处，生活虽清苦，却非常幸福。但也有人说，压根就没这回事——

也许秀早就不在人世了。